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张焕一行沿着河走了三里路,也没有看见一个码头,宋廉玉催马上了一个小土坡,搭手帘向两岸探望,忽然,他一指前方大叫起来:“去病,前面好象就是个码头,那里有不少船!”
众人大喜,郑清明和赵严更是急不可耐,两人一夹马,率先冲了过去,张焕他们赶到近前,果然停泊着几艘大客船,皆可容纳二、三百人,码头上商贾、行人拥挤,一辆辆平板车上装满了货物,正费力地向船上搬运,码头上到处是骡马及它们的粪便,臭气熏天。
“去病!我们去坐那一艘!”
赵严迎上来,手指最边上一艘船喊道,张焕顺他手指处看去,那里没有货物,船板两边也没有行人商贾,十分安静,只见船家在对一群士子进行上船前的训话。
远远地,只听家船家十分严肃地说道:“你们因为有功名在身,所以才会让你们上船,但你们只能用两个船舱,上船后要保持安静,尤其不得胡乱向江面上撒尿,否则我会赶你们下船,你们明白吗?”
赵严在张焕耳边低声道:“我刚才听说这艘船要去接一个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船家想带些私客才让这些士子上船,我看这艘船很干净,不如我们也乘它。”
张焕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让我去试试。”
他翻身下马,慢慢地走上前向船家拱手施了一礼,指了指远处的同伴道:“船家,我们也想搭个顺风船,可否行个方便。”
他话音刚落,旁边正在搬行李的士子顿时嚷起来,“一共只有两个船舱,我们都包下了,没有多余的地方。”
不等张焕上前商量,他们中间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脸膛士子站起来对众人厉声喝道:“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人家也是士子,你们这等小肚鸡肠,就不怕别人耻笑吗?”
众人显然十分怕他,被他一喝,皆噤声不敢言,他随即向张焕笑着拱拱手道:“大家都是进京赶考之人,相逢便是缘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
张焕向他回一个礼笑道:“那就多谢了!”
众人结算了车马钱,卸下行李,大包小包扛上船去,马匹则由船员牵到底舱寄养,大家上了船,立刻便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他们只有一个船舱,那林巧巧怎么办?总不能和他们挤在一起吧!
张焕想了想,便去找到船家商量,他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再租一间船舱,不料船家却一口回绝,别的船舱都已被包下,只有这两个船舱,要么就拉一幅帘子,要么请另上他船,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张焕无奈,只得再去寻那个紫脸膛的士子。
“这位兄台,我们这边有一个年轻的女眷,不便同室,不知你们那里能否再容纳几人?”
那名紫脸膛的士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听兄台的口音似乎是太原那边的人,莫非你们是晋阳书院的学子?”
张焕点点头,“正是!请问兄台贵姓?几时去过太原?”
那士子微微一笑道:“在下金城郡辛朗,十岁前便随家父一直住在太原,兄台若不嫌我们鸹噪,尽管搬过来便是!”
张焕大喜,急向他深深施一礼谢道:“在下太原张去病,今天能认识辛兄,确实是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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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二十四章 同船渡
午时正,大船缓缓起拔,向东驶去,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河面上西风劲吹,大船挂起了巨大的风帆,鼓如满月,速度极快地向下一站陇西郡驶去。
张焕他们住的船舱极为宽阔,住了近二十人,仍然不嫌拥挤,这群士子均在韦家创办的陇右书院就读,都是金城郡人。
说起书院,就不得不多讲几句,大唐在立国之初,便十分重视教育,在长安兴办各种官学,如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以及一些专科学校,同时在各州县也分别设立官学,人数不等,这些官学都统一由国子监进行管理,一般而言,生员的入学的年龄为十四到十九岁。
除了官学外,各地还有许多私人学校,它们不受国子监的束缚,各有章程,其中数七大世家创办的书院最为有名,而且各具特色,比如崔家的清河书院以尊儒著称,治学严谨,尤其重视经学;而太原的晋阳书院则讲究学以致用,特别看重策论;
到了韦家的陇右书院又完全不同,陇右书院的特色是军制管理,生员按十人一伍、百人一队、五队为一尉来编制,各选能力强的生员担任军官,等级森严、文武并重。
长着一张紫脸膛的辛朗正是陇右书院三校尉之一,在陇右书院地位极高,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名门,更重要是他弓马娴熟,剑法很高,在尚武的陇右书院里称雄三年而不败。
此刻,船舱里十分热闹,两个有名书院的生员遇到一处,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各自炫耀自己的书院,惟恐被对方看低去。
张焕与辛朗靠窗相对而坐,一起欣赏江面上的景色,他提起茶壶给对方满满注了一杯茶笑道:“今日多谢辛兄仗义,张焕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辛朗笑着摆了摆手,“我表字百龄,去病兄可直接称我百龄便是。”
他喝了一口茶,又悠悠道:“其实我是听出去病兄是太原的口音,才答应让出一间船舱,否则也不会那么爽快!”
张焕沉吟一下便问道:“金城郡是原太原尹辛云京大将军的故里,不知和辛兄可有关系?”
辛朗点了点头,“正是家父,小弟在家排列十八,是辛家幼子。”
张焕一怔,随即微微笑道:“巧了,我在家也是排列十八,故乳名就叫十八郎。”
辛朗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分,今天晚上我请你喝我们的金城老酒,不醉不睡!”
“好!那就一言为定。”
忽然,船身剧烈晃了一下,只听船家在外面喊道:“陇西郡到了,收帆!准备靠岸!”
众士子精神大振,包下这艘船的大家小姐正是在这里上船,他们纷纷涌到甲板上,皆对这位神秘的大家小姐怀有极大的兴趣。
过了片刻,只听见郑清明兴奋的喊叫声,“来了!来了!”
张焕慢慢走到窗前,凝神向岸上望去,只见不远处黄尘滚滚,近百名骑士护卫着几辆马车急驰而来,最前面一辆马车装饰华丽,两匹白马咆哮长嘶、腾龙欲飞,马车行至船边停下,侍卫首领大声喝喊,命船家放下船板,随即从马车里飞快下来两名俏丽的侍女,她们屈膝在车前铺了一块小绒毯,便起身站在一旁,低头等待主人的下车。
这时,所有的士子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块绣有花边的绒毯,片刻,马车踏板上出现一双精巧的羊皮靴,随即一袭淡黄色的曳地长裙拖下,遮住了皮靴,长裙用名贵的蜀锦绣制,层层叠叠一直系到胸下,她身材娇小,穿着一件新绿窄袖短衫,肩覆凤帔,头戴一顶用孔雀绒毛织成斗笠,上面缀满了精美的饰品,只可惜斗笠边缘挂着一层黑色轻纱,遮住了她的容颜。
她没有停留,直接被侍女扶上了船踏板,姿态轻盈优美,绣着金凤银鹅的裙摆在风中飘展,
“小姐上船了,大家快回舱去!”船家慌不迭地催促众人,大家这才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一眼她的妙曼身姿,回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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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陇西郡,夜幕很快便降临了,船舱里灯火通明、酒气弥漫,充满了欢声笑语,陇右书院不禁酒,再加上关陇一带民风彪悍,故这群士子个个都颇有酒量,大家各自取杯斟酒,又捧出用油纸包裹的下酒菜,众人挤在一起,热闹非常。
在张涣五人中,数郑清明最为贪杯好色,几杯酒下肚,他满脸通红,话题自然便落到那位大家小姐的身上,读书人肚里有点文墨,风liu也讲究一些品位,只听郑清明摇头晃脑吟了两句:‘美人兮美人,不知暮雨兮为朝云!’
立刻有一人替他大声接道:“自君之来矣,不复举酒杯,思君如残月,夜夜涨清辉。”
众人哄堂大笑,将郑清明的脸臊得如猪肝一般,张焕知道他的毛病,也只笑而不语。
“呵!这里好热闹。”
舱门忽然开了,一股冷风冲淡了房间里的热气,舱内的笑声嘎然而止,众人皆回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人,身材魁梧,长着一对又粗又浓的扫帚眉,有人认出来,他便是那小姐的侍卫首领。
“我家小姐请各位安静一点!”
“哦!真是抱歉了。”辛朗连忙上前行一礼,“我们忘记了,一定注意!”
侍卫首领说完,却没有走的意思,他的鼻子使劲地抽了两下,眼中露出迷醉之色,“是金城老酒!”
辛朗见状,不由微微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喝一杯再走?”
“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侍卫首领干笑一声,转身将舱门关上,搓着手挤了进来,他也不客气,随手端起郑清明的酒杯‘吱!’地一声,仰脖喝尽,不由连声赞道:“好酒!浓烈而不呛喉咙,我就喜欢这个劲!”
说着,他抓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喝了几杯他才发现众人都鸦雀无声,不由诧异地放下酒杯道:“大家可是嫌我粗鄙,不屑于同席?”
“那倒没有!”张焕笑了笑道:“只是我们在等兄台的自我介绍,所以没有举杯。”
“呵呵!是我失礼了,在下姓秦名三泰,京城人,请问老弟贵姓?”
他见张焕皮肤黝黑,臂膀孔武有力,和印象中的白面书生完全不同,不由对他生了几分好感,也不等张焕报名,便走过去和他挤坐一起,又替他斟了一杯酒道:“别看我没上什么学堂,我可在安西从过军,还担任过李嗣业大将军的亲兵,经历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场战役,这一辈子有这些经历,我也不算白活了,老弟你说是不是?”
张焕举起酒杯向他微微笑道:“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不瞒秦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陇右、第一次进京,这一路上江山如画,早知道就少读几年书了!”
秦三泰咧嘴大笑,他重重一拍张焕肩膀,“江山如画算个屁,要玩最美的女人才刺激,你到京城后,晚上去平康坊逛逛,你才知道什么叫不枉此生。”
提到女人,酒席上的气氛开始回暖,众人看出这个不速之客虽粗鲁,但也是性情中人,便不那么拘束,各自饮酒聊天,场面上又渐渐热闹起来,郑清明的杯子被对面家伙拿走了,他只得重新取出一只空碗,但碗和杯子的细斟慢饮完全不同,灌下两碗酒后,郑清明心跳加速、胆子变大,渐渐开始失态。
“那个、我说秦老哥,平康坊里一般是什么价位,一贯钱能买到什么货色?还有,多少酒水钱可以送个粉头?”
秦三泰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胖子,嘴里不住嘿嘿直笑,“想不到你倒是个老手,平康坊里档次不一,最贵的百贯才能见一面,最便宜的几十文便可以打发,不过花酒钱的规矩倒是一样,两贯以上,便能数人中选一,任你快活一晚!”
郑清明听得悠然向往,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呷了口酒,涎着脸问道:“不知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可曾婚配?”
“清明住嘴!”
张焕一声怒喝,他见郑清明越说越下流,有失读书人身份,早已忍无可忍,现在他居然在讲完青楼之后,又紧接着提到人家的主人,实在是无礼之极,他见秦三泰脸色大变,知道已经将人得罪,连忙向他陪礼道:“我这兄弟多喝了几杯,实非本心,望秦兄多多包涵!”
说着,他急向宋廉玉和赵严使个眼色,让他们将这头死猪拖走,两人刚刚将郑清明强行架起,秦三泰突然发作,只见他猛地抡起酒壶,向郑清明头上狠狠砸去,只听’啪!’一声脆响,酒壶在郑清明的后脑上开了花,酒水、瓷片四溅,郑清明‘嗷!’地闷叫一声,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头捂着后脑勺,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流出。
虽然郑清明已经受伤倒地,但秦三泰仍然不依不饶,拔出剑便向他扑去,嚎叫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老子劈了你!”
骂声忽然嘎然停止,秦三泰握着剑一动也不敢动,只见一把冷冰冰的横刀直指他的面门,再上前一寸,刀锋就将戳入他的脸庞,秦三泰举起双手,被迫跟随着刀势慢慢地向后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刀尖,但刀锋却如影随附,距他的脸庞始终不到一寸,秦三泰无法摆脱,一直被逼出了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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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二十五章 赌意气(票啊!)
秦三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一跺脚吼道:“你有种,给大爷等着!”
他吼叫一阵便慌慌张张地跑了,惹来士子们一阵轰笑,郑清明捂着头挤上前恨道:“就这么跑了吗?实在太便宜他了!”
张焕收刀回鞘,瞪了他一眼道:“还说!事情就是由你口无遮拦引起。”
郑清明满脸羞惭,低下头一声不语,张焕不忍再说他,回头一挥手对众人道:“我们是进京参加科举,不宜太放纵,今晚就到此为止,该看书的看书、该睡觉的睡觉,大家散了吧!”
话音刚落,舱门‘砰!’地被踢开了,涌入数十名侍卫,个个眼中兴奋,手里皆拿着长剑,刚刚准备睡觉的士子们吓得急忙爬起来,向墙边退去。
这时,那个大家小姐缓缓走了进来,她依然戴着斗笠,黑纱遮住她的面容,在她旁边,秦三泰目光凶狠,他的在舱内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张焕的身上,他指了一下,急低声对小姐道:“就是他!”
那小姐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地说道:“是你吗?竟敢用刀逼退我的手下!”
张焕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是你们打伤人在先。”
“我们已经道歉!”
众士子七嘴八舌,皆忿忿不平。
那小姐不屑一顾,她扭头看了秦三泰一眼,淡淡笑道:“道歉只是书呆子所为,我的侍卫从来都不接受,本小姐倒可以接受道歉,不过态度要诚恳,不得敷衍了事。”
“这位小姐,我当时多喝了两杯,昏了头。。。。。。”
郑清明见事态严重,他急忙站出来结结巴巴道歉,却被张焕一把抓住他胳膊拉了回来,他瞥了这个傲慢的小姐一眼,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做就做了,又何必一再道歉!”
船舱里‘啪!啪!’地响起两记清脆的掌声,那小姐走到张焕面前轻轻笑道:“不错!仅仅道歉是不够,我的侍卫们想要找回面子。”
说到此,她笑声一敛,语气冰冷道:“很简单,我的侍卫要和你们比剑!”
不等张焕表态,背后的辛朗忽然大声叫喊,“比剑就比剑,不过若我们赢了怎么办?”
那女子头一仰,傲然道:“赢就赢了,有什么怎么办!”
张焕一竖拇指,“说得好,我们接受比剑!”
他抽刀出鞘,迎战上去,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对一名满脸伤疤的侍卫一挥手,“赵三,你打头阵!”
这名叫赵三的男人约三十出头,身子瘦长,肌肉极具韧性,他一声不语地站出来,长剑如一根直线,指向张焕。
“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这一战我来!”
辛朗一步抢到张焕面前,拱手向对方施一礼道:“河西节度使辛云京之子辛百龄。愿领教剑法!”
赵三脚步不由后退一步,有些胆怯地向主人望去,轻纱遮住她的表情,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做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船舱中破空之声响起,赵三之剑如一道寒光直刺辛朗咽喉,干净利落,不带一点花式,霎时间剑锋便刺到辛百龄咽喉尺许处,迅捷无比,众陇右士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须知书院内比剑都是用木剑,不得伤及于人,但这些侍卫却是真刀真枪,尤其是这个赵三,明知辛百龄是辛云京之子,竟还敢直取要害。
辛朗不慌不忙,他手一抖,立刻挽出七朵剑花,俨如梨花点点,使人眼花缭乱,两旁士子轰然惊叹,“是七朵!”书院比剑不能伤人,全仗招式繁杂,以奇胜人,故每个士子都在招式上下过苦功,辛朗在三个月前曾一剑挽出六朵剑花,因此称雄于书院,而今天他的剑法又有精进,居然挽出七朵剑花,船舱里顿时欢声雷动,喝彩声响成一片。
张焕却眉头紧皱,原以为辛朗出生将门,或许会与众不同,但现在他使的仍然是重表演而轻实战的书院剑法,看来陇右书院尚武只是个噱头,和晋阳书院其实并无区别。
他不由暗暗叹息,辛朗的剑法确实很漂亮,只可惜不实用,而且太君子了一点,竟让对方有时间去征求意见,若报名的同时便猛扑上去,也不至于这样被动了。
相反,赵三的剑法却简单、凌厉,一剑紧接一剑,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再看那些侍卫,个个对辛朗的剑法充满鄙夷之色,张焕忽然想起秦三泰的话,他心中动了疑,眼前的侍卫看起来极象是军队,那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就当张焕思量女子身份之时,辛朗已经开始出现危机,对方毫不理会他的招式,剑剑刺向他的要害,辛朗左支右挡,完全陷入被动,两边的士子都沉寂下来,默默地望着校尉,都是一脸的无奈。
这时,辛朗脚底一滑,胸前出现了破绽,赵三长啸一声,刷地一剑当胸刺去,就在剑尖即将刺中前胸的刹那,辛朗忽然滴溜溜一个旋身,身体半蹲避开了这一剑,反手剑尖一挑,一招‘毒蛇吐信’,直刺对方的下腹。
陇右书院的士子们再次轰然叫好,这一招毒蛇吐信正是辛百龄的得意之作,后发制人,从未失手过。
可是张焕却觉得有个地方似乎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他只见赵三得意一笑,脸上显得狰狞可怕。
“伤疤!”
张焕忽然明白过来,他不加思索地大喊一声:“百龄快躲!”
异常的地方正是赵三满脸的伤疤,说明此人极可能会以命相博,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置敌人于死地,辛朗一剑未必刺得死他,可自己的头颈却暴露在对方的剑下。
喊声似乎已经晚了,赵三果然不躲辛朗穿腹一剑,而是举剑向他后颈猛砍下去,陇右书院的众士子顿时吓得脸色尽白,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睛。
但辛朗毕竟得到了张焕关键的提醒,大惊之下抽剑上挡,同时身子向前俯冲,让后颈避开剑锋,以逃性命。
或许真是忌讳辛朗的身份,赵三的剑在将砍入他后背的瞬间,忽然停住,一脚将他踩在地下,剑尖顶住辛朗的后颈,冷冷道:“我赢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们,还要继续比吗?”
那小姐背着手走过来,对张焕悠悠道:“我手下的剑可不是装饰品,它们是用来杀人!”
张焕长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文治武功,各有所长,我虽武艺低微,却不懂临阵脱逃,就算败,也要尽力而为!”
说罢,他将辛朗交给陇右书院的士子,拔刀迎上去,赵三一步横跨,他见对方一身儒袍,便轻蔑地用剑尖指着张焕的胸膛道:“读书人,刀剑无情,若害怕的话,弃刀便可,我饶你这一次。”
但张焕的腰却渐渐挺直了,笑容尽敛,他轻轻将镔横刀抽出,弃鞘于地,双手紧握刀柄,月光下,刀锋寒意森森,张焕忽地一声暴喝,身子高高跃起,雷霆万钧般一刀劈去,势若奔雷,刀锋去似闪电。
战场之上,与其花招繁琐,不如简单一刀,速度、力量、气势,这才是刀法的精髓,这也是张焕练刀十几年来唯一学到的刀法。
张焕瞬间的变化,不仅让士子们目瞪口呆,连侍卫们和那女子也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这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分明就是杀人之刀。
赵三大吃一惊,他见来势凶猛,急向后退一步,欲使张焕一刀挂空,阻涩他的气势,但张焕速度太快,他身形刚动,只见寒影裹夹着疾风,刀锋已经到了头顶。
赵三大骇,想刺张焕的空门已经来不及,他不假思索地举剑相格,身子却向左边疾倒。
‘喀嚓!’刀砍在剑刃上,竟生生将剑砍成两截,随即刀锋一闪,向他脖子劈去。
赵三重心已失,无法再躲闪,脖子上已感觉刀气刺痛,他本能地一缩脖子,闭目等死,就在刀及脖子的刹时,张焕手腕略翻,刀锋刷地贴脸颊而上,一刀劈断了他的发髻。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从窗洒进的月光映影下,只见漫天发丝飘洒而下,赵三已弃断剑,脸色惨白地跪在甲板上,手按着膀子,浑身惊颤得瑟瑟发抖。
张焕目光冷漠地盯着他,半晌,他举起刀徐徐道:“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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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二十六章 仗刀行
清晨,大船驶入了开阳郡境内,船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在浓雾中穿行,一阵冷峭的北风刮来,掠过河面、穿过巨帆,在空中发出尖厉的啸声,将浓雾暂时吹散,露出已经清明的天空。
张焕负手慢慢走到船头,甲板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默默地凝视着黝黑湍急的河水,眼中充满了敬畏,不由合掌喃喃低语。
“你在求渭河神保佑科举考中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轻柔的声音,她依旧轻纱遮面,朦胧的雾色中,显得愈加神秘。
张焕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合掌默念,片刻,他默念完毕,淡淡一笑道:“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这一直是读书人的抱负,在孕育了秦汉隋唐的母亲河面前,我岂能不企求它的护佑?”
那小姐慢慢走到张焕身边,她扶着船舷远望两岸朦胧的远景,半晌,她自言自语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惜啊!我非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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