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发怒?”张煊嘿嘿一笑,母亲哪天不在发怒,他刚要将丫鬟拖进偏屋,堂里传来王夫人的声音,“是煊儿在外面吗?还不进来!”
张煊只得松开丫鬟,匆匆走进了客堂,只见母亲在伏案写什么,他不敢打扰,垂手在一旁站着,过了片刻,王夫人写完了信,等墨迹干了,将它塞进信封,又在信封上写上‘王昂亲启’四个字,这才将笔放了下来。
“母亲,你找我有事吗?”张煊在一旁轻声问道。
王夫人一边将信封打上火漆,一边关切地问道:“煊儿,你父亲所宣布的事,你有何想法?”
张煊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无论嫡庶,惟才是举’,这等于是否认了自己的家主继承权,让他如何不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一眼瞥到母亲手上的信,心中动了一下,难道母亲要向山南王家求救吗?
他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便急忙道:“父亲的决定实在荒唐,什么叫惟才是举,现在天下太平,就算做官也是按部就班,一级一级向上走,哪有机会表现什么才能?况且天下世家都以嫡长子继位,以保证血统尊贵,偏张家与众不同,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王夫人将信放下,正对着儿子坐下来,叹了口气道:“煊儿,你能这样想,足见你还有一点志气,不过我要告诉你,所谓‘无论嫡庶,惟才是举’,那只是一个幌子!”
“幌子?”张煊有一点糊涂了,他不解地望着母亲。
“不错,就是一个幌子!”
王夫人眼中燃烧着怒火,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其实家主继承人已经内定,一共有四个人选,你是其中之一,你二叔和四叔的两个嫡子都一般,乏善可陈,他们俩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父亲看中那个张焕也在其中,这才是你值得关注之人,你明白吗?”
张煊现在对张焕的印象倒也不错,肯帮自己解决二娘的宅子,又还特地给她增加了月钱,虽然他不想亲自上门去拜谢,但这个人情还是领了,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也没有刻意去刁难张焕。
但现在母亲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己去对付张焕,这着实让他有些为难,面子怎么拉得下来,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王夫人看出了他的踌躇,不由大怒:“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他给花二娘房子,那只是小恩小惠,能和你家主之位比吗?你若这样心慈手软、分不清孰轻孰重,那你就把家主之位拱手送给他吧!”
母亲的怒斥如当头一棒,张煊幡然醒悟,是啊!还有什么事情比家主更重要呢?
“我明白了!”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仰头想了一下,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以来这就是最有效的办法,如果能当场捉奸,那他无论什么都做不成了。
张煊越想越得意,他振奋起精神对王夫人道:“我想用美人计诱他上钩,再坏他名誉,不知母亲以为如何?”
王夫人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寒霜凝住,她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太小看了他,他不会吃这一套,最好的办法是联合所有的人一起反对他掌财权,要让你父亲知道,张家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
且说张焕回到了帐房,他心中的警惕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浓重,他虽然也听说过一点王夫人的传言,但他绝不相信她会随便到初次见面便施以色诱的程度,而且还是对一个子辈,还有她居然要把山南王家的嫡女嫁给自己,这些只有一个解释,她是有目的而为。
张焕给自己倒了杯茶,将门关上,房间里的光线立刻暗淡下来,他索性躺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仔细地思考着王夫人的用意,或许是不满自己掌财权,便色诱自己,再将辱母的大罪栽在自己头上。
这个可能性乍一看很大,但张焕再细一想,却觉得不是那么简单,若是为财权,她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再者,自己最多还有一个半月便结束了,而且和张煊的矛盾也已经解决,就算赶自己下台,最多也是恢复从前张若锋来审批,而她并没有半点好处,她没有必要为此牺牲色相,更不会想着把王家的嫡女嫁给张家一个庶子。
排除了争夺财权的可能,张焕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昨日的京城来信,他蓦地坐了起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应该就是为此事了,张煊被剥夺了家主继承人,作为他的母亲、家主的正室,她现在唯一着急的只能是这件事。
可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记起了家主临走前对自己意味深长说的话,‘如果有一天庶子也能做家主,你可有想法?’
“难道家主真的有意垂青自己吗?”
张焕索性取出一张白纸,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零星事件写在纸上,‘省亲、任命自己掌财权、查帐、四十万贯、山南王家、王夫人,张若锋。。。。。。’
张焕的笔凝住了,他怔怔地望着王夫人和张若锋名字,心中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张若镐定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才以省亲的名义回来查事,但他又不想引发兄弟内讧,便任命自己掌管财权进行查帐。
但查到的结果却是张若锋将张家的四十万贯巨款私自划给了山南王家,不用说,张若锋必然是与王夫人有勾结,在这种情况下,若再让张煊为家主继承人,山南王家早晚会吞掉河东张氏,所以只仅仅过去一个多月,张若镐便果断地废除了张煊为家主继承人。
想到此,张焕已经完全明白了王夫人的用意,他不由一阵冷笑,把王家的嫡女嫁给自己,是想断了自己的家主之路啊!好一个狡猾的女人。
张焕扔下笔,从抽屉里取出族规,翻到了收支审批者权限一页,一条一条仔细地看起来,王夫人一计不成,必然还有后着,他岂能被他们所左右?
。。。。。。。。
过了几天,张府里渐渐传出一条消息,张府的二十几名嫡子们首先联合起来,一致要求废除张焕的收支审批权,不仅是太原张府,其他在河东各地做官的嫡子们也纷纷写信回来声援,支持本宗的决定,庶子不应位居如此高位,甚至一些庶子旁支也纷纷出言讥讽,均言张焕不知天高地厚,自讨其辱。
随着众人的态度越来越明朗,反对张焕掌权的呼声已经完全占据了主流,大家踊跃地在联名信上签字,表明自己坚决站在主流的这一边。
这天上午,张焕刚刚来到帐房,便见八哥张灿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他阴沉着脸,目光复杂地盯着一棵大树发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张焕慢慢走到他身边,笑咪咪道:“八哥心情好象不好啊!早知道我就不叫你过来了。”
张灿吓了一跳,他回头见是张焕,见他悠悠闲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又气又急道:“整个张府都在迁怒于你,连我都受你牵连,你却象没事人似的,你、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
张焕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情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用这么惊惶,来!我们屋里谈。”
!!
名门 第二十章 舞财权(下)
“八哥也在联名信上签字了吧!”张焕盘腿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这也是迫不得已。”
张灿苦笑一声道:“人人都必须签名,尤其是嫡子,若不签名,会被群起攻之,无人能置身事外,就连在外地的嫡子,也被张煊派人催逼!”
说到这里,张灿猛地掩口,他无意中说露嘴了,张焕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我是当事之人,自然知道是谁在后面主使,至于他们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也很清楚,倒是八哥人云亦云,白白成了别人手中的剑,把自己的机会也丢了。”
张灿沉默了,虽然他对张焕叫自己来抱有很强的戒备之心,但张焕刚才的最后的一句话却使他也起了疑心,按理张焕替他解决花二娘的房子,有人情在先,他也送了酒,应该相安无事了,为何张煊又突然发难,他也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京城来信,难道是。。。。。。
张焕将他的疑惑看在眼里,笑了一笑又道:“八哥想一想,我十二月就要进京赶考了,距今也只剩下一个多月,张煊有必要这么起劲吗?再者他也要进京赶考,把我推下去,他又有何好处?其实说到底,就是怕我夺了他家主继承人之位,所以才借财权这件事来向家主示威,可惜啊!似乎所有人忘了我这权力是谁给的?”
张灿低头想了一下,或许是觉得十八郎的话说得有道理,脸色柔和了许多,他回头将门关上,便快步走到张焕面前低声道:“适才十八郎说我把自己的机会也丢了,这是什么缘故?”
张焕仰头一阵轻笑,方才徐徐说道:“大凡商贾者无不贩缺居奇,这是何故?也就是物以稀为贵,现在只听见倒张焕者众,却没有听见挺张焕的声音,难道八哥不想趁机向家主表现一下兄弟情谊吗?”
“这个。。。。。。”坦率地说,张灿动心了,十八郎说得很对,他是家主亲自提拔之人,难道家主不知道他是庶子吗?现在十八郎并无失德之处,张煊这样大张旗鼓闹事,说白一点就是扇家主的耳光,如果自己唱反调的话,确实是押了一注冷门。
可是,自己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张灿迟疑地向张焕望去。
张焕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笑容更加自信,他摸着鼻子微微笑道:“假如你愿意下这一注,我可以保证一个月后,家主会将张府的财权交到你的手上,至于为什么不还给三叔,你就不要过问了。”
。。。。。。。。
当天下午,反对张焕的声音里便出现了异声,最早是张焕的八哥张灿,他率先振臂而出,指出自己兄弟克己职守,并无过错,不应该这样对待他。
他在的带头呼吁下,先是张焕同父异母的兄长们纷纷站出来支持他,随即越来越多的庶子也开始在另一份支持张焕的名册里签上了名字。
“砰!”地一声,张煊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他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枉我对他那般信任,竟然敢背叛于我,我将来若为家主,定将此獠逐出张家,方解今日之恨!”
大厅里,十几名张家嫡子皆义愤填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中间竟出现了背叛者,不过虽然有了不和谐的杂音,但形势依然对他们有利,张家超过大半的人都不赞同庶子掌权。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痛斥张灿的叛变,这时,一名又高又胖的张家子弟站起身瓮声瓮气道:“大家安静,不要吵!听我说两句。”
他的嗓门极大,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听他发言,他叫张炮,是四老爷的嫡四子,也在晋阳书院读书,只是晚了两届,后年才参加科举,他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便得意地笑了笑,扯着嗓子喊道:“一个卑微的庶子实在不需要我们这样费心对付,依我看,我们将他抓来,狠狠揍他一顿,逼他自己放弃,不就行了吗?
他这一句话说到众人的心里去了,众人轰笑起来,吹响口哨,鼓噪成一片,“说得对!好好揍他一顿,让他也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得好!”张煊也来了精神,他挥动手臂大叫道:“不光要揍他,我认为还要押他游街示众,丢尽他的脸!”
众嫡子得意之极,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气喘吁吁跑来一名张家子弟,他手里拿着一张大纸,一进门便大叫道:“不好了,十八郎要削减我们的月钱!”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视,皆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名子弟将通告往墙上一贴,悻悻道:“大家自己看吧!”
众人一涌而上,围着通告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张焕在通告里宣布:由于家族钱财困难,从本月开始,以后一年的时间里将削减部分张氏子弟的月钱,嫡子由二十贯月钱削减至两贯,而庶子将从两贯削减至一贯,希望大家能体谅家族的难处,支持家族度过难关,可究竟会削减谁的钱,通告里却没有公布名单。
房间里一片寂静,甚至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片刻,怒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张煊首先发难,“狗屁!他有什么权力削我的钱,大家不要相信!”
“我这里有族规,我来念,大家听着!”张炮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册子,他翻到掌财权者那一页,跳上台子高声念道:“第八十六条,若家族收支出现困难,家主或代理钱物审批者可酌情削减部分杂费开支,包括:花木更换费用、屋舍修缮支出、家族各房月钱。。。。。。。”
张炮忽然念不下去了,黄纸黑字,家规上写得清清楚楚,作为收支的最高审批者,张焕确实有权力在家族财政不足时削减部分开支,其中就包括月钱。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连张煊也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来的消息使刚才还准备教训张焕的嫡子们都沉默了,众人各自在想着心事,谁都知道张焕的目的,谁都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权力威逼反对他的人。
“大哥!我房里还有一点事,先走一步了!”
叫嚣得最凶的张炮讪讪一笑,起身又向众人拱拱手道:“确实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聚!”说着,不等张煊开口劝阻,他率先一溜烟地跑了。
“糟糕!我的功课忘记交了,糟糕!糟糕!我要先走一步了!”
“我娘子病了!”
。。。。。。
片刻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张煊一人,他脸上的苦汁足可拧下一脸盆,过了半响,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拿着通告垂头丧气地去找母亲去了。
。。。。。。。。。
自从张煊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对十八郎的运动后,三老爷张若锋便一直保持沉默,他知道这其实是王夫人在后面指挥,他更知道,大哥现在对府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尽量回避此事,惟恐再沾到一点点王夫人的焦糊味。
但事情并不因为他的主动避让便可逃过,首先作为张氏六兄弟中唯一留在本宗的人,他必须要对这件事进行表态;其次,张焕削减月钱的决定又一次将他推到了峰头浪尖。
一早,张若锋简单收拾了行装,准备到田庄去察看秋收的情况,可就在他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王夫人给自己妻子打招呼的声音。
“弟妹,这满院子大包小包的,是不是三老爷要出去?”
“大嫂这么早就起床了,我家老爷确实要出去,你若有事就得趁早,要不然他可就走了。”
张若锋叹了一口气,将头上的幞头抓下,狠狠地摔到地上,他还是慢了一步。
“三弟和帽子赌什么气呢?”
张若锋吓得一个激灵,一回头,只见王夫人正斜倚在门框上,打扮得浓妆艳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再看自己的妻子,竟拿起个扫帚在院子扫落叶,可那眼角余光却明显带着几分恶意。
“啊!没什么,大嫂请坐!”张若锋慌忙要请王夫人坐下,自己则拉个坐垫靠近大门正中,将自己的身子落在妻子的监视范围内。
王夫人回头瞥了一下院子,淡淡一笑道:“我就不坐了,一早来打扰实在是不得已,只是有人要夺去煊儿的饭钱,若三弟不管,那我只好去长安找老爷了。”
说罢,她回头便走,走到院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对张若锋的妻子微微笑道:“扫地的事就给下人去做,男人不是扫扫地就可以看得住的!”
说罢,她轻扭腰肢扬长而去,将个张若锋的妻子恨得眼睛里都几乎要喷出火来。
。。。。。。。。
“三叔在家吗?”张焕站在院门口叫了两声,院子里没有人,显得冷冷清清,院子落了一地的枯叶,一柄被折成两断的扫帚委屈地躺在枯叶之上,象在诉说什么代人受过的故事。
“三叔。。。。。”张焕的第三声还没喊完,只见正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脸晦气的张若锋从屋内走出,后面则跟着他牛高马大的妻子,张若锋身子瘦小,从小他体质就弱不禁风,也是这个原因他没有入仕,只得一个骁骑尉的勋官,便留在本宗打理杂务,看似他的权力很大,但事实上他很多权力只是代理家主行权,并非他本人的权力,就比如财权,张若镐说给张焕便拿走了,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再顺便说一句,张若锋的妻子出身太原城有名的杀猪世家,她长得又黑又胖,张若锋的父亲之所以看中她为三儿媳,实在是因为她有旺夫之相,一脸的福相,能保张若锋一生平安,只可惜她连生了五个娃都是女儿,不过她们都已出嫁,使张若锋的体弱之质没有遗传到后代,
“噢!是十八郎,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张若锋端出长辈的架子,手背在身后却拼命摆动,示意妻子快走开。
张若锋的妻子见来的是一个又黑又高的年轻子弟,立刻有了七分好感,她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瞅了张焕半天,才慌忙开了客堂大门,将他让进客堂,又是端茶又是递吃的,忙碌了半天才退了下去。
“三叔,一大早赶来打扰是有点唐突了,只是最近张家的子弟闹得太不象话,十八郎希望三叔能出面说几句公道话,平息了这场风波。”
张焕的自信让张若锋暗暗冷笑,他凭什么知道自己会支持他,明明张家钱物充裕,他却要削减大家的月钱,而且又不一视同人,有的人削减而有的人却不动,如此强横的决定,让他如何支持。
他沉吟一下便道:“让我出面反对张煊他们的闹事倒也可以,只是十八郎突然要削减一些张家子弟的月钱,我认为极为不妥,这个我不能同意,希望十八郎先收回这个决定。”
张焕轻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我接管财权后发现我张家少了四十万贯库钱,所以我才说财政紧张,要削减开支,当然最后要征得三叔同意,若三叔不肯,那我只好去征求家主的意见。”
说着,他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浓茶,目光却微微斜睨张若锋,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果然,听见张焕突然抖出四十万贯之事,张若锋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怔怔地盯着桌面,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焕见状,他从怀里摸出那张四十万贯的批单,在张若锋眼前一晃,淡淡道:“这是杨管事给我的,三叔还记得这个东西吧!”
张若锋一眼瞥见,惊得心都要裂开,他派人去杀杨管事,但被他事先闻到味,跑了,好在帐本被自己拿到,还有柜坊的那一联批单也被自己先下手取走,惟独保管在杨管事那里的一联批单却和杨管事一起不知去向,他一直在为此事忐忑不安,现在张焕不仅将它抖出来,而且他还拿到了另一联批单。
张若锋的脸上急剧变色,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他声音颤抖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既然把它拿出来,就是想和你交换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将它还给你,否则就算你杀了我,它一样会到家主手中。”
听张焕的口气,大哥似乎还不知道此事,张若锋的心略略平静下来,他探头看了看院子,见没有人在,便凑上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张焕微微一笑道:“第一,你今天上午必须要表态,支持我的削薪计划;第二,你要向我八哥暗示,将会重用于他,就这两个条件,你今天能办到,我明天就把这张批单还给你!”
事到如今,张若锋已经没有退路,他将额头上的汗擦去,毫不犹豫地道:“那好,如果我上午就可以办到,你下午就将它还给我!”
张焕摇了摇头,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道:“不行!一定得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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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二十一章 柳条箱
当天上午,张若锋便向全府宣布,支持张焕削减月钱的计划,消息传出,观望的张家子弟们纷纷倒戈,聚集在张灿的身边,一致声援张焕,并谴责张煊以嫡长子的身份威逼大家。
几天后,依然支持张煊的人已减少到十余人,大都是在外为官的嫡子,他们不受月钱的控制,自然不用看张焕的脸色行事。
但即使是这样,张煊所发起的、反对十八郎的运动已经失败,毕竟没有人想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就这样,一封京城来信引发的风波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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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已过,庆治十五年的冬天渐渐来临,今年的冬天异常温暖,已经到了十一月上旬,也只是落了满地枯叶,这是几十年来所罕见,一些上年纪的老人都说,气候异常,这恐怕是兵灾之相。
但就算有兵灾之说,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从十月开始,便进入了张府帐房一年中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各地田庄的收成归计、粮谷贩卖,南市的房租催缴,都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张焕也忙得脚不点地,每天很晚才能回家睡觉。
十一月是万物萧瑟的季节,张焕等人也正式结束了在晋阳书院的四年求学,大家各自回乡去收拾行装,准备进京赶考,郑清明和宋廉玉却没有走,两人准备搬来和张焕住在一起,就等十二月初一同进京赶考。
很快,家主张若镐又从长安写来一封信,说明年科举将在年初举行,由礼部侍郎萧华主考,那可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他尤其点了张焕等几个优秀子弟的名字,期望他们为家族增光,同时,他也免去了张焕所掌的财权,改由张焕的八哥张灿接任,在这里忙碌了近三个月,张焕心中竟对帐房有了一点留念。
这天下午,张焕雇了一辆马车去书院将郑清明和宋廉玉二人行李运了回来,宋廉玉家境贫寒,东西不多,但郑清明却不同了,在太原四年,他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积如山,仅他堆在榻下已经发霉的几百贯铜钱就运了满满一马车。
张焕望着满院子里的东西有些发愁了,他只有三个房间,一间是自己、一间哑叔,还有一间是给母亲留的,想来想去,他们三人可以挤睡一间,而母亲的那间空房只能用来堆放杂物了。
张焕一边盘算,一边帮他们收拾东西,忽然‘轰隆’地一声巨响,只见宋廉玉不小心将几只码得高高的木箱子撞倒了,里面的衣服杂物撒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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