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林,大纲忽然说:“山上有野物,当心些!”
竹枝听着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数了数,有些好笑,这次说了有八个字呢,难道他是担心自己么?
花开农家 016 回家
日头已经落了山,脚下连影子也不见,只有淡而模糊的阴影跟着移动。竹枝抬头看了看前头佝偻着背的男人,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哭笑不得。
上辈子她拼死拼活的,不就是想能早些攒点钱,跟乔远清结婚安定下来,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么?或许是因为和其他人不同的成长经历,她对家和家人的渴望深埋在心底,简直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乔远清早就露出了不少的马脚,比如手机一响就走到一边儿去接听,收到短信之后立刻删除,从来不告诉她自己的qq**密码什么的。可是她却一直视而不见,只去注意自己眼前的那份美好,以为那就是真实。
可是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就有了丈夫,有了一大家子“亲人”,似乎前世的愿望一瞬间全部被满足了似的。不过这些“亲人”的出场方式都不怎么优秀,相对来说,就只有走在前头的丈夫好点。虽然话少,不过对自己倒挺好的。
竹枝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改变”有没有让前头的人注意到呢?
冯大纲的步伐并不快,似乎是在照顾着后头的竹枝,总是领先她三四步的样子,脚步也显得有些沉重。进入村子的外沿,他回了几次头,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竹枝没有注意到,她正低头想着自己的心思,眼光也只看得到自己的脚尖。
倒是进了村子,耳边清净了下来,山脚下风吹树叶、草从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反倒有些不太习惯,抬起头张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冯大纲回头的模样。
今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要不要跟他说说呢?
毕竟孙氏是他的娘,好像什么都不说有些不太对,可是要说什么好呢?说你娘今天虐待我了,没打算给我吃饭,又或者说你娘喊你弟弟和弟媳妇给我灌香灰水了,所以我才跑了出来。
想到这里,竹枝忽然发现,似乎从最开始叮嘱她小心山上的野物之外,前头这男人就没说过旁的话了。
她迟疑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大纲回头看了眼,忽然顿下脚步,等她走近了些,开口说道:“明日我要出门一趟,顶多四天就回来。”
“啊?!”竹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地问道:“你跟我说话?”
冯大纲忍了笑意,也“啊”了一声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去继续往冯家院子的方向走去,不再说话。
竹枝先是奇怪他怎么说了这么长一句话,随即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紧张。从这两日的情形来看,这家里对自己稍微好点的,除了那个小姑娘雪儿,就是前头这个男人了。不过真要有什么事情,那个小丫头片子是指望不上的,可这男人要是四天不在,谁晓得孙氏和王氏会怎么对付自己?心情顿时又不好了起来。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孙氏的大嗓门儿:“俊儿累不累?这几日无事好生歇着,念书可费眼睛哩,娘给你做点好吃的好生补补……”
竹枝跟在大纲后头进了门,抬眼就瞧见正当中的堂屋里满是人,一个半大小子抱着孙氏的腰正在扭:“娘你偏心,我日日帮爹做事,也累得很,也要补的!”
孙氏一把将他拢在怀里,像摸着婴儿一般抚摸着他的脸,吧吧亲了两口笑眯眯地道:“也补,给我槐儿也好生补补!”
另一边坐着一个拉长着脸的男人,闻言不悦地咳嗽了一声,瞪了冯槐一眼,可是眼里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下头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正伸手去拉冯槐,轻言细语道:“槐弟年纪也不小了,还在娘身上撒娇么?”
雪儿站在他身边望着冯槐捂着嘴直笑:“四哥不知羞哩!”
王氏的声音从里头灶屋传出来:“婆婆,差不多都好了!”
淡淡的饭菜香气,言笑殷殷的一家人,和乐的气氛插都插不进去。竹枝有些羡慕地瞧着这一幕,心里却在盘算这冯家到底有多少人口。
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堂屋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进来的冯大纲和竹枝。孙氏脸色一黑,和乐融融的气氛立刻就划上了休止符,倒是穿着长衫的少年冯俊站起来迎了几步,彬彬有礼地问候道:“大哥大嫂回来了?”
好像他们只是偶尔出了门,正好回家一样。竹枝立即就对这个少年有了几分好感,笑着点了点头。
雪儿往孙氏身边站了,低了头不说话,冯槐虽在原地没动,但也学着冯俊的模样问候道:“大哥大嫂!”
只是孙氏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气氛怎么也好不起来。竹枝跟着大纲的后头,沉默着上前,跟着大纲的问候用早上学来的礼节冲着二老行了礼。
孙氏扭了身子不说话,冯家大家长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老大家的去灶屋吧!”
本以为会有一场疾风骤雨,没想到就这么揭过去了。竹枝有些奇怪,不过也识相地没有在这个枝节上说什么,点点头往后头灶屋去了。
王氏一见她就忍不住嘴贱:“哟,大小姐这是打哪儿回来啊?饭菜都弄好了,要不要我服侍您吃啊?给您喂到嘴里好不好?”
竹枝懒得理会她,自己打了水净手,准备碗筷等物。
她不说话,王氏倒来劲了,嘴里不停叨咕。竹枝不想跟她废话,她奇怪的是自己跑出去之前闹得那么厉害,没道理回来了孙氏一言不发,她都做好了回来之后被孙氏发作的准备,也想了很多孙氏会怎么说怎么做,自己要如何还击之类的情形。这突然孙氏一句话没有了,她就像一个准备充分的士兵,到了阵地发现没有敌人,备下的弹药都白背了,竟然有些失望。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去主动挑衅。
说到底这里是冯家,她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主动去闹事,到时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冯大纲。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中午婆媳吵架,最后男人出来打媳妇的一幕。掂量一下自己这小身板儿,只怕挨不起冯大纲一拳头。
冯家吃饭倒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讲究,抬了八仙桌放在堂屋当中,两老坐了上首,众人按照排行依序坐了。没见着冯良,冯老大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孙氏搪塞了一句,他也就没有多问了,反倒是看着竹枝和蔼地开口道:“老大家的,明日老大要出趟门,跟你说了没?”
竹枝点点头。
冯老大脸色更加和蔼了几分,温言道:“本来这头一个月不能空房是规矩,可那边找人找得急,也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让老大腊八节还出门干活儿。你既然进了我冯家门儿,就是冯家媳妇儿,老大也是为了家里,你就多担待些……”
话音未落,孙氏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讥讽地看着竹枝想要说什么,却被冯老大一个眼神阻止了。
这是什么意思?竹枝更加奇怪,脸上却未显露,做出一副柔顺的模样低着头。
其他的人显然已经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冯槐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望着大纲露出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大哥记得给我带个弹弓,嗯,还有弹子,最好是铁的。”
雪儿不甘落后,抢着说:“我要绢花!”
孙氏一拍筷子呵斥道:“要什么要!都不许买!”转头盯着大纲说:“小孩儿家家的,什么都用不着,你给我一个子儿不拉地拿回来!”
冯大纲憨厚地笑了一下,连连点头。
王氏在一边看着心头火起,暗暗咒骂不晓得去了哪里的冯良。她一个做弟媳妇的,怎么好开口找大伯子要东西?别看婆母说不许大伯子买,可到时候大伯子一定是钱也拿回来了,给几个小的东西也会买回来。早知道大伯子又接了外头的活路,她就拦着冯良不让他出去鬼混了,这个时候,还不晓得他在哪里呢!
唯独冯俊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言不发,端正坐着静静吃饭。竹枝看了看桌上的众人,满头雾水直纳闷儿,冯大纲是要出去干什么啊?好像说得捡钱似的,大家都要东要西的,孙氏更是直接说把钱交回来,可是能不能出来一个人说说,他到底要出去四天干什么呢?
不过她倒是明白了一点,自己今天“忤逆”之后孙氏并没有发作,想必就是看在冯大纲出门会拿钱回来的份儿上,连带着给她脸面没跟她计较罢了。
所以吃完了饭,竹枝倒是很识趣地站起来收拾了碗筷,拿到后头灶屋里头去了。
见她主动做事,王氏便遮遮掩掩地溜回了房里。不过众人也都各自回了房,倒没有人注意到她。冯大纲没一会儿也进来了,手里拿了几件衣服,也没说什么,径自坐到灶口拨了拨火,提着烤了起来。
花开农家 017 啰嗦
灶屋里点了一盏油灯,要死不活的,勉强能看清楚罢了。
竹枝一边刷碗一边忍不住感慨,难怪这饭菜油水少,没有洗洁精,油水多了怎么洗得干净?她都好些年没有用草木灰洗过碗了,幸好油腻不重,刷得也还算干净。
回头看了眼放着油灯的碗橱,她就有些好笑。那些剩饭剩菜,都是孙氏亲手收拾了,放进碗橱里,还上了锁。一点子剩饭罢了,还怕人偷吃了不成?不过她也明白为什么早间进来灶屋没瞧见米面等物了,敢情都是孙氏亲手锁着的,完全就是一副防止偷吃的做派。这冯家瞧着也不是特别穷困,可这做派,啧啧。
她做事素来麻利,没几下就将碗筷洗好拾掇了,又将锅涮了一遍。不待她动作,冯大纲便起身提了锅,将残水倒进了屋后檐下的破桶里,又提了水,拨大了火烧上。这默契的配合,好像他们是多年的夫妻一般,不用言语便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竹枝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不习惯,很不习惯。这么多年来,无论多脏多重多累的活儿,她都习惯了自己去做,一个人去做。就是开花店的时候,乔远清虽然帮了不少忙,可是那些跑前跑后,忙上忙下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去完成的。
乔远清曾经开玩笑似的说她是个女汉纸,会让男人非常没有自尊。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忘了。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事自己扛着,陡然有个人伸手就能从她手里把事情接过去做好,竟然会有种失落的感觉。
那锅可不小,就凭她的力气,把一口装了水的锅拎起来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冯大纲不做,她也不晓得该将水倒在屋檐下的桶里,而不是随手泼出去。看着冯大纲单手提了木桶往锅里倒水,她无言地笑了一下,拿起冯大纲放在凳子上的衣物,坐在灶门口就着火继续烤了起来。
衣裳烤得半干了,拿在手里热乎乎的,软软的,带着清新的皂角味道。这可是纯天然的,竹枝不由一笑,这落后的时代,什么不是纯天然的呢?
瞧这堆衣裳的大小,花色,似乎有那么点眼熟。竹枝想了想,总算在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了印象,可不就是昨日自己换下来的湿衣服么?忽然就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对冯大纲的印象也愈发好起来。
一个男人,给女人洗衣服,还惦记着怕没干,拿着进来给烤。别说在男权社会的古代,就是自己生活的现代,能做到的也不多吧?何况他们还是属于盲婚哑嫁的这种,成亲多久,也就认识多久。
乔远清以前对她好的时候,也没帮她洗过衣裳,而且这堆衣裳里头还有一件属于内衣范畴的贴身衣物——半旧的大红色肚兜。竹枝摸到这内衣的时候,立刻就觉得脸烧了起来。再看沉默着做事的冯大纲,就觉得万分尴尬。
冯大纲没有察觉到,给锅里添满了水,便转身拿了桶从后门出去了,留下竹枝一个人,这才觉得好点。
锅里的水刚有点响声,冯大纲便挑着水进了门,没等这锅水烧开,他便将半人高的大水缸里添满了水,两只桶里也是满满的水。可瞧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连呼吸也没有急促几分。
竹枝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她想了想问:“明天什么时候走?”
冯大纲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了头道:“天亮便走。”
“去哪儿?”
“不远。”
“去干什么啊?”
“泥瓦活儿。”
……
竹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话真是少到了可怜的地步。你就不能好生对你媳妇解释一下,明天便是腊八,为什么非要急着出门,是哪里的泥瓦活急到这地步,非要年前,而且是腊八这种节气上头出门么?
不过竹枝自己也没发现的是,不知不觉地,她已经接受了“冯大纲的媳妇”这身份,而且进入角色似乎也挺快的。
锅里的水滚了,冯大纲揭开锅盖,先打了一盆递给竹枝说:“给娘送去。”
竹枝瞪着那盆水,很想说“不!”可是冯大纲似乎没有瞧见她的眼神似的,用桶装了半桶,兑好了凉水,提着就出了门。没办法,她只好端着盆给孙氏房里端去。
孙氏正在房中同冯老大说话:“老大家的实在是不像话,你说咱们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就聘回来这么个儿媳妇?如今村里可都传遍了,说是她跳了河,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话?难道我是什么恶婆婆么?逼得她过不下去往河里跳?回头你问问李货郎家的,不是说她侄女是个能吃苦又勤快能干的么?你说她这叫什么勤快?哪里有一点能干?现如今这时节,又不用下地,也没叫她去推磨,不过家常活路罢了,就做不下来么……”
冯老大脸色也不好看,待她絮叨了一阵子,这才出言道:“才几日功夫,能看出什么来?再说也是我们对不住老大,看在他也觉得这罗氏不错的份上,你也多少担待孩子一些,老在心里计较个啥?”
孙氏一听就梗着脖子瞪起了眼:“对不住?我们有啥对不住他的啦?是短了他吃还是缺了他穿?我把他拉拔到这么大我还对不住他了?”
冯老大低声喝道:“你小声些!”他打开窗户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隐约听见冯槐和冯雪的笑闹声,这才回头对孙氏道:“对不对得住咱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大声嚷嚷。这些年老大忙着磨坊里头的事情不提,就是出去做活的钱,也是一个子儿不少地交给你了,你自己瞧瞧,他那袄子都只得一件,今日我见他穿着单衣,才晓得他是把袄子给罗氏穿了。你说你就不能给他多做一件?”
孙氏闻言耷拉了眼皮哼哼道:“儿大不由娘,他要心疼媳妇,我有什么办法?再说那罗家也是,嫁姑娘就没见过他们这种的,净身进门,连袄子都没得一件多的……”
她一念叨起罗氏没嫁妆的事情,冯老大又是一阵头疼。自家这个婆娘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太碎,爱得罪人。想到这里他不由往东墙那头看了一眼。自从老爹死后,自家跟老二家也再就没来往过,虽说家长里短纠缠不清,可这情形跟自家婆娘这张嘴也脱不开关系。想到马上又是一年年节到了,亲戚间也没个什么走动,只觉得头更疼起来。
瞧他抬头看的方向,孙氏便晓得他在想什么。几十年的夫妻不是做假的,不是孙氏说,他冯老大抬抬屁股,她就晓得他是拉屎还是放屁,话虽糙可理不糙。孙氏立即不再纠结罗氏的嫁妆,转而说起隔壁的冯老二来:“你也不用看,隔壁家日子好过得很,足足六十亩地,一大半都是上好的肥田。我说你家老头子偏心你还不信,我给他养老送终了,他倒说你要继承祖业,分隔破磨坊给咱家,要不是我成日精打细算的,咱家这日子能过下去?”
冯老大听着心里腻歪,伸手捶了捶腰,露出疲惫的老态来。
孙氏正说到兴头上,嘴边哪里肯停,兀自念叨着:“什么住在镇上不用土里刨食人也金贵些,要不是我拿嫁妆置点地,现在咱们一家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凭什么他老二家的占着田地住着院子?好嘛,我起个院子她还过来吵闹,我就不明白我这院子在西墙,咋就挡了她的光碍了她的眼了,不就是觉着我得了老头子的私房钱么?哎,别人不知道老二总该知道吧?老头子那几个私房都贴补给了谁?也不管管,就让她在村里瞎说瞎嚷嚷……”
冯老大忍不住,背着手起身走了出去,话也没撂一句。一出房门迎头就碰见竹枝端着水盆,他也懒得多看一眼,沉着脸往后院去了。
竹枝端了水进去,孙氏也是一脸忿忿,瞧见她端着水进来,气呼呼地骂道:“小浪货偷甚懒呢?烧个水烧这么久,你是等着老娘服侍你是吧?”
竹枝可没那兴致任由她骂,放了盆转身便走。气得孙氏在后头破口大骂,她也不去理会。
等着吧,等把姐惹烦了,一块儿算账!
今天折腾一天,竹枝真是有些累了,她现在只想拿热乎乎的水泡泡脚,躺下好生睡一觉。生命不终止,战斗无止境。她已经做好了同孙氏打游击战、持久战的心理准备,自然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今日这时机也不怎么合适。
心里默默盘算着,回头却瞧见王氏站在堂屋门口缩着脖子问她:“老大家的,水还没烧好么?”
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了?
斜了王氏一眼,竹枝嗤笑道:“莫非你还是千金大小姐,要我服侍你不成?水好没好自己看一眼不就晓得了,难道要我打了水服侍你梳头洗脚不成?要不要我帮你把鞋脱了再帮你把脚洗了顺便做个脚底按摩啊?”
不过问一句罢了,居然惹了她这么一大通的话,王氏眉头一皱就准备开骂,眼角余光却瞧见冯大纲也提着空桶进了堂屋,当即放软了声音道:“老大,你去做活几日回转啊?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扯三尺花布,镇上李记有的,红色底的那个。”
大纲眼也没斜一下地进了灶屋。
竹枝瞧着发噱,还有弟媳妇跟大伯子撒娇要东西的么?掩口笑着也躲进灶屋去了。
花开农家 018 喂鸡
次日一早,冯大纲便走了。除了穿上了从竹枝身上脱下来的棉袄,旁的什么也没带,连干粮和水也没有带一点。
冯家众人并没说什么,显然习以为常了。竹枝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出门四天也算是出远门了吧?真的可以连一点吃喝的都不带么?不过冯大纲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也不好开口,只是觉得冯家人对冯大纲也太过冷漠了些。
冯大纲起身的时候,竹枝也跟着起了身。天刚蒙蒙亮,小屋子里光线不好,需要开着门才能勉强看清楚。在晨光里,她看着冯大纲擦了脸,拢了头发,可是跟没梳差不多,依旧是那副乱蓬蓬的模样。有心想上前替他梳头,不过转念便想到显得太过亲密,抿着嘴坐在一边没有出声。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冯家院子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先是孙氏的大嗓门儿拉开了一天的序曲,叫醒了兀自贪睡的王氏,又叫冯俊冯槐多睡一会儿,可冯俊说是在学里养成的习惯,睡不着,起来拿了本书在院子里念着,看见竹枝,便露出一个笑容问候她。
竹枝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人从书里乖,冯家这几个儿子,唯独冯俊瞧着分外斯文些,人也就显得俊朗许多,对得起他的名字。
说起来冯家夫妇俩都显得并不胖,可是几个儿女都看起来挺壮实的样子,尤其是冯大纲。他弓着身子看起来都比冯良要高,如果伸直了,恐怕更是要高出一大截来。相貌却说不清楚,冯大纲的模样,乍一看还认识,可是回头一想,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好像全无特征似的。
这种没有特征不止体现在相貌上,更体现在个人的气质上。
到现在冯家的几个人竹枝也见全了,孙氏刻薄,王氏小气,冯老大老实巴交,冯良流里流气,冯俊斯斯文文,冯槐虎头虎脑,冯雪心善,但是胆小了些。唯独冯大纲,似乎没有一点特色,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寡言少语了。
竹枝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出神地想着。大概是看在冯大纲的面子上,孙氏免了让她做饭的活计,指定要王氏做早饭。当然这是竹枝自己的理解,孙氏的原话是:“吃不惯老大家弄的饭,还是老二家的做!”
为此王氏很是不高兴,她做了三年多的饭了,好容易老大进了门,前些日子这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她忙活,婆母也没说什么,可今日突然就要她来做。不就是因为老大家的溺水之后跟婆母闹了一场么?
想到这里,王氏有些烦躁地用铁勺敲了敲锅沿,冲着竹枝嚷嚷:“柴添那么多干什么?是怕菜不糊么?你个……”
竹枝抬头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后头几个骂人的字眼便叫她吞了回去。说来也奇怪,自从竹枝打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她便莫名地有些害怕竹枝。不过王氏自己是不会承认的,她觉得自己是让着竹枝,所以嘴里小声嘀咕道:“罢了罢了,我跟你计较个什么!”说得好像她身份多高贵一样。
懒得一大清早跟她做口舌之争,竹枝在灶门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冯家的几个人算是搞清楚了,不过这身体好像混得也太差,娘家似乎也不怎么得力,要不然也就不会一点陪嫁不给地让她过门。婆家娘家都靠不住,男人么?还是算了,顶破天去,她也不过觉得冯大纲人还算不错,可要是真做夫妻,心里那坎儿怎么也过不去。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真靠得住的,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钱了。
怎么弄钱呢?
竹枝热切地想要去镇上一趟,看看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时代,都有些什么,缺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她能做什么呢?做护肤品化妆品?没那本事,高中都没念过,化学基础就停留在知道水是h2o的地步,能做什么化妆品?什么玻璃火药的,那就更是搞笑了,就连做肥皂她也不擅长。
做饭食?这个好像也不怎么靠谱。
字画什么的嘛,她那手字也就勉强能看,毛笔字更是一窍不通,画画就更不用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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