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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冰蛇
杨熙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全是狂喜跟不可置信,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磕巴的:“刘先生,谢谢,谢谢您,谢谢您……”
刘先生摆摆手:“不要谢我,先让鹂娘去问她爹娘,此事于我又没什么坏处,平白多了个端茶倒水的小书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若黄老爷同意,你也自管谢他去!”黄老爷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儿只要刘先生同意了,他再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话说到这份上,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直上青云 第七十四章
事实证明,刘八明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黄老爷对黄鹂的提议并没有什么异议,对他来说,杨熙本就是个小孩子,你能指望个小孩子干嘛呢?做个小书童跟在刘先生跟前端茶倒水顺便学点东西挺好的,所以他听说刘先生夸奖杨熙的字好,并且愿意让杨熙跟在一旁伺候笔墨顺便蹭课的事情之后,顿时笑了起来:“好啊,那两家小郎君想来听个课,还要送上一堆礼物交上两贯钱呢!现在喜儿能不掏钱蹭个课,还占便宜了呢!”
他说着又冲杨熙道:“你好好跟着先生学点东西,能给人家写个信抄个书,也能赚点养家糊口的钱!若学得好了——写的字也更值钱些呢!”黄老爷话说了半截子,到底把若学的好了也去考个秀才的话吞了回去:秀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的,哪个秀才不是钱砸出来的?写字背书各种花销,便是请人做个保都要掏上几两银子呢!自家女儿照顾杨熙,教他点功课,那是小孩子之间玩得好;去刘先生那里蹭课,也可以说是反正不花钱大家都便宜……可供杨熙考秀才这个程度的话就不能乱说了!
杨熙已经高兴死了,他这几个月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本以为自己日后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舍不得钱的继母卖出去……后来父亲说要把他送到好友家里,当然他父亲说黄老爷一家都是好人一定不会难为他的时候,杨熙还在想呢:便是难为又如何?只要能比嫡母少打他两下他就知足了。那会儿杨熙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日子能快活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听到黄老爷这么说,他红着眼圈跟黄老爷道谢,然后又提起钱氏来:“老爷,我想着我应该再跟太太说一声!”
黄老爷想起自己早上才又跟钱氏吵了一小架,觉得现在是再不是说这事儿的好机会,当即拒绝道:“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自管上你的课去,我跟太太打个招呼就行了!”
杨熙没想到这么点事儿黄老爷居然没同意,说实话,他是真的信不过黄老爷的沟通能力,这家里谁不知道黄老爷跟钱太太压根就不会正经商量事情,但凡意见不同意那一定是先干一仗再说呢!干仗完了然后还总是让儿女们收拾残局……要闹到那个地步,他怎么能安心?
黄老爷对杨熙的意见拒绝的十分干脆:“我还没死呢,这点事儿我能做主!你别瞎操心了!”
黄鹂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自家老爹打肿脸充胖子的毛病又犯了,赶紧劝道:“爹,喜儿说的有理,家里现在忙乱的很,娘忙的脚打后脑勺,您看,她到这个时辰还在嫂子那里帮着照看侄儿呢,多累啊!这件事儿确实应该跟娘商量商量!”这会儿黄鹂缓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多养个闲人,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她怎么就拍拍脑袋就决定了?可转念一想,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杨熙抓住也太可惜了!
想到此处她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应该赶紧跟娘说,但也用不着喜儿说,一会儿我跟娘说去!喜儿,这事儿你别管了,包在我身上,你留在这里我跟我娘说话也不方便,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去给刘先生伺候笔墨去!”
杨熙对黄老爷十分不信任,但对黄鹂还是很信得过的,听黄鹂这么说,想到今天还没帮胡嫂子劈柴火,也就乖乖走了。
杨熙一走,黄鹂便笑嘻嘻地跟黄老爷道:“爹,你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掏钱给娘雇个丫鬟,娘有人使唤应该就不生气了!”
黄老爷的胡子差点立起来:“哪有让你掏钱的道理?”
黄鹂嘻嘻一笑:“谁揽的麻烦谁处理嘛!而且我也不止是为着喜儿这事儿,喜儿虽然能干,可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咱们家其实没多少需要他干的活儿,反倒正经需要个丫鬟,您看,娘总是发脾气也不是回事儿,爹你都多少天没在家里吃午饭了?雇个丫鬟,娘不那么累了,心情好点,也少跟你吵些。”
黄老爷万没想到女儿竟提起这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苦笑道:“好孩子,爹没白疼你!只是这事儿不止是钱的问题,也不该你出!你能有多少钱呢?快别瞎操心了!”
黄鹂笑道:“雇个差不多的丫头一个月也就一贯钱,加上吃喝拉撒一年花不了二十贯,我手头的钱够雇个丫鬟干三年呢!我总说孝顺孝顺,这孝顺可不是说说就算孝顺的,总要做点什么,您就让我孝敬一把嘛!我掏钱的话,娘肯定更快活些!”
黄老爷正要说点什么,门边传来钱氏的声音:“呦,好好的鹂娘怎么要掏钱给我雇丫鬟了?”
黄鹂赶紧站起来:“娘,你回来了?侄儿睡了?”
钱氏道:“这个点儿他哪里肯睡?你嫂子把他接过去抱着了!月子里没看出来,这竟是个磨人精,放到床上就醒,哭个没完没了,真够闹腾的。”她说着喜笑颜开地看着黄鹂:“我前几天说帮你存着你压岁钱你都不肯答应呢!这会儿居然要拿来给我雇丫鬟,算了算了,反正你嫂子现在也能动弹了,还雇什么丫鬟,你要孝顺我呢,便直接把钱给我,我替你攒着!”
饶是黄鹂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自家老娘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镇住了!我勒个去,我为什么要雇人啊?还不是因为你累了之后会心情不好乱发脾气么?你把钱拿走了,还不雇人,累了照样生气,我钱没了还不得清净,这图什么啊?
黄老爷也听不下去了:“你就这么穷?巴巴地点击姑娘这点钱!”
钱氏怒道:“你说什么呢?我是怕鹂娘不懂事,拿了钱乱花!”
黄老爷冷笑道:“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自己的女儿,懂事不懂事你还不知道?她现在连零用钱都不问你要了,你还好意思把她自己攒出来的那点钱收了去?”
钱氏骂道:“呸,你少在这里放屁!我拿钱什么时候乱花过?家里钱放在我这里安安稳稳的丢不了,可放到你手里呢?你闺女这点最像你,手松的很,拿了钱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拿在手上,日后给她攒着做嫁妆呢?”
黄鹂简直被自家爹娘弄得无语!好好的说话,这又吵起来了!开始还忍着,听到她娘说到嫁妆,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嘴了:“都别吵了!爹,你少说几句!钱的事儿娘你不用操心,我会花就会赚,娘大哥二哥正备考呢,你们动不动就这般吵闹,是生怕他们考得好么?”
黄鹂说到这里,心情已经相当暴躁了,忍不住就直接把杨熙的事儿说出来了:“对了,刘先生看中了喜儿,想让他跟着一起上课,不用掏束脩,顺便伺候先生笔墨就行。我回头多雇个丫鬟干杂活儿,您不用担心!”
钱氏先是一呆,接着叫道:“啊?欠债不还把儿子扔给咱们养还不算,还要供他上学?鹂娘你这是疯了?你拿了嫁妆钱就是为了雇人好替这么个讨债鬼干活儿!”
黄鹂站了起来:“娘!您不要再提嫁妆的事儿了,这钱跟嫁妆钱没关系!我记得我早跟您说过,考中个秀才,比什么嫁妆都管用,这些话您都忘了?喜儿这边,我随便抄几本书也就供出来了,花不到家里的钱,您要实在气不过,还是觉得想不开,您就现在跟我直说,我这就去把喜儿送到老师那儿去!老师最爱才,知道喜儿爱读书,肯定乐意收下他!!”
钱氏怒道:“那你去啊!能把这个讨债鬼赶出去,我要烧高香呢!”
黄鹂点点头:“好,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日后喜儿考中举人,娘你莫后悔!”她说着大步朝外头走去,才走了几步被黄老爷一把拽住:“瞎说什么呢?咱家怎么也不能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钱氏见女儿这般硬气,心里头其实也发虚了,这会儿见黄老爷拦了女儿,口气便不由得软了下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么大个家,一个个都是只顾着花不想着赚!我能不操心么?”她说到这里也十分委屈,眼圈儿红了起来:“我这是图什么,我这是图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个这个家?”
黄鹂被父亲拦下,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轻声说:“爹,我不出去,我回我自己院儿里去,你松开手吧。”
黄老爷看女儿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啰嗦,送开了拽着女儿的手,然后看着女儿走回到西边的跨院里,这才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钱氏:“你要发脾气冲我来,整天在女儿面前嫁妆嫁妆的,你是嫌她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么?你也好意思说一家子全都只顾着花不知道赚,鹂娘过了年以后问你要过零花钱么?一文钱都没要过吧!”
且不说黄老爷跟钱氏又因为这件事儿继续纠缠多久,黄鹂心里头却一点儿都不想再琢磨这些事儿了。
她想起来,觉得也挺荒谬的,这世上最让她憋闷的地方是她自己的家,最没法讲道理的对象是她的娘。
黄鹂心情不好,胡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想起杨熙的事儿,赶紧收拾了一堆东西跑去看杨熙,叮嘱了他一番要尊重老师,别搭理窦英那个嘴欠的家伙这类的话……然后又把收拾好的一挎包笔墨纸砚递给他:“我以后早上不能陪你念书了,你记得自己练字。苏怡跟窦英这俩家伙虽然一个嘴欠一个爱显派,但人都不坏,你在他们面前不用露怯,该咋样咋样……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回来跟我说,我替你讨说法去”
“还有啊,你不要傻呵呵地真的光在那里伺候笔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坐下来听课记笔记,本来让你伺候笔墨这就是个说法而已,你可别真当真了!”
黄鹂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最后说的杨熙眼泪都掉下来了才停住:“哎呀,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
嘱咐完了杨熙,黄鹂回了自己房间,想了一会儿,又跑去找安氏,把昨日的事儿跟安氏说了,然后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嫂子你帮忙叫中人给踅摸个靠谱的丫鬟,你把把关,反正是你用人,你自己挑个喜欢的!我娘挑人我不放心!”
黄鹂说完,不等安氏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留下安氏哭笑不得地对刚从外头回来的黄鹏叹气:“还是这般脾气大性子急,幸好她是讲道理的姑娘。”
黄鹏闻言笑道:“就讲道理这一条就够了!”
安氏也笑了起来:“是啊,谁没个脾气,肯讲道理就行!”
一早上处理了一堆的事情,硬是忙的让黄鹂的烦恼都给飞的差不多了!黄鹂的心情顺畅了一些,回到父母房里草草地吃了早饭,然后就表示要去上课,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陈益南这里的课最近挺松的,她忙着给李思熙补课呢,所以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黄鹂都是自学。今天也不意外,陈益南给黄鹂讲了半个时辰的诗韵方面的东西,就给她出了两个题目,让她在午饭编出两首看的过眼的诗,抄十页公羊传………黄鹂跟李思熙耳语说她愿意抄写二十页公羊传也不乐做一首诗,不幸被耳朵变得很灵的陈益南听了个正着,于是公羊传变成了二十页,而两首诗一首都不能少!
虽然被老师罚了,黄鹂心情却挺好的,高高兴兴地练着字,抄书一边还竖起耳朵听老师给师兄分析今年县试的策论。唔,兴修琅琊港的利弊?这可是正经的时政题……然后她就又被k了:“鹂娘,你的书本好一会儿没有翻动了!你是不是走神了?嗯?”
黄鹂:tt师傅的耳朵好可怕!
黄鹂学习学的十分开心,一上午一晃眼就过去了,中午她在陈家睡午觉,等迷迷糊糊醒过来,往外头一看,吓!太阳都要落山了!
黄鹂又是着急又是奇怪:下午的课准定耽误了,可是为什么没人来叫她?
急匆匆地穿好外衣,一路跑到陈益南的书房门口,却见门外规规矩矩地站了好几个人,却只有一个是陈家的丫鬟,黄鹂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喊她去上课,原来老师这里有客人!
黄鹂站在门边,正想敲门,却正好听到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陈大人肯接下这山长的位置,实在是学子们的福气!我这就让人把房子重新粉刷修饰一番,等府试过后,我便正式请陈大人过去坐镇!”




直上青云 第七十五章
黄鹂走到门口就听了半截子话,没头没尾的,很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但总不能在门口问丫鬟啊!呆于是冲着站在门口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忙不迭地进去通报——马砚台过来两个月,陈家丫鬟的素质一路冲上去,各种懂规矩有眼色。
丫鬟进去,紧接着便又出来请黄鹂进屋,黄鹂规规矩矩地走进去,往里头一看,只见书房里坐着四个人,陈益南居中,右手是个三十上下身穿锦袍的男子,再往右是个四十上下的山羊胡儿;另一面坐着的五十上下干瘦精神的男子,却是黄鹂认识的——章丘县主簿吴丰。而李思熙正老老实实地站在陈益南的身后,这种场合还轮不到他坐着。
坐在陈益南右手的那个男子面容英俊,唇上留着短短的胡须,此时正笑容可掬地看向黄鹂,黄鹂看看他的位置,想起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对这男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果然紧接着,她便听到陈益南介绍道:“鹂娘,这位是咱们县新任的知县袁大人,还不赶紧与袁大人见礼!”
黄鹂闻听此言赶紧作揖行礼,口称袁大人,接着又冲吴主簿行礼,吴主簿笑眯眯地又给他介绍了袁大人身边坐着的的杜先生,这杜先生是县里的一位颇有名望的先生,十年前中了举,在县里颇有些名望,今日显然是过来做客的陪客。黄鹂赶紧又冲杜先生行礼……
黄鹂虽然没有功名,但在这种非正式场合,也不需要冲知县下跪磕头:当然,如果她不是陈益南的学生,这磕头的事儿还是不能省略的。
袁知县见黄鹂小姑娘声音清脆容貌秀美,想起方才下人禀告的时候介绍的是黄姑娘,而陈益南又叫她鹂娘,脑中灵光一闪,笑着问黄鹂道:“黄姑娘大名可是叫黄鹂?”
黄鹂点头称是,袁知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二月初五那天,黄姑娘可是去了县里?还去了官学门口的书店!”
黄鹂不知道袁知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袁知县抚掌大笑:“我就说么,哪里就这么巧了?随便书店里的一个小姑娘写的字怎么就能好到这般地步,果然是有来历的!”他说到这里却闭了嘴只是笑,一旁的杜先生立刻十分配合地接话问道:“明府大人认识陈大人的高足?”
袁知县笑道:“我倒是不认识,可我外甥认识!他去琅琊前在章丘停了一天,去书店闲逛,正好遇到黄姑娘拿了自己抄的书过去寄卖,我那外甥一向眼高于顶,却被黄姑娘的一手好字给镇住了……还特特地把黄姑娘抄的书拿与我看,我看了,那字写的确实是好!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全然不像个小姑娘的字,别说我那外甥比不上,便是我二十岁的时候,写的字也不如她!难怪我外甥连连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我对黄鹂这个名字印象颇深。”他说着又冲陈益南道:“陈大人果然是善教弟子!”
陈益南听袁知县夸黄鹂,脸上却是淡淡的:“我的眼睛看不见,能教她读书,却没法教她写字,最多也只能告诉她要注意些什么!我知道她的字应该是不错的,只是袁大人莫要夸她太过,免得她飘飘然了!”
一旁的吴主簿凑趣道:“鹂娘向来踏实,定不会因为被夸了几句就飘起来的!只是袁知县说起外甥来,难道是那位今年沂州县试的案首魏彦?今年才十六岁的那个?”
袁知县听吴主簿提到他的外甥,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是他。”
吴主簿叹道:“沂州的秀才是出了名的难考,能够以十六岁的年纪考上沂州的案首,实在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来日定然又是一位进士!”
袁知县叹道:“他从学会走路便在国子监出入,家里往来的有多少大儒?这样的条件,得了个县试的案首实在算不上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得了县案首却一辈子没考中秀才的也不是没有过(注1)!别说是现实了,便是他拿了三个案首中个小三元,也不过是科举的第一步罢了!”他说道这里,笑容隐去,颇有些感慨地说:“说起来,我当时是拿了小三元的,当日踌躇满志简直觉得状元都离自己不远了!可怎么样呢?乡试的时候便直接给甩到五名以外了,等到会试的时候已经吊到了尾巴稍,到最后险险地谋了个同进士出身……先人说得好‘科举一途,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嗨,过桥的就那么几个,最后考中进士的,有几个头上没挂了几个案首乃至解元的名头?”
陈益南听到此处,也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也是琅琊人呢,县试的案首没有拿到,府试的案首倒是侥幸得了,等到院试连前三都没考进去,乡试的时候排名二十三……俊杰俊杰,一地的俊杰,放到整个大郑来看又算什么?这条路越往后走,身边的对手越强,百里挑一的只是垫底儿,万里挑一的也只能在乡试威风一时……鹂娘!你的字再好,最多也就是让老师们对你的印象好些,分数批的或许会高一点,但也只是这样罢了!我看不到你的字,但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水平,就诗赋这一样就很能让你在头一关倒下去!你要不想一辈子靠抄书为生,就好好地作诗去!”
黄鹂赶紧称是,而一旁的吴主簿也忍不住叹气了:“唉,一说起这个,我也想起自己了,蹉跎了半辈子,三十几岁才中了举,嗨,年轻时想着一定要金榜题名中个进士,可真正中举之后却哪里还敢胡思乱想?忙不迭地赶紧寻了个差事做……因着我读书,把家底儿都耗光了,内子跟着吃了多少年的苦,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惊:若没考上的话,我家会被我败成什么样儿还真不还说呢!”
杜先生也摸了下山羊胡,笑眯眯地说:“我们这样的普通读书人,大多数一辈子的目标不就是中举么?说起来只怕让县尊笑话,进士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想过,我拼了老命一定要考中个举人,就是想着过的体面点罢了!县尊可莫要再说什么案首没什么用了,要是我能中过一次案首,足够我吹上一辈子呢!”
黄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到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中的老爹,再看看因为只得了同进士的名次而遗憾的袁知县,一时间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黄鹂早就觉得那魏彦不凡,此时听说他得了沂州的案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头想:肯为了一套可能只需看一遍的题集以及写的还算不错的字体出五两银子的人,考上案首也没深稀奇的!而这会儿听到诸位举人进士聊天,同进士遗憾自己没考中真正的进士,而举人们则有遗憾的有知足的……她心中一时间有些恍惚:我呢?我又是能走到哪一步?想走到哪一步?
黄鹂虽然决定了走科举的路子,可真正要走到哪一步,她还真没仔细想过,她的底限大概是不能把考秀才当成嫁人的跳板,真中了秀才也最好再考个举人。但是考中举人以后呢?是嫁人?还是继续考?还是谋个差事?其实她并没有太明确的想法。毕竟于她而言,即使只是考中个秀才,都已经是能让她的社会阶层连跳几个台阶的成就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在自己的家庭里都曾是话语权最弱的一个,而如果中了秀才,她将直接跳出家庭的阶层直接进入士子的行列。
黄鹂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呢,袁知县却问起了她的学业问题:“陈大人马上就要去官学任职了,却不知两位高足如何安排?我的意思是,您把他们都带去官学上学,若嫌其他老师教的不好,自管还跟着您就行,在官学里挂个名儿,凭他们的成绩,领份柴米还是没问题的!”官学上课是免费的,但是食宿要掏钱,而成绩优异的学生是可以领到生活费的,以一定数额的柴米衡量,发实物或者折钱。
李思熙还好,他本就是决定老师去哪里他就跟到那里的,而黄鹂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她竟然也可以去官学念书么?然后他听到陈益南沉声问道:“我记得本县官学没有女学部!”
袁知县微微一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若有陈大人坐镇,又有什么理由不可以开一个女学部呢?”
陈益南也笑了起来:“我本来还有些纳闷,为什么偏要请我这么个瞎子做摆设去,现在看来,袁知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袁知县站了起来,冲陈益南深施一礼:“下官方才确实是没有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倒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八字还没有一撇,不敢随意许诺什么!直到见到了您这位女弟子,我心里头才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此事确实可行,若能成,全章丘想读书的女孩子都要谢谢陈大人呢!”
陈益南摆手道:“要谢也是谢你袁知县,我一个瞎子无非就是做个定海神针罢了!!山长的事儿我应下了,鹂娘这边还需从长计议,你要想开女学,好歹也去找几个正经想要读书进学的姑娘过来撑场面,莫要难为我的学生!”
袁知县有些尴尬:“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直到客人们离去,黄鹂还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老师,您要去县里官学做山长么?”她心中颇有些不安,老师要是去官学了,自己可怎么办?跟着老师过去是必须的?只是真的要按袁知县说的挂名在官学?可是女学部还没开办呢!
陈益南轻轻点头:“袁知县特特地过来请,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去做上几年山长倒也不错。而且你师兄如果这次考中秀才的话,就不该继续闭门造车了!之前我还在犹豫,他若一直在我这里学习,跟别人交往太少,也不懂外头的事情,实在不是好事;可若去官学呢,我又怕那边的先生不尽心……现在好了,我去官学做山长,正好两不耽误!”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鹂娘,这事儿我确实好认真问问你了,你事要跟我去县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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