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绿麦穗还没有完全成熟，麦芒都是软的，在手里搓来搓去一点都不扎手，搓了几下，麦穗里面鲜嫩的麦仁便和包裹着它们的麦壳麦芒分离开来，轻轻一吹，上面的麦壳等东西就吹走了，剩在手里的是几十粒淡黄色的嫩麦子。
“张嘴！”冬宝笑道。
小旭依言乖乖张开了嘴，冬宝把手里的麦子塞到了小旭嘴里，小旭在冬宝笑眯眯的目光中嚼了嚼，笑道：“有点甜味，原来麦子能直接吃啊！”
“这是麦仁，没熟的青麦子才能直接吃。”冬宝笑道，“喝过麦仁粥没？就是用青麦仁熬出来的稀饭。”
一说到麦仁粥，小旭立刻说道：“喝过，原来是用这个熬的，我还以为是麦子熬的。”
“傻瓜！”冬宝伸手点了下小旭的脑门，“麦子都长熟长实了，硬邦邦的，拿石磨才磨的开，咋能煮粥吃啊！”说着，冬宝也往嘴里塞了一把剥好的嫩麦仁，嚼了起来，嫩嫩的青涩的甜味透过舌头传递到了心尖上。
小的时候她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去拾麦子，大家发现一棵青麦子后都争先恐后的去抢，抢到了就是一阵胜利的欢呼，青麦仁虽然算不上好吃，却是农村孩子的零食之一，而且孩子们只能在麦子成熟的时候去找这种青麦子，却不能在麦子出穗的时候拔地里的麦穗，被大人发现了要挨揍的，在过去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是不能被辛劳的农民接受的。
拿麦仁做粥的人家也不多，毕竟麦仁没长实，虽然吃起来口感好，在俭省的乡下人看来，实在有些浪费。
“我还要吃！”小旭笑嘻嘻的说道。
冬宝把剩下的几个麦穗都搓了塞给了小旭，问道：“吃过烤麦子吗？”
小旭摇了摇头，嚼着麦仁，眼巴巴的看着冬宝。
“等会儿咱们问大实哥要几个麦穗，中午烧饭的时候在灶膛里烤麦穗吃，可好吃了。”冬宝笑道。
等太阳升的快到正头顶的时候，秋霞婶子喊着林福几个人，说歇会儿，先回家吃饭，等下午凉快点再干。
林福几个嘴上应着，手里更加加快了速度，争取上午多割几把麦子。还是秋霞婶子虎着脸又叫了一遍，林福才陪着笑拎着镰刀从麦地里出来了，又大声招呼林实和全子，喊道：“还不快点，尽惹你们娘生气！”
秋霞婶子忍不住笑了，撇嘴道：“我儿子才不惹我生气！”
小旭在一旁拉着秋霞婶子的衣襟说道：“婶子，我想吃烤麦穗！”
“想吃这个还不容易！”秋霞婶子笑道，到地头堆的麦穗上掐了一大捆。
冬宝连忙笑着拦住了秋霞婶子，“婶子，就拿几个给他解解馋就行了，要不了这么多。”谁家拿一大抱麦子给孩子们烤麦穗吃啊，不让人背地里戳脊梁骨骂败家么！
“那会够啊？”秋霞婶子笑道。
冬宝接过秋霞婶子怀里的麦穗，重新放回到了地上，只拾了四五个麦穗拿着，“够了，他能吃多少？也就吃个新鲜，中午还得吃饭哩！”
几个人先坐着冬宝带来的板车回去了，林老头笑呵呵的说自己先留地里看着麦子，等林福回去拉板车回来拉麦子再一起回去。
一路上不少乡亲看到秋霞一家都打算回家了，纷纷笑着问道：“秋霞，咋恁快就回家了？不干啦？”
“不干了！”秋霞爽利的笑道，“这不家里来客了么，得回家做饭去，等下午凉快了再来割麦子！”
不用她说，村里人也都知道她说的客是谁，看着秋霞和林福的眼光羡慕不已，人家有两个读书识字的好儿子不说，还和严大人李娘子关系好，等作坊开工，林福就是大管事了，这还没开工呢，村里人都把他敬上了，就怕搞不好关系不让自己进作坊上工。
到了家，几个人简单的洗了洗，秋霞婶子拿了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搭的几块帕子，递给了林福和大实他们几个，冬宝接过了帕子，先把小旭身上拍打了一遍，拍出了不少尘土，又把自己身上拍了一遍，最后拉着小旭在水盆里洗了手。
井里镇着昨天从喜宴上带回来的整鸡整鱼，还有不少肉菜，馒头也是现成的，吊在堂屋梁上的篮子里。
林实和全子两个人合力把菜从井里提了出来，又打了两大桶水，新打上来的井水冰冰凉，拿帕子浸了水贴在脸上，格外的提神醒脑，对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的人来说，十分的舒服。
“舒服！”林福长叹了一声，把脸上的帕子抹了下来，丢回了水盆里，拉起了院子角落里的板车，笑道：“秋霞，我去地里拉麦子了，你做饭吧。”
秋霞在灶房里应了一声，林实刚把饭菜端到灶房里，出来看到林福，立刻说道：“爹，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用不用，地里还有你爷哩！”林福边往身上套架子车绳子一边摆手，冲儿子挤眉弄眼了一番，指着正看着小旭洗脸的冬宝说道：“你好好带客人玩就行了！”
林实微微红了脸，看着父亲笑呵呵的拉着架子车出去了。
灶房里秋霞婶子已经麻利的升起了火，舀了水到铁锅里，撒了一把米，把菜和馒头都放到篦子上，盖上了大锅盖，这是农家常用的做饭方法，烧一会儿锅，上面蒸的馒头和菜都热了，把馒头和菜拾出锅，再烧会儿火，锅里熬的大米稀饭也好了，省时又省柴火。
“烤麦子！”小旭拉着冬宝的手催促道。
林实笑着把冬宝带回来的几个麦穗拿进了灶房，小旭也好奇的跟了过去，看着林实用火钳子把麦穗伸进了灶膛里，放在火上烤着，麦秆和麦芒很快的被引燃烧成了灰，很快的，林实又把火钳子取了出来，把火钳子顶端的已经被烧黑了的麦穗拿了过来，放在手心来来回翻腾着，等不那么烫手了，林实才在手里搓了起来，把发黑的麦壳搓碎了，轻轻一吹，手心里只剩下烤熟的棕褐色的麦粒，散发着香气。
小旭接过麦粒，麦粒在手心还有些发热，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觉得不过瘾，又把剩下的烤麦子都吃了，才笑道：“比麦仁好吃！”
冬宝弹了下他的脑门，真是个贪新鲜的小吃货。
全子这会儿上从后院跑了过来，对冬宝和小旭说道：“后头构树上结果子了，咱去够吧！”
“够”也是塔沟集这一带的方言，是指从下面往上摘东西的意思。
林实闻言转头去看后院，笑道：“熟了？我前两天看还是青色的哩，咱娘说前几天有熟的，都被后头那几个皮小子够走了。”“真熟了，要不是长的靠里，说不准也叫人够走了。”全子笑道，找了根长木棍，把镰刀的把绑到了木棍上，带着几个人去了后院的构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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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232章 真男人
第232章 真男人
构树的果子成熟后就会变成红色，外面那一层放射状的红线一样的东西是可以吃的，吃起来非常的甜，塔沟集这边的人管这个果子叫“构桃”，只是这个构桃除非是熟透了烂了，才会从树上掉下来，人要想吃的话，只能去树上够，而且不光小孩子喜欢吃，飞鸟虫子也喜欢构桃甜甜的味道。
全子举着“加长版”的镰刀，站在树下瞅准了构桃就拿镰刀伸到构桃的枝桠上方，快狠准的往下一拽，构桃的枝条就被镰刀给割断了，构桃掉了下来，顺便带下来几张构树叶子。
林实拿了一个干净的围裙当兜布，接着往下掉的构桃，熟过了的构桃不能掉地上，否则红色的果肉就会摔成一团泥，不能吃了，对接构桃的人来说，这是一项难度较大的技术活。
一会儿功夫，全子就够下来十几个红艳艳的构桃，其中有几个是熟过了的，即便是掉在了兜布上，也摔的不好了，红色的汁液染红了蓝色的围裙。
“这个直接吃吗？”小旭好奇的拿起了一个构桃。
冬宝也拿了一个，随便用手擦了擦，就咬起了构桃上那层红色的果肉，嘴里满是甜甜的滋味，带着一点酸，对小旭笑道：“只吃这个红色的，剩下的别吃。”
小旭也学着冬宝的样子吃了一个，笑的眯起了眼，“好甜，比糖水都甜！”
“我怎么没在镇上见到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小旭问道。
冬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去别的地方也观察过，极少看到有这种构树，不像塔沟集这里，几乎家家院子里或者旁边都有一棵构树，猪和羊都喜欢吃构树的叶子，而构树的果子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等林福和林老头拉回来满满一车麦子后，秋霞婶子的午饭也做好了，在院子当中树荫下放了饭桌和凳子，摆上了饭菜。
大约是因为累了，下午还要干活，林福和林老头还喝了几杯酒，就连秋霞婶子也喝了一杯。吃完饭，林老头就躺床上歇着了，他年纪大了，又干了一上午的活，精力不如林福这些青壮年了。
没多久，李氏也过来了，让众人惊讶的是，不光她来了，连严大人也穿着家常的短褂和粗布裤子，戴了顶破草帽跟过来了。
冬宝则是笑了，她觉得这样才对嘛，新婚夫妻哪有不如胶似漆的时候。
看着众人冲她笑，李氏红了脸，解释道：“我本来是自己要来，他说他在家也没事……”后来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不像那么回事，索性就闭嘴不吭声了，反正都是自家熟人，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豆子是秋霞婶子天不亮就泡上的，这会儿上已经泡发了，林福把大灰套上了石磨，蒙上了眼罩，赶着大灰转圈圈拉磨。
严大人则是左手一个大铁勺，右手一个小炊帚，不停的拿铁勺舀桶里的豆子倒进石磨的孔里，炊帚用来把未落入孔里的豆子扫进去，干的有模有样，不亦乐乎。
等豆浆点好，严大人又帮着抬着豆腐到院子里压制，从头到尾李氏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手脚勤快麻利，绝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的表现。
豆腐在外头压制的时候，李氏和秋霞婶子在灶房里刷锅，林福和林老头陪着严大人在外面聊天，林实带着冬宝几个孩子下沟子里玩了。
秋霞婶子一边刷锅一边小声问道：“他对你咋样啊？”
李氏红了脸，轻声说道：“挺好的。”
“那昨晚上到啥时候啊？”秋霞婶子促狭的挤了挤眼，伸手捣了捣李氏。
李氏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抬手把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说道：“我知道你想问啥……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上我们说了半宿的话才睡了。他跟我说他以前的事，冯翠菊的事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我的，就是不想提，提起来他觉得丢脸，羞的很，这么多年都没她的信儿，海峰早当她不在了，咋也没想到她又回来了，就算回来也不会搭理她的。”
秋霞婶子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哪个男人也受不了，伤人脸面，提都不愿意提。他对你好就成，那冯翠菊掀不起来啥风浪。”又顿了顿说道：“我们都猜着啊，那冯翠菊回来是因为姘头不要她了，这会儿上想起严大人来了，也够不要脸的！搁咱们谁能干出来这事啊，早就羞的恨不得跳河死了一了百了！她还一个劲的喊小旭，生怕别人不知道小旭有个这么丢人的娘似的，哎，她要是当小旭是亲儿子，就不该来闹。”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氏叹气道，“她要是好好的来跟海峰说，海峰肯定得给她俩三吃饭的钱，我也不拦着，可她这么闹，只想着咋让我没脸，咋逼海峰在那么多人面前认了她，就是不想想小旭，现在人家都知道小旭有这么一个娘了，人家咋看他？小旭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以后还得读书考功名……想起来我心里就生气，那是她亲儿子，咋就不心疼下儿子呢？就冲她这德行，我也不能让她得了好处去！”
秋霞婶子鼓励道：“这么想就对了！我昨天可吓着了，就怕你想不开，带着冬宝就走，不就便宜那个不要脸的冯翠菊了！”
李氏笑着摇头，“哪会啊！”当时的她可能羞恼之下带着冬宝走，可现在她不会了，这是她的家庭，会带给她幸福美满生活的家庭，作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她会像母狮子一样捍卫她的家，她的丈夫，她的两个孩子，那个冯翠菊再敢来，她就敢拿菜刀去砍。
等豆腐压好了，两个闺蜜也说完了私房话出来了，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等着挑豆腐的汉子，都没料到严大人居然也在，居然和气的跟大家说着话，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隔壁的宋二婶听到了林福院子的说话声，倍感好奇之下在林福大门口张望了几眼，看到居然是严大人在，吓的她立刻跑走了。
林福负责分配豆腐，切好称重后记录下来每个人分到的豆腐量，他跟着林实也认了不少字，虽然还不会写每个人的名字，但记录数字是没问题了。院墙上用锅底灰刷了一块，林福拿着土坷垃在墙上歪歪扭扭的记录着，“荣，八十六”意思就是大荣分到了八十六斤豆腐，明天再来挑豆腐的时候，就要交八十六个钱作为今天买豆腐的钱。
等每个人都分了豆腐挑走了，林福也挑着担子准备上路卖豆腐了。临近晚饭的点，李氏和严大人谢绝了秋霞留饭的好意，带着冬宝和小旭回镇上了。
林福一家子送严大人等人到了村口，目送着大灰拉着车走远了，林福对家里人说道：“都回去吧，地里的麦子等明儿再割吧，天也晚了。”
林实接过了林福肩膀上的担子，笑道：“我送爹一段路。”他多挑一会儿，林福就多清松一些。
“好孩子。”林福笑道，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在稍显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林福突然说道：“大实啊，你也是大人了，做男人啊，得跟严大人一样，当个真正的男子汉！我跟你娘勒紧裤腰带供你和全子念书，可不是让你和全子成你宋三叔那样的人的。”
林实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回头我也好好跟全子说说。”
林福欣慰的点点头，又说道：“你爹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懂啥大道理，可我觉得吧，一个人不管读不读书，这心得正，尤其是男人，得站的直行的正，干事有个男人样子。你宋大伯没啥对不起乡亲的毛病，可他对不住冬宝和你李大娘，你也不能学他那样的，他这个人啊，自以为自己厉害，有本事，成天在老婆孩子面前抖威风，咳，实际上谁不知道咋回事啊？爹虽然没本事，可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宋大伯这样的人了！他那不叫本事。”
“爹你放心。”林实说道，微笑着看着越说越兴奋的林福，总觉得爹年纪大了之后，唠叨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旁人家都是母亲唠叨，他们家翻了个个，母亲行事风风火火，唠叨数落他们的成了父亲。
“你得跟严大人好好学学。”林福还在夸严大人，“人家是真好！啥都能干，还不跟咱摆架子，你将来有这样的岳父，是咱的运气……”
“爹！”林实打断了林福的话，笑道：“爹你咋老夸别人呢？你也很好啊，咱村上的人都夸你。”
林福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我有啥好的？我大老粗一个，啥都不懂……”“咱村上的人都夸你是好汉子，对乡亲讲义气，对我爷孝敬，对我娘好，疼我和全子，没白天黑夜的干活挣钱，过日子俭省，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却舍得过年给我娘买个头花首饰，也舍得送我和全子去念书，我觉得论好男人，你是头一个，跟学问多少没关系。”林实真心实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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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233章 忙碌的准备
第233章 忙碌的准备
林福从林实肩头抢过豆腐担子，一溜烟的跑远了，都不敢回头看儿子一眼。
林实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站在田埂上，手搭在额前看着父亲的背影在夕阳下逐渐远去，直至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轻轻吐了口气，可算不用听老爹“爱的唠叨”了。
刚才那话倒也不是骗父亲的，林实转身往回走，他相信，不仅在他眼里父亲是个高大伟岸的好男人，在全子眼里也是一样。他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见了这么多的人和事，也明白了不少道理，每个人对“好男人”的定义都不同，在已经故去的宋大伯眼里，好男人要无条件的孝敬父母，竭尽全力回报曾经供养他的宋家，在外面还要有面子，被人看得起。
而他心目中的好男人，多半就是父亲的模样，对人忠厚诚实坦荡，对妻儿关爱体贴，尽心尽力的照顾家人朋友。
也许在世人眼里，林福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泥腿子，没文化也没什么钱，可在他眼里，父亲是这个世上最伟大最亲切的人，是他藏在心中的奋斗目标，没有人能取代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没有什么能抹杀掉他对这个没文化也没钱的父亲的爱。
等下午到了家，冬宝还有些不习惯她这个新家，回屋坐了没一会儿，正要准备出去帮李氏做饭时，小旭掀开帘子进来了。
“姐……”小旭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又转头往外看了看，确认严大人和李氏都在外院后，才进来。
冬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拉着他坐下来，问道：“咋啦？有啥事？”
小旭“嗯”了一声，沉默了好久，才有些惴惴不安的开口问道：“姐，昨天来的那个女的……她说她是我亲娘……是不是真的啊？”
冬宝迟疑了起来，小旭已经七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分辨事实真相的能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哄的住的了，不管是多大的人，心中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总会有期盼和渴望的，只是小旭的生母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我也就是想问问……”小旭见冬宝不吭声，还以为冬宝生气了，赶忙说道，“我问过爹，爹很生气的样子，不让我问，说我已经有娘了，就别管那么多了，我……我就是想问问……”
冬宝摸了摸小旭的脑袋，慢慢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娘，不过看昨天你爹的反应，她应该就是你亲娘。只不过……你应该也明白，她做错了事，你爹不能原谅她，所以……如果你想认她，现在肯定不行，能你长大了，再决定要不要认她，好不好？现在就把这事放一边去，别想了。”末了冬宝又叮嘱了一句，“也别在爹跟前提这事了。”
严大人对冯翠菊的态度显而易见，小旭在他跟前提这个人，那等于是点燃火药桶。
其实在冬宝看来，不认冯翠菊对小旭来说才是最好的，有那么一个品德有问题的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倒不如就这么把冯翠菊给忘了，现在日子过的顺风顺水，老想着冯翠菊那不是给自己和家里人添堵么。不过这是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的想法，七岁的孩子大概很难能想的这么洒脱。
小旭点点头，拉着冬宝的胳膊，低声说道：“我都不认得她……可……我知道，我以后都不会再提她了，等我长大了再说。”
“哎。”冬宝笑了笑，揉了揉小旭的脸，拉着小旭往外走，“你去看书，我去帮娘做饭。”
经过这场谈话，冬宝以为冯翠菊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她也没有听到过有谁议论冯翠菊，毕竟是所官大人的丑事，即便是说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她也相信随着小旭越长越大，对事情越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越不会去找冯翠菊。
李氏这段日子很充实，虽然铺子上午不营业，可下午还要做豆腐，她在家里也不闲着，收拾家务，里里外外的清扫洗刷，变着花样给家里人做饭。虽然忙，冬宝觉得她心情是喜悦的，明媚的。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不是看她穿戴如何吃喝如何，而是看她的精气神，李氏不描眉也不擦粉，连首饰都极少戴，可每天脸庞都是红润润的，干什么都劲头十足，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自在舒心的笑。
和之前在宋家时，每天累的说话都没力气，愁眉苦脸，被沉重的负担压的喘不过来气的李氏相比，完全是脱胎换骨一般，换了个人。
冬宝也很忙，这段日子她隔两天就要往安州跑一趟，和王聪商量着开豆腐坊的事，以及王家的铺子里代卖宝记豆腐的事，一项项的都要白纸黑字的写到纸上签订契约。
有一次在八角楼碰到了王五，冬宝有大半年都没见过他了，这回看到他，冬宝没认出来，人长高了不说，原来有些婴儿肥的脸也消瘦了，头上也没戴那顶标志“土豪”身份的赤金冠。
“听说你娘改嫁了？”王五背着手站在八角楼的过道里，扯着公鸭嗓问道。
冬宝愣了下，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勉强把人认出来，便停下了脚步笑道：“是啊，我继父是沅水镇的所官严海峰。”
王五有些诧异的盯着冬宝，他还以为说这话出来，那丫头要捂着脸羞愤的哭着跑了，毕竟在他认知里，亲娘改嫁……不是啥光彩的事吧？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世道变了？
“啊？哦，哦，听说了。”结巴的人轮到王五了。
冬宝笑了笑，旁边领她出去的小厮还在一旁恭敬的低头等着，便说道：“五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王五连忙说道：“有，还有……听说你要跟我堂哥合开酒楼，还要开作坊，是不是？”
一说到生意上的事，冬宝立刻来了劲头，笑道：“是啊，新酒楼的名字叫豆腐坊，供应的都是以豆腐为特色的菜，很好吃的，请五少爷到时候一定要来捧场啊！”
王五背着手站着，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作坊呢？我听我堂哥说，你开的作坊不小。”
“嗯，是不小，等开起来，少说也要几十个人吧。”冬宝说道。几十个人已经是保守估计了，等她把宝记的牌子做到全国人人皆知，作坊就不止几十个人了。
王五点点头，这小丫头倒是挺有野心的，不在意的问道：“你买了多少个人了？”
“买人？”冬宝诧异的问道，“我没买人，雇的都是我们村里的乡亲。”
王五惊讶的看着冬宝，“你没买人那签死契的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