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被称为节帅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显得很有文人风度,淡然道:“无妨,不争片刻早晚,先看看这少年作的诗如何,本官倒是有些年头没见过如此年轻便敢公然题诗的才子了。”
幕宾悄悄撇了撇嘴,小声道:“此少年气虚胆怯,目正却神离,真正的怀才之人不应是如此畏缩的气度。恕晚生直言,看不出他有丝毫才华的样子,勉强作诗,怕是贻笑大方。”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当看一场民间的热闹,落得几分笑谈之资也不错,莫在意结果。”
见中年男子如此说,幕宾只好讪然一笑,不再劝他离开了。
店伙计殷勤地送来了笔墨,宋根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接过笔墨,找了一面白净的墙壁,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下,宋根生提笔落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宋根生一边写,酒楼内的文人一边默念,念着念着,众人的神情渐渐变了。
长短句在唐朝其实被大多数文人所鄙,认为它太通俗,类于乐坊靡曲,失之文雅,青楼乐妓们怀抱琵琶,眼神勾魂,一边拨弹一边浅吟低唱,以艳俗之词句换得恩客赏赐,故而被文人们认为上不得台面。
但是今日宋根生题的这首长短句,用词遣句却毫无俗气,每一字皆精妙之极,整首词读下来令人不由拍案击节赞叹,酒楼内的文人们默默念颂,脸上再不复讥讽之色。
直到宋根生将整首中秋词题完,酒楼内鸦雀无声,静谧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沉默中的震惊,比喧嚣的掌声更令人震撼。
宋根生题完整首词,小心地搁下笔,觉得有点不对劲,身后太安静了,就算是讽刺嘲笑,也总得有人开口吧?
于是宋根生转过身,面向酒楼内的文人们。然后他楞了,他只看到了一片呆滞的目光,还有那闭着眼念念有词的人,似乎在逐字逐句咂摸品味。
宋根生飞快眨了眨眼睛。
似乎……反应不错?尽管他一再推崇顾青的这首中秋词,可此刻见到众人的反应,宋根生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这首词的精妙程度。
心中的羞耻感愈发强烈,可宋根生还是不得不按顾青的嘱咐,整了整衣冠,面朝众人长长一揖,朗声道:“在下,石桥村宋根生。”
这句自我介绍是顾青特别强调的,说什么相当于快递单上的地址,没有这句介绍,宋根生今日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尽管不懂顾青说的“快递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老实照做了。
介绍过后,宋根生便翩然离开,留下一众仍在品味咂摸的文人们。
那张偏僻的桌边,中年男子阖目默念了好几遍中秋词,终于睁开眼,赫然发现那位题词的少年已不见踪影,中年男子不由露出错失扼腕之色。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句子,好句子啊!”中年男子长叹,神色索然道:“从今以后,中秋之词尽废矣。”
桌后的幕宾也是一脸赞叹,夹杂着一丝刚刚贬低少年的羞惭之色,捋须也在默念这首词,忽然皱眉道:“节帅,今日早已过了中秋,为何那少年偏偏在酒楼上题一首中秋词?虽是好词好句,可终归不大应景呀……”
中年男子笑了:“如此绝妙之词,若是本官作出的,哪管什么时节,管什么应景,本官恨不得随时随地题笔显摆,一生之中但只能作出这么一首名垂千古的好词,够我一辈子炫耀了。”
神情一肃,中年男子喟然叹道:“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少年居然身怀如此称冠世人之才,倒真是走眼了。此人诗才绝世,胸中必乾坤,此人,吾欲寻之。”
幕宾顿时露出难色:“节帅,陛下的旨意已下了半年,节帅如今仍在路途未曾上任,时间耽误太久,怕长安那边会怪罪……”
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蜀道何其难行,半年从长安到蜀州,已然不错了,临行前陛下召见我,我便跟陛下提前说过,陛下必不会怪我,寻访民间一少年,耽误不过一两日,怕什么。”
阖目再次细品了一遍中秋词,中年男子叹道:“真是绝妙好词啊,石桥村,石桥村……值得一行。”
朝为田舍郎 第六十六章 新客来访
张怀玉又消失了两天,再次出现在石桥村时,牵了一头牛回来,活的牛。
顾青正在院子里忙着做他的新玩意儿,见白衣胜雪的张怀玉牵着一头脏兮兮的牛进门,顾青不由惊呆了。
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就像一个在城里开惯了法拉利的白富美忽然戴着草帽开着拖拉机,遥望无垠的麦浪深情地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
顾青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不得不接受眼前这幅画面,然后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这女人在自毁形象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九头牛都拉不回。
“牵头牛回来干啥?”
张怀玉左右环视,似乎在找牛棚,嘴里淡淡地道:“你不是说会做牛肉吗?”
顾青惊了,好强大的逻辑。
“为了一口牛肉你牵头活牛回来?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缺钱,你为啥不偷个国库给我?”
张怀玉无奈地道:“附近村里买的,人家不零卖。”
顾青沉吟道:“活牛……似乎要去官上造册吧?不然犯法了。”
张怀玉惊讶地道:“它马上要成锅里的食物了,为何要造册?你连人都敢杀,吃点牛肉反而那么怕王法,你疯了吗?”
顾青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抬眼打量那头牛,估不出年龄,体型不太大,应该岁数很小,顾青有点不忍,道:“先养在家里吧,活生生的牛说杀就杀,终归不太妥。”
张怀玉失望地道:“牛肉……”
“你去青城县问问,有的商铺酒楼应该偷偷私藏了些牛肉,你去买些回来。”
张怀玉愈发失望:“今日看来吃不上牛肉了。”
“你不是会飞吗?飞去青城县再飞回来,不被青城山的道士发现的话,应该很快。”
顾青一直垂着头边忙活边说话,张怀玉这才发现顾青在做一个很奇怪的大木盘。
“这是何物?”张怀玉新奇地问道。
“沙盘。”顾青头也不抬地道。
“沙盘是做什么的?”
“你可以理解为缩小版的三维立体地图,不懂啥叫‘三维’啥叫‘立体’对吧?别问,问就是我懒得解释,等我做好了你就明白了。”
张怀玉白了他一眼,好奇地看着顾青做沙盘。
大约半丈见方的大台盘上高低起伏,有山川有河流,泥沙砌成的山川上铺了一层绿色的草,蜿蜒的河流则用真正的水灌满,还有一片缩小版的民居。
张怀玉越看越神奇,随即发现沙盘上的山川河流和民居有点眼熟,接着忽然惊声道:“这是石桥村?”
“没错,看来我做得惟妙惟肖,否则你不会一眼就认出来。”顾青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张怀玉指着沙盘上一处道:“这是你的瓷窑?”
“对。”
说着顾青又从身后搬出一个略微小一点的沙盘,上面已不是石桥村的全貌,而是整个瓷窑附近方圆的全貌,瓷窑位于正中,四周被群山环绕,张怀玉去过半山的瓷窑,也曾无所事事在周围游荡过几次,顾青做的沙盘地貌地形几乎与实际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沙盘上的瓷窑在四周几处山道的出入口上插了一面小巧的旗子,用不同的颜色特意标明了不同区别。
“插的旗子是做甚用的?”张怀玉指着沙盘道。
“标明瓷窑周围所有的出入口,以及通往外界的山道小径等等。”
张怀玉两眼放光,赞叹道:“做得非常精巧,比地图更管用,若用于行军布阵,每战至少能增三成胜算,你是如何想到的?”
“哦,主要是因为我聪明,天生知之,羡煞世人。”顾青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盯着沙盘上的一株小树,正在做最后的修剪工作。
张怀玉眼睛发亮,盯着顾青的一举一动,相比沙盘之奇妙,她更在乎顾青这个人。
真是个怪才,明明没读过书,为何偏生了一身怪本事,难道真是老天给的?对那些寒窗苦读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你为何要做这个沙盘?是为了献给朝廷,换个功名前程吗?”张怀玉不由自主帮他参谋起来:“若能遇到慧眼之官,将它献上朝廷,或许真能用它换得一官半职呢。”
“一官半职?”顾青嘴角扯了扯,道:“要当就当大官,掌大权,一官半职的我看不上。”
张怀玉哭笑不得:“你的志向还不小,大唐立国以来,除了跟太宗陛下打江山的贤臣良将,从未听说献个物件给朝廷就能当大官的。”
“那就不当官,我守着石桥村过自己的日子未尝不可。”
“你做这个沙盘为了何用?”
顾青道:“为了瓷窑,总有人惦记我烧瓷的秘方,把村民召集起来日夜巡逻也不是办法,索性在各个出入口设防,断绝一切对外的道路,从沙盘上布置更全面一些,能从地形大局上布防,将漏洞全部补上。”
“费这么大的心思就为了一个瓷窑?”
“你这暴发户的口气略微有点混账,瓷窑是我和全村最大的基业,你看不上眼?”
张怀玉哼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看了那头牛一眼,不满地道:“牛肉吃不成,你再给我做鱼,我饿了。”
…………
宋根生从青城县回来后便一直躲在家里没出门。
说不清什么心情,昨日题诗之后,看到酒楼内文人们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扬名立万了,可他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一种深深的羞耻感。
别人的东西拿来自己用,还恬不知耻地公然题到酒楼的墙壁上,宋根生的良心痛得不行,脑海里一个名叫“道德”的小人儿一直在扇他的耳光,骂他不知羞耻,宋根生的精神已处于崩溃边缘。
于是他从县城回来后,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顾青每晚进他的屋子睡觉他都不理不睬。
这孩子自闭了。
金秋的凉风带着几许寒意,山路尽头的氤氲雾色里,款款行来一群人。
为首者正是那天酒楼里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他的幕宾和一众随从侍卫。
山路难行,尤其是蜀州的山路,更是崎岖多险,中年男子本是文人,身体素质并不见得多好,走到一半时已累得不行,全靠侍卫们半搀半架才坚持走到石桥村外。
“若早知这石桥村如此难行,本官想必……”中年男子说到一半,又苦笑道:“想必还是会来的,此生能遇一首好词难得,作词的那位少年郎定要结识一番,否则便是错失美玉矣。”
幕宾苦笑不已,这位节帅虽是天子任命的武官,可谓是一镇诸侯了,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文人,从未领过兵,而且有股子文人的迂腐气,否则也不会干出为了一首词翻山涉水的天真行为。
跟着这么一位大人物,心都操碎了。
朝为田舍郎 第六十七章 阴沟翻船
顾青蹲在村口的山道边,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看蚂蚁搬家,手里拿了一柄小铲子,耐心地等着蚂蚁搬完家后将它们的家挖开,活擒一位白白胖胖的蚂蚁王后。
无聊的时候干任何事都是打发无聊的时间,并无任何目的性。顾青今日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用一上午的时间活擒蚂蚁王后,如果到了中午还未擒到,便叫过路的村民给自己送饭,总之擒到蚂蚁王后为止。
然后下午就能美滋滋睡个午觉,一觉睡到傍晚,再去山上的瓷窑晃荡一圈,装模作样指点江山状哼哼哈兮几句,天黑时下山准备晚饭,如果张怀玉在的话,晚饭后可以弄点烤肉与她喝点酒,天南海北聊到月上柳梢,再打着呵欠去宋根生家睡觉,如果张怀玉又神秘失踪了,那就更美了,吃完往床上一躺,一觉到天明。
猪一样的日子,但顾青觉得很快乐。上辈子过得太匆忙,到死也没觉得半生除了忙碌和挣钱之外还有什么收获,爱情友情亲情全都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守着钱过日子,问题是钱也赚得不够多,既不能花天酒地,也无法买名车豪宅,凑凑合合的过了三十多年,仿佛一只不起眼的候鸟飞过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世顾青不想再重复上辈子的生活。
钱要赚,但不能钻进钱眼里,朋友要交,但不能交太多,社交人情太麻烦。老天让他穿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给他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想必是有深意的。或许今生的天空,会留下属于他的一抹痕迹,千年不散。
至于爱情,这个可以没有。
摊开自己的双手,顾青露出缥缈的微笑。我有左妻右妾,要爱情作甚?娶个婆娘半夜跟我抢被子么?
…………
工蚁们已经将一些微小的食物陆续搬进一个小洞里,顾青打起了精神盯着那个小洞,待它们搬完,顾青便打算来个抄家灭族,教它们知道何谓祸从天降,何谓晴天霹雳。
一双质地颇为华贵的方头布靴出现在顾青眼前,好死不死的,恰好踩到了那个洞,蚂蚁们惊慌失措四下奔逃,辛苦等了一上午的成果全被破坏了。
顾青大怒,仰头望去,一位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看着他。
“小郎君可是石桥村的乡亲?可否向你打听一个人?”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道。
顾青扔了手中的小铲子,站起身,顺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再次打量这群人。
中年男子应该是为首的,旁边隐隐落后半肩的一位文士神情恭敬,应该是跟班,至于后面十来个穿着普通但体格健壮的人,应该是比跟班更低一级的随从护卫了。
“打听谁?”顾青有点小脾气,等了一上午的抄家灭族活动全白费了。
“贵村是否有个名叫宋根生的少年?”中年男子比划了一下,道:“大概比我矮一点,有点瘦,十六七岁的年纪……”
中年男子记性不错,昨日只在酒楼看了宋根生几眼便记住了他的特征。
顾青恍然,原以为宋根生昨日在县城题词养望有了成效,这不马上就有了慕名而来的文人。
随即顾青又觉得奇怪,文人来访是好事,可你带一群牛高马大的随从侍卫来干啥?怎么看都不像是以文会友的样子,反倒像上门泼油漆讨债的。
于是顾青立马警觉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找宋根生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未雨绸缪总归不会错的。情况未明朗之前还是别太老实了,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宋根生那种蠢货才会这么干。
顾青当即毫不犹豫地道:“有这个人,我认识。”
中年男子喜道:“烦请指点一下他府上位于何处,可否?”
顾青眨了眨眼,忽然抬臂指向正前方。
正前方是一座山,是石桥村周围最高最深的山。
“宋根生进山采药去了,几位贵客可以去山里找他,他刚进山不久,脚程快一点的话应该能追上他。”顾青面不改色道。
中年男子一愣:“采药?他不是读书人么?”
“他家世代行医,所以经常随他父亲进山采药,闲暇之时才读书。”顾青半真半假地道。
“医书传家,难怪此子气度谦逊不凡,”中年男子恍然,笑着打量了顾青一番,道:“还未请教小郎君贵姓大名,见你不卑不亢,气度不凡,还未进村便见着两位俊秀人物,这石桥村真是山灵水秀之地。”
顾青眼都不眨,脱口便道:“小子姓丁,名大郎。”
中年男子大笑:“名字倒是,呃,纯朴无华。不错不错。”
说完中年男子转身看了看那座大山,神情犹豫了片刻。
旁边的幕宾面带苦色,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行人里做主的人不是他。
天色尚早,好不容易来到石桥村,若一无所获便回去,心中难免不甘,若在村里等他,又不知父子二人采药几时能归。
思来想去,中年男子咬了咬牙,沉声道:“我等加快脚程追上宋根生,总不能白来一趟。”
说完中年男子向顾青问明了进山的路后,含笑与顾青道别。
顾青站在村口,一直看着这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葱翠的山林里,这才缓缓转身,喃喃道:“这个年代的人都这么单纯么?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若去县城搞个‘石桥集团成立十周年,恭喜您获得一等奖’的诈骗活动,说不定能发大财……”
良知尚存的坏人骗老实人终归有点不忍心,顾青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惋惜地放弃了搞诈骗活动的念头。
蚂蚁搬家看不成了,顾青叹气往回走。
回去找宋根生,劝他去瓷窑躲躲,万一这群人真是来者不善,也好逃过一劫。
至于那群人下山后会不会找自己麻烦,顾青表示毫不担心。
如今他已是整个村子的灵魂人物,村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外乡人欺负的,再说还有一位白衣胜雪的侠女,喂了她那么多条鱼,一个打十个不算过分吧?
…………
山里一直转悠到下午时分,中年男子一行人又累又饿,进退两难。
不是不想退出山去,而是……他们迷路了。
这座山又高又深,进去后里面的树林如同八卦迷魂阵,而且鲜少有人进山,连路都没有,全靠侍卫们一边砍树开道一边蹒跚前行,期间还顺手宰了一头野猪和几条蛇,待到心生悔意想回去时,已然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中年男子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过,眼看快到傍晚了,而他们却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天要亡我!”中年男子仰头悲凄长叹。
幕宾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衫已被树枝划得破烂褴褛,体力不支地屈着腰,两臂被随从一左一右架着。
“节帅,晚生此刻回想……那个叫丁大郎的少年,怕不是什么善类。”幕宾嘴唇抖了一下,悲愤道:“晚生总觉得上了他的当。”
中年男子沉默半晌,叹道:“未曾想纯朴敦实的山村里,竟有如此刁钻狡猾之人……”
在长安时与那么多忠奸之臣来往,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装得了正直也卖得一手好萌,官路也一直走得很顺畅,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山村里栽了跟头。
主要是没想到那个叫丁大郎的小子如此恶劣,无仇无怨的瞎指路,中年男子反省了半天,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太善良了,若稍微心狠一点,把那少年强行押上山让他带路,也不会害得自己一行人迷路了。
抬眼环视四周,中年男子悲叹道:“今日入此樊笼,该如何是好……”
幕宾努力静下心思索片刻,道:“若欲脱此樊笼,找到出山的路,晚生唯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中年男子喜道:“快快道来。”
幕宾气沉丹田,忽然舌绽春雷,声嘶力竭凄厉大吼:“救命啊——”
朝为田舍郎 第六十八章 不容于世
中年男子一行人在深山里悲嚎救命时,顾青,冯阿翁,张怀玉等人聚集在院子里,众人围着一个沙盘啧啧称奇。
顾青摸着下巴,蹙眉无语。
青春期来得有点迟,十六岁了嘴上才长出些许茸毛,摸着软软的,双腮边却仍然光洁,看来自己将来不是什么虬髯客或络腮胡大汉,应该是个文雅型的颌下一缕青须无风自动的神仙人物。
“瓷窑的工匠杂役和村里的青壮们都组织起来,分成五个小队,白天收缩在瓷窑附近操练武艺,晚上扩大巡逻范围,瓷窑附近的山道有四个出入口,四队人每晚必须驻守四个出入口,不定时巡逻方圆百丈范围,剩下的一队在瓷窑栅栏周围巡逻,每队配一只狗和一只锣,若有动静马上敲锣示警。”
顾青指着沙盘上显示的几个出入口,一边分配任务。
冯阿翁点头道:“放心,管教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顾青想了想,道:“工匠杂役们如今大约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大多是附近乡村的村民,冯阿翁不妨动员一下,劝他们将家人亲眷都迁移到咱们村里来,跟各村里正宗族好好商量,县衙司户迁籍都办好,补贴各村一点钱,村里寻一块空地,盖一片房子,大家一起动手干。”
冯阿翁一愣,接着激动地道:“咱们村要添人了吗?”
顾青笑道:“可以这么理解,我观察了一下瓷窑的工匠和杂役,他们对酬劳还是颇为满意的,就是有点想家,索性把他们的家都搬来,有钱赚有口热饭吃有婆娘暖床,没事还能打孩子,多么惬意的生活,再说只是迁移到邻村,又不是背井离乡,过不了多久相信他们会慢慢归心的。”
冯阿翁兴奋地道:“以后咱们石桥村便是大村了,再也不怕外村人欺负了。”
“欺负不了,咱们村会一步一步强大起来,我们要有矛,也要有盾,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顾青掷地有声地道。
张怀玉若有所思,一双妙目盯着顾青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顾青指了指张怀玉,对冯阿翁道:“选一块空地,给这位张姑娘建个房子,不用太大,一间卧房一间杂屋一个院子,更衣洗浴之类的都建好,钱我来出。”
张怀玉哼了一声:“我何时说过要住在这里了?”
顾青难得在她面前强硬:“你难道还想占我的床?做人不要太过分!”
哦——
旁边众人顿时朝二人投以暧昧的目光,玩味的眼神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露出懂了的表情。
张怀玉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饶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也实在听不得如此歧义的话,于是迅速站起身,飞快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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