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毕竟是皇差,办得好了皆大欢喜,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上司喜怒无常受累的总是下头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个封建王权的社会,到时候可不是一句“不高兴”就能了结的。
竹枝回头,正好瞧见黑着一张脸的吴大师,忍不住扶了额头叹息,自己怎么就会搅合了一个“探花郎”的名头上身的。要不然好生呆在京城里头,数着银子日子才过得滋润呢。
只不过如今说这些都晚了,还是好生做事,早些交差才是正经。
竹枝叹了口气,静下心来想着该如何跟吴大师探讨花木移栽的问题去了。
只是同在下河村中,冯家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瞧见了新任的“探花郎”,大家议论之余,难免也就会捎带上冯家,谁让孙氏在下河村里头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要面子呢?哪怕是后来嫁过来做小辈儿的新媳妇儿,没有跟她拌过嘴的,也听说过她的“光辉战绩”。更别提冯家老二冯良,老二媳妇王氏,两口子一起好吃懒做的,莫说是下河村,就是隔壁十里八乡里找,也找不出这么两口子一起混蛋的。
偏偏孙氏还将老二两口儿当成宝贝似得……
被当作邪魔差点烧死的老大媳妇成了朝廷钦赐的“探花郎”,冯家却没粘着一分的好处,怎么能不叫村里人都跟着看笑话?
所以竹枝才到下河村不过一个时辰,风言风语便如同野火燎原似得在村里蔓延开来,还有那些嘴长的妇人,专门拿着鞋底往冯家门口转悠,指望能看个热闹。
可惜冯家大门紧紧闭着,一丝儿声音也没漏出来。
昨儿闹了一出好戏,今早起来老冯便觉得身上不得劲,再被同街的人一笑话,老冯哪里还有脸去开铺子?是以一大早老冯便着冯槐继续守着铺子,自己回来村上草药郎中家拣了服药,说是心口疼,这会儿还歪在床上等着喝药。
孙氏见老冯黑着脸,也不敢招惹,亲自拿了药罐子在院子里头熬药,一边熏着,一边嘴里小声乱骂着。
王氏隔着窗户听了一耳朵,都是骂老大媳妇的,又隐约听见什么婚书之类的,吓了一跳,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好容易把当年的婚书庚贴都找了出来,寻了块没用过的衣料裹了,郑重地收进了衣箱里头去。
可是这么一来,也将在家躲懒的冯良惊醒了,惹得他闭了眼骂:“一个个地都不消停,大清早地翻箱倒柜,抄家还是砍头呢!?”
王氏回头啐了一口,低声回道:“闹甚?再让你娘惹急了大刚媳妇,想抄家砍头还不简单?人家如今可是探花郎大人,弄死我们,还不是一个手指头的事?!”
提起这茬冯良心里就不得劲。那青牛山上的活计,养活了村里不少人,可是自己断了手,想做点啥都插不进去。这也就罢了,就连往日一同耍钱赌博的几个牌搭子,也被家里压着去做活了,说是挖路砍树什么的,一日下来不但有工钱拿,还管着饭,掺了白面的大馒头可劲吃,每隔几日还有肉片子加菜,光是听就馋得他口水直流。
昨日孙氏铁青着脸回来,冯雪一路哭。在路上还好,孙氏强忍着没说话,进了门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将竹枝连带着罗家上下八辈儿都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王氏这与罗家沾了亲的,更是没讨着好,吓得王氏抱着孩子就躲进了灶屋,头都没敢冒一下。
冯良根本不用问,就晓得了前因后果。又是恨老娘不得力,准备去讨好老大媳妇的,怎么到头来又跟人干起仗了?又是恨老大媳妇无情,明明已是冯家妇,居然发达了也不晓得带掣婆家,当初怎么就没弄死她?
可听见王氏说起老大媳妇如今的官身,冯良到底还是害怕,缩了缩脖子骂道:“有本事她倒是来弄了试试!?我倒要看看谁先弄死谁!”
王氏一瞧他那模样,便晓得他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瘪了瘪嘴道:“说甚大话?依着我说,当初就不该做那么绝,现在可倒好……”
她不提当初还好,提起来冯良倒是脑子里头灵光一闪,瞪了眼道:“当我不知道哩!当初的事儿,少了你这个臭婆娘参合?”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了王氏几眼,似乎是在盘算什么。
王氏惊叫一声,嗓子也不压着了,尖声道:“死没良心的,你想甚呢!想把我推出去给你们冯家挡灾?我呸!没门儿!我可是你娃的亲娘!没了我,你还能上哪儿找我这样好的人去?再说了,当初那事儿,怨我不成?都是……”
冯良转念一想也是,他如今手废了,就是个残废,要是真把王氏休了,老大媳妇会不会带掣自己不知道,可再要讨个老婆就不容易了。毕竟王氏确实有几分姿色不假。
谁知外头孙氏竟在窗下听了一耳朵,听到此处不由隔着窗子高声道:“丧良心的臭丫头片子,合着那是老娘我的错了?心都叫狗吃了哩!老娘好饭好茶地供着,就养了你这么只白眼儿狼出来?!我呸,是养个狗还晓得冲我摇个尾巴,你个养不熟的破烂货,还挑起我儿子了!”(未完待续。)
花开农家 139 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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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往倒也罢了,可如今王氏心里存着怨怼,再被孙氏一嚷嚷,哪里还压得住火?抱着孩子就窜过去拉开了房门,冲窗户底下站着的孙氏冷笑道:“娘隔着窗户嚷什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好好拉扯拉扯才是!我啥时候挑唆你儿子了?当年那事儿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有数,非要抖擞出来论论黑白不成?”
她一面说,一面唆了墙头一眼,果然见那边墙头上冒出的发顶不见了,心中更是印证了几分,冷笑着看着孙氏,抱着孩子一颠一颠地哄着。
孙氏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药罐子都端不住了,隔着窗户喊冯良:“老二你是个死人啊?就听着你媳妇这么跟你娘说话吗?”
冯良的作风跟老冯是一脉相承,根本就不管家里的事儿,闻言在屋里喊起来:“都给老子滚远些!”
气得孙氏差点失手打翻了药罐子。
还是冯雪见了,低头走过来接了药罐子,对孙氏道:“娘,跟他们掰扯什么,爹还等着喝药呢!”说罢狠狠盯了王氏一眼,扭身走了。
王氏见状也翻了个白眼,哼了一身转身欲进屋,不妨后头孙氏扑上来抓住了她的发髻,扯着她就是一个耳光打在脸上,嘴里兀自嚷着:“你个不要脸的小烂货,还跟婆母叫上阵了,今儿不收拾了你,你还不翻了天去?!”
王氏措手不及被结结实实打在脸上,手里又抱着孩子还手不得,只哭叫着嚷了起来。怀中孩子受到惊吓,也顿时大哭起来。
屋里冯良哪里还坐得住,也不理她们婆媳二人,连孩子也不伸手抱一下,揣着手便挤了出来,赶紧打开院门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倒让来冯家门口说闲话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了好一场热闹。
冯良出了门,想起老大家的来了下河村的事儿,揣着手便往村长家去了。他惦记着如今老大家的已经是官身探花郎,肯定是有钱的。她一个女人面皮薄,自己拿出些手段来,还从她手里磨不出银子不成?正好前几日输光了钱,王氏那个婆娘又将钱藏得紧,从老大家的手里弄几个出来花销花销也是不错。
提起钱,冯良就心烦。
以往他也吃喝玩乐,从没觉得手头太紧过,便是不趁手了,酒肉朋友间借几个大钱松乏几日也还成。自从得罪了李三混被挑断了手筋,那帮子一块儿玩乐的朋友就变了味儿,一块吃吃喝喝赌赌钱没啥,可是提起借钱,那是一个大子儿也不肯松手的,都怕跟着得罪了李三混。
他嘴里嘟囔不清地咒骂着,没多久便走到了村长家旁边。
今日竹枝过来,不少人都围在门口瞧热闹,此时见冯良来了,几个二流子便上来跟冯良打招呼:“哟,冯老二来了,找你嫂子的吧?啧啧,你家如今可是发达了,你嫂子那头上插的身上系的,跟天上仙女一般啊!听说是正经的官呢!你啥时候跟着你嫂子去享福,可别忘了带上弟兄们啊!”
冯良闻言便笑开了花:“那是那是,有这好事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兄弟啊!”
他一身脏兮兮的袍子斜垮在身上,说话间偏做出得意洋洋挺胸叠肚的姿态来,惹得旁人都跟着发笑。偏冯良并不知道人家是在讥笑他,还以为真沾上老大家的光了,愈发得意。
昨日冯家刚在镇上出了大丑,还被曝出连三书都没有给老大家的做的消息,天擦黑就随着从镇上返回村里的人传了回来。村中人早就将冯家看成了一台大戏,自是乐得捧了瓜子,串门散播一番,只当多了一份谈资。
可冯家人并不晓得自家那点破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冯良还在这儿一副准备粘老大媳妇光的模样,可让人笑掉了大牙。
本来村长家门口围着闲话的人就不少,冯良一来,更是多了好些。村长媳妇见了,也不好驱赶,忙进屋跟村长说了,末了看了眼工部那边用的小院子叹气:“那个……女大人,不要紧吧?”
她也不晓得如何称呼大纲媳妇得好,叫大纲媳妇吧,亲热有余,尊重不足;叫大人吧,如今屋里大人一堆,也分不出是说得哪个,只好含糊地叫了“女大人”这么个怪异的称呼。
村长顺着媳妇的话瞅了一眼,也叹气:“我怎么知道?不过冯家肯定是要紧了,唉,人家现在可是六品的官啊,真要弄冯家,那还不是一根手指头的事?这冯家真是……你说这事儿闹得……”
提起这茬村长就心烦,再想起冯良还在门口,心里就更烦了。村长想了想起身道:“不行,我得把冯良给弄走了,要不然待会儿那边出来瞧见了,只怕又要生事!”
出来一看,村里几个二流子正捧着冯良说笑,还有那些泼辣的媳妇子也调笑冯良,言语间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模样,村长便有些头疼起来,走过去挥挥手:“都做啥呢!地里没活儿干了?家里男人孩子不吃饭了?走走走,跟这儿围着像什么话!”
众人散开了几步,可看冯良没走,也舍不得走开,等着看笑话。
果然冯良上前笑着问道:“叔,我嫂子呢?还在里头忙呢?”他一面说,一面掂着脚往村长背后看。
村长横跨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没好气地道:“什么你嫂子?人家里头都是朝廷的大人们在办差呢!你跟这儿凑合什么?赶紧散了去!”
冯良瞪眼:“怎么的?村长叔你不知道呐?那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可不就是我家老大媳妇,我嫂子么?”
村长差点吐血,就是知道才撵你呢!
可冯良却打量了村长一眼,摇摇头道:“村长叔,我知道大人们都忙活呢,可也不能不吃饭是不?这不我娘饭都做好了,让我叫嫂子回家吃饭呢!”
旁观的人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村长脸都青了,谁不知道你家那些破事儿啊,孙氏叫老大媳妇回去吃饭?吃人还差不多!摆摆手就把冯良朝外头撵,低声跟他说:“你别跟这儿裹乱了,就你家那点事儿,县城里头只怕都知道的,还跟这儿瞎搅合什么?要是大人们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你?!”
这话半是告诫半是恐吓,村长可不希望在自家门口闹出什么事儿来。
若说冯良本来只是来瞧瞧热闹罢了,可这会儿被村里那些二流子一吹捧,脑子里头只剩下了要贴着老大家的做跟班儿要好处的念头,哪里听得进去?绕过了村长就往门边蹭,嘴里还道:“村长叔你咋能这样呢?就是大人那也是人啊,也要吃饭喝水的不是?朝廷也不能让媳妇不回家吃饭啊……”
正说着,就瞧见里头有人出来了,仔细一看,前头那个插金戴银的,不是那邪物,啊不是,大嫂,是哪个?
于是冯良便跳着脚使劲冲竹枝挥手:“大嫂,大嫂!我在这边儿呢!”
竹枝正准备上山去工地上瞧瞧,远远看见冯良,不由便皱了皱眉头。牡丹一见她的脸色,再听那人喊着大嫂,便知道又是冯家的人,心里虽然腻歪,也知道来了下河村总脱不开这些人,心里气闷,扶了竹枝的胳膊道:“夫人,要不咱们等会儿再去?”
竹枝摇摇头:“天色不早了,山上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要耽搁多久,还是先去看看为好。”
牡丹看了眼前面还在喊“大嫂”的那人,瘪了瘪嘴把难听的话咽了下去,只当没有瞧见一般,跟竹枝道:“要不先让人把他赶走?”
竹枝叹了口气,这冯家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得,沾上了便甩不脱了?可还没等她寻思别的,后头吴大师也出来了,离得远远地就喝问:“闹腾什么?!”
这话竹枝可不知道怎么接,好在有小吏上前,低眉顺眼地应了,出去驱散人群。
吴大师目不斜视地从竹枝身边走过,只从鼻子里头轻轻哼了一声:“女子……啧啧……”
竹枝倒是不生气,牡丹可气得够呛,跺了跺脚道:“夫人,这位也太过分了吧?真当自己了不起啊!”
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把牡丹气得狠了,她从小受的教育里头,自然知道不可妄议这条,可这位吴大师也太过了些,三番五次地给自家主子没脸,偏官职还没自家主子高,也不知道是抖着什么份儿呢!
竹枝笑了笑,冲她挤了挤眼,跟在吴大师后头走了。
要她说,这种气才没必要生呢!左不过就是同事间的小机锋罢了,再说这位吴大师脾气虽然坏了点,倒是真有两把刷子,她跟人家置气干什么?好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也就是了。
小吏出来喝止了一通,村人畏惧官威,远远躲开了。只有冯良依旧冲着屋里跳脚挥手,生怕竹枝没瞧见自己一样。村长气得不行,亲自上手捂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了一边去。
也是冯良两手没力挣脱不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竹枝等人扬长而去。好容易等到村长松手,他便气哼哼地一口唾到地上,冲着村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见我家大嫂当了官,生怕她带了我们发财不分你好处不成?”
这话可把村长给气笑了,再看他一副混子无赖的模样,干脆拖了他便往冯家去:“走走走,去把你爹叫回来,你这脑壳被门夹丢了的玩意儿死了不要紧,带累了我们这一村儿的人,我看你拿什么赔!”
冯良一听这话有些害怕了,可还是梗着脖子道:“什么玩意儿啊!就是跟我爹说,我也是这话!不就是见我家大嫂发达了,你们眼红么?当我不知道还是怎么……”
村长气得话也说不出了,扭了他到冯家门口,照着院门就是一脚踢开了来,扯着嗓子道:“冯老大呢?还在镇上?去个人,赶紧把他叫回来,你家这冯良再不管教,要出大事儿了!”
早先王氏同孙氏在屋里打架,你抓我脸,我踹你腿,到底是碍着小孙子在中间,没多纠缠,此刻都各自在屋里哭着,听见这话都坐不住了。王氏脸上有伤不好出来,在屋里隔着窗子着急地问:“他又出什么事儿了?!”
孙氏急吼吼地迎出来,一面骂王氏“就想着我儿出事,安得什么心啦你!”
扭头又跟村长赔笑:“您怎么来了?我儿他……”
话没说完,冯良便扑过去委屈地叫了声“娘”,开始说起之前的事情来。
村长知道这冯家母子都是混的,也懒得跟他们说,只问孙氏:“你家冯老大呢?还在镇上铺子里头?快些把他叫回来,我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他说!”
老冯刚睡着,听见外头的嘈杂也醒了,正穿衣呢,忙在屋里喊着答道:“在家呢!哥你稍坐一会儿,我这就来。”
出来一看他满脸倦容,眼下一块青黑,倒把村长吓了一跳,想到他这屋里大概也没安生,不由瞪了孙氏一眼,上前跟老冯拉着手坐下了,客气地问候道:“还以为你在镇上,正说打发人去叫你回来呢,怎么今儿得了空在家?”
老冯不好说,只含糊道:“身上有些不太爽快,想着歇一天算了。哥今天过来,是我这儿子又干了什么?”他一面问,眼睛跟锥子似得就往冯良身上瞧,可冯良跟没察觉到一般,拉着孙氏正卖痴,似乎还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村长也瞧见了,叹了口气道:“老冯啊,我们同宗同族同一个村儿里头住着,你家什么情况,我都晓得。可都如今这样了,你家冯良还跑到我那门口去撩拨人家大人,这是嫌命长了还是怎么?”
他摇摇头,把之前在自家门口发生的事儿学了一遍,看老冯一脸掩饰不住的怒意,又跟着叹气道:“我也是半个官面儿上的人,可跟你家大纲媳妇儿现在,那也是没的比。你家大纲媳妇儿如今可是探花郎,论品级,比咱们县城的父母大人都要高一级,你们再说话办事儿,可得思忖着一点儿啊!”(未完待续。)
花开农家 140 工地
村长这话里好几层意思,老冯怎么能不明白?闻言低了头也不答话,手搓着手尴尬得不行。
老冯家往上数三辈儿也找不出来一个官儿,顶多就是开了磨坊之后日子好过一些,可要跟人家村长比,那也是没法比的。可村长怎么说?他比大纲媳妇儿没得比,就是县城里头的县太爷父母大人,都比大纲媳妇儿低呢!这还去骚扰人家,那就不是贴着讨好处,分明就是讨死了。
关键在于村长都说了,咱们可是同宗同族同一个村儿啊,你们家要找死没人拦着,可以不要顺带上全村儿好不?
瞧见老冯不答话,村长有些急了,凑近了头压低了声音道:“老冯啊,你是个心善的我晓得,要不然也不会让大纲上了族谱了,那也是你亲儿子一样,说句过分些的,这些年你待大纲如何,大纲待你如何,这一村老小可是都看在眼里,可你……唉……”
说起这个,老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当年为什么捡到大纲之后非要把这孩子记上族谱,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不清楚么?再说大纲这些年在家,真是比家里那头老骡子还做得多些。别的不提,只抬眼看看这弟兄几个的住处,老冯自己也汗颜啊!
老冯把手心的汗在衣襟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哥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家里这几个,我一定给管住了……”
话没说完就感受到村长投来的眼光带了几分嘲弄,声音也就弱了几分,显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可还是结结巴巴地把话给说囫囵了:“最不济,也不能牵连到村里不是?”
村长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坐直了身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老冯的肩膀道:“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不是我说啊,老冯,你可是一家之主,你若是不立起来,由着老娘们小子们瞎摆弄,不是个事儿啊!”
恰好孙氏扶了冯良走过来,听见这句就嚷上了:“村长,您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我孙氏进你们冯家门儿几十年,是做了啥对不起冯家的事儿?还是我发达了没带掣冯家人?还是我丢下一大家子老少爷们儿溜溜达达就跑了?还是……”
村长摇摇头,老冯更是脸上挂不住,他这刚跟村长许诺呢!闻言便大喝一声:“闭嘴!”
没想到孙氏还不依不饶上了,看向老冯一拍大腿就哭闹起来:“你还吼我?!我这一把年纪了你还不给我脸,哎哟老天爷呀,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辛苦拉拔一辈子,合着是给你们冯家当长工呀?!哎哟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啊……”
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摇摇头就往外头走。瞅瞅老冯那束手无策的模样,就知道他算是交代在孙氏手上了。
出了门,村长忍不住一口呸在了地上,都怪当年冯老头瞎了眼,千挑万选给儿子挑了这么个破油灯盏,先是好几年不下个蛋,后头又把好好一个家给搅合散,真真是个祸家精!
另一边牡丹也正跟竹枝小声提起孙氏:“……到底是在下河村,冯家老二过来,别是孙氏又想了什么歪点子吧?”
竹枝没答话,只微微摇了一下头。孙氏要强好面子,昨日刚被她和姑姑扫了脸,论理是没心情又往自己面前晃荡的,只怕是冯良自作主张。只是现在竹枝可顾不上这些破事儿,前头还有个吴大师盯着她呢!
这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双眼就盯在她身上,巴不得她能出个什么篓子得好。
往青阳观去的山路正在修建当中,规划好的山路被挖开,除了刚入山的一段已经铺好,后头的都还只是泥泞和散乱的材料,走起来十分吃力。可就是这样的环境之下,吴大师还可以一步三回头,时刻等着竹枝出丑。
可惜竹枝前世今生都是地道的农家女出身,莫说是有一条挖出来的路,就是没有路的山林,她也跑过不知道多少。再说早就知道今日是往山林里头去,做足了准备,别说出丑,就连泥点子身上也没沾上多少。倒是牡丹不太适应,反倒一路上被竹枝拉扯着,拖了后腿。
好在吴大师看了两眼,也就不再看了。原因无他,自顾不暇而已。
吴大师出身豪门,就是往年四处游历看遍风景,那也是带着小厮前呼后拥的,每到一处,自有下人打点好一切,哪里有过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
这青牛山多年没有人进入过,树木高大,落叶形成的腐殖土厚厚一层,工人们都是挖一截铺一截路,草草挖开的地方湿漉漉的,混着清晨的露水,泥泞不堪。
不过才走了半个时辰,吴大师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可惜规划中的亭楼都还在纸上,这道路两边除了树就是树,连个歇脚的石头都没有,要不是不想在竹枝面前出丑,吴大师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再看竹枝,吴大师自己没察觉之下,都生出了几分钦佩的心思来。
竹枝并不想出风头,一直走在队伍后方,跟几个工部小吏走在一处,路上但凡是遇见了规划图上设置了歇脚点的位置,就会停下来看看周围的环境。
图纸上看着再是漂亮,与具体的实景还是有些出入的。譬如坡度、弯度和周围原本的大环境等,在规划图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青阳观作为皇家赦造供奉之处,自然在规格上与普通的道观景观有所区别;但是因为建在青牛山里,又特意取了“清幽”二字,更加注重的是与原来大环境的融合。吴大师的设计显然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的,规划图上也尽可能地体现了出来,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头,还真有不少地方需要略加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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