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长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社那
若是源伊澄没有这样回答,卫瑕还有别的法子。幸运的是,对方没料到他会这样拐着弯的问起这个问题,一时没有防备就说了出来。
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道观里霎时间鸦雀无声,就连冷风刮门的声音都似乎小了许多。
引商捋了捋混乱的思绪,然后瞪大眼睛望向卫瑕,无声的询问他,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诓源伊澄的?
相较之下,源伊澄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再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但也未将目光投向任何一人。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僵硬了许多。
最后打圆场的竟又是卫瑕,“凭空猜测罢了,还望先生见谅。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收拾好东西之后,各自回房。只剩下引商一人客气的送源伊澄出门,走到门口之后,她也知道这几个式神不是外人,便看向面前的男子,直言问道,“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想问卫三口中那个崔判官是谁?”源伊澄以为自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可是引商却摇了摇头,然后问道,“无论你们说的是谁,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存心不想让他好过?”
今日之事,看似是卫瑕一言点出了事情真相,事实上,仔细想想就会发觉,源伊澄一开始就存心想要暴露那人的秘密。
正如他自己所说,“有些事就是要拐着弯来做,不然无法使人信服。”
若他直接跑来告诉他们,他们身边有个不得了的人物。引商怕是不会信的。哪怕他说的再委婉也一样……可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几个人心里却都偷偷犯了嘀咕。
对于她这个困惑,源伊澄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睃了一眼道观里面那尊神像,笑笑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引商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声。但是转身回屋的时候,却又想到了他和卫瑕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说者有心,听者如何能做到无意?
*
翌日一早,几人似乎都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难得一个大晴天,卫瑕干脆提出要去城里逛逛。
不难看出,他实在是放不下平康坊的那座宅子。
只是几人一起进了城之后,亲眼见了那座宅子的引商却突然觉得这房钱不必再凑了。
那竟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建于平康坊闹市之中,一个大宅子该有的全都有,看模样着实不错,就连风水都是极佳。
可是,这世上哪有将道观建在青楼旁边的?
渡长安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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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卫瑕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坚称自己是看中了此地的风水和小楼的精致,绝不是看中了两边青楼妓馆的娘子们。
引商自然是相信他的,但也不得不提醒他,道观是修道之处,纵使无意入了红尘,也绝对不能建在这种地方。
不过除她之外,天灵和华鸢似乎都相当中意这座宅子,自顾自的商量起要将神像摆在何处,好像已经把这宅院当做自己家了一样。
卫瑕也不是不知道道观不适合建在此处,可是几日前他无意路过此处,就一眼相中了这座小楼,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问了价钱。
几个人的想法第一次出现了分歧,坚持己见的引商不甘心,想要再拉上一个人支持自己,可是左看右看,华鸢和天灵都站在了卫瑕那边,花渡又不在身边,她闷头想了一会儿,直到余光瞥见金吾卫的队伍在坊外经过的时候,很快便有了主意。
赵漓今日还是因为公务才带着下属出门,眼见着一个人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吓得他差点抽刀挡在胸前,可是紧接着就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然后又听这个少女问道,“你说,道观是不是不该建在青楼旁边?”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不过赵漓在见了她之后,也刚好想起了自己家中那桩怪事,于是扭头吩咐其他人先去处理公务,自己则主动提出要与她去平康坊内看看。
他看这座宅子看得十分入神,但是从始至终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表情不由让引商误会他的想法与自己相同,正想让他开口说两句劝劝其他人,就听他突然开口道,“我堂弟最近有些奇怪。”
说着,也不顾在场几人想不想听,就哀声叹气的讲起了自己的经历。他说,自己有个尚且年幼的堂弟,今年未满五岁,常与家中下人的孙女玩闹在一起,可是那户人家经常打骂孙女,每到这时,哪怕相隔两个院子,堂弟都能听到那女孩的哭声。而这还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最稀奇的是,这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户人家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别说打骂孙女了,就连靠近一步也不敢。赵漓那位堂弟也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一样,时常与那家人的孙女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家中但凡有阻拦他去找那女孩的人,大多会莫名其妙的一觉睡过去,再醒来时,那个小堂弟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了。
“不仅如此,家中更有下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曾见到那两个孩子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说到此处,赵漓已将期待的目光向几人投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他算是学聪明了,心知不能空手请人帮忙,连忙又添了一句,“你们不是想买这座宅子吗?不够的钱,好说。”
赵家在长安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高门世族,为了家中子弟的安危,自然会许下重酬。
引商犹豫了片刻,最后对钱财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买不买这座宅子是其次,先将报酬拿到手才是真。
几人在前往赵家的途中,难免会路过那家钱钱柜坊,这家柜坊的名字起得很是直白,掌柜也是出了名的吝啬,恨不得视财如命。引商远远望了一眼,竟发现李瑾带着一群金吾卫的将士站在里面,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倒是赵漓看到了她困惑的目光之后,解释给她听,“大将军最近在查一桩案子,刚好与钱钱柜扯上了关系。”说罢,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听说前些日子大将军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若是找你来问,你可要小心些。”
至于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漓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走在两人身边的卫瑕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见这两人在尚且弄不清情况的时候就一脸的紧张,不由笑了笑,“大将军他哪有你们想的那样吓人?”
这话由谁说,也不该由他说出口。几人都带着诧异看向他,很好奇被李瑾“欺负”得最惨的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而卫瑕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他腿脚不便一直走在几人的最后,引商为了照顾他的步伐,也跟着他一起走在后面,待两人渐渐与前面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才听到对方低声回答了她的困惑。
“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很多时候,大将军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与我之间,有时候只是一时之气,不必放在心上。”
卫瑕依稀记得自己与兄长第一次见到李瑾时的场景,那时对方还不是金吾卫的大将军,而是吴王的长子,堂堂陇西郡王。在那场宴席上,本不想与文人墨客打交道的李瑾一眼瞥见了传闻中的卫氏兄弟,当场改了主意决定留下。
卫郎貌美。
之后的事情只能说是世事难料,无可奈何。
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卫瑕没有权力也没脸对此妄言。而旁人,怕是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心境。
*
赵府建在永宁坊,旁边则是朝中其他几位官员的府邸。
在进门之前,赵漓突然面露难色拦在了卫瑕面前,“三郎,您一会儿可要小心些。”
这时候的卫瑕自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不等赵漓话音落下,一个少女就冒冒失失的从府内跑了出来,“堂兄,你怎么这个时候回……”
这话还没说完,赵颜已经呆在了原地,活像是被人拿棍子猛敲了一下,已经有些发傻了。
卫瑕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引商几人倒是亲身经历过的,就在几个月之前,这位赵小娘子正是因为痴痴想着要嫁给卫瑕,才搞出了扶乩迎神之事,险些丧了命。
有赵颜在这儿,卫瑕可不是要小心点。
“有外人在,你跑出来做什么。”赵漓立刻板起了脸,拿出长兄的架势要求妹妹回屋子里待着去。可是赵颜做梦都想着能见到卫瑕,又怎么会听他的话,眼见着兄长就要动武了,连忙嚷道,“我知道……我知道煦儿出了什么事。”
她聪明,虽说卫瑕出家当了道士一事还算不上人尽皆知,不过一看其他几人的打扮,再想到兄长最近都在为赵煦的事情犯愁,便猜到了几人来此的目的。
听她这么一说,赵漓就算想要强行把她带回内院都做不到了,只能任她窜到几人面前说道,“煦儿的事,我这个做长姐的最清楚不过了。”
因为有卫瑕在,赵颜殷勤得很。不仅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个清楚,还提出要偷偷带他们见见赵煦和那个叫彩儿的小丫头。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全因为正大光明跑去“打扰”那两个孩子玩闹的人,全都遭遇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
彩儿一家住在柴房附近,自从没人阻拦之后,赵煦几乎每一天都要跑来这里与他的彩儿妹妹玩。
几个来偷看的大人都躲在柴禾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向院子里看去。只见两个不过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坐在地上笑得开心,不时还指着街上的树自言自语。
见了弟弟这副模样,赵颜连盯着卫瑕看的心思都没了,忍不住叹了声气,“煦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与兄长只看到了两个古怪的孩子,自然是愁眉不展又困惑。但是眼前这幅场景看在其余四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引商等人看得清清楚楚,赵煦和彩儿的对面还坐着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与彩儿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穿了一身像极了孝服的麻布衣服,扎着两根小辫子,背对着众人笑得开心。
古怪的是,虽然谁也听不到她的笑声,却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她在笑。
引商心下一沉,世间百鬼之中,童鬼算是最不好对付的一种鬼。他们年幼夭折,心智还未养成,怨念之深却是所有孤魂野鬼里面数一数二的,全凭模糊的本能和满腔怨念在在阳世作祟。
跟他们讲不通道理,也很难消除他们的怨。
除了硬生生的将他们的鬼魂魇镇住,就是断了他们转生投胎的路,让其灰飞烟灭。
引商的脑子里闪过了千百种方法,却没有一招是有用的,就连那本《百鬼录》上都没有记载对付童鬼的法子。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赵漓还困惑的问着,“你们看到什么了?”
谁也没有回答他。
也就是在这时,那个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突然向着柴禾这边扭过了头。
若不是她的动作快得几乎拗段脖子,几人一定会捂住眼睛以防看到什么狰狞腐烂的脸。可是意外的是,映入众人眼帘的竟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翦水秋瞳,眼眸中还带着孩子的天真,触碰到了几人的目光,还捧着小脸蛋笑盈盈的望了过来。
引商等人都是见惯了鬼怪的狰狞和可怖,可是眼下却觉得自己过往经历过的震撼场景不仅眼前万分之一。
饶是卫瑕这样镇定自若的人,都在见到这孩子之后瞠目结舌的看向了引商,“你……你女儿?”
这个看起来还不足五岁的小孩子,有着一副与引商极其相似的面孔,好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那般,让人一见,便觉得两人之间定是有着血脉相连。
像是忘记了如何说话,引商几次张口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竟笑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事实在荒谬,哭笑不得,“如果这是我的女儿,我想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渡长安 第65章 童鬼(4)
赵漓和赵颜兄妹两人看不见那孩子,只能打量着他们几人的神色来猜测。赵颜有些畏惧的往堂兄身后躲了躲,“不会真有……有……”
说了半天,她也没敢说出“鬼”这个字。
而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孩,还是带着一脸与年纪不符的笑容望向他们几人,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引商身上。
引商身子一颤,几乎本能的向后退避了几步。
她自然是害怕的,不是畏惧童鬼本身,而是畏惧这诡异的一幕。无论是谁,乍见一个与自己相似至此的孩子,还隐约觉得自己与其有血脉相连,都会心生疑虑。
而瞥见她后退的动作之后,那小女孩朝着这边走来的动作也是一滞,眸子里竟闪过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她是在悲伤着的,为了引商躲避她而悲伤。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更觉惊悚。
院子里的赵煦和彩儿都在那小女孩站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不对,赵煦一眼望见了自己的长姐和堂兄,很快便慌了神,“姐姐,阿凉她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要抓她走!”
小女孩不会说话,每当他问对方名字时,对方也都是笑着摇摇头,他便自作主张的唤对方一声“阿凉”,只因两人初见那次,夜冷风凉。不过这一次,他误以为自己的姐姐和堂兄都能见到阿凉,便冒冒然的喊了出来,反倒把自己姐姐吓个不清。
赵颜双腿一软,幸好被堂兄及时拽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她伸着手指头指了自己弟弟半天,“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赵漓更加痛恨自己看不见,只有把恳求的目光投向其他几人,让他们快些想个办法出来。
可惜引商几人同样不知所措。
阿凉在瞬间的失落之后,想要与引商亲近的心情似乎又占了上风,很快便重新鼓起勇气向这边走了过来。她像个如同她外表那样年幼的稚童一样,走起路来都是一蹦一跳的,两根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翘一翘十分有趣。
稀奇古怪的事情,引商见的太多了。可是在面对这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小鬼时,却慌乱得连手足无措,她甚至不敢向那边多看一眼,眼见着对方走了过来,一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只能将目光无助的投向身边几人,希望他们“救救”她。
卫瑕思绪极乱,天灵弄不清状况,赵漓赵颜兄妹两人看不到阿凉……到最后,引商一步一步后退,竟撞到了华鸢身上,而后者今日安静的出奇,引商一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表情,已见他挡在了她的身前,留给她一个背影。
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见到的人躲在了别人的身后,已经走近的阿凉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她尚且年幼,身量矮小,想要看清华鸢的脸还要仰起头来。可就在她慢慢抬起头将对方的容貌看了个仔细之后,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困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拼命回忆着。
没一会儿,复又抬头,这一次她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眼下那颗红痣上,凝视许久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霎时如同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不会说话,抓着脸颊张大了嘴似乎在拼命的哭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映在众人眼里只是一副似哭非哭极为狰狞的表情。
半天没听到任何声响,引商实在是不解,便悄悄从华鸢身后探出个头来,结果这一看,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阿凉无声的哭喊了半刻,慢慢将一双小手捂在了眼睛上,似乎在小声的啜泣,可就在华鸢向她伸出手之后,她也猛地抬起头来,那张脸再不是白皙细嫩的模样,而像是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放眼所见之处尽皆溃不成形,脸颊上的肉块几乎要掉落下来,甚至有虫咬啃噬的痕迹。
面对华鸢伸过来的那只手,她只回以了无声的嘶吼,眨眼间就化为烟尘消失在众人面前。
直到卫瑕走过来对她说“先回去。”,引商才从刚刚那一幕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她像是刚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上,就连天灵这样力气大的人都用了三次才拽起她。
刚刚那场面可怖吗?确实可怖,但却远远不及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厉鬼可怖。她的震惊与无助,更多是源自那无可抑制的悲伤。说不清缘由,就连流泪的力气都似乎失去了。
天灵连拖带拽的将她带到赵家备下的客房里。卫瑕倒是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一面安抚着不知实情的赵家兄妹,一面偷偷塞给天灵一张符咒,纸上用朱笔写着花渡二字,只需放在白烛上点燃就可以。这是花渡私下里交给他的,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以便就连引商都六神无主的时候,他们可以找他帮忙。
天灵憨憨的应了声,然后偷偷揣着符咒找人帮忙去了。
华鸢又坐在门边望天发呆,卫瑕看了他两眼,也没有多言,只将目光移到面前的引商身上,用手指节轻敲着桌子,“叩叩”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就是童鬼?”他问。
无论是灵言还是能看到鬼怪的眼睛,都是他近些年才得来的,鬼神之事于他而言还很陌生。
引商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不过好在时间虽久了些,最后还是能冷静下来回答他,“与寻常童鬼有些不同。”
寻常的童鬼,大多是年幼夭折的孩童,还有就是婴灵,也就是胎死腹中的婴儿……这些童鬼虽然不明事理又怨气极重,却都重不过最后一种,那就是母亲亡故后,腹中所怀胎儿却未死。他们未在母亲下葬之前被发现,往往是在棺木或坟茔中出生,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降生,却打从生下来开始就困于棺中,至死都无法解脱,怨念之深难以深想。
这种事少有发生,或者说,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无人知道。故此,引商很少会听到这样的传闻,今日见了阿凉才突然想到这么一回事。她知道有些婴儿在死去之后也会随着年月流逝不断长大,只是无论如何也长不成大人模样,至多是懵懂幼童。
阿凉想必也是如此了。
“也许她……真的是你前世的女儿。”斟酌了一下,卫瑕还是决定说出口。而且不同于刚刚慌乱时的脱口而出,这一次他语气认真,哪怕是冒着被指责的后果,也如实将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猜测告诉她,让她慎重的想想。
引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认同他的看法。
卫瑕心知她现在思绪极乱,便也没再与她继续说下去,只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自己则慢慢挪步到门口。
门外,赵颜似乎在与赵漓争执着什么,一见卫瑕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一想到上次扶乩那事,赵漓就防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再惦记着哪个男人,看到卫瑕出来之后便连忙赶了她去赵煦那边。
“也不知道还嫁不嫁的出去!”目送妹妹离开之后,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娶了她不就成了。”本来已经快要睡着的华鸢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赵漓一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我?那怎么成呢?她可是我亲堂妹啊。”
堂妹又不是表妹,同姓不婚,这不是*吗!
听了这话,华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并非同父同母,堂兄妹又如何?上古之时,亲兄妹之间通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现在可不是上古之时了!”赵漓连连摇头,似乎不理解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这样说。
华鸢也懒得再理他,继续抱着门框睡觉。
卫瑕站在门内,虽然双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兴致却未减,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个似乎已经陷入梦乡的人,脑中那模糊的猜测渐渐成了形。
快要入夜的时候,花渡才出现在赵府。
撑着伞在围墙里那棵桃树下站了许久,枝叶已经枯萎,不时有阴冷的寒风刮过,他却纹丝不动,直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一路上,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随,每每回头却不见那人的身影,速度之快就连他也来不及反应,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这样的情形自他成为阴差以来绝无仅有。
慢慢握紧伞柄,他用余光瞥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正要转身将其收在伞下,却听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唤,“花渡?”
花渡抬眸望去,竟见道观那几人都没睡下,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而更令人诧异的是,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竟也没有逃开,而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没顾得上与其他人打声招呼,很快转身看向身后的身影,结果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身量似乎还不如他的腿高,正仰着头仔细看他。
是人是鬼他还分得清,正想分辨对方意图时,对方却朝着他猛扑了过来。
远远看着这场景的引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已经认定了自己还会看到今日见过的那一幕。
可是,令所有人,甚至是花渡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是,阿凉在扑到他身边之后,不等他闪躲开,她便已经紧紧抱住了他。哪怕努力踮起脚来也只能抱住他的腰,她也不肯松手,用小脸蹭着他,那神情中满是依赖,如同孩童见到了自己至亲之人,安心的在撒娇。
怔愣过后,花渡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是瞠目结舌的模样,这才慢慢镇定下心神低头看了看。
阿凉眨着一双大眼睛,嘟着嘴抱紧他,似乎不满他不理她。
他不由尝试着蹲下身,阿凉无需再踮起脚抱他,自然笑得开心,张开胳膊便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偎在了他的怀里,好像见到了自己在这世间最信任的人,好像……在抱着自己的父亲。
渡长安 第66章 童鬼(5)
即便已经快要踏入初春,遍眼望去,长安城还是一片素白之景。据说,东晋时谢安谢太傅曾在寒冷的雪天与聚集在一起的子侄辈讲论诗文,忽然,雪下得很大很急,太傅便高兴的问“这纷纷扬扬的白雪像什么呢?”,他的侄子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而他的侄女谢道韫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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