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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冻了一两分钟,实在是冷得慌,竹枝很没志气地又挪回了原位。手臂贴着男人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挺高的,就像个火炉子一般。竹枝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这身子的本尊不就是他的媳妇么?就是真把她怎么样了,她也没处说理去。活命要紧,还是先忍忍吧。
精神一松懈下来,不过一会儿,竹枝便沉入了梦乡。
听见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男人侧过身子,似乎黑暗对他毫无阻碍似的,将竹枝仔细打量了一番,叹口气,伸出胳膊把她揽进怀里,又将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这才闭了眼。
大概真是身体太过虚弱了,竹枝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感觉身边有了动静,这才警惕地醒了过来。
外头天还黑着,男人已经起了身,正坐在床边弯腰穿鞋,察觉到她的响动,男人什么也没说,只回身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系了衣襟便出去了。
竹枝楞了一下,自己裹住被子,忽然发现男人的袄子还穿在自己身上,张口想要喊他一声,又不晓得喊什么好,只得又闭了嘴,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头。
天色渐渐亮起来,精瘦妇人的大嗓门儿又开始了:“老二家的,这天都亮了,你还在挺尸哪!莫不是想饿死我不成?快些起来,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接着便是骂她了,大概是站在破门前头,声音特别响亮:“老大家的还装死哪?昨日饭食都吃得下去了,今日便起不来身么?我们冯家又不是娶了个菩萨回来,你想老娘供着你不成?”
竹枝懒得理她,径自翻了个身,裹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自从男人起身之后,她被惊醒了,就一直迷迷糊糊未曾睡着。这妇人跟她本就不对付,反正自己昨日发了烧,借机歪着就是,理她做什么?
听见屋里没有动静,冯孙氏有些惊讶,旋即一股火气就上来了。这小蹄子,过门二十来日了,瞧着平日还是个好的,做事也还算勤恳,不过昨日溺了一回水,今日就拿起乔来。忍不住就叫骂起来:“小浪货,本想着一大清早不骂人,免得晦气,你倒不识好歹,还端起架子来了不成?快些给老娘出来做事,不然就要你好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抬脚踹开了房门,叉腰站在门前大声骂道:“磨蹭半天,磨蹭什么呢!爷们儿都走了,小骚娘们儿还死赖着不动,挺尸啊!有本事你就给我死到外头去,快过年的时候,莫要死到我这屋子里头,晦气得很!”
骂归骂,始终没有进来一步。
只是竹枝听着实在是烦闷,挣扎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这叫什么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影影绰绰见她动了,精瘦妇人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开,转身去催老二家的起床。
清晨的寒风有些刺骨的冷,竹枝被这冷风一吹,登时所有残留的瞌睡虫都跑走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男式袍子,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弯了腰在箱子里头寻摸了一阵,好歹摸到了几根带子,将袄子的袖口和腰部都洗尽了。想到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居然什么都不管的模样竹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花开农家 006 烧水
天还黑着,竹枝掩了门走到院子里头,感觉到脚下有些黏腻感的泥土,抬头打量了一番,隐隐能看见一栋大房子犹如怪兽一般耸立着。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微风,瞬间便带走了她身上的热度,尽管系紧了袄子的腰间和袖口,可还是觉得寒冷。
竹枝微微哆嗦了一下,站在院子中间伸手梳拢着头发,黑乎乎的,她实在不知道梳子在哪里,只得自己用手来梳理一番。发丝打了结,不好梳开,还隐隐有一股味道,她皱了下眉,没有理会,努力适应着黑暗,打量着眼前这个小院子。
精瘦妇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去将水烧起来,你个贼懒的货,莫非还要老娘伺候你不成?”
旁边某间屋子里头传出一个男声:“娘啊,一大清早的,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精瘦妇人的声音顿时低了些许,但还是骂骂咧咧的,听不见一句好话。
借着微微亮起的晨光,竹枝勉强打量清楚了院子里的建筑,跟她前世的农村差不多,一明两暗的正房,左右两排略矮些的厢房。自己住的地方,其实按照农家的住房方位来看,应该是猪圈,只是不知怎么做了间屋子,猪圈便在自己屋子的后头,难怪一股子猪粪味儿。
她也没再耽搁,外头实在是太冷了些。顺着记忆里对农村房舍布局的记忆,摸索着进了堂屋,果然在左侧有个窄小的门,进去便是厨房。
厨房里头已经烧上了火,一股暖意。
竹枝楞了一愣,这不是已经烧上了水么?那个老婆子还叫骂什么呢?
映入她眼帘的,是记忆里熟悉的土灶,犹如一只庞大的怪兽一般占据了整个厨房靠内侧小半的面积。靠外头这一侧,则是两口水缸,一块案板和一个橱柜。斜对着进来的门的,则是一扇虚掩起来的后门。
她先走到灶边坐下暖了暖身子,灶里烧的柴禾已经渐渐暗了,必须要添柴。左手边的里侧果然码了整整齐齐劈好的细柴,顺手拿了两块丢进灶膛里,又在下头一摸,果然摸到了扒灰的铁耙子,便将灶膛里的灰顺手耙了些出来,堆在灶下的凹槽里。
这一切竹枝做得很是顺手,她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好笑。老家烧的灶也是这个样子的,记忆最深处,便是奶奶带着年幼的自己围着灶边转悠。每天早上,她趴在奶奶的背上,闻着土灶特有的柴禾燃烧的味道醒来。再大点能围着锅边转悠了,奶奶怕她烫着,总是拿绳子把她栓在门边不让她过去。再后来有了妹妹,就是她背着妹妹帮着奶奶烧火扒灰了。
灶里的柴禾烧得好了些,竹枝站起来揭开木板拼的锅盖看了眼,锅中还有小半锅热水,再见木盆什么的都顺在水缸边。便自己取了盆来,用滚水烫了,又打了点子热水自己略洗了洗。临了还是每找到擦脸的帕子,只得用衣袖擦了擦,再含几口水漱了下口,便算是洗漱完毕了。
她倒是饿了,也想要做饭,可在灶屋例外寻了一圈,愣是没看见一粒粮食,外头屋檐下倒是挂了不少苞谷坨子,可都已经晒得硬邦邦的了,哪里是能吃的?
既然没寻着,那就不做便是。她又往锅里添了几瓢水,耐心地烧起水来。
听见她进了灶屋,冯孙氏又转身回了自己房里。她就说了,这小浪货皮粗肉厚的,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病倒的?再者说,病了还能吃下一海碗的苞谷粥?可见这病早就好了,磨磨蹭蹭地不做活,简直是妄想!可是坐在房里左等右等,也不见竹枝将水端来,冯孙氏坐不住了,起身往灶屋里头探头一看,竹枝正窝在灶膛边缩着烤火,一股气就从脚底板往头顶直冒。
她也懒得过去,叉着腰站在灶屋门口就大骂起来:“作死的小娼妇儿,水都要烧干了也不晓得舀起来,你是怕锅烧不破么?卖了你也赔不起!还不快些打了水来服侍婆母我洗漱,你家老娘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什么十里八村儿有名的贤惠人儿?我呸!有娘生没娘养的……”
竹枝自小最听不得的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这句话,闻言将手里的烧火耙子往地上一掼,缓缓站起来盯着冯氏,眼中光彩莫名。
火光映着她那双灼灼闪亮的眼睛,冯孙氏就是一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待反应过来,不禁又羞又恼,她怎么就被这个小浪货给吓住了?叉着腰大声吼道:“快些打水过来!”说罢转身便走。
瞧着她那姿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竹枝又禁不住有些好笑,嘴角一弯,心里的火气就泄了去。不过眼下这局面倒真是叫她有些无措,这女人大概是“自己”的婆婆,听说古代都是婆婆强制性压榨媳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倒暂且不提,问题是她连婆母的房间在哪里都不晓得,就是送水也不晓得往哪里送。而且说句心里话,她也真不行想打这水。
左右无法,倒不如以静制动。竹枝出了会儿神,瞧见锅里水又沸了,随手拿那木盆舀了水搁着,又坐在灶边烤火,至少这里要比那破屋子暖和得多。
再说冯孙氏回到房里坐下,越想越是不对劲。这罗竹枝过门也有二十日了,包括新婚那日在内,哪天不是一早就起来伺候一家人的热水饭食。今儿起得晚,本就奇怪了,刚叫她给自己打水,她居然还敢瞪着自己,真是反了天去!
这般想着,忍不住就狠狠捶了一下床边,震得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幺姑娘娇雪哼唧了一声。冯孙氏心疼姑娘,忙轻手轻脚地替女儿掖了掖被角,伸手拍了拍,见女儿复又睡熟了,这才下了床。
左右都这么大半晌了,还不见竹枝打水来,真是不把自己这个婆母看在眼中了。可转念想到昨日竹枝发烧生病她连草药郎中都舍不得叫过来,心里又有些发虚。出来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东厢房里头寂静无声,老二家的也睡着没起来,一肚子火气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站在门口高声喝骂道:“老二家的,太阳都晒屁股了,等着老娘服侍你么?”
王氏其实早就醒了,每日都是固定的时候醒来,哪里还睡得着,只是老二没走,想着婆母疼爱自家男人,借机想要懒一懒,吃口现成饭罢了。
听着外头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好笑,待听见竹枝顶不住婆婆的咒骂出了门,她只捂在被子里偷偷笑不已。谁知回笼觉刚刚睡着,婆婆就顶在门口叫骂起来。王氏还没说话,老二冯良就一脚将她踢下了床,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作死啊!还不起来烧饭,惹得老娘骂个不停,老子觉也睡不好。快滚!”
王氏本想分辨两句,可外头婆母骂着,这头又叫冯良踢下了床。冯良脾气不好,若是她敢多哼一声,那醋钵大的拳头只怕就要照着面门而来。实在没了法子,她便搭了袄子,歪歪斜斜地出了门,见了冯孙氏便委屈地唤了一声:“娘……”
若是往常,冯孙氏倒也罢了,只是今日在竹枝那里莫名吃了个鳖,一大清早地心情就好不起来,此时见王氏松着衣襟,隐隐露出翠绿的肚兜和胸前一抹白,上前便是一个耳刮子打了过去:“小娼妇儿,这般下流模样是想去勾引哪个爷们儿?头不梳脸不洗的,还想学那些下贱德行?”
王氏听着这话不对,认定是婆母在老大家的那里没讨着啥好,恹恹地伸手扯着衣襟,捂着脸往灶屋里头去了。
竹枝靠在灶边,外头的情形听得不甚清楚,只隐约听见冯孙氏叫骂,一抬头,却瞧见老二家的捂着脸拉着衣襟进来了。见她坐在灶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王氏那气就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扬了手就想拧她,嘴里喝道:“小骚蹄子,是不是你一大早就挑唆婆婆呢!”
话没说完,扬起的手便叫竹枝给握住了。她抬头望着王氏冷笑道:“看来昨日那个耳光还没叫你记住,又跑来撒野来了!”
不光王氏愣住了,便是跟着进来的冯孙氏在外头瞧见,也愣住了。
竹枝心里有气,这原主也实在是太软糯了,瞧瞧,任凭是谁也好似能将她踩上一脚似的,一大清早就都来收拾她。以前原主过的什么日子她不晓得,也不想管,可是往后再过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她的本意。
王氏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恰好瞧见冯孙氏在门口呆站着,立刻挣脱了竹枝的手,求救似的跑到冯孙氏身边哀声道:“婆婆你瞧,她自己都承认了,昨日她真打了我来着!”
冯孙氏没有理她,只是上下打量了竹枝几眼。只见竹枝缩在灶膛边坐着,也不起身,也不说话,扬着脸望过来,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纹路,心中又是一抖,早间那感觉又上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掐了身边正掐媚讨好的王氏道:“去,给我把水端过来!”一双眼却盯着竹枝,似乎要将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一般。
竹枝不为所动,含笑看着她们,也不说话。
王氏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望了望冯孙氏的脸色,又看了看竹枝,不知怎么竟觉得后背发寒,额头冒出冷汗来。




花开农家 007 上风
早先打好的沸水搁在灶台上这么久,温度已经降到合适了。王氏在惯常放盆的地方看了半天,似乎都没有瞧见灶上那个盆儿一样,眼睛到处乱梭,就是不往竹枝坐的灶边多看一眼。
冯氏急了,一把掐住她的耳朵将她的脸板过来,指着灶上的盆道:“老大家的都将水打好了,你还不快些给我端过来?”
王氏这下没了法子,磨蹭着过去端了水,跟在冯氏身后出去了。
期间竹枝只是冷笑,眼神盯着她们俩,并没有任何动作。
一出门灶屋的门,明显便听见王氏松了口气的声音,竹枝倒真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瞧,这人与人相处就是这般,人善被人欺,只要你强硬起来,她们自然就软了下去。竹枝扒拉了几下灶膛里的柴禾,还是觉着坐着没意思,起身出了后门儿,在外头屋檐下找到一个破瓦盆儿,自己捡了些烧着的柴禾进去,又将屋檐后头堆着的洋芋、红薯等物捡了几个埋在灰里,施施然端着瓦盆儿回了自己睡的那个破屋子。
冯孙氏和王氏都在主屋厢房里头扒着窗户看。
见竹枝进了猪圈旁的破屋子,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冯孙氏又板起了脸低声问王氏:“老二家的,昨日不是你帮她换的衣裳,端的姜汤么?那个时候她可还好?”
王氏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就是有些个发烧来着,旁的倒还好。后头的不是都跟婆婆说了么?我好心替她喂药,她倒打了我一巴掌,大概是病着,力气倒不大。”
冯孙氏吧唧吧唧嘴,低头想了想道:“那不对啊,你瞧她之前看我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都闪着绿光了,简直一副想吃了我的模样呢!”
提起这个王氏觉得特别有语言,她就着冯氏洗过的残水擦了把脸,挨着冯孙氏坐下,低声道:“婆婆,你瞧是不是请个人来看一看,老大家的不对哩。且不说马上就要过年,这再过八日不就是老大家的回门的日子么?这要是有个万一,咋跟老大亲家交代啊……”
冯孙氏将眼一瞪,低声责备老二家的道:“别跟我提罗家人,就没见过他们这般的,呸!一家子不要脸的,养个更不要脸的小浪货出来。说啥啥掉进河里,我看她就是故意给我添堵,给我们冯家找不痛快,你说昨天咋就没淹死她罢了?也少个人浪费粮食!比猪都能吃,那猪还能吃肉呢,你瞧瞧她,恨不得咱给她打个佛龛供起来,还指望她做什么事?”
听她这一说又有些跑题,王氏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婆婆,老大家的真有些不对劲,要不我去祝三婶家问问,看昨日早间到底是怎么弄的,顺便咱也谢谢人家。那老大家的刚进门,不晓事,不是还有婆婆你教她么?”一席话说下来,倒是处处都为着冯孙氏着想的意思,最后再给她带个高帽儿,这拍马屁的功夫,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冯孙氏耷拉着眼皮万分不高兴。去看望救竹枝的人,就意味着要送出礼物去。要说冯家也不算窘迫,可这过日子哪里不用个三五文,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往外掏倒也容易,可要攒起来哪那么简单?
王氏瞧她脸色就晓得她不肯,忙在她耳边小声说:“婆婆你想啊,这老大家的昨日到底是投水呢?还是溺水呢?咱自己都不搞清楚,万一往后有个啥闲言碎语的,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话就说到冯孙氏的心坎里头了,她这一辈子最是要强、好面子,旁人说个针尖大小的事情,到她这里都能成个棒槌,何况昨日竹枝落水的事情算是个新鲜事儿,这都猫冬无事的季节,几日过去,还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当下便狠狠心道:“你快些将头发挽了,去橱里拿十个鸡蛋往祝家嫂子那里坐坐,好生谢谢她!”说着嘴角忍不住讽刺地扬了扬道:“那老不死的不是一天到晚地念叨老大懂事贴心么?人家救了他媳妇,他连看都不去看一眼,不晓得懂事在哪里!”
王氏没敢答话。她嫁进冯家多年,自然对冯家的事情知道得多些,公爹其实也谈不上对老大多么喜爱,只不过比起自家相公,老大确实能干得多,哪里像自己家那个。王氏瘪瘪嘴,便是自家相公,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家那个除了好吃懒做,真就挑不出一条比老大强的。
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见冯孙氏说拿十个鸡蛋过去,立即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扣两个下来。都进了腊月,猪都杀了,荤腥却没见几粒,她早就馋得不行了。
当着冯孙氏的面儿,便利利索索地将头发挽了个纂儿,又搜了个半新的小竹篮子出来,交给冯孙氏亲自捡了十个蛋,这才挎着出了门。
冯孙氏心里确实纳闷儿,要不也舍不出这十个鸡蛋去。瞧着王氏摇着臃肿的身子出了门,她回头看了老大家的草棚子一眼,啐了一口,还是回了自己房里。
竹枝不晓得正房那边的事情,她正捧着烤熟的红薯吃得满手满脸的灰。还别说,这红薯味道真还不错,自从考上高中之后,十几年了,她就没吃过这么香的红薯。管他们吃饭不吃饭的,反正她已经饿了,也跟她们撕破了脸皮了,不如就好生安逸一天才是。
以前的竹枝过的什么日子她不知道,可她从来就不是个会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人。打从奶奶和妹妹去世她就知道,自己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命,若是你表现得太过软弱,自然也可以活下去。但是那样就会活得没有尊严,活得卑微,仅仅是为了喘口气活着。那也能叫活着?所以一见到乔远清从那个有钱女子的车里钻出来,她才能立刻就下了决断,解决好眼前的事情,马上跟乔远清一刀两断。因为从那一刻起,乔远清就已经被她从心里重要的位置上踢了下来,呆在那儿,他不配!
如今这处境虽说不怎么好,不过就从今天早上来看,这婆婆和老二家的似乎战斗力也就一般。想来也是以前的竹枝太过包子了,人家想欺负就欺负,都给欺负成了习惯了。要养成一个习惯,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同样要改变一个习惯,也不是陡然就能转变的。
不过竹枝有信心,管他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也能过得有奔头!




花开农家 008 家境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照在村子里头,却没几分暖意。下河村临着青河,一到冬日就是雾蒙蒙的,经久不散,难得有个好好的太阳天。前几日天气还好,这跟着又暗沉了下来,日头出来,不过也就是天亮了几分,照样让人觉得阴冷潮湿。
竹枝呆着的这小屋子更甚。
这间屋子本就是猪圈改的,上头搭的不过是茅草,墙壁也不过是黄泥巴混着稻草。虽是起的屋子,不过占了猪圈一半的面积,小的可怜,一股子猪粪味儿直往鼻子里头钻。虽说闻久了这味道自然就没那么刺鼻,可到底让人觉得有些恶心。如果不是从小就在农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头,竹枝怎么也不能吃得下去东西的。
眼瞧着破瓦盆里的炭火渐渐暗了下去,竹枝叹了口气,把瓦盆踢到门边,开了门,借着光线在箱子里头翻检起来。
两只箱子里头大多是女人的衣裳,男人的没有几件。可这两箱子衣裳看起来也破旧得很,竹枝翻了半天,总算翻出来一条厚实些的裤子,穿了上去。早间出门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只穿了一条薄裤子,至于贴身的小内内更是没有,被冷风一吹,真是……冷得奇怪。所以她才缩在灶台边不乐意动弹,行走之间冷风往裤子里头直灌,那种冷,甚至叫人觉得羞耻,她都忍不住脸红。
唉,这罗竹枝两口子该穷成了什么模样了,连条内裤都没有,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叹了口气,听见院子里头没什么动静,她端了破瓦盆去了灶屋。
倒不是她怕什么,只是见到那个婆婆和老二家的,有种打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厌恶感,没瞧见的时候还能稍微好点,自然是宁愿眼不见心不烦了。
借着明亮的光线,她第一次清楚地打量了眼前这家的院子。正房和厢房都是青砖砌成,盖着黑瓦,墙上的木格子窗户上糊着泛黄的纸,屋檐下头挂着艾草,墙角放着几只小凳子什么的,黄泥混着稻草夯出来的院墙把建筑围拢起来,正对着正房大门的地方开着两扇红漆大门,漆色有些剥落。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户富裕人家的模样,可眼角扫过自己出来的破屋子那个角落,就像一盘色彩鲜艳的好菜里头落了一只苍蝇似的,怎么看怎么碍眼。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还有那个小姑娘,从这称呼上来看,这家也不止一个儿子,为什么老大就住在一个破茅草棚子里头呢?
她满腹疑惑地穿过堂屋,隐约听见右侧有说话的声音。这房子的旁边是用木头隔开的,隔音效果虽然不好,只是压低了声音,也听不出来什么。想必那边住着的应该是婆婆才对,这也是农村的习俗,老人都住在上房,成家的儿女一般都是住在厢房的。可为什么自己跟老大就住在猪圈改的茅草屋子里头呢?
这么半天过去,灶里的柴禾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锅里的水也快烧干了。竹枝没想那么多,顺手往锅里加了水,又给灶里添了柴,起身从后门走了出来。
后头显然也是个小院子,面积颇大,从屋檐下头一条阴沟隔开,往前约莫三十来步远,正屋这么宽的地方,都是一片黑黝黝的菜地。再往旁边的厢房过去,有个鸡圈,一半露天,一半搭着棚子,看样子里头约莫有四十来只鸡,正在一只骄傲的红毛大公鸡的带领下悠闲地散着步。再往旁边看去,大概就是自己住的那个茅草屋的位置了,一半是猪圈,一半是厕所。农村一般都是这样,猪圈和厕所安放在一处,也方便掏粪积肥。猪圈旁的空地上就正累着一个土堆,看模样就是积的土肥了。
转了一圈回来,竹枝发现西侧的厢房背后就是院墙,没有空地,斜斜地对着菜地的院墙角上,便是一个矮矮的后门,旁边顺着院墙码着柴禾,上头还搭了油布,大概是防潮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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