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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黄河边的一座山岗上,张焕策马而立,注视着黄河对岸的崇山峻岭,在他身后跟随着十几名将领和数百名亲卫,其中一名身量极高的大汉象影子一般站立在他身旁,此人是张焕新的一名贴身护卫,叫做方无情,是张焕一个多月前在虢县的奴隶中所得,武艺极为高强。
此时,黄河水已经解冻,浮冰消失,滔滔河水北去,山岗下面就是码头,近百艘大船正停泊在岸边,不少民夫正向船上运送粮食。
“去病,你真打算亲自西征河湟吗?”旁边裴明远忧心忡忡问道,他一直认为张焕这次西征太仓促了点,时机尚不成熟,怎奈张焕决心已下,他也无从反对了。
“你应该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当年我得武威时就已许诺要收复大唐失地,但真到了这一天,才知道要以一域之地对付一国,是何其之难,还有占领陇右的政治压力,前几日韩愈来信,大唐民众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反对的,虽然朝廷没说什么,但从地方上的强硬态度便可窥见一斑。”
说到这,张焕微微摇了摇头,回头望着裴明远笑道:“前几日岳父来信,提到吐蕃正在远征天竺,又准备攻打北庭,兵力难以分散,这才决定与大唐会盟,而且马重英与大相尚结息不和,这也是一个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我拿不下河湟,但我为国收复失地的姿态也已经摆出,至少比那占据陇右十五年的韦家可强得多,明远以为呢?”
“你呀!总是自以为聪明,把别人想成笨蛋。”裴明远没好气地苦笑一下,“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焕笑了笑,又凝望了河湟半晌,这才回头对他道:“我此去河湟,我会任命贺娄无忌为节度副使,他还年轻,地方上你就替我多协调一下,还有韦家那些官员,你都把他们送回去吧!”
裴明远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至,报信兵呈上一管红色的鸽信,“都督,长安紧急情报。”
张焕接过,迅速打开看了看,便将鸽信递给裴明远道:“吐蕃使臣已经离京返回了,我们进军的时机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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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五 破乱局 第二百二十章 千里奔袭
二月下旬的一个午后,大唐陇右节度使张焕站在黄河岸边的一处高岗上,默默地凝视着数帆大船西去,浩荡的黄河水展开在他面前,看不见边岸,只远见仿佛灰簇簇云影一般的大船平摊在水天的交界处,这是吐蕃使臣西归,他们的西归,也就意味着唐军西征河湟的开始。
“传令会郡,大军开始渡河!”张焕平静地下达了西征的命令。
三天后,宣仁三年三月初一,六万西征军在会郡渡过黄河,越过会西堡,浩浩荡荡沿乌鞘山南麓向广袤无垠的河湟地区推进,五千先锋军星夜奔驰,在烽火未点燃之前,扼断了河湟各军间的联系。
三月初三,大军率先攻克了会西堡以西三百余里的广武郡,歼敌三千余军,解救唐人奴隶三万余人,这是西征的第一个大捷,胜利鼓舞着西凉军将士,他们倍道兼行,兵分两路,一路沿乌逆水南下,截击可能北上支援的吐谷浑军,而另一路渡过乌逆水,直扑河湟腹地。
。。。。。。。
就在大唐军从会西堡出兵的同一时刻,另一支三千人的大唐骑兵却翻山越岭,经近半个月艰难跋涉,抵达了宁塞郡的积石军,这支军队就是奉命夺取石堡城的王思雨部,他们从狄道渡过洮水,在荒山野岭中一路奔行,穿过石门山,经过平夷守捉、天成军、盐泉城、合川守捉等一系列已经被废弃的昔日雄关险隘,最后在米川县南渡过黄河,又沿赤岭迂回向西行数百里,终于抵达了积石军。
积石军是一个城堡,位于黄河岸边的崇山峻岭之中,山谷间气候温暖,土地肥沃,盛产小麦,
这里也曾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天宝七年哥舒翰便曾在这里数次大败吐蕃军,沿河谷向南一百余里便是吐蕃的九曲之地宛秀城,过黄河后再往西走三百里就是著名的石堡城。
王思雨部在斥候刘帅的引导下,一路顺利,未遭遇到任何吐蕃军,这天夜幕初降,大军抵达了积石军三里之外,此时正值春汛,远方河水咆哮,十里可闻。
“将军,我一路归来,就是这里的地势最为险要,我们要当心!”刘帅依然骨瘦,但他却精神抖擞,夜色中目光格外明亮。
王思雨点点头,他回头一挥手,两名士兵立刻先到前面去探查道路,王思雨站在一块大石上向远方眺望,他心中充满了焦虑,都督给了他二十天的时间,但他在路上已经走了十三天,还有七天,过黄河后还须再走三百余里,按目前的行军速度,至少也要四天才能抵达,那自己夺取石堡城只有三天时间了。
他又从怀中取出临行前罗广正给他的石堡城资料,借着月光翻看起来,石堡城驻军估计在八百人到一千人之间,每天分四哨在城堡周围山坳巡逻,每哨约三十人,在正午或黄昏时,游哨将回城一个时辰,在石堡城以西,有一条叫定戎谷的峡谷可直通石堡城下。
王思雨皱眉看了半晌,头脑中没有一点定计,他又将册子放入怀中,再一次向西面眺望,雾气苍茫,在雾气上方,蓝色的夜影笼罩着深谷和山坡,可耸入云端的冰峰却呈现出绮丽的玫瑰色,像梦幻的花朵在天际闪烁着耀眼的光焰。
忽然,远处传来了獒犬的咆哮声,撕破了寂静的夜色,所有唐军立刻站起来,紧张地注视前方,刀已经出鞘,箭已上弦,杀气弥漫着整个山谷,这时,一名唐军跌跌撞撞跑回来,他的背上插着两支箭,王思雨上前一把扶住他,大声问道:“前方出来什么事?”
“前面有。。。吐蕃游。。。。哨。”士兵说完,力竭倒地而亡,王思雨的脸因激愤而胀得异常通红,他拔出战刀,一挥手道:“第一营跟我来,其他两营留守。”
一支千人唐军拔刀张弩,跟随着王思雨迅速向雾气中冲去,跑了一里路,前方的水雾更加浓厚,三步便看不见前方,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地面也更加崎岖不平。
“将军,停住!”刘帅忽然看见了一株奇形怪状的古树,他猛地想起,前方就是一段悬崖峭壁,他一步冲上前,将王思雨死死拉住。
王思雨脚下一滑,身体急剧下坠,多亏刘帅拉了他一下,再加上他反应奇快,一把抓住古藤,身子悬在了半空,透过游动的浓雾,他隐隐看见下方的粼粼闪光,那是山涧小河,悬崖足有百丈深,这时几名士兵冲上前七手八脚将王思雨拉了上来。
忽然,右前方再次传来了獒犬的咆哮声,紧接著破空声四起,箭矢横射,几名唐军被射中,惨叫连连,其他唐军立刻用盾牌组成了一道屏障。
“将军,前面有一座藤桥,通往对岸,箭就从藤桥那边射来。”刘帅为自己的引路而自责不已,说罢,他立刻跳起来,一手执盾,一手提刀,要向前冲去,王思雨却一把抓住了他,“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不要上去打草惊蛇,被他们断了藤桥。”
他回头向一名会吐蕃语的羌人士兵一招手,那士兵立刻上前,用吐蕃语大声叫喊,意思是他们是行脚商人,路过此地。
又过了片刻,箭矢慢慢稀疏,隐隐传来几句叫喊,羌人士兵回头道:“他们让去一个人,交验路引。”
王思雨站起身,随手拎起他的大铁枪,冷冷道:“我去给他们交验。”
他迈开大步向浓雾中走去,凭着感觉,他约行了不到百步,透过雾气果然见前方隐隐有一座黑黝黝的吊桥,还有一些晃动的人影。
他用刚刚学会的吐蕃语大喊一声,“我来了!”便一抖大铁枪,向桥头冲去,二十步、十步。。。。。
吐蕃军已经发现了情况有异,乱箭齐发,王思雨铁枪翻飞,如梨花点点,仿佛他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箭矢被拨打四溅,瞬间他便冲到桥头,几只半人高的巨犬狂哮扑上,被王思雨一枪一个,在枪杆上穿成一串,俨如糖葫芦一般,向左一甩,丢下了百丈悬崖。
这时,吐蕃军看出了只有一人,他们先是惊讶,随即纷纷拔剑扑上,王思雨大吼一声,如虎入羊群,他一手横枪刺挑,一手抡刀劈砍,象一阵旋风般先冲到桥头,将桥上的十几名吐蕃一一捅死,又一个翻身,枪尖连刺穿三人的喉咙,一杆枪神出鬼没,枪尖专刺人咽喉和心脏,一枪出手,绝无虚发,片刻时间,连杀死了七八十人,连吐蕃兵的百夫长也被他一枪挑下悬崖,
他杀得兴起,竟仰头狂笑起来,仿佛恶魔下界,剩下的数十名吐蕃兵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慌不择路向他的来路逃去,正被赶来接应的唐军大队宰杀大半,只留下两名活口。
很快,士兵问了口供,王思雨心却凉了半截,前方积石谷对岸从昨天起来了千名吐蕃军驻守,前方过黄河的吊桥已毁,只剩两根缆绳,且不说在乱箭之下人根本就过不了黄河,就算吐蕃人望风而逃,人能滑过去,那马也无法过去,况且吐蕃人就算望风而逃,也不会愚笨得忘记砍断绳索。
果然,前去查探的一名唐军赶回来报告,黄河之上吊桥已毁,就连绳索也被砍断了,根本就无法过河。
王思雨万分沮丧地坐在大石上,低头不语,‘怎么办?过不了黄河,夺取石堡更无从谈起。’
这时,刘帅上前禀报道:“将军,夜里寒冷,不如让弟兄们先去积石堡歇息,属下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渡河之路。”
王思雨点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办了,他站起身,指着两里外的积石城堡道:“传我命令,弟兄们去石堡中休息。”
积石堡临黄河而建,高大而坚固,城堡内可容纳万人,它曾是大唐防御吐蕃极重要的一座城堡,安史之乱后随着唐土边境不断东移,积石堡也就失去了其存在意义,渐渐荒芜,月光下,城堡大门已经腐朽,城堡内处处长满了荒草和青苔,无数鼠蛇等动物在此安家,大军进入城堡,一群群蝙蝠被惊动飞起,在河谷中盘旋,发出尖利的叫声。
唐军清扫了部分屋子,开始埋锅做饭,王思雨站在城头,凝视着黄河对岸,这里是黄河一条狭窄的通道,黄河俨如一把黑色利剑,在崇山峻岭中劈开一条河道,滚滚东流,积石谷是黄河最窄之地,宽不过八十丈,水流湍急,在山谷中奔腾咆哮,发处巨大的声响。
对岸可隐隐看见另一座白色城堡,宁边堡,一千余吐蕃军就应该驻扎在堡中,两座堡垒相距不过一里,却咫尺天涯,或许要绕行千里才能相遇。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王思雨终于冷静下来,从俘虏的口中得知,敌人已经几年没有来这里,昨天才是第一次到来,这是为什么?
都督出兵河湟在即,吐蕃军却发生了异常调动,难道这只是巧合吗?王思雨霍然转头向南面望去,他巨猿一般的长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眺望,‘我看见了什么?’他喃喃自语,黑色的雾气如浮云在峡谷中升起,弥漫着诡异而充满杀气的凶兆。
‘如果去不了石堡城,那就去一趟吐蕃人的老巢吧!’
。。。。。。。
在湟水南岸广阔的原野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一支从龙支县赶来支援的吐谷浑军和唐军主力迎面相撞,惨烈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两万土谷浑军仿佛中了巫术一般,不顾一切地向唐军疯狂进攻,唐军劲弩压住了吐谷浑军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两万吐谷浑军已经损失过半,进攻的势头渐渐迟钝。
“全线进攻!”唐军主帅张焕终于下达了反攻的命令,激烈的鼓声如闷雷一般在大地上回荡,两万骑兵赫然出现,他们分成两翼,如拖捕鱼一般,向疲惫的敌军扫去。
他们体力充沛,战刀犀利,在号角声声的激励下,长槊撞击着战刀,铿锵有声,如疾风骤起,铺天盖地向敌群卷地而去。
吐谷浑军在敌人强大的战斗力面前终于崩溃了,他们丢盔弃甲在原野中奔逃,但骑兵赶上,毫不留情地屠杀,哀嚎、求饶声响彻原野,换来的任然是冷冰冰的战刀,不接受投降,没有同情和怜悯,唐军压制在心中二十几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
黄河谷地,王思雨的军队在河谷中已经走了两日,虽然现在是初春季节,但河谷中却俨如夏季,异常闷热,天气说变就变,到了第三天,空气更加沉闷,下午时分,乌云压顶,昏暗的天空黑云滚滚,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呼啸而来。
倾盆大雨一直下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唐军在泥泞终于走出了峡谷,来到一片平坦的高原之上,空气顿时清新起来,带着初春的寒意,太阳已经西斜,迷迷蒙蒙的天边抹上一片血红,他们此时已经深入吐蕃境内数百里。
“桥!”几名士兵大声狂叫起来,就在他们眼前不远处,一座长长藤桥横亘在黄河之上,而且不止一座,但王思雨却没有受感染,他立马在一处高地,目光严峻的注视着南方,在即将消逝的落日余晖中,一座城池耸立在天尽头,应该就是吐蕃的宛秀城,在火红晚霞的映照下,俨如神话般的国度。
不!不是神话国度,这里应该是恶魔的世界,王思雨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他看见了,约十里外,黑压压的吐蕃军已经过了黄河,他们至少有三万人之多,仿佛一条黑色的恶龙,向北进发,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石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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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五 破乱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吐蕃名将
鄯城,河湟都督府内,马重英如一座泥像般坐了半个时辰,他脸色平静,嘴角依然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如雪片般飞来的求救信堆满了半个桌案,足有百封之多,最早一封是十日前从广武郡送来,但马重英丝毫不为所动。
马重英从几十年前便与大唐作战,王忠嗣、哥舒翰、皇甫惟明、安思顺等陇右、河西历任节度使都是他的对手,对这些劲敌他知之甚深,甚至他本人对汉人的兵法也深有研究。
自从去年会西堡一战大败而归后,马重英便不再轻视张焕这个年轻的对手,他一直在关注张焕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忽然出兵占据陇右而取代韦家后,年近七十的马重英便知道了,这将是他暮年的最后一个对手,他们的交手将不可避免,张焕要想摆脱政治上的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进攻河湟。
事实上,从最早得知陇右发生党项人叛乱开始,马重英就很清楚,张焕真正的目的是进攻河湟,所谓攻打党项人不过是个烟雾。
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意料的一样一一发生了,不过马重英并不担心,一切他都成竹于胸,他现在关心的是吐蕃的局势出现不稳,近来有消息传来,尚结息与那囊氏争为逻些留守,两人交恶,那囊氏一怒率军离开了逻些,马重英心中十分忧虑,若此事处置不好,会成为吐蕃大乱之根。
这时,远处有人飞奔而至,门外随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声,“唐军将兵临城下,你们都督却按兵不动,我要去质问他。”
这时昨天刚回到鄯城的朝唐使尚赞婆,听到他焦躁的声音,马重英不由冷冷一笑,这个尚赞婆不明大势,亏他还是次相。
外面尚赞婆越吼越凶,卫兵眼看要拦不住,马重英立刻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了门外,“何事吵闹?”
尚赞婆昨天到达鄯城后便得知唐军已经大举进攻河湟,他又惊又怒,不久前在长安,大唐太后和新右相还向他表达了唐蕃两国世代友好的意向,他正准备回去向赞普极力表功,可这一转眼,一切都变了。
内心的极度失望和害怕交织在一起,表现在外表,就是尚赞婆的焦躁不安,他见马重英出来,立刻跳起脚道:“唐军先锋已攻下湟水城,离此不足三百里,你却没有任何准备,若河湟丢了,你怎么向赞普交代!”
马重英冷冷地望着这个尚结息的心腹,这个不止一次在赞普面前进自己谗言的小人,他重重哼了一声道:“我是河湟都督,这里的一切军政大事都由我来决定,你休要干涉我的军务。”
“干涉军务?”尚赞婆火冒三丈,他厉声斥责道:“你若真的积极抵抗我也不会过问,但你分明是有意怠军,吐谷浑之军、羌军你让他们一支一支地上去,结果逐个被吃掉,唐军尚未到湟水城,你又让五千守军全线撤退,将湟水城拱手让给敌人,这就是你的军务吗?”
马重英大怒,他拔出剑指着尚赞婆的胸膛一字一句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斩你在当场!”
尚赞婆怒极而笑,“在自己人面前是狮虎,在唐军面前却是懦夫,亏你还被赞普称为吐蕃第一名将,我看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他重重地向地上‘呸!’了一声,转身而去。
马重英不屑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慢慢滚过一道杀机,他立刻招了旁边的亲卫将,对他低声吩咐道:“此人必将收拾出逃,你去安排一下,让他突然暴毙。”
“是!”亲卫将答应一声,立刻去安排内线了。
这时,旁边的副将悉达藏也忍不住道:“都督,唐军先锋进军速度极快,三百里,他们只要一日一夜便到,我们若不早做准备,到时真会仓促不及。”
马重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也是不放心我吗?”
“属下不敢!”副将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或许是知道属下担忧有因,马重英的脸色稍霁,他淡淡解释道:“我打了近五十年的仗,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初出道的毛头小子吗?张焕的一举一动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你这下明白了吧!”
悉达藏略一思索,他忽然恍然大悟,“难道都督是诱敌深。。。。。。。”
他猛地咬住嘴唇,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马重英轻轻一笑,回头吩咐左右道,“随我上街,看看城中的情形。”
唐军攻占湟水城的消息传来后,鄯城内便乱了套,据说湟水城的吐蕃人被杀极多,这就是使得鄯城内的吐蕃人更加恐慌,家家在收拾东西,户户门前都停着载满物品的马车,大街上马车奔行,一家一家的吐蕃人坐在马车上向城外逃去,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时,一匹快马从城外疾奔而至,在马重英耳边禀报道:“都督,唐军先锋五千骑兵离城以不足五十里,二个时辰后将杀到。”
马重英点了点头,遂对手下道:“去安抚吐蕃百姓,就说我已派大军前去收复湟水城,唐军不会打来,让他们不必惊惶,更无须离城。”
在无数士兵的一再解释下,惊惶的吐蕃人渐渐平静下来,毕竟仓惶逃走损失太大,既然都督说得这么肯定,大多数人也就相信了,改成观望后再决定。
马重英随后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仓禀,仓库里粮食极多,堆满了铜钱布匹,他看了一圈,便下令道:“将仓库关闭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仓库大门轰隆隆地关上,旁边心急如焚的副将几次想谏他将仓库烧掉,但见都督脸色阴沉,建议只得咽回肚中。
这时,亲卫将赶来禀报,“都督,尚赞婆激愤过度,忽然倒地而亡,死因不明!”
马重英微微点了点头,“办得不错,记得在唐军来之前要将他厚葬。”
吩咐完毕,他调转马头,又来到了行署,这时又一匹快马从城外奔至,士兵跳下马,急声禀报道:“都督,唐军先锋已不足三十里,一个时辰后将杀到,请都督火速定夺!”
“我知道了,再去探。”
这时马重英身旁所有的亲卫都急得跳脚,“都督,情况万分紧急,我们快撤吧!”
“急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马重英瞪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进了行署,众人无奈,只得跟了进去,行署中乌烟瘴气,十几名文官正在焚烧文书,各个房间里都满地狼藉。
“都督,要不要通知他们撤离?”副将悉达藏悄声问道。
马重英一摆手,低声令道:“告诉大家切不要露出惊惶之色,随我视察。”
马重英负手在署衙里慢慢踱步,不时含笑地和众人打招呼,“唐军二日后才会杀到,还有时间,各位须烧得彻底一点,不能给唐军留下半点有用的情报。”
都督亲切的笑容和唐军两日后才到的消息,仿佛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不少人又跑回屋内,把一些准备放弃的文书又抱了出来,一张一张地焚烧。
马重英视察了一圈,又和一些文官谈笑风生地讲述了他们将来的安排,这才慢慢走出署衙,忽然马蹄声如惊雷,一骑报信兵疯了似的打马狂奔而来,不等马停下,他便飞滚下马,急得颤声道:“都督,唐军先锋六千铁骑已到十里外,不用半个时辰便杀到,请都督速走。”
马重英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翻身上马,回头急命悉达藏道:“传我的命令,驻军立即撤退!”
停了停,他又对亲卫将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火速去我府内,将我所有的女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一刻钟后,唐军六千铁骑在先锋大将李双鱼的率领下,黑压压地出现在鄯城的东门之外,他们遮天盖地,犀利的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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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后,张焕亲率三万主力唐军开进了这座吐蕃人在河湟的统治中心,也是大唐陇右节度曾经的政治、军事中心。
洗掠和杀戮已经停止,尸首被掩埋,血迹被清理,城内已戒严,显得冷冷清清,到处是唐军的巡逻士兵,一些恢复了自由尚不知所措的汉人奴隶躲在门角窗后,偷偷地打量着这支浩浩荡荡进城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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