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竹枝忙道:“周大爷这样说就见外了。之前在花市上您替我解了围,小女子承您的情,这株墨兰送给您就是。那位夫人给的银两也不少了,小女子虽然生活窘迫,也不至于要靠着这两株花发一笔横财才能过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周管事原本只当她是个胆子大些的妇人,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倒高看了她一眼。一来她并没有直说之前那株墨兰卖了多少钱,给多少全在自己,想来必然比之前自己在花市上的出价要高些;二来又跟自己攀上了交情,若是往后碰上,也算是熟人;三来表明了自己的心志,卖花只是暂时的,并不是长久打算,确实是个聪明人。
摸了摸短须,周管事点头笑道:“冯嫂子真是聪慧,左右我也是替主子办差,银钱必然不能亏待了你。只是你这样说了,我也就厚着脸皮给个低价,咱们就当结个善缘吧!”说罢递过去一张银票,又打赏了小福一个五分的银锞子,扬长而去。
竹枝展开银票一看,五十两,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价钱低些又何妨?她并没有告诉对方之前那株兰草的卖价,对方给的这个价钱也不算低了。再者说了,她也是看中这位周管事的能量,能在花市上直接去抢那位李记掌柜的东西,就算不是地头蛇,也是一条强横的过江龙了。
小福摸着那银锞子,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惊叫着说:“乖乖,嫂子,你是在哪里碰上的这么一位豪客?这出手,啧啧,可真是太大方了!”
他也极懂事,并没有去询问竹枝的花到底卖了多少钱,只是感叹客人大方。
竹枝笑了笑,揣好银票道:“小福,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请客!”
小福眼珠子转了几圈还没答话,帘子一掀,胡来俊走了出来,一掌拍到小福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胡来俊骂道:“托了冯家弟妹的福,你才得了客人的赏,瞧你这模样,还真好意思叫她请你吃东西?倒是你要请客才对!”
竹枝忙道不用,胡来俊又胡乱骂了小福两句,小福躲到了柜台后头望着竹枝扮了扮鬼脸,低头依旧干活去了。
胡来俊望着竹枝笑着直说“恭喜”,又说竹枝:“你也太心急了些,还有几日功夫就是斗花会了,若是能拿到斗花会上头走一遭,这花的身价何止千百?就这般卖掉了,终是可惜了些。”
道理竹枝如何不知道,只是她依靠自己惯了,包里没钱总觉得心神不安,再说这斗花会到底是个什么行情,她也不晓得,若是斗花会上叫人给挑剔出诸多毛病,说不定还卖不到这样的高价了。
不过胡来俊既然能这样说,倒显得他是真关系自己,竹枝含笑听着他唠叨,心情好得不得了。
晚饭前,冯大纲也回来了。
几日不见,他一身尘土,真像是在泥灰中打过滚一样,听说竹枝将那两盆墨兰卖了,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竹枝,似乎在问,不是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说卖就卖了?
竹枝不好说什么,待他回房梳洗,便跟上前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额二十的银票,又掏了散碎银子出来,说是卖花的钱。又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咱们老是住在胡掌柜的客栈里头也不是办法,眼看就快过完年了,若是有合适的院子,租赁一处安顿下来是正经。”
大纲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一向话少,竹枝已经习惯了,听他“嗯”了一声,便知道他的意思是明白了可以这样办,又开口继续说道:“既然已经麻烦了胡掌柜这么久,晚些你问问他房钱到底几何,总不能在胡家白吃白喝的,晚些你问问胡掌柜的,看看给多少银钱合适。”说着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花市上的事情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隐去了被闲汉围攻,最后被黑衣人救了的事情,说完县令夫人买走第一株兰草,楞了一下,接着便说起在街上偶遇周管事的事情。
大纲是个很好的听众,他虽然没怎么答话,眼睛却看着竹枝,不时“嗯啊”两声,模样极是认真。
想到骗了这个老实人,竹枝心里有些不忍,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无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见她停了,大纲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竹枝说:“都给你收着。”
竹枝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一大一小两个银锞子,不由疑惑地望着大纲。他摸摸头说道:“一个四两,一两的是赏钱。”
哦,四两的是工钱,一两的是赏钱,一共就是五两了。竹枝忍不住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冯家磨坊里头的粗面粉是八十文一斗,一两银子一千文,够买多少粗面粉?不过话说回来,一斗是多少斤啊?这古代的斤两好像跟现代的有些不一样……
想着想着,她脑袋就晕乎了起来,数学不好真是愁人啊!
算了,反正她知道五两银子是很大一笔钱就行了,难怪大纲要出门做活的时候,孙氏对自己脸色都要好上不少呢!想想看,一个月若是有一趟这样的活计,一年就是六十两银子,那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晚间吃过饭,大纲便跟胡来俊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次日胡来俊虽有些不高兴,但也开始忙活着帮他们打听租住的院子来。看来昨日大纲说了要搬出去的事情,只是问胡来俊这几日房钱多少,胡来俊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竹枝:“到底是见外,我跟大纲这交情,说什么钱啊后的,弟妹这是没把我当哥哥看待。哪里有自家兄弟算得这般明白的?”
一席话说得竹枝不好意思起来,敢情她要付钱,还是破坏了他和大纲的兄弟感情?她看向大纲,瞧见大纲微微点头,晓得他们一定之前就商议过了,也不多说,郑重向胡来俊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了。
胡来俊坦然受了,不出两日,便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离着吉祥客栈只两条街远,名唤苦杏巷子的里头,租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竹枝和大纲一起去看了,都觉得挺满意的。不过据说年里不宜乔迁,便商量着过完十五再搬过去。
花开农家 044 十五
正月十五花灯会,过了这一天,大年也就算是正式过完了,因而这日也极是热闹。
青阳城里就更加热闹一些。传说青阳真人游历途中,来到一个小镇,镇上的人频繁被妖魔袭扰,今日丢只猪,明日少只羊的。虽然妖魔没有伤人性命,但是财产损失也叫老百姓够心疼了。青阳真人知道之后,大做法事除魔降妖,谁知入夜之后妖魔实力大涨,一时竟然不分上下。镇上的百姓大急,忙点亮了镇上所有的灯笼和烛火,把个镇子照的犹如白昼一般,妖魔气势萎顿,被青阳真人收服。
这一日恰是正月十五,自此以后,正月十五点灯的习俗便在大陆上广为流传,逐渐形成了民俗。而青阳城则因为是青阳真人飞升之地,正月十五的庆祝更加热闹,跟青阳真人的生辰不相上下。毕竟这生辰庆祝,都是在供奉青阳真人的道观里头举行,可正月十五的花灯会基本就是普天同庆,全民参与的。
竹枝听小福说了这个传说,感觉好笑得不行。那什么,这青阳真人也太有名了些,居然什么都能跟他扯上关系。于是开玩笑地问道:“那青阳真人寿诞的那日,岂不是该叫圣诞节么?”
谁知小福一脸严肃:“嫂子莫要胡说,青阳真人飞升为仙,也不过被封为真人,又不是成了圣人,怎么能叫圣诞节?”
竹枝有些惭愧,信仰这个东西,尊重别人就好,确实不应该拿来玩笑。可是转念想到青阳真人飞升之后,天上给他封了什么名号,是如何告知凡人的呢?难不成在天空上头搞个公告牌公示了几天?那不是跟村官选举一般?忍不住又咯咯笑个不停。
天刚擦黑,胡来俊就把大纲夫妻俩哄出了门,说是:“小两口儿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不要在我们这些老光棍跟前晃悠了,徒惹人眼红,还是出门看灯去吧!”
大纲低了低头看向竹枝,她一脸雀跃却十分坦然,笑着回答胡来俊:“胡大哥若是眼红,找个老板娘就是。今日花灯会,想必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少,不如也出去晃悠一圈?说不定就有那个眼光好的看上你了呢?”
胡来俊听了,脸色竟然难得红了一下,说罢就推了大纲出去,惹得竹枝大笑。
青阳城的花灯会果然热闹非凡。各家店铺门前挂起了红灯笼不提,原来挂幌子的地方,也挂上了各色灯笼。卖梳篦的挂着弯月形的灯笼,却用笔描绘出梳齿的模样,远远瞧着就像一把梳子;卖布匹的则用透光好的纱堆叠出锦绣灯;酒楼的灯笼上绘了鱼肉杯盘,下头缀着一个酒坛型的灯笼;银号的灯笼是一串银锞子,上头贴着财字;最直白的是棺材铺的灯笼,一串儿白色。
竹枝瞧得眼花缭乱,幸亏大纲一直跟着,要不然还不晓得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什么地方。
东城和南城相交处,一条街上的灯笼都是各色艳丽的花朵形状,惹得竹枝频频张望,脚下跟着人流就走了过去。大纲一把拉住她,连连摆手叫她别去,再听旁人闲谈,原来是青阳城的“青楼一条街”,竹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转上另一条街往西城方向去,正好碰上嘻游的队伍。这也是跟青阳真人有关的,有点类似于竹枝前世的舞龙游行之类,有人扮作青阳真人,有人扮作妖魔,有人扮作财神仙女等等,一边表演“青阳降魔”的故事,一边在各家店铺前头说着吉祥话,要打赏。
人们都爱瞧热闹,这嘻游的队伍所到之处,四周挤得水泄不通。竹枝和大纲被携裹在内,只能以极慢的速度跟着人流往前走。就算是这样,也不时听见惊呼声。一会儿这个不见了头上的钗子,那个又被踩丢了新做的鞋子,还有那些游手好闲的少年郎,专门在人群里头钻来钻去借机揩油。小姑娘红着脸泫然预泣不敢做声,泼辣的大婶子可就不客气了,尖着嗓子高声叫骂,惹得旁人乱哄哄地跟着笑骂起哄。
竹枝最爱这样的热闹,在人群里头被挤得站都站不稳,她也不恼,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一会儿看看前头演戏的,一会儿看看骂人叫嚷的。幸亏大纲跟得紧,要不然被人挤倒在地上踩上几脚,可就有得她好受了。
可大纲跟得再紧,也不能把周围的人全部都防到,竹枝跟着人群挪动,脚下一软,听见“哎哟”一声叫,便晓得是踩着人了,忙一叠声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却惊呼一声:“竹枝表姐!”
竹枝定睛一看,是个十多岁的女娃,穿着桃红小袄儿,梳着两个包包头,两边各簪了一朵堆纱宫花,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惊讶。
这是谁?竹枝有些茫然,回头去看大纲,看他也是一脸惊讶。
那女娃也瞧见了大纲,又唤道:“大纲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纲忙笑道:“玉碗妹妹。”
这里实在是太挤太吵,也不适合说话。玉碗回头拉了下手,把身后的人往前拽了拽,那人上前来一看,也是愣住了:“竹枝,大纲,你们怎么在这里?”
竹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些,刚刚的好心情也没那么雀跃了,想要行礼,却发现挤得弯不了身,只得勉强扬了个笑脸,大声喊道:“姑姑!”
被他们夹在中间的人可不乐意了,回头不悦道:“这是说话认亲的地儿吗?不看就上后边儿去。”
几人连连道歉,矮了身子往后头退去,好容易才挤了出来。
在街边屋檐下站定,竹枝和大纲行了礼,叫了人,便听见罗素云急急问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李秉诚带着两个儿子也挤了出来。他们就落后罗素云母女俩几步,见她们往后退了出去,怕人多出事,也赶紧挤了出来,谁知见到竹枝和大纲,也大吃一惊。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李秉诚很快收敛了神色,叫儿子女儿上前叫人。
李秉诚与罗素云生了两儿一女,大儿金碗,次子银碗,幺女玉碗,年纪都比竹枝略小些。见了面极为听话地叫了人站在后头,好奇地打量着竹枝两口子。
竹枝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青阳城的花灯夜碰上罗素云一家。这青阳城离着青河镇可有段距离了吧?青阳城也足够大了吧?今夜的人也足够多了吧?这样都能碰上,还是在挤得不可开交的人堆里头迎面撞上,这缘分,竹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素云又追问了一遍:“这大过年的,你们俩到底在闹什么?大纲,你知不知道你爹找你都快找疯了!”
她语气急迫,李秉诚都忍不住插嘴道:“你急什么?这大街市上,怎么好说话?”说罢转头问大纲:“大纲啊,你们如今在哪里落脚?要不,先去我们歇息的地方坐一坐?”
竹枝只低了头不做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惊慌,好像,又有分窃喜和雀跃。只听见大纲答道:“我们住的离这儿不远,过去说话吧!”
两人这便转身领着李家五口去了吉祥客栈。
到了客栈,大纲把情况跟胡来俊一说,便安排几个小的吃些杂糖零食,自己拉着竹枝与李氏两口坐了一张桌子。一落座,罗素云就问大纲:“你先给我说说,我好好一个侄女,怎么嫁到你家,就成了水鬼邪物?若不是你娘上我那儿去闹腾,我还不晓得她把我的好侄女逼得跳了河。你们冯家可真是不得了,媳妇刚进门就给逼跳了河,居然也不给娘家报个信说一声。完了倒诬赖我们竹枝是水鬼上身,邪物鬼祟,这叫什么事儿?”
看来他们走了之后,孙氏还跑到罗素云那儿去闹腾了一番。
竹枝不好说什么,大纲也不答话,只听见罗素云气喘吁吁地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话本不该轮着我这出嫁的姑姑来说,可是大纲,你们冯家也太……”
她顿了顿,瞧了小夫妻俩一眼,叹了口气不提,又冲着竹枝道:“你也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听你吱一声?好在是分了家,可也没听说过哪家过年要把儿子媳妇朝外头撵的,都是姑姑不好,给你说了这门亲事……”
说着说着,罗素云竟然红了眼眶,语气也哽咽起来。
竹枝抬头看了一眼,拿不准她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又当着大纲的面儿做戏,便闭着嘴不吭声。
大纲本就是个闷葫芦,又是说他父母的坏话,就算是养父养母,他也不能跟着附和,自然也没有出声。
罗素云哼了两声,见这两个被缝了嘴一般,竟是不给她捧场,就朝着李秉诚使了个眼色。
竹枝一瞧,忍不住在心里瘪了瘪嘴,瞧瞧她这模样,哪里是真心替自己和大纲担心的?只是竹枝也挺好奇,到底他们走了之后,青河镇那头都出了些什么事。
不待李秉诚开口,她忙将茶水往罗素云跟前递了递,轻声说道:“哪里能怪姑姑,都是竹枝命不好罢了……”
花开农家 045 闹心
听她说是命不好,罗素云立即就竖着眼睛瞪了过来:“能遇上我,你才能嫁给大纲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这还是命不好?便是命不好,也是嫁人前的事情……”说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自己便住了嘴,望着大纲笑了笑,转念间又绷起了脸,严肃地问道:“大纲,你给我说老实话,到底你娘怎么回事?大过年跑到我家铺子大吵一番,你爹又说找你都找疯了……”
她说话间想起孙氏跑到自家大吵,那日正是初四,接财神的前一天,搞得一天心情都不好,就怕财神今年娇气,不往自家散财了。想起那日的情景,脸上不由就泛起怒气来。
竹枝见她不过须臾间脸色就变了好几遍,即使已经晓得她素来人前人后面貌不同,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番,这变脸的功夫,若是放在自己前世,做个实力派演员绰绰有余,若是华夏电影有了她,说不定早就问鼎奥斯卡了。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暗暗嘀咕罢了,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
既然问到大纲,他沉吟了一下,似乎不晓得怎么说好,低着头不吭气。这幅模样惹了罗素云不喜,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大纲,难道跟我你也不愿说句实话么?”
旁边桌上金碗等人听见,互相看了一眼,还是金碗起身轻声道:“娘,你莫生气。大纲哥是个实在人,你难道是要逼他说自己爹娘的不是么?”
说话间金碗也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来,挨着大纲旁边坐下,温声劝道:“大纲哥,你莫急,我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晓得,她也是替我表姐着急罢了。唉,那日也确实闹得……”
竹枝看他面貌有八成随了李秉诚,粗眉大眼,厚厚的嘴唇瞧着就挺憨厚的,偏鼻子高挺,鼻头尖尖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又有几分罗素云的精明。听他称自己表姐,想来比自己年纪小些,可既然敢跑过来答话,显然在家中也是说得上话的。
大纲看了金碗一眼,挤了半天,却又挤不出来一个笑,只得又低了头道:“我家的情形,你又不是不晓得。”
一句话,盛满无尽辛酸。
冯家长子是抱养的,在青河镇无人不晓。这孩子小时候就到磨坊里头做事,跟个老骡子似的,不是,比他们家那匹老骡子做得还苦,街坊邻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不是瞧他实在过得苦,罗素云也不会想到把自己那个苦命侄女说给他。她是想着,两个苦命人到了一堆,互相怜惜,感情自然和睦。冯家虽不是顶顶富裕,也算是个中等小康之家,便是分了家,大纲就算是抱养的,到底也是长子,冯老大怎么也不能亏待了他去。
自己把竹枝从火坑里头挖出来,多少日后也能沾些便宜。可谁能想到,成亲不过一个月,竹枝被逼得跳了河,接着又把这两口子分了出来,最后居然被撵出来了。现在竹枝还顶了个“邪物”的名头,青河镇上,上河村那头,都传开了,带累她这个做姑姑的,都在镇上呆不下去。
总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瞧着长大的,罗素云再是有万般埋怨,千般火气,也是对着做事不地道的孙氏和冯家,对于大纲,她真还生不起气来,只得恨声骂道:“杀千刀的老叟婆,你们这两个苦命人,这命咋就这么苦?”
说了半晌,还是没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竹枝更加好奇起来,倒是金碗解了疑惑,缓缓说道:“大纲哥,你娘也做得太过分了些……”
原来到了初一日,也不见大纲两口子的踪影,冯老大便有些着了慌,便叫冯良去上河村,冯俊去镇上看看。冯俊稳重些,在镇上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闻音知雅,晓得大哥两口子没有来过,便立即回转了。
冯良却是个混的,大摇大摆地往上河村罗家去寻大纲两口子,自然被陈氏等人不喜,嘲讽了他两句。冯良不管不顾,便在罗家门前嚷嚷起来,说竹枝落水叫水鬼邪物上了身,说不定往日就有不妥,要不然怎么留到十九都没许人家,定然是专门讹他们冯家银钱,把这祸家精弄到冯家去。他孤身一个,怎么会是罗家众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村中其他的罗氏族人。被王氏陈氏大骂一通不说,脸上还挨了两拳,顶着青眼窝子回了冯家院子。
这下可就戳到了孙氏的心肝尖儿上。想起这桩亲事是竹枝的姑姑罗素云说合的,孙氏心里就格外有气。
初四那日,全家去镇上磨坊准备初五接财神的东西,孙氏便带着冯良去了李家铺子,气势汹汹地砸开了门,指着笑脸相迎的罗素云就是一阵大骂。罗素云岂是好欺负的?拉着金碗银碗挥着扫帚就将他们母子俩撵了出去。
结果冯氏母子便在大街上当着众多街坊邻居的面儿,胡乱叫骂了一通,又骂罗素云不安好心,将邪物鬼祟“卖”给他们冯家云云,惹得人群一片哗然。好好的过年便叫冯家母子俩给搅合了。
这还不算,初六罗氏娘家来走亲戚,一进门,陈氏便怪罗素云不该保这门亲,说什么难怪竹枝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竹枝已经叫冯家给害死了,如今的竹枝是顶着人皮的妖魔……
罗素云心里的气刚消了些,又叫陈氏等人给添了气,偏又是自己娘家人,当着李秉诚的面儿无论如何都要争口气,勉强端着笑脸接待了兄弟和老爹。待他们一走,就将罗素云给气得头晕,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李秉诚寻思着不是个事,借着上县城办杂货的机会,便带了一家人同来,在县里过十五,也让罗素云好生散散心。
竹枝听着低头撇嘴,难怪都到了县城还能遇上,冯罗两家也真能作的。算起来罗素云也是受了些牵连,无论她时不时真的心疼竹枝,这番也算是受连累了。竹枝起身替罗素云续了热水,真心唤道:“带累姑姑了,不知姑姑可痊愈了?”
罗素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还死不了!”
这话噎得竹枝连翻白眼,坐下也学着大纲低头不再吭声。
李秉诚瞧瞧婆娘的脸色,又看看对面的一对儿锯嘴葫芦,暗暗叹了口气,朝着金碗使了个眼色。金碗省得,拉着大纲问起他们走了之后的情况,大纲实诚得很,就连初六出门做活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把李家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竹枝暗暗着急,照这样说下去,岂不是要连她挖了花草卖了钱财也要说出来?赶紧在桌子下头踩大纲的脚,又冲着柜台后头的小福使眼色。
小福哪里晓得她不想让罗素云等人知道,还以为她跟自己挤眼玩,也回了她一个鬼脸,惹得玉碗在一边吃吃发笑。
大纲也不晓得是什么事,脚下吃痛,茫然地回头看向竹枝。竹枝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暗叹这老实人就是心眼实诚,真不明白他出门做活是怎么安全回来的。照这性子,合该被人拐走卖掉才对。
还是胡来俊机灵,他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见竹枝的态度,晓得她对这亲戚也只有这般亲热,又见竹枝的作态,便上前插嘴道:“天色也不早了,几位是大纲兄弟的亲戚,也就是我的亲戚,今晚就在我这儿歇息便是。左右就是开着客栈,也不怕没地儿住。”
他倒是热情得很,可罗素云和李秉诚等人都不乐意。虽说住着不要钱,可他们住的客栈是已经给了钱的,不住也不会给退。更何况一家人的东西、置办的货物都还在那头客栈里头放着呢,大晚上的不回去怎么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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