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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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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紫辰阁,自从崔寓让出右相之位后,这里便成为崔小芙处理朝务的地方,作为支持裴俊为右相的交易,崔小芙已经不仅可以列席内阁会议,还有权御览重大朝廷和地方政务,虽然作为太后她没有权力直接批驳,但她可以通过内阁来影响重大决策的出台。
仅就权力而言,她现在的确超过了先帝李系,但如果她不能列席内阁会议,那她的地位与李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实际权力的获得,还是当年崔圆让步的结果。
就在朱雀门前数十万百姓集会支持张焕的同一时刻,一辆马车在数百名侍卫的护送下在紫辰阁高高的台阶上停驻了,大唐右相裴俊随即从马车里出来,他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台阶上走去。
现在在大明宫内值勤的士兵已经换成了千牛卫,当年风头强劲的金吾卫已逐渐衰落,整个长安城只有三千名金吾士兵,主要驻防在兴庆宫、东市、平康坊以及宣阳坊等几个和崔家关系密切的城坊内,其余全是千牛卫的天下,甚至长安属县也大半由千牛卫驻防。
这是实力失衡后的必然,就连崔寓所担任的门下侍中也失去了原来的封驳之权,按照权力平衡原则,中书省所下发的诏书,必须要由门下省审核,门下不同意可以涂改后归还重发,一百多年来,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制衡一直就没有被打破,甚至崔圆为右相时,裴俊依然掌握着封驳大权。
但三年前裴俊为右相后,却没有将封驳权交给崔寓,而是略略改变了程序,将门下省所辖的给事中一职调为政事堂直管,如果政事堂可称为董事会的话,那这个给事中就是董事会执行秘书,有了这么一个常驻机构,中书省的诏书就直接发给政事堂,由给事中进行审阅,若重要便召开内阁会议,若不重要,就直接下发给六部九寺执行,从而绕过了门下省,名义上是加强内阁的权力,实际上是完全架空了左相之权。
不仅如此,这个给事中其实还架空了内阁,事情是否交由内阁讨论,完全由给事中这个五品小官决定,而这个给事中的担任者正是裴俊的次子裴明耀。
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便精彩地演绎了‘四两拨千斤’的深刻含意,裴俊权术的高明便在于此。
门下省失去了封驳权,崔寓的左相之位也就属于虚职,曾经大权在握的崔家也由此没落得只剩下对兵部、大理寺等几个部寺的控制了。
按照权力重新分配的结果,仅就尚书省六部而言,裴俊控制着吏、户、礼三部;楚行水掌握刑部,崔寓控制兵部;还有一个工部被王昂掌握,李勉则掌握了御史台的监察权,至于没落的韦谔和新锐朱滔则仅仅以内阁成员的身份参加重大国事的讨论。
这一连串政局变化的最大特点便是裴俊大权独揽,打破了从前七大世家的权力平衡。
裴俊走进紫辰阁,向一名当值宦官拱拱手笑道:“请禀报太后,裴俊求见。”
和武人执政的不同之处便是裴俊没有直接闯入崔小芙的朝房,而是恭敬地在等候区等待崔小芙的召见,尽管这只是个形式,但士大夫出生的裴相国对于‘礼、贤’二字的理解是深入其心的。
片刻,内殿深处传来了宦官高亢的声音,“太后召裴相国觐见!”
裴俊迅速在小宦官的引导下走进了崔小芙的朝房,房间里十分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这间朝房也就是原来李系的御书房所改,把李系所喜爱的物品都去除了,换成崔小芙常用的个人摆设,尤其是桌案上的一只高颈花瓶里插着一束芬芳的桂花,显示着这个房间主人女性温柔的一面。
崔小芙正在看一份陈留刺史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上诉朝廷淮北崔庆功断了江淮的漕运,陈留已半月不见运送钱粮的船只到来。
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关中地区人口众多,又驻扎有二十余万大军,同时朝廷还要调拨粮食给大唐各地赈灾,钱粮缺口巨大,是以数十年来对漕运一直便极为依赖。
崔庆功占领淮北之初对漕运也并没有干涉,但就在上月他第三次上书朝廷要求取代韦谔兵部尚书一职并入内阁被拒绝后,中断漕运的事件便发生了。
这件事裴俊已经命令裴明耀下发了召开内阁会议的通知,就在明天举行内阁会议讨论对策,不过裴俊的方案已经定下,他今天来见崔小芙的主要目的便是预先磋商这个方案。
裴俊进屋便深施一礼,“臣裴俊参见太后!”
“裴相国请坐!”崔小芙将奏折一合,叹了口气道:“哀家没想到这个崔庆功竟如此丧心病狂,蜀中原本就有一只虎,现在江淮又出来一头狼,我大唐又到多事之秋了。”
裴俊坐下,欠了欠身道:“此事臣有一个想法,愿与太后商量。”
崔小芙有点意外,她原本以为裴俊是为朱雀门外百姓集会一事而来,没想到竟是要和自己商量漕运中断的事情,这实在有些很少见,她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不露声色道:“相国请说!”
“臣一早已和韦尚书谈过,他表示愿意让出兵部尚书一职,太后可改任他为尚书右仆射,把兵部尚书实封给崔庆功,至于入阁是不可能,作为补偿,我提请太后封其为汝阳郡王,任命其子崔雄为太仆寺少卿,我再命卢尚书前去抚慰于他,漕运之危应该可以解决。”
说完,裴俊取出一本折子交给宦官,宦官放置在崔小芙的案几上。
崔小芙盯着折子一言不发,良久,她微微一叹道:“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如此迁就于他,恐怕他的胃口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你我君臣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裴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我也很清楚,崔庆功断漕远不过是探试之举,我们以弱示之,骄慢其心,待时机成熟再一举铲除。”
崔小芙对裴俊的回答显然有些不满意,什么以弱示之、什么时机成熟,分明是敷衍之话,以弱示之、崔庆功会更加猖狂,时机成熟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对付这种骄横的地方军阀,就是要将他打痛了,他才会老实下来。
虽然不满,但崔小芙却没有说出来,只淡淡笑道:“恐怕崔庆功是看朱滔入阁才心怀不满吧!”
裴俊看出了崔小芙心中的不满,他沉吟一下便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使我不得不暂时稳住崔庆功。”
说到这,裴俊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指了指朱雀门方向道:“人人都在为张焕出兵河西而欢呼,可他们却不知道,朱泚已经在江油屯兵二十万,恐怕不日将大举进攻陇右。”
“什么!”崔小芙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盯着裴俊道:“此事可当真?”
“应该不会有错。”裴俊沉声道:“不止朱泚,我听说汉中李纳也在集结兵力。”
崔小芙颓然坐下,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半晌才问道:“朱泚是虎狼之人,若让他占据陇右,恐怕离他称帝那一天也就不远了,裴相国可不能大意?”
“臣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将朱泚将消息发到了陇右,张焕在陇右还留有十万大军,只要准备充分,也未必会吃亏,另一手准备是臣已命十五万关中军随时待命,一但陇右难保,我们就立即出兵支援陇右。”
虽然裴俊说得言辞凿凿,可崔小芙总觉得这两个方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沉思片刻便找了原因,既然裴俊打算支援陇右,那他现在直接出兵陇右就是,也不用多,一两万人便足以表明朝廷的强硬态度,震慑住朱泚,可是他为何要等到陇右难保才行动呢?
崔小芙刚要提出疑问,却猛地咬住了嘴唇,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裴俊的真正用意,那就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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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卷六 陇右节度 第二百四十章 奇袭成都(上)
吐蕃与大唐的交兵已近百年,它主要在四个战场上与唐军进行鏖战,最主要的正面战场是陇右,以河湟为中心,进攻大唐的河陇地区;第二个战场便是西域,主要是进攻安西,并和大唐争夺大小勃律;第三个战场则是进攻剑南的汶山郡、通化郡、交川郡,也就是今天的阿坝及汶川一带;而第四个战场便是在南方和大唐争夺南诏控制权。
其中吐蕃人进攻河湟和剑南都是以九曲地区作为基地,在安史之乱爆发后,吐蕃大举侵唐,不仅占领安西、河西、河湟,附属剑南的汶山、通化、交川等羌人郡县也悉数归属吐蕃,而最近的通化郡离成都不过三百余里。
交川、通化等郡一向便是羌人的聚居之地,这里山势陡峭、大河奔腾,向西数百里都荒芜人烟,九月底的一天,一支五万人的唐军经过千里跋涉,从九曲地区抵达了翼水县以西三十里外的一处峡谷里。
这自然就是张焕南征的主力军,自从月初与王思雨在九曲分手后,张焕则率七万大军转道西南,他命蔺九寒率三千骑兵为先锋在前面开道,又命一万五千人为后勤补给,自己则亲率五万精兵向蜀中开来。
大军在交川县休整了两天,又随即逶迤南下,前方是翼水县,被吐蕃军所占领,大军便在峡谷口驻扎下来,张焕则在向导的带领下爬上了山顶,向远方眺望,远方群山莽莽,笼罩一片雾气之中,山脚下一条大河在群山间蜿蜒盘旋,逶迤向东南而去。
向导遥指着远方一座巍峨的大山道:“大将军看见没有,顺着汶水向南走,再越过前面的大山便是翼水县城,那里一般都驻扎有几百名吐蕃士兵。”
张焕的向导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羌族老人,采药为生,从年轻时起就常去成都贩卖药材,故而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一路行来,地形复杂、道路险阻,唐军陆续换了十几名向导才历尽艰难抵达这里,
张焕搭手帘向远方探望片刻又问道:“从翼水县到成都还需要走多少时间?”
向导想了想便道:“过翼水县再向南走便是通化郡的茂川县,到了茂川县离成都就不远了,我记得当年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率唐军在茂川县和吐蕃人交战时,从成都出发才不过行军了两天。”
张焕又望了一下路程,便回到了大营,刚到帅帐前,一名亲兵迎了上来,他递给张焕两管橙色的鸽信,“都督,这是后勤信使刚刚从九曲送来的信。”
张焕接过鸽信快步走回帐内,这是两封不同地方的来信,一封落款时间是十日前,由成都转来,是一份成都的城防分布图,注明二万人驻守;而另一封是留守陇右的胡镛发来,已确认朱泚的二十万大军屯兵江油,并且汉中李纳也蠢蠢欲动,大有趁火打劫的势头,信中提到朝廷态度暧昧,希望张焕在朱泚对陇右发起进攻后再下手,以博得民意支持。
张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负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发生了,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急躁,他不停地暗示自己要冷静下来,吃罢午饭,张焕索性找来一本书,坐在山石上细细读了起来,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到了黄昏时分,他已经完全从初接到消息的激动中平静下来。
天刚擦黑,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道:“都督,去翼水城的斥候回来了,在帐外候见!”
“命他进来!”
很快,一名精瘦结实的斥候果毅都尉从帐外匆匆走进,他就是当年从河湟逃回来报信的斥候小兵刘帅,和李国珍一样,他也进军院学习了一年,出来后便被派往吐蕃,负责吐蕃地区沙盘的制作,积功升为第三斥候营果毅都尉,这次他转道西南,他作为斥候首领负责前方敌情的侦查。
刘帅率领百人刚从前方探察回来,进帐他便单膝跪下道:“第三斥候营果毅都尉刘帅参见都督。”
“起来吧?”张焕沉声问道:“说说翼水县的情况如何?”
“回禀都督,翼水县县城十分破旧,甚至连城门也没有,有数千羌人居住,没有汉人,吐蕃驻军则有六百余人,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防备。”
六百人问题不大,关键是不能走露了消息,张焕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茂川县那边可探得情报?”
“回禀都督,属下就是从茂川县回来,路途比较艰难,走步兵反而比骑兵快,若休息充分沿一天便可抵达,目前茂川县没有朱泚驻军,是一座空城,属下怕走露消息,便带领弟兄们回来了,不敢留一人在那里。”
刘帅的谨慎显然让张焕赞许,他略一沉吟便对刘帅道:“现在收集成都和江油那边的情报是第一要务,我命你暂领斥候独立营都尉,全面负责剑南地区的情报收集,我准你视情况自定!”
“属下遵命!”刘帅向张焕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见刘帅走远,张焕立刻断然下令道:“命先锋营蔺九寒在天亮前给我拿下交川县,若逃走一人,让他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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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六年九月的最后一天,朱泚的五万先头部队抵达文郡,向驻守在文郡重镇曲水县的五千西凉军发起了猛攻,但西凉军显然早有防备,粮草充足,箭矢锐利,凭借着城池靠山而建的天险将朱泚军牢牢压制住,一连进攻三日也未能拿下曲水县,反而损兵折将近万人。
与此同时,汉中李纳的一万先锋军也向东面的凤州郡发起了进攻,也一样遭到了早有准备的西凉军迎头痛击,死伤过半。
这时,朱泚亲率十万大军而来,他听闻出师不利,大怒,将前军主帅斩首示众,又命大军全线压上,但出乎意料地轻松获胜,原来守曲水县的西凉军见敌军大军已至,便已经连夜撤离。
天亮了,朱泚的王驾在数千骑兵的护卫,缓缓开进了曲江县城,在他宝驾旁,军师齐禄紧紧骑马跟随,一进城门,便有一名军官上前禀报道:“禀报王爷,城内已没有一个人,唐军在撤离前,将粮食全部烧毁!”
“没有人最好,省得将我的刀砍钝了,命令弟兄们进城埋锅做饭,下午出发!”
军官答应一声要走,军师齐禄又叫住了他,“要注意井水中是否被下毒,再把所有房中的引火之物一概移走。”
“是!”军官答应,快速下去了。
“军师考虑问题倒也周到。”朱泚在马车里微微一笑道。
齐禄摇了摇头,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大街小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王爷,恐怕有些不妙。”
“什么不妙,你是说唐军事先有准备吗?”朱泚冷哼一声道:“那是当然,我们在江油屯兵二十万,敌人焉能不警惕?”
齐禄叹了口气,袭击陇右关键是兵贵神速,但朱泚调兵遣将的时间太长了,很明显对方已经有了充分准备,他最担心远征逻些的张焕闻讯赶回,那事情就麻烦了,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脸上的忧虑却表现无遗。
朱泚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难道军师现在又想让我撤军不成?”
不等齐禄回答,朱泚便厉声命道:“命大军只休整一个时辰,给我立即进军!”
一个时辰后,朱泚又继续率十余万大军向北进发,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陇右的咽喉重地—武郡,拿下武郡,也就打开了陇右的大门,但就在这里,朱泚却遭遇到了三万西凉军最顽强的抵抗,不仅使他攻打复津县失利,而且逆羌水而上的运粮船队也被敌军偷袭,十五万石军粮悉数被烧毁。
朱泚暴跳如雷,但他也无可奈何,他一面退回文郡,另一面下发八百里加急手令命成都留守朱凤阁火速运送粮草至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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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守成都的朱凤阁是朱泚族弟,自从爆发了李纳策反事件后,朱泚意识到了自己和朝廷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叛逆的重压下,必然还会有其他将领投降朝廷,为消除这种可能,朱泚决定向世家方向发展。
他从宣仁五年起,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在军中进行清洗,在他的几**清洗后,一些手握重兵的老将都被他寻找到各种借口一一铲除,朱泚随即把军权移交给了他的一些族兄族弟,虽然这样做会使他的实力降低,但优点也显而易见,被提拔的朱氏子弟绝对忠诚于他,这恰恰是朱泚最需要的。
朱凤阁在朱泚未发家之前是山东的一个小地主,每年都要为谋取更多的田租而绞尽脑汁,朱泚在成都发家后,害怕他的族人被株连,便秘密派人将几十名宗族接到蜀郡,朱凤阁也就成了朱泚军中掌管军粮调度的行军司马。
以他的吝啬和精打细算倒也胜任此职,在他的精心管理下,朱泚的军粮入大于出,数年时间便积累了近百万石,朱凤阁也深得朱泚的信任与重视,这次朱泚亲自领兵北征,便命朱凤阁为成都留守,掌握成都的军政大权。
守财是朱凤阁本性,粮食管得好未必兵带得好,况且他从未打过仗,这一点朱泚也明白,不过蜀中无论如何不会发生什么战事,只要朱凤阁牢牢把军队掌握住,也就万事大吉,朱凤阁更重要的职责是保证征北大军的粮食及后勤供应,所以朱泚临走时也没有任命什么副将来辅佐他,一切都完全由他一手调度。
于是,在朱泚北征后,朱凤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粮食和物资的供应上,保证粮草每天被源源不断地运到江油,他的二万留守军也就成了运输队,轮番护送粮草北上。
这一天,朱凤阁接到朱泚十万火急的命令,命他五天内立即运送二十万石粮食到文郡,否则军法从事,从来都在悠闲中生活的朱凤阁被大哥的命令吓破了胆,从成都到江油的平坦大道都要二天时间,五天到路途艰难的文郡怎么能办到。
害怕归害怕,朱凤阁还是命士兵连夜装车、连夜出发,也来不及抓民夫,就让一万士兵充当民夫先送十万石粮食北上。
朱凤阁一直心惊胆颤地将粮队送走,他又慌不迭地四处抓捕民夫、征集马车,准备运送第二批十万石粮食。
夜幕渐渐降临了,劳累了一夜一天的朱凤阁终于撑不住回去睡觉了,但巨大粮库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千支牛油火炬将广场映照得火光通明,近万名从成都各县抓来的男子还在疲惫地向马车上搬运粮包,一千余士兵则严密地监视着他们,防止他们逃走。
在如蚁群般忙碌的民夫中,有一百余名精壮的男子与众不同,他们身个个体强壮、步伐矫健,他们是从成都郊外抓来,时间紧迫,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来历,只要身体健壮,就算他们是强盗也没有关系,否则抓不到人,只能士兵们自己充作民夫了。
这群人中,为首之人是名精瘦的小个子,显得十分精明,他一边搬运粮草,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不用说,他自然就是斥候将军刘帅了。
忽然,‘当!当!’的铜锣声响起,吃饭时间到了,当然,不是民夫们吃饭,而是四周守卫的士兵吃饭时间到了,又饿又累的士兵们等不及换岗便纷纷向广场的另一边跑去。
就在这时,刘帅见机会来了,他立刻一挥手,低声命道:“走!”一百多名手下仿佛心意相通一般,拔腿便跑,他们快疾如飞,霎时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周围一些民夫也有意想跑,可又害怕,就在左右犹豫时,换岗的士兵早已列队跑来,重新严密地将他们看管起来。
且说刘帅带领一百多人沿着小街小巷疾奔,很快便远远离开了粮库广场,为减小目标,他们拆散成五队人分头到望江酒楼集中。
自从北方战事起来后,成都百姓夜里一般都不再出门,家家关门闭户,唯恐惹祸上身,生意清冷的各大酒楼也都早早打烊,望江酒楼也不例外,它不仅是生意清淡,而且十几个伙计被抓走一半,使它只能关门歇业。
此刻,酒楼大堂里灯光微弱,钱掌柜正心神不宁地登记着账簿,陇右战事起后,他比普通百姓更多了一份担忧,不知道陇右那边能否有所准备。
忽然大门‘砰!砰!’地被敲响了,又急又快,钱掌柜一惊,‘噗’地将灯火吹灭,随即蹑手蹑脚地来到门旁,捅开一个窗洞,悄悄向外望去,只见屋檐下贴站着十几个人,他们一边敲门一边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是谁?”钱掌柜低低问了一声。
“我们找钱掌柜!”
“你们找他做什么?”
门外忽然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有人低声道:“北方有仙山,冬风送我来。”
钱掌柜一颗心落地了,他立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精瘦的男子,便取出一块腰牌在他眼前一晃,“我就是钱掌柜,请问你们是?”
刘帅笑了笑,向他拱拱手道:“我们是西凉军斥候,都督派我们先来成都。”
“西凉军?”钱掌柜大吃一惊,西凉军怎么会出现在成都,他不及细想,连忙将十几人让了进来,刘帅回头打了个唿哨,只见从四周的小巷、桥下奔出无数的黑影,一齐冲进大堂,片刻,便将大堂挤得满满当当。
‘一百十一人,一个不少。’刘帅放下心,回头向目瞪口呆的钱掌柜歉然笑道:“人有点多,抱歉了!”
“不妨!不妨!请到里面来。”钱掌柜连忙请他们到里屋去,刘帅却拦住了他问道:“我听说钱掌柜这里藏有不少家伙,不知还在不在?”
“有!有!”钱掌柜慌不迭应道:“地窖里有东家私藏的武器,足够你们所用。”
他带着众人来到地窖,地窖里通风很好,显得干燥而阴冷,点燃了墙上的油灯,一团昏黄的光线在地窖里弥漫开来,这里是望江酒楼存放酒和一些杂物的地方,东西杂乱摆放,让人难以下足,但钱掌柜却轻车熟路来一大酒桶前,将它推开,酒桶后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方洞,长宽均有五尺,他一指里面道:“武器都在里面箱子里,很重,你自己来拿吧!”
刘帅一摆头,立刻上来三四名大汉,从石洞里拖出了四口大箱子,打开来,里面果然放满了军用武器,主要以横刀和弩箭为主,足足有两百多件。
刘帅点了点头,又望着钱掌柜微微一笑道:“最后再请教钱掌柜,朱凤阁的府邸和军营分别在哪里?要必经过什么道路,能否给我们画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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