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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顾青摇头:“不对,陛下应该是要骂裴周南的,我又没错,凭什么挨骂?裴周南才应该挨骂……”
目光希冀地看着舍人,顾青道:“陛下是不是还给了裴周南一道圣旨?给他的圣旨是不是骂得更狠?天使透露一下,让我心里平衡一点……”
舍人苦笑:“没有给裴御史的圣旨,只有给侯爷的。”
顾青失望地道:“不应该呀,裴周南才是坏人,我是好人。”
舍人摇头道:“下官不知,下官只是奉旨而来,安西都护府孰是孰非,下官无权评断。”
“不是,我与天使讲讲道理,你回去后转告陛下,反正我是好人,裴周南才是坏人……”顾青拉着舍人喋喋不休开始嚼舌根。
舍人面色发青,几次想推搪告辞,顾青仍死死地拽着他。
许久之后,舍人失魂落魄地进入顾青给他安排的营帐,脑子里仍嗡嗡作响,一阵阵杂音穿脑而过。
顾青回到帅帐,独自坐在桌边? 垂头仔细端详圣旨,将里面每句话每个字都细细地咂摸一遍,越品越觉得味道不对。
李隆基的猜忌心理加重了? 或许是自己杀田珍一事? 或许是操练将士给重赏邀买军心一事? 总之,李隆基对他在安西的有些作为已表示出了不满。
李隆基不满的背后,其实是不安。
但顾青的作为又没到必须将他调离安西的地步? 安禄山拥三镇十五万兵马? 换掉绝大部分汉人将领,三镇营团以上将领皆是胡人,甚至将势力渗透到长安的朝堂上? 暗中不知买通了多少朝臣? 相比之下顾青的所为还算是比较轻微的。
然而已经有一个欲削又不能削的安禄山在前了? 李隆基不能坐视大唐出现第二个安禄山? 于是才下了这么一道如此严厉的训斥圣旨。
顾青很快意识到? 这其实是李隆基对他的敲打和警告? 明明只是杀了个田珍,以及给了将士们一点奖赏,可李隆基却小题大做,借此事警告他在主政安西时注意分寸,不要干出格的事? 并提醒他长安还有天子? 还有朝廷? 要记住你是谁家臣子。
看着手里这道圣旨? 顾青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天威难测么?
其实这恰好说明了李隆基如今的忐忑心情,年近七十岁的他,安享了半生太平? 如今终于察觉到不安了么?
当初那么宠信一个肥猪般的胡人,昏庸到竟敢封他为三镇节度使,这些年不知赐了他多少超过臣子规格的仪仗和礼物,对他简直比对亲生的太子还要亲密,浑然不觉他手里的兵马越来越多,朝廷任命的将领被他排挤得越来越少。
温柔乡亦是英雄冢,这些年沉醉梨园,沉迷歌舞,霓裳羽衣谓为千古绝唱,可惜大好江山终究在歌舞升平中摇摇欲坠,太平天子眼看就要面对不太平的世道了,谁的过错?
顾青从手里的这道圣旨上看到了色厉内荏,看到了猜疑不安,也看到了开创一朝盛世的所谓英武君王内心深处的阴暗与懦弱。
这大好的江山,你却打理得漫不经心,你不要,自然有人想要,纵然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顾青独自在帅帐内坐了很久,然后收起圣旨,忽然扬声道:“韩介,传令将士,马上操练!”
韩介的声音从帅帐外传来:“侯爷,今早将士们已操练过了。”
顾青冷冷道:“那就再操练一次,让他们操练难道是害他们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道理还需要我说?”
“是,侯爷。”
很快,大营内传来隆隆的擂鼓声,大军将士聚集于校场,一阵阵操练喊杀声石破天惊,震荡大漠。
刹那间,相隔千里的两地仿佛近在咫尺。
长安梨园的歌舞笙乐,安西校场的金戈铁马,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同在一个时空,渐渐更迭,轮回。
在这片金铁相交的肃杀气氛里,顾青在帅帐内独自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面向长安方向遥遥举杯,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王失其鹿,群雄共逐,臣亦是群雄之一,愿为陛下寻回失鹿。
…………
不知不觉,龟兹城里的吐蕃商人越来越多了。
一小部分是经常来往于吐蕃和龟兹之间的熟人,更多的吐蕃商人却是陌生面孔,他们和别的吐蕃人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大热天半披着皮袍,带着羊毛毡帽,脸上两团高原红,见谁都是憨厚的笑,露出一嘴大白牙,看起来憨厚老实。
遇到稍微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大唐人,他们便会高兴得载歌载舞,从来不管什么场合时间,野猪烂泥打滚般的舞姿说来就来,更不管别人尴不尴尬。
别的人尚在奇怪为何最近城里的吐蕃商人越来越多,只有顾青和裴周南知道这些陌生的吐蕃商人来到龟兹做什么。
在顾青的授意下,龟兹城以节度使府的名义在集市西面准备了两间商铺,专门负责收购吐蕃的药材。
不管新来的还是老熟人,这些吐蕃商人们皆是满载药材而来,药材的品质有好有劣,顾青早有吩咐,负责收购药材的官员很公正,不管任何人拿来的药材,只收品质好的,劣质的拒收。
那些被拒绝的吐蕃商人一脸绝望抱着药材坐在商铺前大哭也好,撒泼打滚也好,唱歌跳舞哀求也好,总之,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一根草都不会收。
排队等着收购药材的吐蕃商人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的同时,心里也暗暗警醒了自己。
唐人收购药材是真的,但唐人要求药材必须保证质量也是真的,长得难看的药材往后千万不能运来龟兹,否则必然是白跑一趟,上千里路折腾,赶着骆驼马匹翻越昆仑山脉,结果连回去的路费都赚不回,耍弄小聪明妄图占点小便宜,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血本无归。
至于那些药材合格的吐蕃商人,唐人很痛快便给了钱,而且是当着排队的吐蕃商人的面给的,一车车的银饼就停在商铺后院,商铺内的差役将银饼一箱箱地搬出来,在阳光发出诱人的璀璨的光芒,刺激得吐蕃商人们热血沸腾。
短短几天,几万两银饼就这样花出去了,收来了堆积如山不知如何处理的药材。
顾青和裴周南每日都来集市视察,看着吐蕃商人们排队等着收购药材的盛况,二人神秘地对视一笑,前几日二人剑拔弩张的僵冷关系,在这件关乎大唐和吐蕃两大强国国运的大事面前,唯二的两位知情人有了一种同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情,僵冷的关系居然缓和了不少。
看够了热闹,顾青意兴阑珊地离开,漫无目的地在龟兹城内闲逛。
不知不觉走到福至客栈外,顾青意外地听到客栈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下意识停下脚步,远远望去,却见皇甫思思正叉着腰,一脸愤怒地指着一名客人的鼻子大骂,泼辣剽悍的样子顾青从未见过。
女人只要长得美丽动人,就算发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被指着鼻子骂的客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一双不规矩的眼珠子盯着皇甫思思的脸庞和身段上下打量。
皇甫思思怒极,反手一记耳光朝客人的脸上扇去,客人灵巧地躲过。
差点被女人扇了耳光,客人不由恼羞成怒,也不再调戏她,反而一脚踹去,正中皇甫思思的小腹,皇甫思思踉跄倒地,挣扎起身,扭头大声唤店里的伙计出来帮忙,客人见状不妙,果断逃了。
顾青急忙上前几步扶起了皇甫思思,刚才只顾着看热闹,却没想到客人居然会对女人动手,顾青离得太远,来不及阻止。
皇甫思思挨了一脚,头发和衣裳有些凌乱,沾了不少沙尘和泥土草屑。
“你没事吧?”顾青关心地问道。
扭头瞪了韩介一眼,顾青又道:“还愣着干嘛?刚才打女人的那货,你们追上去,十倍报还回来。”
韩介急忙带着两名亲卫追了上去。
皇甫思思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眉宇间再也不见妩媚诱人的表情,她柳眉轻蹙,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理了理发鬓,试图挽回一点外表和自尊。
“何事起了争执?这种事经常发生么?”顾青问道。
皇甫思思强笑道:“做的是迎来送往的买卖,怎能少得了不讲道理的客人?妾身这些年已习惯了。”
顾青皱眉:“习惯被客人揍?”
皇甫思思笑道:“偶尔妾身也会揍客人,遇到出手快的客人,妾身躲避不及,便只好挨揍了,就像刚才一样。”
顾青心情复杂,想说一些不痛不痒关心的话,可又觉得词不达意,心里更多的却是另一种情绪,好像自己的爱车被顽童划了几道痕一般,既心疼又愤怒。
“我扶你回后院坐坐,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皇甫思思摇头,仍努力地理着发鬓,强笑道:“无妨的,只是挨了一下而已,几年前妾身遇到过更狠的客人,一言不合对妾身拳打脚踢,妾身痛得躺在地上双手捂住头,一声声的哀告求饶,他仍不依不饶,那顿打妾身养了两个月才见好,今日算是很轻微了,算不得什么。”
顾青抿紧了唇,愈发心疼了。
不知是怎样的感情,男人就是这么渣的动物,明明心里想娶的人是张怀玉,可此刻仍旧为另一个女人心疼愤怒,想保护她。
“你其实不必亲自打理的……”顾青扶着她朝客栈后院走。
皇甫思思叹了口气,道:“要活下去呀,要挣口饭吃呀,不做这抛头露面的买卖,我还能做什么呢?找个殷实人家的郎君嫁了?哪个殷实人家的郎君愿娶商人妇?”
顾青扶着她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叹道:“你……以后可以报我的名字,龟兹城里无人敢欺负你。”
皇甫思思似乎颇为看重自己此刻的形象,生恐自己狼狈的样子给他留下了不好的记忆,坐下来后仍在不停地理自己的发鬓,拍打身上的沙尘。
眼眉低垂,皇甫思思仍在笑:“妾身当然想报侯爷的名字,但侯爷在龟兹城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外人若知道侯爷保护一个来历不明的商妇,不怕声名受损么?”
顾青笑道:“声名是什么东西?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在长安城是什么声名。”
皇甫思思幽幽叹道:“妾身本是无根浮萍,从懂事的那天起就没想过需要别人的依靠,因为无人能让我依靠,这些年我见到的只有人世薄凉,人情如纸,情爱如烟,侯爷纵然让妾身依靠,焉知某天会不会突然与妾身决绝,那时妾身已习惯了被人保护,我该何去何从?”
顾青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为何突然与你决绝?我们不是朋友吗?”
皇甫思思哀然一笑:“那是侯爷没见识过妾身这个朋友的真面目。”
“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是什么来历,你终究不是坏人,如果我看错了,这双眼珠子真的可以抠下来当泡踩了。”顾青笑了笑,若有深意地道:“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我这个朋友很大度的。”
皇甫思思眼眶一红,垂头道:“妾身……妾身去屋里换身衣裳。”
顾青点头,看她低着头匆匆进屋,顾青忽然叫住她:“你只是个女人,凡事不要硬扛,世道太乱,人心太脏,你扛不动的,在我面前没必要假装坚强,以后我可以保护你。”
皇甫思思没回头,嗯了一声便径自进了屋。
紧闭的房门内,顾青听到里面传来压抑得哽咽声。
她,终究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起事在即
范阳城。
范阳是一座边城,它直面北方的突厥残余势力以及契丹等部落,大唐立国百余年,北方的威胁早在高宗年间已基本被铲除,剩下的大多是一些残余的势力,这些游牧民族缺衣少食,尤其到了冬天更是难以生存。
于是尽管明知大唐不好惹,每到冬天时这些部落的族人还是会冒险南下,对大唐的边城农庄劫掠,运气好的话能劫得一些粮食带回北方草原,从容过冬,运气不好的话,遇到巡边的大唐将士,基本便是整个部落青壮被歼灭。
所以范阳这座边城担负着非常重要的戍边任务,从武则天时期开始,朝廷便不停对这座边城投入无数的兵马和钱粮,渐渐形成了如今大唐的十大边镇之一。
不幸的是,这座边城如今的主人是安禄山。
冯羽最近在范阳混得可谓风生水起。
连李剑七都感到很惊奇,想不通顾侯爷从哪里找来的人才,在范阳城居然能如鱼得水,满城的武将和权贵冯羽都认识,私交甚至都很不错。
来到范阳短短两个月,冯羽已经成了许多将领的座上宾,不仅能够自由进出他们的府邸,甚至能被邀请进入范阳边军大营参观,坐在大营的帅帐里与将军们谈笑风生。
他对外的身份只不过是益州某个地主富户的纨绔子弟呀,难道安禄山麾下的将领们如此喜欢跟纨绔子弟结交么?
李剑七想不明白。
对她来说,范阳是敌后,四面皆楚歌,李十二娘早就告诉过她,安禄山是她们的生死大敌,不共戴天的那种,李剑七跟随李十二娘来过范阳多次,皆在寻找机会打算刺杀安禄山,然而终究事未成。
所以对李剑七来说,范阳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她乔装隐居在民居里,每日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仅将当地话学得惟妙惟肖,而且穿着打扮和容貌上都尽量显得很普通,混入人群里无人会注意的那种普通。
饶是如此? 李剑七在范阳的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某天官兵突然围住她的院子,将她活擒。
相比之下? 冯羽在范阳的日子过得简直太滋润了? 滋润得连李剑七都暗暗嫉妒不已。
这家伙到底给安禄山麾下的将领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何每个将领都对他客客气气,而且亲热得不行,只差烧黄纸插炉香义结金兰了。
李剑七一直在暗暗跟着冯羽? 她不知道冯羽想做什么? 李十二娘早有过吩咐,一切配合冯羽便是,危难之时可以暴露行迹保护他? 然后二人迅速脱逃出范阳。
可惜这两个月来? 冯羽似乎越混越好? 完全不需要她的保护? 她每天的暗中跟随反倒有几次差点被那些将军们的亲卫盯上。
这天夜里? 李剑七照例跟着冯羽? 看着他与一群将军们进了一座青楼,李剑七蹲在外面的暗巷墙角里,看着不远处的青楼灯笼高挂,里面莺歌漫舞生张熟魏,一片喧闹浪荡? 李剑七不由撇了撇嘴? 暗暗骂了一声“登徒子”。
跟着冯羽的这两个月? 这家伙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几个将军逛青楼? 他本人甚至直接在青楼里包了个房,李剑七不由暗暗咒骂,也不怕把身子掏空了。
一直等在青楼外? 直到快子夜时,一群将军才心满意足地下楼,一个个醉意酣然打着酒嗝儿,一下低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
冯羽也喝得摇摇晃晃,亲自将众将领送下楼,一一与他们告辞,约定明日再聚。
看着将军们在亲卫的搀扶下骑上马远去,冯羽这才直起腰,打了个酒嗝儿,微寒的夜风一吹,顿时一阵酒意上涌,冯羽飞快跑到路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半晌之后,冯羽终于吐干净了,长长舒了口气,目光朝青楼对面的一条暗巷一瞥,嘴角微微勾起。
迅速扫视左右,发现没什么碍眼的人盯梢,冯羽摇摇晃晃走向暗巷,一边走一边提拎着腰带,好像要去巷子里小便的样子。
走进暗巷,冯羽刚放开腰带,漆黑的角落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若敢在这里方便,我便割了你的,你的……哼!”
冯羽乐了:“姑娘这是有经验呀,知道男子有那啥,哈哈……”
笑声未落,一道风声拂过耳畔,冯羽背后的土墙粉尘飞扬,待灰尘散尽,土墙的砖块已缺了一大块,不知用的什么暗器,威力很大。
冯羽的酒意顿时醒了七分,急忙恢复了正经模样。
“姑娘,我错了,酒后失言,姑娘莫怪。”说完冯羽毕恭毕敬向李剑七鞠躬。
漆黑的角落里,李剑七嘴角一勾,随即很快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你这几日与安禄山麾下将领来往频繁,可有得到什么消息?”李剑七低声道。
冯羽天生不是正经人,闻言表情又变得轻佻起来:“消息哪有那么容易得到,我才认识他们多久,他们又不傻,刚认识就给我说军机大事,不怕掉脑袋么。”
李剑七不满地道:“那你这些日究竟在忙什么?毫无目的地与那些将领吃吃喝喝么?”
冯羽正色道:“吃吃喝喝也是正经事,再说我的牺牲也不小,每日青楼的姑娘们侍奉他们,都是我请客,花销大得很,顾侯爷给我的钱已被我花掉大半了,更别说我终日饮酒吃肉,已经胖了十来斤,何其的悲凉……”
李剑七没好气地道:“每日身边莺莺燕燕环绕,居然好意思说‘悲凉’,你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
冯羽顿时露出悲愤之色:“你以为被那些庸脂俗粉环绕很美妙么?你以为我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快乐么?你错了!”
李剑七不解地道:“你……”
冯羽忽然变脸,表情贱得不行:“……每日逛青楼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李剑七:“…………”
漆黑的暗巷里,忽然传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击打声,夹杂着冯羽痛苦的闷哼声。
暴雨过后,冯羽一脸痛苦,认真地赔罪:“姑娘我错了,刚才饮了酒,难免言行失态,姑娘请原谅我,莫再动手了。”
李剑七冷冷道:“说正事,若无消息,我便回去了。”
冯羽道:“有消息,安禄山上月秘密见了东北的粟末部落首领,用三十万石粮食和一万匹战马的代价,借粟末部精兵两万,日前这两万精兵已秘密南下,乔装成平卢边军的打扮,在营州秘密集结驻扎。”
李剑七大惊:“私自借异族兵马两万,且已入我大唐境内驻扎,安禄山他……”
冯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惊慌什么?安禄山本就有谋反之心,借调异族兵马不是很正常么?”
李剑七平复了情绪,叹道:“十二娘一直说安禄山必反,我也听过许多次,但今日真发现他开始付诸于行动,难免还是有些惊讶,天子待安禄山如此恩重,居然还不自足,这贼子真是……”
冯羽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子信错了人,错将多年恩典付予狼子贼寇,盛世眼看就要变乱世,可惜了盛世,可怜了百姓……”
李剑七神情凝重地道:“这个消息要马上传给十二娘和顾侯爷,不可耽误,传消息的事交给我,我有办法,你……万事小心。”
冯羽笑道:“这才刚开始呢,过几日我约莫能打探到安禄山的兵马部署,和麾下旅帅级以上将领的名册,以及他们储存粮草兵器战马的地点,顾阿兄还说过,安禄山派人在安西都护府暗中坑过他一次,要我找个机会报仇,我正在琢磨此事,看看能不能让我寻着合适的时机……”
李剑七担忧地道:“安禄山麾下的将领非易与之辈,你手无缚鸡之力……”
冯羽哈哈笑道:“手无缚鸡之力亦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若不信,过段日子便可见结果。”
李剑七眼中泛起异彩,脸蛋忽然一红,声音都变得忸怩起来:“总之,你……一定要小心,若有危难之时,我定会救你,纵然逃不出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
冯羽哎了一声,道:“要死你去死,我可不想死,大好的年华,还没征服世上的莺莺燕燕,怎能轻言‘死’字,呸呸,不吉利!”
李剑七俏脸一僵:“你……”
冯羽急忙道:“哎呀,与你玩笑的,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同生共死,你我可是患难与共的袍泽呢,如果某天我真暴露了身份,你我便一同做个短命鸳鸯,双双携手赴黄泉,或许阎君见你我真情难得,让我俩下辈子做夫妻呢……”
一番话撩得李剑七心弦铮铮乱响,瞬间失了理智和分寸,羞涩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剑七自小被李十二娘收养,李十二娘座下皆是女弟子,李剑七从未与陌生男子有过交集,哪里经得住冯羽这番威力极大的撩骚话语。
“你,你你……不准胡说!”李剑七浑身瘫软,想揍他都没了力气。
冯羽飞快瞥了她一眼,笑得很不正经。
得到世上女子的芳心好像挺容易的,为何听说顾阿兄仍是个童男子?实在想不通啊。
…………
范阳节度使府。
安禄山肥胖的身子缓缓朝正堂内移动,旁边的心腹亲卫李猪儿搀扶着他,每走一步都累得不行。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一个走路都费尽的胖子,居然暗藏狼子野心要造反。
当一个人手里掌握的权力大到一定的地步,心态也会渐渐膨胀,无论看起来多么笨拙多么不可思议,他做出来事情必然是符合他膨胀的心态的,无论成败。
孙孝哲在正堂廊下恭敬肃立,见安禄山蹒跚行来,孙孝哲上前两步搀扶住他的另一侧。
安禄山朝孙孝哲笑了笑,脸上的肥肉瞬间将一双小绿豆眼挤得连缝隙都不见,整张脸看起来就是一个毫无瑕疵的肉球。
“节帅,粟末部来了使者,上午与末将见了面……”孙孝哲小心地道。
安禄山眉目平淡,哦了一声道:“使者说了什么?”
孙孝哲露出愤慨之色道:“使者趁火打劫,要加价,说三十万石粮食和一万匹战马不够,要咱们再加一万匹战马,和十万斤生铁,否则将撤回驻扎营州的两万粟末兵马。”
安禄山哼了哼,道:“告诉使者,就这个价,一文钱都不加,如果他们胆敢撤兵,我拼着不起兵,也要先将粟末部落灭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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