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周大人点头:“确实是从那冯罗氏手里买来的。”是从她那里得来的不错,可我付了钱的,又不是强索的。
“朕还听说那冯罗氏觅得熊童子、碧光环,都是本朝没有的新奇植物,还有那假山的法子,也是那冯罗氏所献。可见这冯罗氏的确是个对莳花一道有所擅长之人,当得起这探花郎啊!”皇帝颇为赞叹,实际却是告诉这老头子,冯罗氏朕封定了,别的你就别扯了。
见皇帝主意既定,周大人也懒得啰嗦,若是冯罗氏成了御赐探花使,于己自然没有坏处。他抬头看了荣王一眼,觉得似乎对荣王也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自己这边占便宜些,立即松动了脸上古板的神色,露出一丝笑意道:“这冯罗氏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儿,居然能得圣上如此恩典,陛下金口一开,她自然当得起这三个字。只不过她一个女人,若是授个女使之位便是莫大的殊荣,封她做御赐探花郎,似乎还是有些不妥吧?”
毕竟本朝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那些女人们的官位,如后宫嫔妃之类,是因为服侍皇帝有功而得,再者就是大人们的母亲、妻女,是因为大臣于社稷有功而得,正是所谓“母凭子贵,妻凭夫贵”,哪里有普通女子得到朝廷官职的?虽然是挂在工部下头的虚职,好歹也是从六品,不算低了。
荣王有心在皇帝面前博得好印象,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笑着插话道:“儿臣斗胆,还请父皇容禀。”得到皇帝准许后,他望着周大人和皇帝笑着说道:“若是一般的妇人也就罢了,可这妇人有些不同,据儿臣所知,这冯罗氏原在青阳老家贫困度日,因身无长物为婆家不容,偏在山穷水尽之时得了青阳真人托梦点化,方才有了识花辩草的本领。只凭这点,儿臣觉得赏她一个御赐探花使的名头也不为过。只是女子获此殊荣确实有些不妥,不如请父皇开恩,封她个县主也就是了。”
县主乃是皇族一脉的封号,一般都是赏给颇受皇帝、皇后喜爱的族中后辈,或是大功之臣的女儿,或是为朝廷为社稷做出特别贡献,需要朝廷封赏以示恩宠的女子。可冯罗氏一不是皇亲国戚,二没有显赫父兄,三对社稷朝廷无功,封赏为县主就有些不妥了。再说这冯罗氏已经成婚,若是封已婚妇人,一般都是侯夫人、国夫人,可这岂不是要连着她相公一同封赏么?
哪里有这个道理?
周大人哑然一哂,正欲反驳荣王出言不妥,但看皇帝颔首,并没有不乐意的神色,猛然警醒,便觉得荣王这是以退为进。看似放弃了从六品的御赐探花郎,可实际上却给冯罗氏谋求的是位比三品的县主。若是真的封了,岂不是要落人口实?可问题在于冯罗氏是自己府上的人,连带着会被连累的岂不是自己?
他赶紧道:“殿下还请慎言,这可是泼天的恩典,那冯罗氏一介小民,哪里当得起这般荣宠?莫要折煞她了!”
皇帝在上头看他两人说话,并不多言,只当看戏一般。
只见荣王两手一摊,露出愁色道:“周大人说的是,唉,本王还是年轻了些,思虑不周,往后还请周大人多多提点才是。”
对上荣王,周大人向来是“因为反对而反对”,他本来有一肚子长篇大论,谁料想荣王并不跟自己争执,反倒顺着自己这梯子就下来了,还在皇帝面前讨好卖乖。那刚打好腹稿的话便没能说出来,憋得周大人有些腹胀,可还是得起身拱手道:“殿下客气,老臣惶恐。”
咦,大戏没能开锣?皇帝也有些讶异,瞧着荣王眸色深了两分,面上倒不动声色:“你们俩就不用争了,朕意已决,就将这‘御赐探花郎’的名头赏了那冯罗氏了。左右不过个虚名罢了,又不用她坐衙理事,是男是女能影响什么?”
周大人只得替冯罗氏谢过皇帝恩典,而且瞧今天这架势,显然荣王又占了上风,可好处却全落在自家。毕竟冯罗氏是自家雇工,自然被视为同自己一党。这也原本就是他们计划中,如何让冯罗氏体面地回去青阳的事,就这样便解决了,周大人还是有些高兴的。
荣王也不生气,心里盘算着如何回去将这事告诉管事的,好让那冯罗氏晓得她能得封,可全都是自己的功劳。这样一个人,本就跟墨香居关系密切,若是布置得好了,说不定便能将这农妇挖到自己铺子里。不提别的,就是她几次献上的新鲜花草,好点子,都为自己加分不少,还赚了满坑满谷的银两,荣王都觉得这人值得他动心思。
又“顺便”想起在青牛山上建赦造青阳观的事情,皇帝兴致所至,干脆又给冯罗氏加了个“总领花木琐事”的差事,算是为这御赐探花郎安排了职务。便叫了待诏进来拟旨,除了冯罗氏是个女人,命着六品安人服饰,其余一概同从六品探花郎,另赏白银百两,珍珠一斛,宫锦两匹以示恩宠,只待斗花盛会上与民同乐,当众公布了。rs
花开农家 114 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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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二月二,几乎是撵着过年那喜庆热闹的尾巴,京城又一次进入了欢天喜地的狂欢之中。
原本竹枝是打算跟管事妈妈请一天假,左右周府又不打算参加斗花会,扎花楼摆花坛什么的,呆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谁知管事妈妈并不允许,还一脸笑容地恭喜竹枝,弄得竹枝满头雾水。
夜里冷谦又来,他消息灵通得很,倒解了竹枝的疑惑。皇帝要御赐探花郎的职位给竹枝,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只待二月初二宣旨了。
如今两人捅破了那窗户纸,正是情热时分,竹枝白天上工,夜里冷谦就来与她相会。这两人,一个独立特行,本就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一个外来人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深夜相会,诉不完的情衷,总是要到天将欲亮,冷谦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让竹枝稍微补下眠。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说“有情饮水饱”,只要两人能在一起说说话,根本就不在乎是何时何地。真是应了前人说的那如胶似漆,令竹枝没有想到的,是冷谦居然比她害羞些,即使两人独处,也从不离她太近,似乎怕靠得太近就会忍不住抱住竹枝再不撒手一般。
初二这日,以花坊为中心,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花的海洋之中。不但各家商铺在门口摆了香案花朵迎东君,就是平民百姓家穷得叮当响,也会在门口摆上两盆应景的花草充个门面。
周府自然更不用说,园子里头早就备下了各式摆花,夫人小姐们都簪了碗口大的月季,就是姨娘们也被特许可以簪花。爱美的小丫头不敢摘月季那么名贵的花朵,只掐了迎春簪在鬓角,也显得青春靓丽。
早间皇帝便遣了荣王为特使,祭拜天地,迎东君,祈祷风调雨顺,又颁下圣旨,赐冯门罗氏为六品探花郎,领赦造青阳观花木事宜。
当荣王带着圣旨往周府去颁旨的时候,周府自然是摆了香案开了中门迎接,可颁旨的与接旨的心中如何作想就不得而知了。
跪下聆听圣训,接了圣旨,以及一众代表身份的衣物、赏赐等物,众人都围了竹枝连声恭贺,周大人也笑得开心,与有荣焉地给所有人赏了一个月赏钱,顿时周府上下都欢喜起来。
竹枝虽早就得了消息,真接了这圣旨还是有些如坠云雾般的不踏实,直到被人一路恭贺着回到小院,周寡妇笑着迎了她进去,还是觉得像在做梦。直到晚间冷谦到来,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领赦造青阳观花木事宜,这是什么意思?赦造青阳观是建在青牛山上,难道是又要回到青阳去?回到下河村去不成?
冷谦瞧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心里也是百般烦闷,还是拿着话来逗她:“见过探花郎大人。”
竹枝红着脸一乐:“你也来逗我!”
“难道不是么?这可是朝廷御赐,颁了圣旨,赐了告身文书,吏部备了案,铁板钉丁的。往后草民见了,一定得参拜才是。”冷谦笑着说道,心里却有些苦涩。
竹枝却顿时有些高兴,又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可以叫做“小人得志”,一时患得患失起来,竟没发现微弱的烛光下冷谦脸色不好。
冷谦有话想说,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刚张开口想说话,忽听门外脚步声响起,周寡妇轻轻拍门道:“竹枝妹子,可睡了?”
竹枝赶紧应了一声,再回头,冷谦已经不见了踪影,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原来周寡妇见竹枝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特地做了宵夜送来。竹枝虽心中不喜,也不好说得什么,忙接了进来道了谢。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再等到天亮也没见冷谦的身影,只得叹口气靠在枕上略睡了片刻。
再去周府上工,谁人见着都是一副捧着的恭维模样,竹枝自然晓得什么叫做“世态炎凉”“捧高踩低”,一面受了众人恭维,一面警醒自己不要太过飘忽。
一进府,周大管事便带了竹枝往周大人书房去。如今她已是官身,虽是虚职,也不好再继续在周府做工。再者青阳观的工程已经陆续展开,她顶着“总领花木事宜”的职务,也得往青阳上任才是。
见到竹枝,周大人真是百味陈杂,不晓得从何说起,叫竹枝落座,丫头上了茶,他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原先将竹枝拢到自己府中,确实是存了扶竹枝出头,从而搭上兵部尚书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事情没按着自己的想法发展,皇帝居然直接赐了官身给这女子,中间又有荣王的影子,荣王出力颇大,说不得这招棋用不好,倒成了荣王的棋子。可事到如今,已经不由他控制了,想做出一副施恩与人的态度,周大人也实在做不出,叫他颇是为难。
竹枝谢了座,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起身笑道:“本来昨日就该来谢过老爷,只是老爷昨日伴驾不在府中,倒显得小妇人失礼了。”
周大人摆摆手:“这是圣上恩典,老夫怎敢当冯娘子一个谢字,莫要羞煞老夫了。”
“老爷何必如此说?小妇人只是一介农妇,能得皇上的恩典,也是承蒙老爷照顾。”竹枝说得诚恳,既然跟周大人扯上了关系,自然该表现得诚挚一些,总不能将关系弄僵。
周大人一听,心里倒是舒坦很多,不由点了点头道:“圣上既然有此恩典,也是你的福运造化,就不必多言了。老夫今日上朝,已经替你问过工部的陈侍郎,青阳观那边已经动工,冯娘子收拾一下,尽早去青阳观才是。圣上委派了差事与你,可得尽心做好。若是有何事为难,可寻魏主事,魏大人。他是工部营造司的主事,负责赦造青阳观的一切事宜,已经到了青阳。哦,对了,那地方你也应该熟悉,司所便设在下河村中。”
竹枝楞了一下,随即问道:“请问老爷,可有说明小妇人何时到青阳么?”
周大人微楞了一下,答道:“这倒没有说,不过老夫想来,还是越快越好。依老夫看,三月三之前你需得赶到青阳才是。”
竹枝点头表示知道了,周大人又嘱咐了她一番,送了她出门。
过后周夫人又请了她进去,聊了几句闲话,又赠了布匹首饰等物,这才松了她出门。
前世人情冷暖尝遍,竹枝也晓得周府此意是与自己结好,况且周大人之前话里话外都暗示自己可以利用手头的小权利与青阳李记结好,又坐实了之前冷谦说的话,不由苦笑一声便自收拾去了。
待晚间冷谦过来,听闻此事沉吟片刻道:“你也收拾一下,若是三月三之前赶到青阳,最迟二月初十就得出发。”
竹枝也有此意。这里交通不便,从京城到青阳路途遥远,来的时候便是走了二十来天,回去也是差不离的。除了这租住的小院儿是给了一年租金,还有琐碎物件要收拾不提,墨香居那头也要打个招呼才是。再者如何上路,也要计议一下。她这六品官身只是虚职,自然没有仪仗等物,可如今领了实职,除了官文告身等物,还有金印,也要去吏部领下来。若不是之前周大人告知,她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一想到又要回到下河村,竹枝便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在下河村吃了那么多苦头,自然是意难平。如今她得了官身不提,腰包中有了银两,自然心情不同。都说女人心眼小,恨比爱更长久,她怎么也要回去耀武扬威一番,出口恶气。
小人得志就小人得志罢,生在俗世,谁又不是俗人?
还有与大纲的那婚约,想来如今若是她要和离应该不是难事了吧?
想到这里,竹枝抬头看了眼冷谦,心中满是期待和甜蜜。若是能与大纲和离,或许她也就能跟冷谦长相厮守了。
只是冷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头在想心事。竹枝一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竹枝便笑:“怎么了?莫不是觉着我如今要走,添了麻烦?还是嫌我倒得了官身,你便心里不舒服了?”
冷谦摇了摇头:“我们这种人,从来就是暗夜里生活,哪里会因为你得了这劳什子官身便心里不舒服?你高兴我也跟着高兴罢了。”
竹枝听着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不由问道:“你,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冷谦却不肯说,只道:“你别问了,待过两年,我便金盆洗手,咱们另找个地方生活,你觉得可好?”
好,怎么不好?女人眼界窄,眼中只有一片小天地,若是能同心爱的人共同生活,自然是好的。竹枝听他说得暧昧,心里自然欢喜,叫他说得扯远了心神,开始幻想那种男耕女织的小日子来,却忘了问冷谦到底在想着什么心事。
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一宿的话,商量好二月初九出发,冷谦扮作罗大来接她,送她去青阳等诸事,又是天将欲亮方才散了。rs
花开农家 115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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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好几日,竹枝方才收拾妥当。
她的东西本来倒不多,只是人情来往多了起来,少不得花费了不少时间。墨香居那边定是要走一趟的,人家还给她专程定了送行宴,掌柜的并几个管事都到了场,出手也大方,赠送了她白银五千两,看来荣王倒是对她这小棋子很是看好。
周府那边又由周夫人下帖子,正式邀请了她一回,将原来跟在她手下打杂的小丫头迎春送给了她。这人选定然是周大人授意,周夫人安排的,不过也是相熟的,竹枝并没多推辞,也欣然收下了。
不过这迎春到底是周府出来的丫头,虽说将身契也送给了竹枝,可她娘老子并姊妹弟兄都在周府,心定然也是向着周府多些。竹枝收下她不过是承了周大人的面子情,可到底也是不敢相信。想了想,自己去往人市买了个小丫头,瞧着有些木讷并不机灵,年方十三岁,相貌也不是顶出挑,有些粗手大脚的,取了名字叫做牡丹,放在身边跟着。
竹枝想得倒也简单,如今她身家可不同往日,朝中通兑的银票就已经有一万两千两,还有散碎银子一百多两,这还是她买了好些京都特产之后。这么多银子,放在刚穿来这异世的一年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银子虽多,到底也是有些烫手,不提别的,荣王与周大人之间该如何周旋,就需得她好生思量才是。
二月初八下午,冷谦扮作罗大赶了一辆车过来,帮她将琐碎物什装了车,次日一早,牡丹春柳将她贴身物件收拾了,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冷谦坐在车辕上,一行人在城门口汇合了一个往青阳去的商队,热热闹闹地上了路。
听说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女官,御赐探花郎,商队的领队、管事都正式过来拜见了一番。竹枝并没露面,隔着帘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叫牡丹取了银子打赏了,商队的人也欢喜。
这为人处事,竹枝真是到了这异世才学到许多。这个社会等级分明,不像她前世可以由着性子来。好比牡丹,原是城郊的农户,只因交不上赋税,爹娘无法,只得将她卖了。若是放在竹枝前世,哪里会有这样事情发生?可在这里就真实发生了,而且牡丹全家欢喜,因为跟着竹枝做丫头,除了是个奴籍之外,其他倒比往年在家强得许多,吃得更好穿得更好,有什么不欢喜的?
若是往常,竹枝不过一个农妇,那些商队管事只怕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可如今她是六品探花郎,就是隔着帘子跟他们说两句话,他们也是欢喜得不行。可要是竹枝真亲自露面了,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这些都是临行前冷谦交代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日,拿着架子,只管将姿态摆得高高的就是。
冷谦的话竹枝自然相信,他惯常在外头行走的,又是演技高手,想必拿捏人心也有一套,又不会骗自己,竹枝对他极是信赖。只是她有些不解,自从定下返回青阳,冷谦就显得有了心事,老是出神,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想起往回就是在青阳,冷谦几次救了自己,竹枝便一直想着好生找他说说话,可临行前总是事情杂乱,找不到时候。这下上了路,身边又有两个丫头陪着,人多嘴杂的,更不好说话了。
迎春和牡丹之间竹枝并没说谁高谁低,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个使着去做杂事,跑前跑后;一个带在身边,管着竹枝的贴身杂物,实则就已经分了等级出来。
迎春大为不满,她原在周府虽也是个不入等的粗使丫头,可她姐姐是在夫人院子里头当差的,哥哥也是跟着三少爷的书童,说是粗使,实际上不比那些二等、三等的丫头混得差。可如今跟着冯娘子,倒真像成了粗使丫头一般。
那个牡丹,不过是刚买来的,规矩都不会,一口一个“俺”,连个奴婢都称不来,笨手笨脚的就不提了,相貌也没自己漂亮。小姑娘心里泛了酸,不敢对竹枝有意见,可私下里对着牡丹,从来就是没开过笑脸,虽还没有下绊子上眼药,只是冷嘲热讽的也少不了。
竹枝看在眼里,并没敲打她什么,反倒等着看牡丹如何应付。这迎春不过是周府放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年纪小不经事,她还能防着。墨香居那头只送了银子,并没有派人,可荣王定然不会就这样放着不管,还不晓得到了青阳是个什么状况。若是牡丹连迎春都应付不了,往后她只怕还得另外给自己找个帮手才行。
商队本就有二十来辆大车,赶车的、护送的,林林总总不下百来人,不过他们都是常走这条道的,一路上时间把握得极好。出了京城一路疾行,到了午间,正好有个打尖的饭寮,一行人便在此随便用了些饭菜,又接着赶路。
竹枝见迎春有些恍惚,便笑着叫两个小丫头去后头车上歇息片刻,她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叫冷谦进来说说话,一解心中疑惑。
谁知两个小丫头却有些不晓事,牡丹道:“坐车又不累,俺不用歇什么午觉,没那么娇贵,让迎春姐姐歇一会儿就是,俺伺候夫人歇息一会儿。”
迎春怎么肯被她比下去,立刻提起了精神冲竹枝笑:“夫人,奴婢不困。牡丹妹子规矩都不齐全,怎么伺候得好?还是奴婢伺候您吧?”
竹枝叹了口气道:“都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长身子的时候,你们何必陪着我在这儿颠簸?我又不是没有手,这马车里什么东西都在跟前儿放着,哪里用你们伺候?听说晚上到驿站还有好一段路,这车实在也颠得厉害,快别撑着了,都去后头歇息一会儿。”
牡丹闻言有些迟疑,她来之前娘特意拉着她的手交代了又交代,做了人奴才没什么巧,听夫人的就是。夫人叫你打鸡,你就别撵狗,叫你躺着,你就别坐着。总之听夫人的话就行,不用想得太多。
她一思忖,迎春就来了劲,往前凑了凑道:“夫人怜悯奴婢们,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哪里有夫人干坐着,奴婢却去歇息的?若是府里夫人晓得了,只怕又要叫黄妈妈打奴婢板子呢!”
这孩子忒不会说话了。竹枝摇了摇头,心中略有不满,想到她也不过十来岁,放在她前世也就是个初中生罢了,何必跟她较真?
竹枝没开口,迎春便使出“打蛇随棍上”和“狐假虎威”的伎俩,扭头冲牡丹道:“牡丹妹子,你去歇着便是,夫人这里有我呢!”
牡丹看了看竹枝的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不太妥当,拒绝了迎春道:“迎春姐姐,夫人说叫我们俩都去歇着……”
“罢了罢了,你们俩都去歇着!我一个人静会儿!”竹枝瞧着迎春挺了挺胸,晓得她又有话说,忙出言阻止了,直接撵了她二人下车。
冷谦见状一笑,朝着车把式道:“我妹子好像有些不高兴,我去瞧瞧。”说罢一掀帘子便进了车里。
竹枝正撅着嘴叹气,冷谦低声笑道:“这是怎么了?她们惹你不高兴了?要是不喜欢,过两日到镇上卖了便是,重新买两个机灵些的来服侍。”
竹枝斜了他一眼:“我是那么娇贵的人么?只是不习惯罢了。”
她这一眼瞅得冷谦心里一热,忙转了头深吸了口气,便听竹枝又道:“往日倒没觉着什么,看见周夫人她们出个门前呼后拥的,我就觉得累得慌,这什么事情不能自己做,还非得带个丫头?如今我自己带了两个丫头,就觉得烦得不行,真不晓得她们屋里十来个人跟着转,这日子是怎么过出来的。”
冷谦忍不住扑哧一乐,咧了白牙道:“多少人想有人伺候还想不来呢,你倒嫌弃起来!”
“伺候什么啊?!端个水拿个杯子之类的小事罢了,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哪儿就用得着随时跟着?两个人叽叽喳喳的,闹得慌。”竹枝是真心觉得过不来这种上等人的日子,她一天不动弹动弹就觉得闷得慌,想到周府那些贵妇人们,就连梳头洗脸都有丫头伺候着,整个人跟废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冷谦给出的处理意见简单粗暴:“那就叫他们闭嘴就是!”
竹枝又横了他一眼,竟是说不出的妩媚:“你这傻蛋,我是说她们在这儿呆着,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都不成。”
虽说时不时就能听见竹枝冒出这样的惊人之语,照说冷谦应该也习惯了。可见她眼波流转,冷谦还是面上发热,下腹一紧,顿觉口干舌燥起来,忙朝外挪了挪身子。
谁知竹枝也跟着挪了挪身子,近得冷谦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伸过头来,贴近冷谦的耳朵低声说道:“你躲什么?光天化日的,我能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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