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钱县令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没有辜负自己的姓氏,钱家列祖列宗若九泉下有知,定满心欣慰,含笑瞑目。
更重要的是,账簿上还记载了与钱县令来往甚密,共同参与贪墨的商州官员,从刺史到别驾,再到邻县的县令县尉主簿等等,一堆账簿端出了一窝贪官。
“为何坏人总喜欢将自己干过的坏事一丝不苟地记在账本上?这个问题我想了两辈子都没想通……”顾青看着面前的供状摇头道。
韩介轻声回道:“或许是制衡同伙贪官的一种手段吧,有了详细的账目来往,彼此之间便不敢轻易出卖同伙了。”
顾青赞道:“韩兄不错,你很有当贪官的潜质。”
韩介一脸忧心地道:“侯爷,今夜逼供钱县令,咱们只怕闯下大祸了……”
顾青看着面前瘫成一团像堆烂泥的钱县令,冷笑道:“这就叫闯下大祸?韩兄,你的格局还很不够,马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闯下大祸……”
韩介一颗心顿时悬起老高:“侯爷您还想作甚?”
“冤有头,债有主,正主儿若未伏法,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韩介急道:“这堆账簿上有邢深贪赃枉法的证据,侯爷只消呈给御史台和大理寺……”
“韩兄,莫太天真了。证据送进朝堂你便能保证邢深能得到制裁吗?别忘了邢深在长安是有靠山的,就算被拿进大理寺罢官,过不了一两年他仍会被重新启用,换个地方继续当官……”
“喝了那么多兵血,还杀了人,罪孽若如此轻易便抹除,天道未免太不公了,郑向和他的母亲还在看着我,我若轻易放过邢深,怎对得起他们?”
韩介劝道:“侯爷,此事不可牵累您的前程,这些证据足够将邢深罢官了,对郑向和他母亲来说,已然算是报了仇……”
顾青冷笑:“这就叫报了仇?杀人偿命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韩介惊道:“侯爷难道要……”
顾青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轻声道:“韩介,派人将钱县令和他的供状以及账簿马上送往长安,让人求见左郎将李光弼,把人关在左卫大牢里。下令亲卫连夜启程,我们再去商州!”
…………
夜路难行,两百余里的路程,顾青一行人直到天亮才赶到商州城。
昨日悄无声息出城,今日归来时顾青和一百亲卫骑马入城,众人却无形中多了一股凛冽的杀气,仿佛将商州当作一座刚被攻下的敌城,此刻正入城享受胜利的果实。
商州城内,路上的百姓和商人见这一百多人神情肃杀,来势汹汹,惊惶之下纷纷退避,顾青一行人骑马长驱直入,径自来到刺史府门前。
“下马,破门!”顾青悍然下令。
百名亲卫纷纷下马,顺手拔刀出鞘,列队向前踏步。
门口的差役大惊,毫不犹豫地掉头便跑。
刺史府出大事了!差役这些小人物沾惹不起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想当毫无意义的炮灰。
在韩介的厉声命令下,十几次撞击后,刺史府的大门被狠狠撞倒,大门破开,亲卫们如潮水般涌了进去。
“找到邢深,带到我面前!”顾青下令之后,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阖目养神不发一语。
亲卫们瞬间占领了刺史府的每个角落,府中遇到呵斥阻拦的官员,亲卫们二话不说一记刀鞘拍下去,统统撂倒。然后像一只只饿极的狮子般踹开每间屋子的门,寻找邢深的踪迹。
门前,韩介神情忧虑,看着阖目养神的顾青欲言又止。
“韩兄,事已至此,没必要担心了,既然做了,便做得干脆果断一些,大丈夫行事不可瞻前顾后,做完了这件事,我们再静静地等候下场便是。”顾青眼睛没睁开,语气却异常平静。
韩介叹道:“末将和兄弟们死不足惜,就是牵累了侯爷您,本来此事侯爷可以不闻不问的,可此时已然闹到这般地步,侯爷的前程……”
顾青笑了:“前程靠功名挣得,遇不平而无视,再远大的前程都消除不了我的心魔,我一生所求者,唯念头通达而已。”
面孔渐渐阴沉下来,顾青冷冷道:“邢深不除,谈何‘报仇’?至于前程和下场,那是报仇之后的事了。”
没多久,邢深被亲卫们从内院里找了出来。
被亲卫们押出来时,邢深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不知在与小妾胡折腾还是在睡觉,直到被押至顾青面前,邢深仍一脸的不敢置信,看着顾青时使劲眨眼睛,仿佛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确实像幻觉,邢深怎么也猜不到顾青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等地步。
公然派兵闯入刺史府,将朝廷任命的刺史如同押解犯人一样押出来。这竖子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顾青,你疯了么?”邢深厉声暴喝。
顾青背对大门坐在石阶上,神情平静地打量着邢深,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微笑。
“邢刺史,我们又见面了。”
邢深怒道:“胆敢冲击刺史府,冒犯刺史,顾青你不要命了?”
顾青无视他的话,仰头望着天空悠悠地道:“第一次见面,我执之以礼,谦恭位卑,所求者无非一条卑微的人命而已,然公却骄妄自大,嗤之以鼻。今日第二次见面,我动之以刀兵,挟之以义理,以刀箭证人间公道,先礼而后兵,世人不可谓我无礼暴戾。”
邢深陷入深深的恐惧中,脸色苍白睁大了眼,颤声道:“顾青,你要作甚?想过你的下场吗?”
顾青收回了仰望天空的目光,眼神平视邢深,轻声道:“洛南钱县令已招供了,邢刺史捞钱的手段令人钦佩……你贪墨多少钱我不管,我只问你,郑简之死是否你下的令?”
邢深惊惧的目光飞快闪烁一下,道:“郑简是在狱中自尽,与本官无关!”
顾青笑了:“邢深,你莫如此天真,此地不是公堂,我也不是堂官,审你我不需要证据,其实刚才那句话本就不必问你,你的答案与你的命运完全无关……”
布满杀气的笑容令邢深颤栗起来,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被旁边的亲卫用力按住。
顾青站起身,缓缓走向邢深,边走边笑道:“凡事皆有因果,既然种下了恶因,就要有收获恶果的准备,邢深,你记好了,今日杀你是为郑简报仇,阎罗殿前记得交代清楚,死了莫做糊涂鬼……”
邢深不敢置信地看着慢慢走近的顾青,色厉内荏道:“顾青,你敢杀我?”
顾青想了想,认真地点头:“我敢杀你。”
朝旁边的亲卫伸出手,顾青示意亲卫将随身的横刀递给他。
韩介拽住了他的袖子,道:“侯爷,污秽之事便交给末将来做吧,莫脏了您的衣裳……”
顾青接过亲卫递来的刀,摇头道:“我动手与你动手,性质不一样,你扛不起这么大的罪,我扛得起。”
掂量了一下手中横刀的分量,顾青笨拙地试着挥动几下,渐渐熟悉了手感。
邢深的脸色一片惨白,眼神越来越惊恐。
这竖子……是玩真的?他真敢杀官?
离邢深尚有三步时,门外匆匆跑来一名亲卫,紧张地道:“侯爷,外面来了一名宦官,是从长安兴庆宫来的,据说奉了陛下的诏命……”
惊恐到极致的邢深心情一松,忽然大笑起来:“顾青,哈哈,顾青!你还敢杀我吗?你敢违旨吗?竖子,你我总有再相逢的一日,今生今世,你我的死仇不可解!”
听着邢深张狂的笑声,顾青神情依旧平静,眼皮都不抬地对亲卫道:“去拖住宦官片刻,只需片刻。”
邢深的笑容猛地一滞,惊惶道:“片刻?片刻做什么?竖子你……”
话没说完,顾青忽然高高举起横刀,闪电般朝邢深的脖颈处狠狠斩落。
横刀入颈,深深地嵌入脖子中,伤口顿时鲜血狂喷,几乎在这一瞬间,邢深的生机断绝,人已死去,身躯仍在不停地抽搐。他的两眼惊恐圆睁,至死都不敢相信顾青居然真敢杀他。
鲜血狂喷的画面令顾青忍不住犯恶心,遗憾地摇摇头,前世影视剧里的刽子手斩犯人时都是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干脆利落之极,为何自己这一刀却砍了个拖泥带水?
扭头望向韩介,顾青道:“告诉郑向,我亲自为他的兄长报了仇,因果已了,让他和母亲节哀,顺便再给他母亲百两银饼,趁我还没被拿入大牢,该做的善后都做了。”
韩介神情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周围的亲卫们顿时露出感动激昂之色,忽然同时朝顾青单膝拜下,齐声道:“侯爷公义,小人与侯爷祸福与共!”
顾青摆了摆手,叹道:“你们是我的亲卫,恐怕多少还是要受些牵累的,对不住兄弟们了。”
邢深毙命的同时,大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名年长的宦官抢步入内,见到院子里那血淋淋的场面,宦官呕的一声,弯腰便狂吐起来。
吐完之后宦官直起腰,看着顾青惊愕问道:“死的这人是……邢刺史?”
顾青朝他示意自己手里的横刀,微笑道:“不错,正是邢刺史,我亲手杀的。”
宦官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随即重重跺脚,尖着嗓子道:“顾县侯,您……哎呀,您可闯了大祸了!”
“我知道。”顾青神情平静地将横刀还给旁边的亲卫。
“奴婢奉旨前来,正是为了召顾县侯回长安,并代陛下训斥邢深几句话,眼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青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二十两重的银饼,按如今的物价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不由分说将银饼塞入宦官的怀里,顾青笑道:“这位内侍且收下,只求你帮忙做一件事。”
宦官隔着衣裳轻抚怀里的银饼,感受着它的分量,两眼顿时放了光,连地上邢深的尸首都没觉得那么恶心了。
“侯爷您尽管说,奴婢能办的一定办……”
随即宦官一顿,赶紧补充道:“邢刺史之死这件事,请恕奴婢无法担待。”
顾青笑道:“不需你担待,我只求内侍回长安的路途上慢一点,再慢一点……”
宦官不解道:“侯爷的意思是……”
顾青苦笑道:“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当然要先您一步赶到长安兴庆宫,在陛下面前主动请罪,你先说出来与我主动请罪,两者的区别可就大了。”
宦官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他应该能答应,宦官本就是生理残缺之人,骑马回长安的路上脚程慢了一些难道不正常吗?
于是宦官笑眯眯地拱手:“侯爷您快马加鞭,奴婢身子弱得很,回长安这一路想必要走很久的。”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二十章 马屁脱俗
仇已报,接下来便要保自己的命了。
与宦官聊了一阵后,顾青马上下令启程回长安,商州刺史府的善后事宜便交给了闻讯赶来吓得瑟瑟发抖的别驾。
一行人雷厉风行快马加鞭,保自己的命这件事上,顾青绝不会有丝毫拖延症。
出城西行,马蹄隆隆,迎面的罡风吹得脸上的肌肤有些刺痛。
到长安已是下午时分,顾青首先去了左卫,找到李光弼,拿到了他派亲卫送来的钱县令的账簿和供状。
“李叔,钱县令还关在大牢吗?”
李光弼指着他怒道:“胆子愈发大了,未经御史台和大理寺,你竟敢私自拿问县令,还对县令用刑,幸好有贪墨的铁证,否则你等着蹲大理寺吧。”
顾青笑道:“李叔放心,你马上就能见到我蹲大理寺的凄凉场景。”
李光弼皱眉:“怎么回事?你又闯了什么祸?”
顾青苦笑道:“李叔这话说的,好像我天生是个惹祸精一样,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老实的好吧……”
“没闯祸你蹲什么大理寺?”李光弼不放心地问道。
顾青起身从李光弼屋子的一处隐蔽柜子里轻车熟路找到一皮囊酒,拔开塞子灌了几口,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道:“哦,那啥……审了钱县令后,我回到商州,顺手将商州刺史宰了……除了这个,我真没闯什么祸了,李叔你懂我的,我不是惹祸的人。”
李光弼使劲眨了小绿豆眼,半天没消化过来。
顾青盘腿坐在他对面,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十分僵冷。
良久,李光弼咳了一声,道:“最近话说得比较多,耳朵不大灵光,你再说一遍,你把谁宰了?”
“商州刺史。”顾青无辜地看着他。
“刺……刺史?”李光弼声音猛地拉高了八个调:“你杀了商州刺史?”
“李叔坐下,正常操作。”
李光弼又惊又怒:“你还如此镇定,杀刺史可知是什么罪名?”
“可能会被杀头吧,运气好说不定流放千里……”
李光弼气道:“究竟为了什么?为何要杀刺史?”
“原因太复杂,就不解释了,总之一句话,他是个坏人。”顾青起身抱起那堆账簿和供状,道:“我赶着进宫,在陛下面前主动请罪,或许有一线生机,李叔,那个钱县令一定要看好了,莫生枝节,我能不能活命可全靠他了。”
李光弼飞起一脚踹得顾青一趔趄,怒道:“你快滚,我去找人帮忙,此事过后看我如何收拾你,多厚的脸皮才能面不改色说你不惹祸……”
“主动向陛下请罪是对的,不过要先找贵妃娘娘求情,记住一定要快,要在朝中风声未起之时让陛下对你的惩罚落实,若等风声起了,朝堂议论纷纷,那时你就危险了,连陛下都无法徇私,风声未起之时对你做出惩罚,等到人人皆知你便安全无恙了,陛下的面子不容许他罚第二次的。”
顾青笑道:“是,我记住了。”
“磨蹭什么,快去!”
…………
韩介和亲卫们抱着一堆账簿来到兴庆宫前,顾青接过账簿,笑道:“宫里你们就别去了,回家等消息吧。”
韩介一脸愧色地道:“没能为侯爷分忧,是末将的错……”
“你是不是以为接下来我会说‘傻瓜,别自责了,这事儿不怪你’?”
韩介:???
“呵,我偏不按套路来。所以,为了让你们安心赎罪,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蹲大理寺,你们负责给我送干净的床褥衣裳和恭桶夜壶,还有每天给我送酒送菜,另外再给我弄几本不正经的画本,如何打通狱卒的关系自己想办法,银钱去我府上支取,就这样,回去吧。”
说完顾青转身就走,留下一众愕然的亲卫面面相觑。
左卫中郎将可以自由出入宫闱,顾青抱着账簿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随手拽过一名宦官打听杨贵妃的位置,得知贵妃娘娘正在沉香亭赏春,顾青马上朝沉香亭走去。
来到沉香亭外,顾青小心观察了一下,并未发现李隆基的身影,顾青大喜,急忙走到水榭外,请宦官通报求见。
沉香亭内不止杨贵妃一人,万年铁杆闺蜜万春公主也在。俩人的姐妹情显然不是塑料材质,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杨贵妃很快召见了顾青,见顾青抱着一堆账簿走来,杨贵妃咯咯笑道:“头一次看见有人送礼送得如此隆重,顾青你又要送什么给本宫?”
顾青苦笑道:“娘娘,臣这次不是来送礼的,臣是来求救的,求贵妃娘娘救命。”
杨贵妃闻言吃了一惊,旁边默不出声的万春公主也惊愕地望向他。
“你又闯了什么祸?”杨贵妃沉声问道。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讲究了,顾青暗叹,难道所有的熟人朋友都觉得他是个惹祸精吗?
转念一想,人家没说错呀。
顾青垂头道:“臣杀了人,杀了商州刺史邢深。”
二女大吃一惊,同时站了起来,随即万春公主赫然惊觉,顾青的事与自己何干?本宫莫名其妙这么紧张作甚?于是万春公主轻哼一声又坐了下来,看似欣赏亭外郁郁葱葱的春色,但小巧玲珑的耳朵却像天线一样支楞得高高的。
杨贵妃却吓得花容失色:“你杀了商州刺史?你,你你……顾青,你太混账了!朝廷官员岂能妄杀,你闯了大祸!”
顾青无奈地道:“是,所以臣不得不向娘娘求救,此事陛下尚未知也,娘娘能否帮臣求求情?”
杨贵妃气得跺脚:“无缘无故的,你为何杀商州刺史?”
顾青认真地道:“他是个坏人。”
亭内一片寂静。
好脱俗的理由!有胆子你在陛下面前也这么说试试!
杨贵妃丰腴的胸脯气得急促起伏,坐下来扶着额头道:“本宫不想管了……”
顾青急忙道:“娘娘明鉴,臣刚才那句话只是一个提纲,下面臣具体说说他是怎样一个坏人,坏到怎样的程度……”
然后顾青一五一十将商州所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事态严重,顾青不敢添油加醋,每句话都是实话,没经过任何加工。
直到说完亲手斩了邢深后,顾青才停下。
杨贵妃和万春听得两眼发直,二女互视一眼,杨贵妃眼里是满满的无奈,这家伙倒是快意恩仇了,却连她的三姐虢国夫人都牵扯了进来,往后还得居中化解他与三姐的仇怨,麻烦大了。
万春却听得两眼放光,虽不发一语,眼中却泛起了异彩,不停地打量顾青。
这少年看似温文尔雅,又是长安有名的才子,没想到性情如此爽直利落,二话不说便斩了一个坏人,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委实有几分豪侠胆色。
“喂,杀人的感觉如何?你一刀斩下去,人头落下来了吗?流了多少血?”万春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令杨贵妃和顾青都愣住了,愕然地看着万春。
打死都没想到,公主居然能问出如此血淋淋的问题,而且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这是个暗黑系公主呀。
见万春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顾青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呃……杀人的感觉不怎么样,有点紧张,血流满了一地有点恶心,臣第一次斩首,手艺不太熟,刀只砍入了脖颈的一半,人头连着脖子半耷拉着,没掉下来,下次臣会控制好力道……”
得到了杀人者的第一手资料,万春满足了,舒服了,兴奋地道:“那你下次杀人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亲眼去看看。”
顾青头皮发麻,没想到她竟是这种公主……
搁一千多年以后,这位最好的归宿应该是穿着皮衣皮裤制服的女狱警,挥舞着皮鞭隔着笼子调教女囚犯的那种……嗯,这样的房间很难找,主题酒店或许有。
杨贵妃却听得毛骨悚然,白皙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狠狠剜了顾青一眼,又狠狠掐了万春一把,怒道:“睫儿!这是什么鬼问题!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不怕失了体统吗?”
万春吐舌嘻嘻一笑,然后看着顾青道:“坏人当然该杀,你没做错什么,放心,父皇那里我帮你求情,定恕你无罪……”
顾青感激涕零状道谢。
接着万春又摇着杨贵妃的胳膊撒娇:“贵妃娘娘也帮帮他嘛,顾青可是你的小同乡,独自在长安无亲无故的,出了事来求您,您怎么忍心他被陛下责罚?”
杨贵妃叹了口气,道:“情有可原,但国法森严,顾青,本宫只能尽力帮你,冲击官府,刑讯县令,斩杀刺史,这个罪名可不轻,幸好你拿到了他们贪墨杀人的罪证,这是唯一能帮你脱罪的证据,但愿……陛下能饶你一回。”
说完杨贵妃召来一名宦官,垂问李隆基在何处。宦官恭敬回答,天子正在前方不远的龙池边垂钓。
龙池是兴庆宫内的一处景观,是个占地颇大的人工湖,引曲江之水灌而成。
杨贵妃和万春公主领着顾青来到龙池边。
龙池周围戒备森严,无数左卫和羽林卫将士手执兵器黑压压地遍布龙池边的假山树林和湖边,见杨贵妃一行人走来,将士们不敢阻拦,纷纷避让行礼。
李隆基坐在池边,似乎不大高兴,身边的鱼篓里空荡荡的,显然收获惨淡,一条鱼都没钓上来。高力士静静地站在身后,一脸苦笑。
杨贵妃走近李隆基,见他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沉。
向天子奏事是要有眼力的,天子的脸色和心情跟奏事的成败率有直接关系。同样一件事,天子高兴了漫不经心便放过去,天子若不高兴的时候,那便是雷霆震怒,风云变色。
眼下李隆基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若将顾青闯的祸说出来,恐怕下场不妙。
杨贵妃迟疑地停下脚步,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等李隆基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正在犹豫时,李隆基忽然狠狠一摔鱼竿,怒道:“池中明明有鱼,为何就是不咬朕的钩?欺朕不能治它们的罪吗?”
高力士急忙劝道:“陛下息怒,垂钓不过是打发时光,在乎的是心境……”
“你给朕闭嘴!滚一边去!”
盛怒的李隆基扭头见到杨贵妃,总算挤出了一丝微笑,道:“娘子也来啦?垂钓颇为无聊,朕怕你不耐,便未叫你作陪……”
杨贵妃和万春顾青等人纷纷向李隆基行礼。
顾青见李隆基脸色不悦,心里也有些惶恐,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见到前方地上空荡荡的鱼篓,顾青眨了眨眼,忽然笑道:“陛下,这池中的鱼天下人皆可钓,唯独陛下钓不上来……”
李隆基脸色顿时愈发不愉,瞪着顾青道:“顾卿何出此言?”
杨贵妃和万春一脸忧色地看着顾青,顾青却不慌不忙,上前走了两步,道:“陛下息怒,臣非嘲讽,实是言出有因。臣有一诗,请陛下和贵妃娘娘品鉴一番如何?”
李隆基哼了一声,道:“快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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