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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顾青哦了一声,撇了撇嘴。
所谓“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没错,生鱼片早在唐朝就有,日本引以为国粹的玩意儿是中国老祖宗玩剩下的。不同的是,日本因为靠海,吃的鱼片都是海鱼,而大唐是内陆国家,河鱼也能做成鱼脍,只是过程很麻烦。
鱼脍首先要腌制,切开后要挑刺,最后切成薄片,用神秘的酱料腌入味。
吃起来颇有嚼劲,口感说不上层次丰富,主要是吃个鲜味,可是挑刺的过程很麻烦,所以平民家庭通常不怎么吃鱼,就算吃也是吃的烤鱼,很少有闲工夫去一根根把刺挑出来。
权贵家庭或许经常吃,毕竟挑刺的活儿不用亲自干,自有厨子代劳。
顾青不喜欢吃生鱼片,准确的说,他拒绝所有生肉,怕闹寄生虫。
“快天黑了你跑来干嘛?鱼只有一条,我不会让你蹭的。”
对沈田的到来,顾青的第一反应就是护食。
沈田失笑:“侯爷多虑了,末将不好此物,但侯爷只吃一条鱼未免少了点,末将帮您再捞几条。”
说完沈田起身脱了上衣,精赤着上身蹚进河里,夕阳金色的余晖下,沈田身上虬结的肌肉泛起古铜色的光芒,像……少林寺的十八铜人。
赤河的水不深? 它的源头是昆仑山脉的雪水,流到西域时已是强弩之末,河水只有每年的夏天才算水量充沛? 秋冬两季基本已干涸。
沈田赤着上身下河? 手里握着一支铁镗? 走到河中间盯着河水观察了一阵,忽然发力猛地朝河水里一砸,砰的一声巨响? 河面上竟然浮起了几条被打晕的鱼。
顾青目瞪口呆? 然后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自己坐在河边钓了两天的鱼,结果只钓上来一条,人家挥舞着一根铁镗下河? 片刻间便捞起好几条。
感觉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有了崩塌的迹象。
沈田将打晕的鱼捞起来扔上岸? 站在河里挥手道:“侯爷够不够?要不要末将再捞几条?管饱!”
顾青黑着脸? 摇了摇头。
沈田这才上了岸? 胡乱地擦了擦身子? 也不穿衣裳? 光着膀子坐到顾青身边。
“侯爷以后想吃鱼跟末将说,夏天赤河里鱼不少,末将帮您捉,要多少有多少,您这样钓鱼太慢了? 半天难得钓一条? 命短的人怕是活不到鱼上钩的那天。”
顾青冷着脸道:“你懂个屁? 我钓鱼……为的是雅兴? 为的是悲悯众生,为的是超度河里的鱼。”
生硬的借口令沈田不知该不该露出心悦诚服的样子,狐疑地扫了一眼那条被腌制得妥妥的鱼? 生前不知遭受了多么惨不忍睹的酷刑,然后迟疑地点头:“是是,侯爷悲悯众生,您钓的这条鱼死后若知侯爷是用红烧的方式帮它超度,定会对侯爷感激涕零……”
顾青叹气,这帮部将从韩介到沈田,杀人冲阵都是难得的骁勇之将,但是都不怎么会聊天,一聊就死。
“换个话题,不然我会越来越尴尬。”顾青果断地道。
沈田叹了口气,道:“侯爷,裴御史下午来大营了,咱们挖的坑他居然没上当。”
顾青平静地点头:“意料之中,裴御史不是蠢货,这个坑挖得太大,不上当是正常的。”
沈田不甘地道:“差一点就上当了,当时他都已经提笔了,不知为何突然反应过来,果断把笔扔了,可惜就差一步他就万劫不复了。”
顾青苦笑道:“其实就算坑了他也没多大的意义,死了一个裴周南,陛下还会继续派人来安西的,我总不能将陛下派来的人杀了一个又一个吧?”
“侯爷,末将留在西域商路附近的一千兵马是否撤回?”沈田不确定地问道:“他们的粮草饮水不多,该回营补充了,这几日他们剿了好几股盗匪,战果颇丰。”
顾青问道:“这几日城里盛传盗匪劫杀商队,那些所谓的商队尸首都是盗匪的吧?你确定没有真杀商队吧?”
沈田急忙指天发誓:“末将发誓,尸首全都是盗匪的,剿灭盗匪之后给尸首换上商人的衣裳,绝不敢真杀商人,侯爷军令在前,谁敢违反谁就掉脑袋。”
顾青嗯了一声,道:“你派人去告诉那一千兵马,再灭两股盗匪,制造两起‘惨案’传到龟兹城让商人们都知道,然后便可以回营了。裴御史脑袋上的这口锅,我要让他背得扎扎实实。”
说着又对韩介道:“你让亲卫乔装进城,跟客栈女掌柜说,再煽动一下城里商人的情绪,狗官害得西域商路不安宁,多挨几天骂有助于三省吾身。”
锅里的油烧滚了,将腌了半个时辰的鱼下锅,刺啦一声,一阵浓浓的鲜香传开。
顾青漫不经心地煎着鱼,一边道:“从今日起,我主动让出节度使权力,对外就说裴御史下令安西军不准出营,节度使不敢违其令,故而安西四镇军政诸事不必请示我,我要度个长假,嗯,军政事你们可去请示裴御史,人家远道而来,为的不就是牵制我的权力吗,呵,我主动帮他达到目的,皆大欢喜。”
沈田犹豫道:“若裴御史果真不客气地接管了节度使之权,代侯爷处置安西四镇军政诸事,该如何办?”
顾青笑了:“如果裴周南真敢这么干,我就真佩服他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从七品监察御史到三品节度使,一下猛跳了四级,这得面北而拜,遥贺裴家祖坟冒青烟啊。”
扭头看着沈田,顾青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较量,拼的是心智,比的是机谋,既然裴御史来势汹汹,我便示敌以弱,让他高兴几天吧。不过我与他的争斗只能限定在我和他之间,安西军将士们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你回去告诉常忠,每日的操练风雨无阻,还有刘宏伯招募的团结兵,他们也要每日操练,我麾下的将士不收混日子的。”
沈田抱拳道:“是。”
顾青又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有,将士们每日操练后,前十前百皆有奖赏的,这是咱们安西军的规矩,我休长假期间,每日操练后你们几个将军去找裴御史,找他要赏钱,反正我任节度使时赏钱都是当场兑现,就不知道裴御史有没有这个底气了,河东裴家富可敌国,想必是不差钱的,你们莫跟裴御史客气。”
沈田一愣,接着嘿嘿阴笑起来:“是,末将一定会与袍泽们一起向裴御史要赏钱的,反正赏钱必须当日兑现,否则军心动荡,若是引起了哗变,可就不知是谁的责任了……”
顾青也一同阴笑起来,随即忽然变脸:“好了,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沈田差点噎到,愕然道:“侯爷为何突然赶末将回去?”
“因为我看到你咽口水了,定是垂涎我做的红烧鱼,回去吧,仅有一条,恕不招待。”
“末将不是为侯爷捞了几条……”
“呵,我一军主帅为你下厨,你的面子比李司马的屁股都大,滚蛋吧。”
…………
裴周南陷入了霉运之中,而且不止一桩霉运,简直好像捅了霉神家的马蜂窝,霉运如马蜂一般蜂拥而至。
当日向商人们许诺出兵,裴周南到了大营发现自己无权调兵,幸好自己从长安带来了一千兵马,于是当着全城商人的面,裴周南将这一千兵马调离出城,宣称北上剿匪。
总算勉强压下了商人们的骂声,裴周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大营驻军又来了一位亲卫,陪着笑恭敬地告诉裴周南,近日顾侯爷贵体染恙,不克劳顿,请裴御史代为处置安西四镇军政诸事,待侯爷身体康复后再行接管。
亲卫没等裴周南反应过来,说完转身就走了,裴周南急得拔腿就追,然而那位亲卫跑得比兔子还快,骑上马瞬间就没影了。
裴周南气得想杀人,更想杀姓顾的节度使。
这算什么?以退为进吗?
就算你真想交权,……你倒是把帅印留下啊!倒是给节度使府上下官吏发个公函啊!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代你处置军政事?
次日,裴周南还躺在床上睡觉,府外又传来了坏消息,盗匪又灭了一支商队,同样是不留活口,二百多人的商队全部横尸西域商路上,龟兹城内得商人们再次忐忑不安,纷纷大骂狗官擅权,祸国殃民。
上午时分,裴周南还未从接连不断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安西军大营的常忠,沈田,李嗣业等将领找上节度使府,将裴周南堵在屋子里。
将领们堵门的目的很简单,以往顾侯爷为主帅时,不仅每日亲自与将士们一同参与操练,一丝不苟地完成每日的操练流程,而且操练过后还会给当日优胜者发赏钱,发肉,今日操练过后却久不见动静,裴御史是否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裴周南快被逼疯了,愤怒地拍案而起。
常忠等将军们都是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岂会怕这点小动静小恐吓?于是众将两眼圆瞪,发出“嗯”的一声,不甘示弱地与裴周南对视,目光里的含义如果翻译成语言的话,大抵便是“你瞅啥”。
良久,文化人在武将们的逼视下率先怂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叹道:“顾侯爷如今人在何处?带我去找他。”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万人夹道
非暴力不合作就是顾青的策略。
李隆基派来的钦差大臣得罪不起,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那就主动退让,退到让裴周南担当不起的程度,他便知晓利害了。
军镇节度使不是那么好当的,既要操心军政诸事,又要钱粮供应,战马喂养,兵器维护,将士兵饷,城内发展商业,城外操练将士,入则维系军政将官的拥戴,出则浴血沙场剿匪除霸……
顾青前世当过领导,带过团队,有充足的管理经验,上任一年多了,处理这些事务仍有些手忙脚乱。
而裴周南这个监察御史显然不是当节度使的料,第一天就有些扛不住了。而且他遇到的难题都是最现实的问题,粮草,钱财,人心,威望,这些问题不是靠官职就能解决的。
裴周南接手安西节度使不到一天就快崩溃了。
当顾青仍在赤河边钓鱼野营时,裴周南已踏上了寻找节度使的漫漫长路。
在亲卫的带路下,裴周南出城往南行了一百多里,终于在赤河边找到了顾青和亲卫们扎下的营地。
见顾青坐在阳伞下一脸悠闲地钓鱼,裴周南当时便觉得一口逆气直冲脑门,天灵盖隐隐接收到西天雷音寺暮钟梵唱的5g信号……
“顾侯爷,您倒是悠闲得很啊!”裴周南咬牙道,努力保持语气平静。
顾青颇觉意外,欣喜道:“裴御史也放假了?来来,我让亲卫再拿一根钓竿,咱们一起钓鱼,我做的红烧鱼味道可谓大唐一绝……”
“不必了!”裴周南失控大吼了一声,随即惊觉失态,于是放缓了语气道:“不必了,顾侯爷,您是安西节度使? 还请侯爷莫忘了本分,扔下安西诸多军政事务不管,竟然跑到外面钓鱼露营? 侯爷? 此非人臣所为!”
顾青眨眼? 无辜地道:“安西军不准出营,安西四镇内政事由上下官吏打理,节度使不需要做什么呀? 裴御史为何一脸不高兴?”
“军政主帅怎能渎职怠政? 侯爷不在节度使府,可知如今的节度使府有多乱么?”裴周南怒道。
顾青笑道:“裴御史莫闹,有你在龟兹城坐镇? 节度使府怎会乱?”
裴周南一滞? 他知道顾青这几日举动异常的原因? 是对他插手干预安西军政事不满? 然而他是天子钦差? 顾青不敢得罪? 索性将所有事务扔了不管,躲在一旁看他的笑话。
而他,确实闹出了笑话,不仅是笑话,而且是麻烦。
从长安带来的一千骑队被派出去了? 但裴周南并未做什么指望。在西域这片广袤的地面上剿匪不是那么容易的? 盗匪不是傻子? 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他们来杀。要有经验丰富的向导? 要有布下多年的眼线耳目,还要有久经沙场的将军领兵,才能从容地找到盗匪巢穴? 一举剿之。
所有的这些,裴周南麾下这支千人骑队都没有,这一千人派出去等于是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不被沙尘暴吞了算他们命大,剿匪?怎敢指望?
想到自己面对的麻烦,裴周南头都大了,面对顾青时也不敢再大声说话。
“侯爷,你我相争,何必牵扯无辜之人,何必让安西横生事端。”裴周南无奈地叹道。
顾青冷笑。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最后反倒变成他顾青无理取闹了,文人的嘴啊……
“裴御史,你是陛下派来安西牵制节度使的,我明白你的立场,但你能否告诉我,作为安西节度使,我该如何做?”顾青斜乜他一眼,道:“我欲出兵剿匪,你说安西军不可妄动刀兵,我放下一切军政事,你说我渎职怠政,最后还怪我横生事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裴御史啊,你搞得我思路好乱啊……”
裴周南哑口无言。
没错,他刚来安西时急于刷存在感,有些事情确实操之过急,不仅犯了错,还惹下了麻烦,盗匪未被剿尽,而致商队频频被杀害,此事他难辞其咎。
“侯爷,下官承认撤兵的军令欠考虑,犯下了大错,请侯爷看在同为大唐臣子的份上,回龟兹城主持大局,你我之争不可让大唐基业受损。”裴周南诚恳地道。
顾青翻了翻眼皮,道:“不回去,对了,我打算向长安上疏,请求陛下将我调回长安,这个节度使我不想干了,裴御史之才冠绝长安,不如由你来当这个节度使,或许安西在你的治下能够让大唐威服西域,子民安居乐业。”
裴周南急了:“侯爷请三思,你我不过口角之争,何必动辄请辞?以后安西之事你我尽可商议而决,撒手不管可就不对了……”
顾青扯了扯嘴角:“我这人行事霸道,凡事不喜与人商议,裴御史,任何事若商量着办,万事皆废,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裴周南一滞,脸色愈发难看。
顾青将钓竿递给身后的韩介,站起身道:“高仙芝走后,安西由我顾青一人一言而决,我对陛下对大唐一片忠赤之心,俯仰不愧天地,陛下将安西交给我,是信任我这个人,陛下让你来安西,牵制的是节度使这个官职,而不是我这个人,这一点,我希望裴御史想清楚。”
“如果你想不通,安西这片地面上,你我二人只能留一个,不是你走就是我走,如果你能想通,往后关于安西军政事不要胡乱插手,我这人护食,吃的也好,穿的也好,权力也好,谁若把手伸过来,我会忍不住剁了他的手,裴御史上任之前若在长安打听过我的为人,应知我所言不虚。”
说完顾青转身便走。
裴周南脸色时红时青,又愤怒又无奈。
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教训,委实是件非常难堪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形势逼人,事实上他裴周南解决不了的麻烦,顾青能解决。
于是裴周南不得不追着顾青背影道:“顾侯爷,商路盗匪的事……还请侯爷下令出兵,勿使西域商路上再添冤魂了。”
顾青转身看着他,忽然一笑:“我若下令出兵,你在奏疏上会如何写?”
裴周南忍着怒气道:“自然是侯爷肃清商路,剿除盗匪,功在大唐社稷。”
顾青哈哈一笑,转回身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大声道:“韩介,派人快马回营,执我帅印传令沈田,率所部五千兵马整军出营,剿除商路盗匪……”
顿了顿,顾青仿佛故意似的,加重了语气道:“……按老规矩,不留活口。”
裴周南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句话。
关于盗匪留不留活口的事,他曾经与顾青也有过争执,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顾青如此强势,当着他的面仍下令不留活口。
一名亲卫上马匆忙朝龟兹城外大营飞驰而去。
…………
钓了两天的鱼,顾青终于回龟兹城了。
领着亲卫们刚进城,所有看到顾青的商人和百姓们纷纷欢呼起来,欢声雷动,直震云霄。
人们纷纷簇拥在顾青四周,笑着不停地行礼道谢,感谢顾侯爷出兵剿匪,感谢侯爷维护一方安宁,顾青面带微笑,与百姓和商人们一一回礼,态度温和且谦逊。
裴周南跟在顾青亲卫的身后,见百姓们如此拥戴顾青的场景,裴周南不由五味杂陈。
就在昨日,就在此地,裴周南也被百姓商人们包围着,不同的是,全城的百姓和商人都在骂他奸佞,骂他祸国殃民,他当时也答应了出兵,也答应一定还西域商路的安宁,可是没人信他,最后他几乎是被百姓们戳着脊梁骨掩面败逃而去。
而今日此时,同样做出出兵剿匪的决定,顾青却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和真心感激,那一张张朴实的脸上带着尊敬和爱戴,每一张表情都是真实的。
人间百态,众生万种不同,此刻却为了一个人而露出同一种模样。
裴周南垂头走路,缩在袖口里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到底……我与他哪里不同?都是大唐的官儿,都是真心想为安西的子民们做点什么,为何受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差在哪里?
夹道欢迎的人群里,一位老人拦住了顾青的路,先躬身行礼,然后恭敬地道:“侯爷,听说咱们安西来了奸臣,从长安来的官儿要夺您的权,可有此事?不管是谁夺您的权,咱们龟兹城的百姓可不答应!”
老人身后,无数百姓纷纷附和起来。
“对!当初是谁浴血豁命战吐蕃,保住了咱们龟兹全城的性命,当初是谁减了城中赋税,扩城建市鼓励兴商,让咱们龟兹城越来越富裕,当官谁不会?让咱们普通子民富裕才是真本事,咱们百姓才服他!”
“没错,我纵然是吐蕃的商人,但我也只服顾侯爷,谁能让咱们商人赚钱,咱们就服谁!”
一句句刺耳的话传进裴周南的耳中,裴周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躯气得微微直颤。
顾青脸上带笑,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
这帮人该不会是客栈女掌柜请来的托儿吧?说这种话岂不是激化我和裴周南的矛盾么?
于是顾青微笑道:“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子虚乌有的事,大唐天子英明睿智,明见万里,我也是天子派来的官儿,也是从长安来的,日后安西会越来越繁荣,你们也会越来越富裕。”
人群再次欢呼,然后以那位老人为首,恭敬地避让一旁,为顾青让出一条道。
顾青朝众人回了一礼,然后微笑着从人群让出的那条道通过。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李十二娘曾经那句话的含义了。
“侠”之一字,拆开来便是“万人夹道”,这个字真的很贴切。
裴周南垂头跟在顾青的亲卫们身后,握紧了双拳一声不吭地走。
此生受过的最大屈辱,便是此时,此刻。
个人的屈辱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顾青在龟兹城里受到的拥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安西军将士和龟兹城百姓对顾青是发自内心的敬仰,他的一举一动无论对错,皆被安西的军民毫无理由的信任。
裴周南忽然察觉到天子的担心并非多余,顾青此人委实有几分本事,来安西上任仅短短一年多,便被军民如此拥戴,若再经略安西三五年,他绝对有登高一呼而应者景从的号召力。
忠于朝廷,忠于天子,顾青便是大唐之福,若稍有逆举之心,便是乱世贼子,社稷大患。
此患,不亚于范阳的安禄山!
裴周南走在人群里抿紧了唇,脸色铁青。
肩头的使命感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明白了天子的忧虑,明白了天子派他来安西的苦心。
军镇节度使之权,必须有所制约。这一次裴周南确实办错了事,往后他会愈加谨慎地盯住顾青,不能让大唐的安西都护府从此姓顾。
…………
沈田所部四千将士出营继续剿匪,与此同时,裴周南派出去的千人骑队果然未出意料,在商路上漫无目的地搜寻了几日后,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回来了。
裴周南并未责怪他们,温言宽慰几句后,让骑队回营歇息休整。
一切事情发生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几日之后,西域附近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顾青仍旧执掌安西节度使大权,裴周南经此一事后老实多了,对顾青处置的安西军政事很少再干涉,大多数都是含笑附和,与边令诚一左一右简直一对哼哈二将,在安西军大营里毫无存在感。
然而顾青也没得意多久,几日后,正是酷暑时节,从长安来了一位宣旨得舍人。
这次的宣旨绝非升官晋爵,而是少有的措辞严厉的训斥责讦圣旨。
自上次裴周南将边令诚送来的黑材料整理了一番写进奏疏后,长安方面终于有了回音,这次李隆基再不复往常对顾青的和气亲切,而是异常严厉地训斥顾青,责讦他妄杀武将,行事张狂,目无朝廷,与民争利等等。
言辞异常严厉,顾青跪在地上听懂后不由脑子一阵发懵。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失其鹿
自从天宝十载初识李隆基,一直到现在,印象里李隆基从未如此严厉地对待过顾青,大多时候李隆基都是和蔼可亲的,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李隆基在待人接物上颇有魅力,他的虚伪,他的猜忌,都隐藏在豪迈重义的表象下。
所以当李隆基的训斥圣旨被顾青听懂后,顾青半天没反应过来,总觉得不适应。
“呃,天使是否念错了?这道圣旨不是给我的吧?”顾青双手从舍人手上接过圣旨,左右翻看。
舍人一脸无奈:“顾侯爷,没错,这道圣旨就是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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