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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轻怒薄嗔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风景。李隆基不由心满意足,这灰没白扒。
“陛下,左卫处事太没道理,明明是那姓卢的恶语伤人在先,为何偏偏只拿了顾青入狱?若论对错,姓卢的那人才是首恶,顾青只是逼不得已出手教训他,陛下……”杨贵妃不满地摇着李隆基的胳膊撒娇。
李隆基好笑地看着她:“可是先动手伤人的是顾青呀。”
“但凡有点血性的少年郎被人骂了,大多会动手的,三郎,您要讲道理呀。”
李隆基被撒娇的杨贵妃摇得不行,失笑道:“好了好了,朕自然是讲道理的……”
指了指面前的那句诗,李隆基笑道:“娘子可知顾青这句诗有何深意?”
杨贵妃想了想,道:“诗句中似乎有些欢欣之意,但顾青人在狱中,怎么可能作出欢欣的诗,妾觉得不大对……”
李隆基笑着解惑:“‘白日放歌须纵酒’此句,是给朕和娘子的,希望朕与娘子恩恩爱爱,纵酒作乐,不负此生,‘青春作伴好还乡’是顾青的自述,因为入狱之事,他或许已对长安失望,有归乡求去之心……好才情,人在狱中都能将受的委屈说得如此委婉,有才之人朕岂能让他委屈?”
目注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光弼,李隆基沉声道:“顾青入狱几日了?”
“回陛下,已三日了。”
李隆基想了想,道:“少年郎性起而纵狂,薄惩已足够,放他出来吧。”
李光弼暗惊,不由对顾青的判断钦佩不已,他说三日能脱困,今日果然脱困了。
“臣代顾青谢陛下隆恩。”
君臣饮了一会儿酒,李光弼识趣告退。
李光弼离开后,李隆基阖目沉思片刻,缓缓道:“高将军。”
“老奴在。”
“传朕的旨意,左卫亲府司阶卢承平骄恃狂悖,挑衅无状,着拿入左卫大狱三日,并下旨申饬殿中侍御史卢铉,斥其教子无方,卢承平出狱后令其闭门思过一月。”
高力士恭敬领旨,转身出了大殿。
杨贵妃喜不自胜,挽着李隆基的胳膊连道天子圣明。
李隆基也不解释,笑着享受温柔乡的滋味。
下这道旨意其实与顾青并无太大关系,严格说来甚至与卢承平本人也没多大关系,李隆基真正的意图是卢铉,以及卢铉背后的李林甫。
这就跟最近朝堂的风向有关了。
李隆基知道李林甫与太子李亨水火不容,事实上他也乐于见到宰相与东宫不和,前几年李林甫针对太子党羽的韦坚案,杜有邻案等等,其实都是在李隆基的默许下做成的,为的就是剪除太子党羽,勿使羽翼丰满。
然而最近几年太子在李林甫及其党羽的轮番打击下,已然现出颓势,眼看太子的神情越来越畏缩懦弱,而此消彼长之下,李林甫的相权最近有些飘了。
朝堂势力左右失衡,对帝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及时制止并纠正。
帝王术即平衡术,“平衡”二字很重要。
而卢铉作为李林甫的头号打手,趁着此事好好敲打一下很有必要,也算是间接给李林甫一个警告,李林甫若还没老糊涂的话,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辈情义
顾青走出左卫大狱时已是下午时分。
夏日的阳光很刺眼,站在大狱门外,顾青眯着眼适应了许久才缓过来。
蹲大狱的滋味很不好受,虽然在李光弼的亲卫保护下,顾青并没有受到迫害,但牢房里的那股恶臭和脏乱的环境是无法免除的,顾青蹲了三天,觉得自己已是一条快腐烂的咸鱼,有资格跟鲜于仲通拜把子了。
郝东来和石大兴等在大狱外,见顾青出来飞快迎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少郎君入狱后的相思之情,蓬勃饱满的感情表达令顾青毛骨悚然。
顾青入狱这三天,着实把两位掌柜吓坏了。他们也没想到顾青居然这么能惹祸,刚到长安就把自己送进了大牢,两位掌柜在长安城内唯一的依靠只有顾青,靠山进了大狱,两位掌柜的世界崩塌了。
这几日两位掌柜花了不少无谓的钱,每日在左卫府门前转悠,钱财打通关节,目前却只能打通到门口值守将士这个层次,再往深层次去打通却不管用了,两位掌柜叫天天不应,每日惶惶不可终日。
听着两位的诉说,顾青内心还是有些感动的,大家相识于青萍之末,认识的初期彼此还有过勾心斗角,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大家的交情似乎有了质的提升,如今已是可以共患难的关系了。
顾青暗暗揣度,若告诉两位掌柜自己已将他们升级了,不知他们原地读取自己的经验条后会不会慷慨地氪金为人民币玩家……
回到客栈,顾青吩咐伙计准备一只大浴桶,伙计在房内打好热水后,顾青整个人泡进去搓洗,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至于蹲大牢时穿的衣裳索性全扔了,省得晦气。
洗去身上的恶臭后,顾青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几斤,然后向店伙计借了一面铜镜。
是人是妖都要偶尔照照镜子的,顾青自知长得不喜庆,所以很少照镜子,但人还是要正视自己的容貌,顾青知道自己除了不喜庆外,五官还是很端正的。
站在镜子面前,顾青久久地注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顺眼,就连那张不高兴的脸也仿佛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轻易联想到哲学深度的人生。
接下来顾青与镜子进行了一番发自灵魂深处的自问自答。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不要问庸俗的问题。”
“好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有人忍心伤害你?”
“丑陋使坏人的心态扭曲。”
“下次如果还有人伤害你怎么办?”
“干死他!”
三问三答,顾青对问题和答案都很满意,收拾好自己后,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门。
房门外,郝东来和石大兴正陪着一位客人说话,客人是位老者,穿着青衫,见到顾青后急忙起身行礼。
“老朽是鸿胪寺卿张府的管家,我家老爷请少郎君赴府一叙,老朽特来为少郎君领路。”
顾青含笑点头应了,去张家是早就说好的,坐牢耽误了几日时间,今日赴约没问题。
顾青是个讲礼数的人,第一次登门拜访,终归要拎点礼物,空手上门未免太失礼了。
从蜀州带来的高度酒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顾青决定不再随便乱送,还是花钱临时买点礼物吧。
管家恭敬地在前面领路,顾青路过郝东来身前,忽然朝他伸手:“我,顾青,给钱!”
郝东来被他这霸气的要钱方式弄得有点懵,从来没经历过如此蛮横的要钱方式,郝东来手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便从怀里掏了一块银饼放到顾青手上,等顾青接了银饼转身便走时,郝东来这才急了。
“哎,为啥啊?凭啥啊!”
顾青没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充满王霸之气的背影。
石大兴望着郝东来讥诮地笑:“就你这猪脑子,少郎君给你一成半的瓷窑份子都是浪费,不如把份子全卖给我如何?”
郝东来脸色阴沉下来:“姓石的,你我说好了来长安后相亲相爱,你莫坏了我们的约定。”
石大兴冷笑:“我不在你背后下黑手已是相亲相爱了。”
“你今夜去青楼吗?”郝东来缓缓问道。
“你待如何?”石大兴警觉地道。
“你点哪位姑娘,我便抢哪位姑娘,用钱说话。”
…………
管家领着顾青来到位于道政坊的张家宅邸。
门口有亲卫值守,管家领顾青进门,刚到前堂便听到张九章的大笑声,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女子轻笑。
一眼望去,前堂内赫然坐着张九章和李十二娘,二人相谈甚欢,似乎在聊起当年,见顾青来了,李十二娘立马收起了笑脸,杏眼盯着顾青,眼神很严厉的样子,张九章却哈哈大笑,道:“好个顾青,有几分本事老夫不知,但脾气像极了你爹,一言不合就动手,痛快!”
听张九章说起顾青的父亲,李十二娘严厉的眼神顿时稍缓,甚至露出了几许柔和,低声叹了口气。
顾青除履进前堂,急忙朝二人行礼。
张九章摆手笑道:“罢了,落座吧,今日除了我们三人外还有一位故人,请侄孙来主要是为了认门,知道张家府邸了,往后没事多走动,老夫早已吩咐了管家,侄孙是自家人,任何时候需要任何东西,只管去取,账房也打过了招呼,侄孙若有手头短缺之处,径自找账房要钱,张家倾尽所有,随便支取。”
顾青不由十分感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用脸刷卡了,张家对他的情义委实真切,也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回报。
李十二娘冷冷道:“你父亲可不像你这般没头没脑,当年他出手都是三思之后,从来没错过,而顾青你,纯粹是少年冲动,不计后果。”
顾青笑道:“少年郎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三十岁以后才会慢慢懂得计较后果权衡利弊,李姨娘,我敢保证我父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一样冲动。”
李十二娘哼道:“你父亲天生沉稳冷静,任何年纪都一样,他这辈子没做错过事。”
顾青笑了笑,不与她争辩,前世就明白一个道理,跟女人吵架是最脑残的行为,无论吵输吵赢都没好下场。
显然顾青他爹是李十二娘的逆鳞,她对他的迷恋已然到了粉丝对爱豆的狂热程度,以后关于他爹的话题最好谨慎。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时,前堂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粗犷声音。
“张世叔,愚侄来也!府上可有好酒?若无好酒愚侄可转身就走了啊!”
前堂内三人同时露出了笑容。
张九章笑骂道:“你这酒鬼,多少年改不了的德行!放心,我张家美酒管够,喝不死你!”
话音落,李光弼大摇大摆出现在前堂外,顾青笑着上前行礼,李光弼指了指他:“好个小子,这一劫居然被你躲过去了,稍停与我痛饮三百杯!”
顾青躬身笑道:“多谢李叔叔为小侄奔走。”
李光弼指了指张九章和李十二娘,笑道:“莫光谢我,他们也没少为你出力,你入狱的当天他们便去拜会左卫大将军郭子仪,请了郭大将军的军令,你小子在牢里才逃过一劫,否则只凭我的亲卫恐怕也顶不了多久。你小子闯了祸,害我们这些长辈跑断了腿,你说该不该罚?”
顾青颇觉意外地看着二人,然后诚挚行礼道:“多谢二位长辈奔走,小子不才,害二位长辈担心了。”
张九章笑道:“小事,算不得什么,倒是因为你这件事,我们当年的几位故人重新聚在一起,说来倒是要谢你了。”
三人重新落座,顾青是晚辈,在前堂忝陪末座,府内侍女们端上酒菜,张九章作为主人端杯示意,四人饮尽一杯后,从堂后屏风处袅然走出一队身着艳丽宫装的舞伎,在前堂中央排成队列,屏风后面乐工悠悠的丝竹乐声响起,舞伎们动作整齐划一,伸展宫袖舞了起来。
顾青目瞪口呆,这是他来到大唐后第一次参加权贵的家宴,看着眼前这群美丽的舞伎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那么撩拨人心,顾青不由感叹,时代文明果然不见得是在进步,这个年代就连风尘女子和权贵豢养的家妓歌舞伎都各自有一身不凡的艺技,而一千多年以后的风尘女子呢,顶多只会冷冷说一句“大哥,不摸也是要给钱的。”
此时此刻,顾青第一次对传统文化艺术的消失表示痛心疾首。
一曲舞罢,舞伎们行礼后鱼贯退下,估摸换装准备第二场去了。
作为主人的张九章再次端杯,与众人饮了一杯后,捋着胡须盯住顾青,缓缓道:“侄孙此劫虽说已解,但可能已埋下了更大的祸患,你这次将卢家父子得罪了,老夫以为最好还是化干戈为玉帛……”
话没说完,李光弼摇头打断道:“张世叔,已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
“哦?为何?”
李光弼叹了口气,道:“刚才愚侄来您府上之前已得知,陛下下旨,将卢承平下狱三日,并斥责卢铉教子无方,责令卢家父子闭门思过。这回可是得罪得死死的,不可能化解了。”
张九章颇为吃惊地睁大了眼,顾青也惊呆了。
不过是送了一坛酒给李隆基,所以收礼的人办事这么卖力的吗?李隆基是不是没怎么见过世面?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张家有女
顾青只是个八品小官,虽说是官儿,但他其实连大唐朝堂的边都没挨上,顶多算是个外围男。
所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送了一坛酒进宫,李隆基便那么痛快地给自己报了仇,卢承平不多不少也是三日牢狱,恰好与他一样。
顾青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以为李隆基看他顺眼,把他当成优乐美捧在手心里呵护他。
顾青不懂,但在座的有人懂。
张九章和李光弼都是官场老鸟了,细细一咂摸,顿时便品出了味道。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张九章沉声道:“陛下责罚卢承平,恐怕与顾青无关……”
李光弼点头:“卢铉近两年有点张扬,天子或许不满了。”
张九章接着道:“更有可能是敲打卢铉背后的李相,李相与东宫两派如今在朝堂左右失衡,李相对东宫步步紧逼,陛下看不过去了……”
李光弼露出玩味的笑:“两个年轻人不过打了一架,却引出了这么一串事,连李相都卷进去了,那个卢承平三日后从左卫大牢出来,恐怕他爹会把他的腿都打断。”
张九章笑道:“看明日李相会如何反应,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李相不可能不知。”
李光弼笑得很恶劣:“或许李相的病情又会加重了……更有可能会辞相,哪怕装模作样辞相。”
张九章道:“病情加重也算是个办法,李相若没老糊涂的话,应知进退。辞相不大可能,李相若离了权力,太子将来即位可不会放过他,再说,陛下也不愿见到李相辞相,朝堂势力会失衡,重新扶植别的势力非短期能见作用。”
“所以陛下只是敲打李相,但不会让他伤筋动骨?”
张九章叹道:“陛下高明啊,分寸轻重拿捏得正好,既让臣子警醒,又不至于打压过甚动摇朝堂根本,拿卢铉开刀恰到好处。”
李光弼转头看着顾青,笑道:“好消息是,卢家父子最近怕是不敢找你麻烦了,他们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过死仇仍是死仇,待风声过去,他们还是会报仇的。”
顾青笑道:“不怕,大不了我便辞官归乡,临走前写一封陈情书满长安张贴,痛哭流涕说是被卢家父子迫害,看他们如何自处。”
堂内三人大笑,张九章指着他笑骂道:“你从哪里学来的阴损性子?天生适合官场的料,当个小小的录事参军倒是屈才了。”
李光弼瞥了顾青一眼,道:“你小子刚躲过一劫,最近安分点,莫被人抓了把柄,无论官大官小,太过张扬终是取祸之道。”
“是,小侄明白,小侄还是那句话,我是老实人,从来不主动惹事,但有时候偏偏事会主动惹我,我能怎么办?”
“老实人”三字顿时引来堂内三人鄙夷的目光,才见了顾青不过两面,这三人大抵已看清了顾青的本质。
顾青不由一阵心慌,看来老实人的人设崩了一次后,人与人之间已失去信任了,难道要换一种人设?
张九章叹道:“可惜你没有正经读过书,若能从科考入仕,升官便堂堂正正,往后在朝堂的路更好走。”
顾青笑道:“晚辈早年家里穷,读不起书。幸好运气不错,走了一段捷径,也算顺利当上官了。”
“不一样,科考做官才是正途,从县令当起,攒够资历后入省入台,位极人臣,方为正道。”
顾青目光闪动,试探地道:“若是不科考的话,便没有可能当县令了么?”
张九章沉吟片刻,道:“不一定,还有一个法子,但比较困难。”
“请二叔公赐教。”
张九章看了他一眼,似乎对顾青提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道:“另有一法,便是‘举孝廉’,始于汉朝,后来几兴几废,到隋朝时又兴,我朝在高宗先帝之后,各地仍有举孝廉的名额,但如今科考已兴,举孝廉者越来越少了。”
顾青知道举孝廉,说来是一种举荐当官的方式,汉朝时没有科考,当官的皆是当地门阀宗族子弟,三国以后还有寒门子弟,没有科考的话,要当官必须有个名目,那便是“孝廉”的名头,说你孝廉你便是孝廉了,你就可以当官了。
始自汉武帝时期的察举制,举孝廉便是察举制的其中一种方式,公平吗?当然不公平,里面的水分和弹性太大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是行之千年的入仕方式,从古至今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我朝也有举孝廉吗?”顾青再次问道。
张九章道:“当然有,但大多是每州才有一个名额,自高宗先帝推行科考以后,朝廷对举孝廉之成法已控制得越来越紧,这些年甚少有听说因举孝廉而入仕者了。”
李光弼笑道:“眼前正有一个例子,你的三叔公,九章叔的亲弟弟张九皋,便是举孝廉而入仕的,最初被举为南海郡司户参军,后来明经及第,升为赣县令,如今已官至广州刺史,授银青光禄大夫。”
顾青恍然,眼神里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九章看了他一眼,道:“你已是录事参军,又简在帝心,没必要再经历科考了,只要不出大错,好生处置与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再加上老夫等这些故人的推波助澜,过不了几年会升官的。”
顾青摇头:“晚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有一位同乡好友,自小一起长大,他有造福一方的志向,晚辈想帮帮他。”
张九章笑道:“说难也不难,若你的同乡能经蜀州刺史的举荐,刺史府和当地县令发动一些豪族世家上一道万民表,递到剑南道节度使府,事成的几率不小。”
顾青试探着道:“若晚辈认识剑南道节度使,与他的关系……还不错,是不是更有希望举孝廉?”
张九章一愣,失笑道:“差点忘了你是因贡瓷而起家,据说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平定南诏一战你又为鲜于仲通立了功,免了鲜于仲通一场大麻烦,按说他欠你的人情,区区举孝廉的小事,应该不难。”
顾青的眼神跃跃欲试,愈发觉得举孝廉是个好法子,运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让宋根生当个县尉或县丞什么的。
县令是不敢想了,有点难,就算勉强运作上去了,恐怕也会给鲜于仲通和宋根生带来非议。
顾青于是决定等下回去便给鲜于仲通写封信,人情这东西无论谁欠谁,还是尽快还了比较好,鲜于仲通不可能一辈子当节度使,趁他在位赶紧把宋根生送上天。
前堂内,张九章举杯正要与大家同饮,忽然听到堂后屏风处传来奇怪的声音,众人愕然望去,然后发现那扇山水屏风一阵剧烈抖动,最后一声女子的惊呼,屏风笔直地轰然倒地,屏风上狼狈地趴着一位穿着紫色宫装的少女,一脸惊恐惶急,抬头发现堂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少女眨了眨眼,嘤咛一声,娇滴滴地假装晕过去了。
顾青看得目瞪口呆,好高明的化解尴尬的方法,学到了学到了。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张九章,张九章捋须强装镇定,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深深地出卖了他,显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可能想杀人。
“见,见笑了,见笑了……”张九章黯然长叹。
李光弼呆怔半晌,忽然噗嗤笑出声,李十二娘也想笑,很厚道地将脸扭到别处。
李光弼大笑道:“多年不见李叔叔,见面便是五体投地式行礼,哈哈,贤侄女倒是客气。”
假装晕过去的少女仍趴在屏风上一动不动,只是脸颊迅速羞红,臊得不行偏偏晕过去的人设不能崩,忍得很辛苦。
张九章叹道:“家门不幸,出此孽障,这位是三弟九皋的长房孙女,张怀锦。”
顾青恍然,也不管那位晕过去的少女看不看得见,仍朝她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张九章继续叹道:“此女性情顽劣跳脱,野得很,从小到大闯了不知多少祸,当初老夫还曾想过给顾青做媒,转念一想,顾家夫妻是我张家的恩人,老夫岂能恩将仇报,遂绝了念想……”
顾青欣赏地看了张九章一眼。
“恩将仇报”这个词可以说用得很讲究了,当浮一大白。
说浮就浮,顾青当即端杯朝张九章遥敬。
张九章不知是不是老花眼,楞是没看见。
顾青只好讪讪自饮一杯。
张九章捋须,看也不看地上的张怀锦,沉声道:“丢人现眼还不够吗?赶紧起来!打算趴到什么时候?”
张怀锦于是嘤咛一声,娇滴滴地“醒转”了。
起身拍了拍宫裙上的灰,张怀锦垂头委屈地道:“二祖翁,是屏风先动的手……”
“住口!还不快去给十二娘和李叔叔见礼,没个规矩!”
张怀锦瘪着小嘴走到李十二娘和李光弼面前一一行礼。
李十二娘似乎颇为喜爱这位少女,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巧精美的匕首给她,道:“几年未见,已是大姑娘了,这把匕首尚算锋利,拿去玩吧。”
张怀锦委实是个狠角色,不爱红装爱武装,道谢后接过匕首,爱不释手地把玩。
张九章无奈地看着李十二娘,道:“她性子本就野得不行,你还送她匕首,往后愈发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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