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当然也好,为了正义公道连宰相都不怕,这是不畏强权,大丈夫当如是。”
“顾青对你好吗?你们相处时他的所言所行可算温和尔雅?”
“二哥当然对我好,他除了说话有点气人外,几乎没有缺点了。”张怀锦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新月,小模样很可爱。
张九章不动声色地叹道:“这般少年郎,却只能兄弟相称,倒是可惜了。你难道真相信他所谓‘兄弟如手足’的鬼话?”
张怀锦一呆:“二祖翁何意?难道不对么?”
张九章冷笑:“也就你这种蠢货会相信他的话,你自己想想,老夫与你祖翁是亲兄弟,他在广州为官,老夫在长安为官,我与他多年难得见一面,与老夫终日相伴相守的人是谁?是我的老妻,你的二祖母,呵,兄弟如手足,手足却被抛在千里之外,妻子如衣服,衣服每日穿在身,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不懂么?”
张怀锦傻了,三观摇摇欲坠:“啊?”
莫名有种被二哥骗了的心痛感觉是肿么肥事?
张九章一脸痛惜地叹道:“你若果真与顾青相处融洽,或是对他有好感,那便珍惜眼下与他相处的时候吧,将来他若与别的女子成了亲,那么每日陪在他身边的便是他的妻子了,男未婚女未嫁之前,他与你如何胡闹都无妨,一旦他成了亲,你便要与他保持距离,而他,不用老夫提醒,他的妻子也会要求他与你保持距离,你们的兄弟缘分到他成亲的那日起,便算是缘尽了。”
张九章说完黯然一叹,眼角余光迅速一瞥,及时捕捉到张怀锦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张九章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很快恢复如常。
见张怀锦呆滞不语,张九章决定再补一刀。
“顾青这孩子真是难得一见的瑰宝,以往在蜀州的小山村不过蒙尘而已,一旦来了长安,不到一年的时间已官居六品,已得圣眷,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尤其是还有满腹才华,随便一首诗便能引长安才子争相传颂,这等本事,说实话,老夫在他这般年纪时,远不如他,听说如今已有不少权贵官宦在打听顾青的底细,若是长安的权贵皆知顾青尚未娶妻,恐怕上门保媒的人会踏破他家的门槛……”
张怀锦抬头气势孱弱地道:“二哥说,说他……这辈子不会娶妻的。他说没遇到心仪的女子之前,绝不会考虑成亲之事。”
张九章冷笑:“男人的鬼话你也信?何谓‘心仪的女子’?百依百顺,同甘共苦便是心仪,如今女子皆习女德女诫,这一点哪个女子做不到?长安街上一抓一大把,随便许一个便是心仪了。”
张怀锦顿时心乱如麻,张九章的这番话将她深深震撼到了。一想到朝夕相处的二哥成亲以后便不与她玩耍了,从此陪着娇妻你侬我侬,以后还会慢慢疏远她这个三弟,张怀锦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心都被挖去了一块。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张怀锦其实也只是个小姑娘,感情方面不见得比直男顾青敏感多少,两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迟钝。
感情迟钝的人,神经也很粗,张九章说了半天,张怀锦仍只是神情失落,却不见有何表示,张九章真的很想打人了。
于是张九章决定继续补刀,对亲孙女不能太仁慈,让她早点经历社会的毒打才能成长起来。
神情惋惜地叹息一声,张九章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你与顾青皆无男女之情,老夫只好放弃,退而求次。顾家夫妇于我张家有大恩,顾家仅此一支香火,老夫有责任让它延续下去,顾青的亲事老夫不能不过问。回头老夫便与朝中一些权贵交流一番,谁家若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妨安排与顾青见上一面……”
张怀锦顿时后背一凉,像遇到危险的猫儿一样炸毛了,不假思索脱口道:“不行!”
张九章眉头一挑:“哦?为何不行?”
张怀锦结结巴巴道:“反正,反正……就是不行!我与二哥是兄弟,谁家若有待字闺中的女子,先让我看看,我若觉得适合二哥再安排他们相见。”
张九章冷笑:“你这可是无理取闹了,顾青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不是他的长辈,有何资格决定谁适合他?”
张怀锦小脸顿时瘪成一团,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张九章毒打亲孙女下手忒狠,慢悠悠地道:“据老夫所知,如今钟意顾青的女子也有两个,其一是远在蜀州石桥村的张怀玉,你的阿姐。她与顾青可是相识于微末之时,直到如今张怀玉仍住在那个小山村里,如贤妻守候离家的丈夫一般,她显然对顾青已情根深种,而顾青对她,似乎也很不一般。”
张怀锦的心愈发乱了,一双手无意识地扭搅着衣角,手指微微发颤。
张九章又道:“其二,据说今年重阳登高之时,太子于骊山设宴,宴上万春公主对顾青颇为青睐,几次追问顾青何时去都灵道观,公主欲与他同行,这是许多在场的朝臣们亲眼所见,长安城早有风闻,听说万春公主尚未许人,陛下答应过她,将来她可自由选择满意的夫婿,她怕是已经看上顾青了……”
“一个有情有义,共历患难,另一个位高显赫,金枝玉叶,两位女子都比你强,怀锦啊,你怕是比不过人家,果然与顾青兄弟相称是明智的,以后与顾青好好玩耍,待到他成了亲,你便没有兄弟了,去吧,老夫再也不管你整日在外面乱跑了,好好玩,玩得尽兴啊。”
说了一大通话,张九章口干舌燥,端起酒盏一口饮尽,长长呼了口气,眼角余光见张怀锦一脸憋屈烦躁,张九章暗暗笑了。
刚才那番话总算没白费,看来怀锦对顾青的感情突然间有了一种质的蜕变,呵呵,老夫身为鸿胪寺卿,整日与那些番邦红毛绿毛的异国猢狲唇枪舌战,还忽悠不了你一个蠢丫头?
再次望向张怀锦时,张九章赫然发觉她竟已珠泪满眶盈盈欲滴,神情悲戚失落,小嘴瘪了半天,终于一咧,大哭起来。
张九章急了,刚才恐怕是用力过猛,小丫头招架不住了。
“哎呀,怎么好好的却哭了呢?”张九章心疼地为她擦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
张怀锦咧嘴大哭道:“二祖翁,我,我怕是活不了了!二哥若娶了妻,我便不活了!”
…………
算计当朝宰相是怎样一种体验?
谢邀。
人在家里,慌的一批。
成就感?顾青毫无成就感,只有一肚子的惶然。毕竟这个局布得有点冒险,细细想来,仍有不少漏洞,只是当时为了向李十二娘证明自己,顾青便顾不得许多,布下此局后顾青果断抽手不管,一切交给李光弼和杨国忠去发挥。
饶是如此,顾青仍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暴露了,龙旗断裂这种小名堂或许能瞒人一时,但瞒不了一辈子,尤其是接下来略显仓促的禁中演武,以李林甫的老谋深算,应该会猜到一点什么。
不过没关系了,难得这次不计较利弊,不在乎前程性命,放肆大胆地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若有什么后果,担着便是。
吉温等一批官员人头被斩落的同时,李林甫也向李隆基交出了御史台的权力,顾青这几日很低调地待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将整件事情复盘,事后复盘是他的习惯,从复盘里总结得失成败,往往收获很大。
除了复盘,顾青还在计算人心,计算李林甫的人心。
左卫贪腐案后,李林甫作为幕后主谋,不可避免地陷身其中,被李隆基无声无息地逼迫交还御史台的权力,此时的李林甫处于风口浪尖,就算他猜出了顾青是布局之人,就算他想要报复顾青,此时恐不合时宜,李林甫不会再给别人落下话柄,李隆基如今对他虎视眈眈,他若敢马上报复,宰相之位可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顾青猜测自己可能还会有一段缓冲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应是风平浪静,顾青现在要等的却是另一件事。
算算时日,李林甫差不多快断气了,如果他没来得及对顾青做出报复动作以前断了气,那便算是顾青的运气好,成功躲过一劫。
“要不……出长安避一避风头?”顾青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玉真公主的道观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干脆出去躲一躲,男人该怂还得怂啊,占了一回便宜,见好就要收,不然风水轮流转……”
顾青从沉思中收回思绪,却见郝东来和石大兴正盯着他的脸。
“你俩干啥?”顾青警觉地道。
郝东来的伤势已见好,走路微微有点瘸,除此无大碍。
两位掌柜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郝东来笑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少郎君跟以往不同了。”
石大兴附和道:“不错,以往少郎君虽然人善,但表情太冷硬,终究有些距离,如今看少郎君的模样……”
郝东来抢答道:“如今看少郎君,似乎比以往多了一点人味儿……”
顾青笑吟吟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是人?”
郝东来一滞,急忙解释道:“我非此意,就是觉得,嗯,觉得……唉,怎么说呢。”
顾青微笑摆手:“不用解释,说错了话没关系,抽一记就长记性了。”
“老石,抽他。”
石大兴哪里会跟郝东来客气,顾青话刚落音,石大兴几乎下意识便猛地出手,一巴掌扇上郝东来的后脑勺,啪地一声脆响,郝东来顿时眼冒金星,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兄弟反常
话说得不好听,但道理差不多是没错的。
左卫贪腐案后,顾青的气质神态看在外人眼里确实有了一些变化,具体怎样的变化,郝东来和石大兴说不上来,只能说顾青看起来比以往多了一些人性化的气质,从心态反应到神态上,顾青看起来没那么淡漠了,他的脸上有了一些人间烟火气,有了比较明显的喜怒哀乐。
郝东来说他有了一丝“人味儿”,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顾青也觉得自己心态上有了一些变化,可能是正道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吧。
心怀善念的人,脸部线条都柔和得像万物复苏的春天。
左卫贪腐案似乎是顾青两世为人第一次完全不为自己的利益而愿意出手的一桩事,在这以前,顾青的内心大多是自私的,他不愿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更不愿插手与自己的利益无关的纷争和麻烦,世界不曾待他以温柔,他凭什么对世界心存善意?
李十二娘在他父母的坟前与他说了那番话后,顾青决定插手左卫贪腐案,当时的初衷是不想让唯一的亲人对他失望,他害怕失去这位亲人。
后来贪腐案水落石出,顾青的心情不知为何明朗起来。
或许,心底深处被封存的角落里,老天给他准备了一份未曾开启的礼物,那是天性里久违的善良,用以弥补两世对他的亏欠。
做完善事后,顾青的感觉很不错,有一种建立在道德上的成就感,就像有人冷不丁把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拽出来,逼着他晒了一场阳光,他从最初的拒绝,到渐渐的喜欢,最后终于觉得,其实生活在阳光下也不错。
天性善良的人,怎会习惯长久的阴暗?他本有资格沐浴阳光。
“少郎君,我和老石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在长安城东市买下了四家店铺,其中一家用来卖咱们的八卦报,另外三家用来卖蜀州的瓷器,至于份子,还是按以前的分配,如何?”郝东来问道。
顾青挑眉:“买店铺的钱我还没出呢……”
两位掌柜急忙摇头:“不用不用,咱们在长安城的立身之本便是您在青城县的瓷窑,和长安城的八卦报,两者皆出于少郎君之手,这便算是少郎君出的份子钱了,买商铺的钱由我和老石分担,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便吃现成的吧。”
顾青点头道:“可以,我当你们是自己人,就不跟你们在银钱上斤斤计较了,以后若商铺出现什么变故,官面上的事交给我。”
两位掌柜眉开眼笑。
在长安城做买卖的商贾大多是有官方背景的,买卖做得越大背景越深,若丝毫没有背景还敢在长安城做下去,迟早会被吞干净,商贾向来是依附在权贵和官员身上的藤蔓,无依无靠不可能向上生长。
下午时分,杨国忠来了。
这次左卫贪腐案里,若说最大的赢家非杨国忠莫属。
顾青暗搓搓在幕后布局指挥,杨国忠是执行的人,二人合力之下,虽说没把李林甫扳倒,但李林甫也被削了一半的相权,交出御史台的权力后,李隆基顺势便把御史台交给了杨国忠,如今的杨国忠又兼了一个官职,那就是御史大夫。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好处,更大的好处是,随着李林甫被削了权,李林甫的党羽察觉到朝堂风色不对,于是很快便改换了门庭,其中大半转而投靠到杨国忠门下。
明眼人大多看得出杨国忠便是下一任的宰相人选了,而李林甫已然日薄西山,眼看大势即去,投靠杨国忠才是最符合官场利益的选择。
经此贪腐一案,杨国忠不仅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御史台,成为朝堂三权之一的监察权的主事人,而且朝堂势力大涨,已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离宰相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连杨国忠自己都没想到,他竟能从一桩贪腐案里得到如此巨大的好处,而促使他得到这一切的人,便是顾青。
杨国忠如今对顾青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虽然二人的官职品阶相差甚远,但杨国忠已不敢忽视这位少年郎,从目前的情势来看,他在朝堂上若与顾青结为盟友,那么至少十年内他能高枕无忧。
以顾青的本事,再过十年恐怕已是朝中重臣,到了那时,杨国忠与顾青之间的盟友关系也将慢慢变味了,或许彼此之间会成为敌人也不一定。但在目前阶段,顾青这个人杨国忠是一定要交好的。
这次杨国忠主动登门,居然还带了礼物,做人实在很讲究了。
顾青热情地接待了杨国忠,从门口一直将他迎进前堂。
杨国忠心情显然很不错,捋须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对顾青的寒舍更是昧着良心说了许多赞美之辞,听得顾青都有些相信了,觉得自己果真是为了风雅而刻意把家里弄得像农家小院,绝不是因为没钱。
前堂入座,照例上酒上菜,不管客人什么时辰登门,都是以酒菜招待,所以在大唐的大户人家里,有时候大清早都能听到府邸里传来阵阵丝竹钟乐声,那绝对不是主人嗨了一通宵,而是大早上来了客人,主人以酒菜和歌舞伎招待。
顾青府上只有酒菜,没有歌舞伎,杨国忠饮了两盏酒后便觉得有点寡淡。
“顾贤弟正是年少风流之时,为何府上竟无歌舞伎娱人?”杨国忠一双不正经的眼睛左右环视,没见到貌美如花的歌舞伎,最后迫不得已将邪恶的眼神放在庭院内打扫卫生的两个丑丫鬟身上,看了一会儿便果断收回目光,并且不停地眨眼睛,可能眼睛被辣到了。
顾青叹道:“家境贫寒,无力买歌舞伎娱己,实在对不住杨兄,杨兄若不嫌弃,不如愚弟亲自为杨兄舞一段儿?”
杨国忠一惊,急忙干笑道:“不必不必,愚兄岂是附庸风雅之人,只是想听个声响罢了……”
顾青再次热情自荐:“愚弟的歌喉也是颇为动人的,杨兄若不嫌弃……”
“不必!哈哈,饮酒饮酒,来,饮胜!”
顾青黯然一叹,你果然还是嫌弃了……
杨国忠当然嫌弃,顾青那张不高兴的脸若配上撩人的舞姿,骚不骚姑且不说,画面太违和不敢想。
害怕顾青再次没皮没脸的自荐,杨国忠赶紧转移话题。
“这次愚兄能将朝堂监察权拿捏在手,全靠贤弟倾力相助,愚兄感激不尽,往后贤弟若需帮忙,尽可对愚兄直言,愚兄一定赴汤蹈火……”
顾青笑着道谢,心里却将杨国忠的这句话当作放屁。
杨国忠是个什么货色顾青很清楚,大家只是暂时狼狈为奸合作几次,维持表面的塑料兄弟情便好,就不必走心了。
然而杨国忠这次的许诺显然是走心了,主动提起了话题。
“我见贤弟如今还只是六品长史,若贤弟有意,愚兄可为贤弟奔走一番,将贤弟的官职升一升,不知贤弟意下如何?贤弟看上了哪个官职尽管说,四品以下的官职问题不大。”
顾青微笑道:“真的不必了,愚弟当长史足够,暂时没有升官的念头。”
这句拒绝的话顾青也是走了心的。不是不想升官,顾青只是不想通过杨国忠升官。来长安后顾青一直在静静观察朝局,他发现李隆基是个制衡的高手,将帝王平衡术运用得淋漓尽致,朝中东宫,李林甫,杨国忠以及一些中立逍遥派等势力此消彼长,全是李隆基手中的棋子。
涉及朝堂派系,顾青不敢贸然跟任何一派走得太近,保持如今不群不党的姿态才符合顾青的利益,同时也不会令李隆基对他心生不满。
杨国忠对顾青的回答颇为意外。
实在是个看不透的少年郎,朝中年纪胡子一大把的老家伙都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升官的诱惑,偏偏顾青却气定神闲地拒绝了,少年郎不正是气盛张扬的年纪吗?为何顾青却表现得像只修炼多年的老狐狸,淡定得令人不可思议。
“贤弟果真不愿升官?”杨国忠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顾青的真实想法。
顾青笑道:“真的不必了,而且愚弟说句难听的话,如今虽说李相的相权被削弱了不少,但杨兄莫忘了,吏部如今可还抓在李相手中呢,朝中官员调任擢免还是需要李相点头的,杨兄帮愚弟奔走恐怕成效不大。”
提起李林甫,杨国忠便咬牙切齿,冷冷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贼也不知何时断气,平白挡了你我兄弟的路。”
看着顾青,杨国忠期待地道:“贤弟主意多,谋略无双,不如帮愚兄想想法子,索性弄死他算了。”
顾青露出奸恶的嘴脸,阴沉地道:“我有一计,如今李相正患大病,长安城皆有传闻,说李相命不久矣,咱们不如买通他府上煎药喂药之人,在其药里下点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药,每次下药的分量轻微,久服之下,能加快李相乘鹤西去位列仙班的速度……”
杨国忠倒吸一口凉皮,这少年……好狠毒的心思!
于是杨国忠立马暗暗做了个决定,回家后好好排查一下自家的后院厨房,并且府里增加一个编制,专门用来试毒,以后他吃的每一道菜都必须先试毒再入嘴。
“此计……有点冒险吧?”杨国忠忐忑地道:“若然事发,恐怕你我兄弟会身陷其中,不如还是顺其自然,反正那老贼也活不长久了,不争这几日迟早。”
顾青无所谓地道:“既然杨兄不愿,那便当愚弟没说。我只负责出主意,采不采纳是杨兄的事。”
杨国忠笑道:“多亏贤弟不弃,往后你我兄弟当在朝中守望相助,也好辅佐天子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
顾青若有深意地笑道:“那是当然,以后若愚弟有需要杨兄帮忙之处,也希望杨兄义伸援手拉愚弟一把。”
算算日子,快年底了。每到年底各地文官武将和异国使节都要来长安城朝贺。
安禄山……也该进京了吧?
…………
张怀锦来找顾青时,已是傍晚时分。
今日的张怀锦有点怪怪的,首先是太有礼貌,以前张怀锦进门哪里需要下人通报,小脚丫抬腿一踹,整个人便像一只耗子飞快窜了进来,有时候门房连人都没瞧清,便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晃了过去,非常玄幻。
而今日张怀锦登门,居然站在门外让管家先去通报,礼貌得一塌糊涂。
其次是,张怀锦今日竟然不啰嗦废话了,反而显得很沉默,忸忸怩怩像个大家闺秀站在院子里,熟悉张怀锦作风的顾家下人们都吓坏了,纷纷神情惊惧地远远绕开她。
顾青从前堂走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张怀锦那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的模样,顾青吓了一跳,然后立马怀疑自己的家里是不是闹鬼了……
见张怀锦如此反常,顾青不得不主动来一次极为羞耻的兄弟见面礼,试图让大家的状态变得正常点。
“三弟!”顾青抱拳,阔别多年欣喜状。
张怀锦垂头忸怩不语:“…………”
“三弟!”顾青心中愈发惊恐,这傻丫头怎么了?病得不轻的样子。
“…………”
“三弟!”顾青加重了语调。
张怀锦垂头羞答答地道:“怀锦见过顾阿兄……”
顾青惊得后背寒毛直竖,蹬蹬蹬连退三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何……何方妖孽,竟敢摄走我三弟的魂魄,速速现出原形!”顾青凛然暴喝道。
张怀锦羞涩地扭过身子,娇嗔道:“哎呀,顾阿兄莫闹了!”
顾青干笑,随即笑容一收,扭头朝管家大喝道:“去道观请一位老道士来,让道士带上吃饭的家伙,准备起法坛!”
壮起胆子走近张怀锦,顾青颤巍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三弟你没事吧?三弟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吃了毒蘑菇?需要二哥帮你叫大夫吗?”
张怀锦终于绷不住了,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没事!没病也没吃药,更没吃毒蘑菇!”
顾青冷静点头:“了解,了解……”
扭头再次向管家沉声道:“……顺便请个大夫来,脑科或是妇科的。”
双手搭在张怀锦的肩上,顾青使劲摇她:“三弟你醒醒,你正常点,我是你二哥啊。”
张怀锦奋力挣脱了他,怒道:“我哪里不正常了?人家本就是宰相门第出身,正经的大家闺秀好不好!”
“三弟你莫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才是正常的你啊,你现在的样子让二哥我很担心……”
顾青说着忽然单手捏住了她的左右脸颊,严肃地道:“张嘴,伸舌苔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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