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二位皆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如何平叛,可有良策?”
郭子仪飞快瞥了顾青一眼,顾青含笑静立,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
于是郭子仪道:“老臣以为,当尽起关中之兵,北渡黄河,乘胜追击,收复北方诸城镇,歼灭叛军。”
李亨望向顾青,微笑道:“顾卿觉得呢?”
顾青眉目低垂,缓缓道:“臣附议。”
李亨目光闪动,沉声道:“关中之兵者,长安城内有朔方军和安西军,还有一万余蜀军和一万河西军,这些便是朝廷全部的兵力了,二位觉得如何调拨兵马北渡才合适?”
顾青眼皮一跳,他知道这句话便是今天朝会的戏肉了。
说来说去,李亨仍然打着分化安西军的主意。
平叛固然迫在眉睫,但顾青不可能接受平叛以后自己的力量被削得一干二净,那时的自己便成了待宰的猪羊,下场不是一般的惨。
“陛下,自安禄山叛乱以来,安西军承担了平叛的大部分战役,多场大战下来,关中和大唐的南方固然被安西军保住了,但安西军将士也是伤亡惨重,许多将士已是终生残疾,不可再战,臣以为,安西军不宜再北渡击敌,应留在长安休整养息。”
李亨皱起了眉,他猜到了顾青会避敌保存实力,但他没想到顾青说得如此直白,根本都懒得委婉了。
“顾卿,若无安西军北渡击敌,仅靠朔方军和蜀军那点兵力,恐怕无法平定北方叛军呀。”
顾青叹道:“陛下,安西军已疲惫至极,若派遣这么一支伤残之兵出征平叛,定是败多胜少,若有大败,对朝廷更是极大的打击,天下臣民恐会对朝廷失望,臣也是为了陛下和朝廷着想。”
李亨脸色愈发阴沉,但语气还是很隐忍地道:“平叛为社稷之重,顾卿便勉为其难,再率安西军出征如何?朕可当朝立誓,就算安西军打了败仗,朕绝不追究安西军中任何将领,出征所需一应钱粮兵器,朝廷皆可从宽拨付,如何?”
顾青表情微笑,但语气却非常坚决:“安西军若有败仗,是为社稷的损失,一旦有败,平定叛乱则遥遥无期,陛下,朝廷损失不起啊。臣坚持认为安西军将士当休整养息,待明年开春后,或可出征北渡。”
李亨的怒火已在发作的边缘,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顾青身后,一名朝臣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顾公爷,既为殿内之臣,当以大局为重……”
话没说完,顾青躬着的身子忽然挺直,非常缓慢地转身,身子扭过去的那一刹,他的眼神也变了。目光如一头饿极的狼,凶狠暴戾,噬血而生。
杀气瞬间冲天而起,整座大殿的气氛随着顾青的转身而陷入极为可怕的静寂之中。
被顾青转身盯住的那名朝臣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扑通跪下,旁边的臣子见他失仪如斯,急忙将他搀扶起来,那名多嘴的朝臣顺势起身,连滚带爬回到了朝班队伍中,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身子站在人群中仍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殿内,李亨的心跳陡然加快,脸色也有些苍白。
顾青转身时那一刹那的眼神他恰好捕捉到了。
鹰视狼顾,凶残狠戾。
短短一瞬,李亨的心情跌落谷底。
仅仅一个眼神,殿内朝臣噤若寒蝉。
枭雄羽翼已丰,天下何人可制?
大殿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被顾青刚才那一刹的眼神吓到了,尽管顾青已迅速恢复如初,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淡然模样,可殿内君臣却久久没人敢说话。
良久,广平王李豫目光闪动之后,终于打破了眼前难捱的静寂。
“父皇,既然安西军将士折损颇多,伤残严重,儿臣以为平叛之事可暂时搁置,待与顾副帅和郭老将军商议后再决定,可否?”
这个台阶给得非常及时,李亨有些慌乱地急忙点头:“好,好,便应广平王所奏,此事暂时搁置,待王师积蓄力量后再议平叛之事。”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交锋妥协
新朝第一次朝会,大殿内充满了火药味,这个结果是君臣都始料未及的。
朝堂争论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越是务实的朝堂,对朝政的争论越激烈,从本质上来说,争论是好现象,它不一定能争出真理,但大多能在争吵和妥协中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解决事件。
然而今日的朝堂争论却偏了方向,当天子心怀私利之时,争论就变得没有意义,直到顾青那回身冷冷的一记凶戾眼神,令整个朝堂的气氛陡转直下,一切争论都停止了。
李亨选择了妥协。
地位无谓高低,实力才是王道。
朝会最重要的平叛大事,在顾青的一记眼神之下被迫中止,李亨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在商议下一件事之前,殿内气氛空前僵冷。
见殿内没人说话,顾青环视一圈后,站出来道:“陛下,臣有事奏。”
李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顾卿尽管奏来。”
“臣奉旨平叛,为安西军粮草计,陛下允臣调用南方诸州官仓钱粮,如今关中已收复,南方诸州官仓的钱粮理当转交国库,安西军将士的粮草以后当从国库拨给,臣愿向户部交接钱粮调拨权。”
此言一出,殿内皆惊。
就连一直装糊涂的郭子仪也情不自禁睁开了眼睛,朝顾青看了一眼。
李亨也颇为吃惊,自从回到长安后,南方诸州官仓的钱粮他一直在为难如何开口向顾青要回来,没想到顾青如此主动地将官仓交了出来,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令李亨无所适从。
手握一支虎狼之师,最重要的便是钱粮供养,顾青却突然主动将钱粮交给了朝廷,到底出于什么动机,实在令人想不通。
“呃,顾卿真欲将南方诸州的官仓交还给朝廷?”李亨不自信地问道。
顾青的决定太诡异了,李亨懵然之下竟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是幸福的滋味么?像初恋……
“是的,臣愿将南方诸州官仓交还给朝廷。”顾青再次肯定地道。
李亨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刚才殿内的僵冷空气似乎也松缓下来。
“哈哈,顾卿公忠体国,朕甚欣慰。”李亨开心地笑道。
殿内群臣望向顾青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今日顾青在朝会上的表现可以说是锋芒毕露,所有人都知道顾青所倚仗的是身后的安西军,可他突然交出南方官仓钱粮,此举岂不是自断其路,将自己的咽喉拱手让人?
想不通顾青出于何种目的做出这个决定,群臣们的眼神自然颇为古怪。
顾青却对所有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旁人的目光不必在意。
“陛下,臣还有事奏。”顾青忽然又道。
李亨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欣然道:“顾卿有事尽管奏来。”
“陛下,安西军将士收复长安时,城内颇为纷乱,为了维持国都治安,为了肃清潜伏在长安的残敌,臣私自做主,任命一人为京兆府尹,此人曾任剑南道节府行军司马,为官多年素有官声,才干不凡,臣未请奏而私自任命,是为从权之计,请陛下恕罪。”
李亨眨了眨眼,脸色有些复杂。
京兆府尹可是国都的京官,这个位置虽说只是处置一些普通的治安刑侦,以及管理京城各坊坊官武侯,可它对天子来说非常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是,京兆府尹有权力在任何时候下令打开长安各坊的坊门。
初唐之时,长安城是实行宵禁的,每到晚间,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全部关闭上锁,只有坊官才能奉命打开,而京兆府尹有权力下这个命令。
初唐时的宵禁是因为大唐初立,内外皆有变数,包括李世民在内,也是通过玄武门兵变才登上的皇位,宵禁和关闭坊门就是为了防止叛乱。
今日顾青骤然请奏,他已提前任命了京兆府尹,此举无疑是将京城的内部防务也接管了,李亨明白这个任命的敏感性,面色顿时又变得难看了。
顾青嘴上说着请罪,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我任命的京兆府尹并非“从权”,而是打算永久任命下去。再说得直白一些,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坊门我必须掌握在手,不服就干。
李亨服吗?
他当然不服,可他不敢干。
今日朝会,一开始就被顾青掌握了主动权,商议的几件事情都被顾青搅和得一团乱,一通乱拳打下来,李亨越来越觉得被动。
忽然好想结束朝会,想回后宫,想找个漂亮的妃子,扑进她的怀抱求安慰,求抱抱,求阴影面积……
“既然顾卿已任命了京兆府尹,朕……朕相信顾卿体国之心,便允顾卿所请吧。”李亨无奈地道。
殿内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兵部侍郎杜鸿渐今日也在朝堂上,他左右看了看,目光闪动后,忽然出班道:“陛下,安西军为国平叛,将士功高,陛下当行封赏,以慰将士们征战之苦。”
顾青眉头一皱,抿唇没说话。
李亨却面露喜色。
这是今日朝会第二件重要的事。
“朕深以为然,安西军将士功高,必须封赏,顾卿觉得呢?”李亨欣悦地笑道。
顾青沉默片刻,道:“臣……代将士们谢天恩浩荡。”
君臣的表情顿时又变得十分古怪。
这都不反对?你不会不知道安西军那些将领若被封赏,便马上会被调往别处任职吧?
李亨原本以为顾青会激烈反对,毕竟这步棋是阳谋,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李亨打的什么主意,安西军内可谓猛将如云,常忠,沈田,李嗣业,孙九石等这些将领在大唐朝野早已名声大震,若这些名将被调离安西军,这支虎狼之师的战力必然直线下降,再拆分两次的话,安西军对皇权的威胁几乎便消弭了。
顾青居然不反对封赏,这个反应委实出乎李亨意料之外。
意外之后,李亨便觉无比惊喜。
所以,此计……得售了?
“既然顾卿不反对,回头吏部与兵部尚书商议过后,将封赏的安西军将士草拟一份名册奏予朕,朕当从厚封赏。”李亨高兴地道。
顾青躬身道:“陛下仁厚圣明,臣代安西军将士拜谢天恩。”
李亨微笑道:“安西军将士为国征战,朕岂能不赏,顾卿不必多礼,都是将士们应得的。”
…………
朝会结束,今日朝堂的气氛颇为怪异,有针锋相对,也有君臣一团和气。
顾青的反应却令君臣感到疑惑,尤其是关于封赏安西军将士一事,根本就是在挖安西军的墙角,而顾青居然没有反对,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朝会终归还是在一团和气中散去。
百官轰喏声中,李亨满意地起身回了后宫。
顾青和朝臣们则走出大殿,站在廊下等候宦官分配廊下冷食。
廊下食是朝会的定规,群臣们聚集在殿外三五成群,悠然自得地享受天子赐给大家的冷食,每次朝会皆如此。
廊下食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候是朝会进行到一半时宣布中途休会,大家出去享用完廊食后再入殿继续朝会,有时候则是当日朝会结束,官员在回衙署办差之前,在殿外廊下吃完冷食再走。
冷食的花样并不多,大抵是几样精致的糕点,以及一份粥食或是一碗羊肉汤。
有资格享用廊食的皆是官职不低的臣子,基本都是身着紫袍,官职稍低的没资格上殿议事。
群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吃廊食时,顾青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坐下来,群臣却没人敢上前与他打招呼。
今日大殿上,顾青与天子明里暗里的交锋大家都看在眼里,对顾青的权势忌惮的同时,绝大部分人还处于观望状态。
君臣之争刚刚开始,没人会在这种情势不明朗的时候选择站队。
既然不愿站队,群臣与顾青自然不敢产生交集,否则难免会被天子忌恨。
于是顾青始终孤零零一人坐在廊下,独自享用冷食,从头到尾没人与他招呼,更没人与他交谈。
顾青毫不在乎,没人理他更是求之不得。
享用完廊食后,顾青掏出帕巾擦了擦嘴,朝群臣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独自朝宫外走去。
群臣盯着顾青的背影,直到此时才毫无顾忌地互相议论。
“顾副帅之权势……”一名朝臣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
另一名朝臣深深地注视着顾青的背影,笑道:“若安西军将士被封赏,安西军日后便不足为虑,臣子权势再强,终有消弭的一日。”
“会有那么简单吗?”朝臣疑惑地道。
人群里,老将郭子仪没说话,只是阖目捋须养神。
一支从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虎狼之师,军中从上到下皆是桀骜不驯如狼似虎之辈,会那么听话服从天子的意志,任其将他们调离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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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会那么简单吗?
朝会刚结束,会上的许多内容和细节就已传出宫外。
不知是什么人传出去的,总之朝会的消息从来瞒不住人,有时候刚散朝,人还没走出宫,消息已传遍了大街小巷,非常神奇。
朝为田舍郎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大道之行
没人知道顾青是怎么想的,朝会上该争的事情不争,不该争的事情却非常强势地逼迫天子答应下来。
顾青的思路很难捉摸,像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的嘴,永远没人知道从那张嘴里能冒出怎样不讲道理逻辑混乱却不得不认真倾听的胡言乱语。
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本不必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可顾青却坚持将宋根生的官职落实下来,哪怕惹得李亨不高兴也无所谓。
安西军将士被封赏,接下来即将被拆分调离,顾青反而痛快地答应了,仿佛傻了一般,浑然不知这道封赏令背后的深意。
该争而不争,顾青像老僧坐莲入定,无欲无求。
走出宫门,等候在外的韩介等亲卫急忙迎上,见顾青安然无恙,韩介和亲卫们松了口气。
顾青指了指韩介,笑道:“你们这副等着给我抬棺跳舞的模样让我既感动又不爽,不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韩介苦笑道:“公爷,如今宫闱内外危机四伏,公爷独自一人入宫议事,宫里全是朔方军,末将不得不担心。”
“放心吧,没到图穷匕见的一刻,天子不会选择用暴力的方式与我撕破脸的。”
韩介坚持道:“公爷,末将虽只是亲卫将领,但末将还是要谏言,请公爷想办法让咱们安西军也进入宫闱接管防卫,哪怕只有小小一部分也好,否则真到了图穷匕见那一刻,公爷独自置身宫闱之中举目无援,悔则晚矣。”
顾青笑道:“我自有分寸,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权势越大,地位越高,我越怕死,我还想努努力活到一百岁,争取尽量活着把你们送走后再死呢。”
韩介哭笑不得:“公爷,说正事呢,您就不能正经点儿?”
“好吧,正经的说,有些事情只能徐徐图之,事情分轻重缓急,我要先把重要的事办了,安西军入宫闱一事不急,长安城在我的掌握之中,宫闱之防务可以延后再决。鸭子已经在锅里,还怕它扑腾翅膀飞了不成?”
回到长安城自己的宅子里,顾青刚进门便见段无忌迎了上来。
段无忌表情又惊又急,见到顾青后连行礼都忘了,跺脚气道:“公爷,学生听说今日朝会上,您主动将南方诸州官仓钱粮交还给朝廷了?”
顾青愕然:“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段无忌气道:“您还没回家,消息已传遍长安城了,学生也是刚刚听说。”
顾青啧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道:“宫里的人居然如此八卦,看来当天子也不是那么美好……啧!”
段无忌愕然,如此严肃的时候,公爷为何想到那方面去了?
“公爷!”段无忌跺脚急道。
“哦哦,你刚才问什么?”
“南方诸州的官仓钱粮,公爷为何主动交还给朝廷?那是安西军的后勤供给啊!”
顾青瞥了他一眼,道:“那是朝廷的赋税,国库之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与安西军何干?关中收复,朝廷恢复到正轨,官仓当然要交还给朝廷。”
段无忌焦急地道:“钱粮若被朝廷掌握,安西军以后的粮草供给岂不是要仰朝廷之鼻息?”
顾青叹道:“无忌,你啊,格局太小了。你的眼里只有安西军,只有争权称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要争权称霸?”
段无忌愕然,沉默半晌,道:“为了世间的公道正义。”
顾青点头:“不错,理由冠冕堂皇,但是口号喊得越正义越让人觉得恶心。我们嘴上喊着所谓的‘公道正义’,实际上我们做的却是分裂朝堂,架空天子的事,若我们做的事情跟古往今来造反的人一样虚伪,那么做出来的事有什么意义?”
段无忌垂头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顾青悠悠地道:“无可否认,我是被朝堂君臣深为忌惮的权臣,但我的初衷不是为了权力和利益,当年我一文不名之时,志向是为人间铺出一条坦途大道,这个志向我没有忘记,我做的所有事情,不论正义还是邪恶,其实都是以这个志向为目标。”
“南方诸州的官仓理应归于国库,国库的钱粮理应调拨出去造福百姓,如今战乱未平,关中和北方百姓仍深陷疾苦,正是需要大量钱粮恢复生息之时,安西军若仍把持着官仓钱粮不松手,置天下百姓生死疾苦于何地?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些年的事,背负权臣奸佞的恶名,所为何来?”
段无忌明白了顾青的意思,沉思半晌,朝他长揖一礼,愧然道:“学生明白公爷的苦心,是学生狭隘了。”
顾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无忌,往后看人看事,格局要更高一些,眼里不要只想着争权称霸,争权称霸只是手段,多想想我们的目标,想想天下人的疾苦,革命与造反的区别便在此了。”
段无忌不解地道:“革……命?”
“革命的意思就是,指着那些只顾自己的私利而不顾天下百姓死活的权贵说,你们丧了良心,治理天下不行,让我来。”
段无忌明白了,然而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若是革命之后,我们掌握了权力,却慢慢被腐化,跟那些曾经的权贵一样渐渐不再顾及百姓的死活,怎么办?”
“制度,监管,律法,以及……刀剑。”
…………
吏部和兵部官员们在飞快地统计着安西军的请功名册。
请功名册是历次战事后,顾青派人呈送给李亨的,为麾下将士请功是每个主帅必须要做的事情。
名册厚厚的好几本,历次大战后,有人战死,有人受伤残疾,也有人囫囵完好,他们所立的功劳有大有小,从舍生忘死与敌人同归于尽,到独自一人逆转整场战事的结局,功劳簿上都有明确的记载。
比如神射营的孙九石,从神射营颍水第一次登场亮相开始,孙九石精准的枪法立过不少功劳,包括万马军中一枪击毙敌军主帅,对敌军阵列中的将领人物进行点名击毙等等。
这些功劳都一笔不差地记在功劳簿上,随着战事越来越多,安西军的请功名册也越来越厚,归结起来厚厚的一大摞。
今日朝会散后,吏部和兵部的官员被李亨留在宫里,他们废寝忘食地一条条记录着安西军将士的功劳簿,然后将功劳从高到低列出了长长一串名单。
两天以后,这份长长的名单已呈送到李亨面前,李亨仔细地看着这份名单,默默地记下每一个名字。
“不行,名册不对。”李亨断然摇头道。
花萼楼内,李泌,杜鸿渐二人侍立左右,见李亨否决,李泌轻声问道:“依陛下的意思,安西军将士当如何封赏?”
李亨指着名单,道:“朕不知顾青如何治的军,但名单却很不对劲,你看,名单之上将领和普通军士的功劳都掺杂在一起,按功劳的大小来看,有些普通军士的功劳甚至排列在将领之上,李卿你看功劳名册的前十人,里面有八个是普通军士,两个才是将领,这岂不是大小尊卑不分吗?何时开始,普通军士竟能凌驾于将领之上了?”
李泌疑惑地皱起了眉,喃喃道:“确实有些古怪,按理说,普通军士立的功劳再大,也不应超过将领,历朝将领征战后请功,排列于前的皆是将领,普通军士应该排在末尾才对。”
李亨哼了一声,道:“这份名单是顾青呈上来的,以朕看来,这分明是顾青阳奉阴违,故意弄一份虚假的请功名单,如此不合章法的请功名单,以为能蒙蔽朕吗?可笑!”
杜鸿渐却毫不意外,见李亨面露不愉,杜鸿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陛下,臣倒是觉得,这份名单并无不妥之处,至少顾青没有玩弄花样。”
李亨和李泌皆愕然,不解地看着他。
杜鸿渐接着道:“陛下,臣曾奉旨在安西军中长驻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臣一直在观察安西军,从他们的军心士气,到顾青如何治理军队,臣皆深记于心……”
李亨指了指手中的名单,道:“杜卿的意思是,这份请功名单没错?”
“是的,臣观察安西军这些日子,得出的结论是,顾青治军确实不同凡响,当世名将多矣,但顾青的治军之法臣却闻所未闻。”
“他是如何治军的?”李亨忽然来了兴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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