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别说真正“家大业大”的人家了,就是她的阮家,许多事也是多亏有母亲拿主意的。迁到洛安之后宅子大了、有下人了,这一点就尤为明显,她两次回家省亲看到的都是母亲在上上下下拿主意,父亲则对家中田地的收成什么的很熟,进了家门的各样事务就两眼一抹黑了。
雪梨看他不说话,手伏在他胸口上又说:“陛下也别太不在意这事。你想……底下人联起手来糊弄咱,光是捞点钱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万一什么时候真合起伙来干些大事呢?就拿尚食局说,陛下若不在御膳房叫膳、不去九格院,每天的膳食就都是尚食局备的。尚食局循理不敢弑君,是因为有御前侍膳的宦官盯着、还有太医院能查出端倪,但若尚食局串通了御前和太医院呢?”
她说完就看着他,不再吭声了。
谢昭一喟,心里也一直懂这些道理。
大概历朝历代的宫里,都能数出几件宫女宦官联手弑君或者戕害宫嫔、皇嗣的事来。宫里的这笔糊涂账,他不觉得能查清楚,但若有人有心查一查、换来五年十年的“清楚”……
倒是也好。
“那就交给你吧,也当是练手。”他一笑,搂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但你慢慢来,别着急,这事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办完的。”
“诺!”雪梨眉眼一弯,手一环他的脖子稍坐起来些,凑近了,忽地在他侧颊上“吧唧”一口。
谢昭:“……”
嗤,这梨子。
这回明明是她帮他,他点头了,她倒高兴得跟他帮了她多大的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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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交替间的寒风席卷皇宫,风声微急时,枯叶在地上刮出的声音也是一下接着一下的。
后宫嫔妃住所的灯火大多已经熄了,六尚局却仍旧灯火通明。
尚食局,四位司膳听到旨意,便匆匆去拜见方尚食。房门甫一关上,许司膳便先道:“尚食女官,您可听说了……”
“我听说了。”方尚食点头间一叹,“也不知道是怎么起来的事,先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说查就要查。而且不止是六尚局,连带着宫正司、浣衣局、太医院、内官监也都要呈上去,从先帝继位那年至今的,一本都不能少。”
“这、这可怎么办……”许司膳脸色微白,“那些个不成文的规矩,尚食女官您也是知道的。这么查下来,典记以上的女官只怕没有半个是无罪的……”
“何止是在任的女官?”旁边钟司膳眼帘轻垂,“宫中已再养老的各位嬷嬷、已嫁出去的女官,甚至立过大功得了命妇封位出宫赐府的那两位,只怕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方尚食又一声叹:“这些约定俗成的事,从来不会有人捅到上面去。这次,也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听说的,但可见是恼了。”
“我倒觉得是阮娘子自己的意思。”于司膳清冷一笑,避开方尚食凛然的目光,“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还以为她这未来的皇后,顶多把这火点到后宫去呢,眼下倒是直接冲着六尚局来了。”
“真是一点情分也不讲!”钟司膳拍着桌子道,“若不是进了尚食局,她哪有今天!如今自己站稳了脚跟便要反咬一口,我们从前也是瞎了眼……”
“好了,不说这个了。”方尚食没心思听她们这样毫无用处的争执。
她静了一会儿,看向一直未言的杨氏:“杨司膳,你人脉广,其他五局目下是什么动静,说来听听?”
“事情太突然了,大多还乱着。尚宫局已经大门紧闭,一个也不让出,摆的公正样子;尚服局以数年来的账目太多,须要先做整理为由,差了人去请旨暂缓两日,成不成便不知了。”
杨氏说着语中顿了顿,又道:“这事躲不过的。我想着……要不推几个典记出去,把罪名顶了,就说账没记清楚。”
“几十年来的账目,怪到那几个人头上,谁也不会信的。”方尚食蹙眉摇头,略作思忖,问道,“知不知道是谁协助她查这事?”
四位司膳一怔,皆摇头。
“唉,罢了。”方司膳觉得头疼,摆摆手道,“都先歇了吧,明天于司膳和杨司膳随我见陈大人去,这事他该是会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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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陈冀江住处的门槛就被踏破了。
这原该是他当值的日子,无奈打从起床开始,六尚局外加宫正司和浣衣局的高位女官就陆续到了。他知道必定是要紧事,思量之后喊徐世水替了自己的值,好好的盥洗更衣之后,请了女官们进来。
堂屋里都坐不下了,便只有他和六尚女官落座、六司级别的全站在旁边。
听了六尚女官轮流说出来的话,陈冀江惊了一跳!
他昨天是没当值,但一般来说,但凡是宫里出了大事,总会有人来知会他一声的,这事他却真没听说。虽则现在听说了也不算太晚吧,但到底让他心弦一紧。
抿着茶缓了缓神,陈冀江终是维持了从容不迫的态度:“哦,这事啊……听说了一点儿。你们大概也都知道阮娘子日后要坐到什么位子上去,宫中的事她自然要熟悉一番。查账?那就让她查嘛!你们又不是平日里偷懒没记。”
女官们一听,脸色皆不对了。面面相觑了会儿,尚服女官额上冒了冷汗:“……大人,我们知道您是拨到陛下身边的时候早,在内官监待的时日不久。可、可内官监乃至整个宫里的那些规矩,您大抵也是知道的,若由着她这么查……”
“若由着她这么查,多多少少是会牵扯到大人您的。”掌惯了戒令刑责的宫正女官态度略冷硬了些。
她看向陈冀江:“大人,每逢年节、宫女晋封,还有您的生辰的时候,您收的礼也不少。这些东西若被查出是女官们私底下捞的宫中财物,大人您也是说不清楚的。”
陈冀江的目光稍稍一凌。
宫正女官眼帘低下:“要我说,这事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阮娘子要在这船上凿个口子,我们就一个都活不了。大人您是最能摸清宫中之事的人了,您若装不知情……”
陈冀江抬手示意她噤声:“我知道,想把自己从宫中的摊子里扯出来,是最难的。”
“您知道便好。”宫正女官颔首,“那就求大人自保的时候顺便拉我们一把。同在宫中做事的,谁都不想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气氛略有些僵,却是谁都不想这会儿站出来缓和,皆想就此让陈冀江意识到有多严重才好,他必须出手帮她们。
陈冀江悠悠一笑,拿起了桌上的一对核桃在手里把玩。转了两转之后,他抬头看看众人:“得了,这事我知道了。女官们都请回吧,我琢磨琢磨。”
该说的、不该说的,软的、硬的都说了,女官们便也没再多留,安静无声地告退了。
她们离开后,陈冀江把外面守着的两个徒弟叫了进来:“瞧见没有,那是六尚局和宫正司的。”
两个徒弟忙应说:“是,瞧见了。”
“嗯,估计晚些时候内官监、浣衣局还有太医院也都得来人。”陈冀江负手而立,沉了一会儿,轻笑,“甭管来的是谁,一概不见。这里头的水深着呢,若坏了事,你们俩自己担着。”
“是……是!”两个徒弟连连点头哈腰地答应。陈冀江挥挥手,就让他们退到院外去了。
回到屋里,陈冀江关上房门,开始自己掂量这个事。
这事……牵扯的实在不小啊!他算是猜着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人来告诉他了——绝不是刻意瞒着,要不然六尚局也不能来说,只能是手底下没一个人敢过来报这个信儿。
这是都吓着了。
陈冀江轻笑出声,揶揄了一句“没出息”,琢磨起在这事中他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上合适。
去劝陛下让阮娘子停手决计是不行的。陛下点了头就不能再反手挡回来,除非阮娘子自己不想干了,不然什么都是废话。
可让阮娘子自己停手……
好像也不行。
人嘛,都要个面子。她自己开口跟陛下提了,事后再让她跟陛下说“这事我办不来”她准不乐意。再说,她近来的行事风格离那后位是越来越近了,这会儿他若过去指责她这事办得不地道,谁知道她是会听他的劝,还是拿出皇后的威严把他骂走啊?
陈冀江噙起笑来摇摇头。两方面都行不通,那他就只好冷眼旁观了。
帮着阮娘子去查是犯不着的。他不挡她的风头,但也不至于和她一起得罪人——把六尚局得罪个遍日后还有他的好?她们每个人拆一块砖,就能让他从这大监的位子上摔下去!
就由着她自己查好了。六尚局若日后问起他来,他就一皱眉头说实在插不上手,谁也不好说他就错了。再说,就像刚才宫正女官说的,这事他还真脱不开干系——那就把该揽的罪名揽下来好了。
他收礼能落着多重罪名,他比谁都清楚。往大了说也就是挨顿板子、罚几个月俸禄的事。陛下身边用得着他,他就死不了,就算真一时发落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也早晚还能爬回来。
旁人的死活,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冀江咂咂嘴,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决定就这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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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格院里,雪梨任由着六尚局拖了几天后,终于收到了该收来的账册。
时间太短了,想做假根本就不可能,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个。
收到册子的头一天,她就往外传了话,按着先前跟皇帝禀过的意思,把苏子娴和易氏召进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从郢山行宫和临合行宫调来的女官,几人一起查这事。
苏子娴私底下掐着她的胳膊笑骂她心眼多了,这评价雪梨照单全收。她在人员安排上确实是动了心眼的,比如找苏子娴进来是因为苏子娴不会骗她;再比如从行宫调人是因为行宫的女官都想往宫里钻,姑息谁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那易良媛呢?”苏子娴压音问她。
雪梨偷瞧了瞧正在屋里认真看账册的易氏,附耳跟苏子娴说:“七殿下一直不提娶妻的事,你当是为什么啊?”
“你是想……”苏子娴微讶。
雪梨一笑:“能帮就帮一把呗。七殿下若一直不提扶正,咱也不掺合。但他若提,易良媛在宫里接的差事多了也算露够了脸了。”
苏子娴斜着眼瞥她,调侃她还没坐上后位就连六尚局带外命妇一起操心了。
雪梨扬扬头,不搭理她,提步往院外去,到紫宸殿用膳。
有日子没专程跑去“吃御膳”了,不过最近谢昭非得逼着她去,怕她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
——雪梨心说她才没那么傻呐!越忙越容易饿好吗?她最近食欲都可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可以借着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说正料理的事,免得耽误他其他时间。
到紫宸殿的饭桌前一坐下,她就看到面前最近的四样果然又都是荤菜。
清蒸鲈鱼、粉蒸排骨、珍珠圆子,还有个红烧牛肉。
远一点的菜是半荤半素的,比如茭白炒肉和鱼香肉丝。
全素的菜就离她远远的了。雪梨每每往这儿一坐,“多吃点”三个大字就和肉香一起扑面而来!
她瞥瞥谢昭,夹了一块粉蒸排骨来吃。外面的米粉软糯可口,沾了浓郁的排骨香,又并不腻嘴。里面的排骨是提前腌制过的,每一丝肉都入足了味道,肥而不腻,鲜嫩下饭。
御膳小娘子 第177章 茶蛋
二人边吃边说,将这几日查账查出的事说了个大概。因为是刚开始,查出的错漏还不太多,雪梨就只说了一个明显不对的:“建正十三年,尚服局的茛纱和茛绸总共有二百四十匹左右对不上号。乍看是没问题的——年中时从允南收了一千三百七十匹,年末时各宫共取走一千二百一十二匹,还剩一百五十八匹。但实际上,搭着各宫的记档细算那年的茛纱茛稠进出,把嫔妃女官们做衣服和领去赏给外命妇的都算上,总数却有一千五百多匹——比贡进来的量还多。”
竟是多了不是少了?
谢昭初一句腹诽,陡然目光一厉:“哪年?”
“建正十三年。”雪梨道。
建正十三年,允南的茛纱和茛稠……
皇帝蓦觉心中被狠狠一击,仿若有一缕嘲弄声与这狠击一起灌入心底,嘲得他无地自容。
那会儿他还只是先帝的皇长子,连太子都不是,可他记得那年的那件大事。
自建正十二年开始,以养蚕纺纱为生的允南一地闹了从未有过的虫灾,大批的桑树遭虫蛀而死,养蚕所用的桑叶也跟着锐减。
到了十三年时,这灾就已逼死了许多了人了。
为此,先帝在拨款拨粮的同时,还差了人去以往年十倍的价格收购茛纱和茛绸——那年的丝不仅少,丝质也略显逊色,连卖都不好卖。
收来的丝绸,大部分以赏赐之类的名义拨给了官员们,精挑细选之后质地尚可的一千三百七十匹就贡进了尚服局。
谢昭记得当时见到嫔妃们看那些料子,母后说过的一句话是:“物以稀为贵,这一千多匹上乘的,今年在市面上只怕能翻出几十倍的价钱来——这也就是陛下收了进来,若不然那几十倍必是奸商环环牟利,落到允南的钱未见得能有多少。”
因为这句话,他记住了那年的事。但他没想到,有人敢在父皇眼皮底下做“环环牟利”的事。
——从一开始就少记档的二百多匹,不用想也知是扣在当时掌事的宫人手里了。记了档的领完了,嫔妃再想要,必定也是要斥巨资的。二百多匹上等的茛纱和茛绸,别说翻几十倍是什么价了,只消得有个三倍五倍,都是个不小的数目。
这还只是从各宫记档里能查出的错处。那若有从开始没记档、之后又倒卖去宫外的呢?
这查无可查,但想来必是有些的。
谢昭再深想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雪梨一唤他,迟疑着夹了块清蒸鲈鱼送到他碗里,被他这神色弄得声音都发虚了,“怎么了?可是我弄错了什么地方?”
“没有。”他摇头,低头将她送来的那块鲈鱼吃了,又从面前夹了只面线虾送到她碟子里。
雪梨犹自不安地望着他,他一哂:“你查得还真挺细的。查出来的不对之处你都写下来吧,一来好拿来问罪,二来几个档弄明白目下的错处,以后的账目也更明白。”
“好。”雪梨点点头应了,谢昭似是随意地吩咐宫人:“去让卫忱下午进宫一趟,朕有些事要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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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忱从听见召见时就琢磨着下午进宫刚好,傍晚可以顺道把苏子娴“拎”回家了。
这子娴,帮雪梨查事就查事呗,她还索性在宫里住下了,非说这样比较方便——他都提出每天早晚可以专程接她进出了,无奈她懒得动。
数算下来都六七天了,今天让她回去一趟不过分。
卫忱一路打着这个主意到了紫宸殿,进了内殿礼还没来得及行呢,就迎面被问了个问题:“建正十三年,允南一地的官员都有谁?”
卫忱:“……”
他心说这我哪儿答得上来?这可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而且他那时也才十一岁!
他便回说:“得查查档,不难查。但陛下……”
陛下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皇帝一点头:“好,你去查就是了。查着之后直接带人去允南,打听打听那年有没有在朝廷收购茛纱茛绸的事上压价或者虚报数量的。一旦查实,不管这人现在在何处做官、坐到了什么位子上,着即革职查办,你御令卫直接问罪。”
父母官眼看着百姓受灾还只想着中饱私囊,他没什么留情面的理由。
卫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怔了会儿才说:“现有的证据是什么?”
“雪梨在查六尚局的账,那年茛纱茛稠的进出量明显不对。”皇帝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这不会只是宫中一处的问题,记档的事,都是从收购之始就开始的。朕怀疑宫内宫外串通了一路,连账面都做得难寻出岔子,不知坑苦了多少百姓。”
卫忱颜色一沉,抱拳:“诺。臣立即派人去办,但能不能……”
皇帝看向他:“什么?”
卫忱清清嗓子:“能不能让子娴今晚回府住?臣明儿一早再把她送进来。”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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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格院,雪梨和易氏越查越觉得,宫中各处的账都是糊涂账!
简直了,其实这些账册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吧?除却容易查明的银钱鲜少出错以外,其他一切东西,从柴米油盐到簪钗布匹,甚至管理严格的药材,就没几项能对得上号的。
两个人每天番完账簿都能面对面揉着眼睛叹好一阵子气,然后再骂一会儿临阵脱逃的苏子娴。
——据说卫忱被派到外面查什么事了,苏子娴就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地回府去料理家事去了,把她们俩扔在这儿自己应付这些让人头疼的烂账。
如此一直到了腊月,新年将近。借着年味,烦心事可算可以缓一缓,阿杳近来可以不用读书,锦书也回府了,雪梨和易氏也趁着这个让自己缓了缓气,每天上午翻两个时辰的账,下午易氏回府,她则陪孩子玩玩。
阿淙和阿泠已经十个月大……把近三岁的阿沅气哭了好几回了!
这天雪梨慵懒地睡了个午觉,起床之后悠闲地钻进厨房去煮茶叶蛋解馋,十分纠结地花了一刻的工夫来决定是用大红袍、明前龙井还是金骏眉茶,正思量着要不要把决定权交给铜钱呢,阿沅响亮的哭声就又传进来了。
“娘!!!”阿沅哭得一脸的眼泪鼻涕,小跑着进了厨房就扑到雪梨身上。
雪梨忙把他抱起来,看着这小模样一边想笑一边给他擦:“怎么了?你说说你,近一个月哭了几回啦?比你姐姐还爱哭!你可是男孩子啊!”
这话其实多少有点唬人。阿杳是难得一见的乖孩子,说实话,雪梨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阿沅她们能像她那么乖!
唉,她想想这个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总觉得阿杳之所以那么乖,是因为头两年大人对她疼爱不够。心里装着事的孩子才会懂事得那么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
阿沅一听被娘说不如姐姐,立刻把眼泪止住了,抽抽噎噎地指着外头:“阿淙阿泠……他们不听话!”
果然又是因为这个!
雪梨好悬没当着儿子的面直接翻个白眼出来!
近来阿沅几次哭都是为这个,回回都弄得雪梨哭笑不得——哪有管弟弟妹妹没管住,反倒把自己气哭了的?阿沅你真可爱!
她便抱着阿沅去前院了,看看那两个恰在烦人年纪的小家伙又怎么不听话了。
前头的南院里支了张大榻,这是专门吩咐工匠打的,有寻常的床榻两倍大。白天时摆出来,专门让阿沅阿泠爬着玩。
但眼下鱼香也在上面,看上去困得眼皮打架,却还在榻上走来走去。
阿淙和阿泠两个人都在后面爬着追它,还有点较劲谁爬得快似的,都很尽力。追上了就拽它的尾巴,手上又没个数,有两下明显把鱼香拽疼了。
于是在阿淙又要追上去的时候,被雪梨抱在怀里的阿沅就挥着小手不干了:“阿淙!阿淙你不许欺负鱼香!不然我……我让姐姐打你!”
雪梨:“……”
好吧,看来阿杳在阿沅心里颇有长姐威严,但是阿沅这么干是不行的。
雪梨抱着阿沅在榻边坐下,阿沅伏在娘怀里特别委屈。鱼香看见她,也耷拉着脑袋过来往她身边一靠,比阿沅还委屈!
雪梨一手抱着阿沅一手摸着鱼香:“阿沅啊,阿杳是你姐姐,阿淙阿泠是你弟弟妹妹,阿杳也是他们的姐姐,知道吗?”
正和阿淙阿泠生气的阿沅把头一扭,紧皱的小眉毛间俨然写了四个大字:才不是呢!
“哎……阿沅,你听娘说。”她轻拍拍阿沅的背,“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可不听话了,满屋子乱爬溜得宫女到处追、吵得你姐姐不能好好睡午觉,但是娘和姐姐都没怪过你,因为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不听话,而是不知道要听话。”
她指指爬着叫她“娘”的阿淙阿泠:“你看,他们现在也还不知道要听话呢。你是哥哥,和他们是一家人,你不能拉着姐姐一起欺负他们啊,就像当初姐姐没有因为你不听话就欺负你。”
阿沅泪眼婆娑,觉得娘的话很对,但又觉得如果按娘说的做,鱼香好可怜。
拿不定主意的阿沅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雪梨笑笑:“你看哦,他们两个小,但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没那么小了呀。所以你为什么要被他们气哭呢?来找娘、找姐姐,或者找养鱼香的杨明全,我们都可以帮你把鱼香叫走啊!让他们欺负不到鱼香就可以了,是不是?”
小阿沅脸上一下就亮了:“是!”
雪梨摸摸他的额头:“乖,跟弟弟妹妹玩还是去找姐姐都随你,娘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然后她又吩咐把淙阿泠抱到屋里去。毕竟大冬天的,在外面玩了小一刻,差不多了。
料理好了这边的纷争,雪梨掸掸手,打算继续操心她的茶叶蛋去了。刚被俩孩子折腾完的鱼香却非要跟着她,又是蹭腿又是哼哼唧唧。雪梨装看不见地走了一路,到厨房门口时可算忍不住蹲下身把它搂着了:“鱼香你最乖了!”
鱼香喉中发着呼噜噜的声音,脖子跟她蹭着。俄而“咣当”一躺,险些把雪梨压跪下!
“也给你做好吃的!”雪梨挠挠它的肚子,鱼香舒服地蜷着爪子躺着,享受了会儿,闭眼睡了。
鱼香太好了!这么大一头狮子,从阿杳到阿淙阿泠小时候都没少折腾它,它就没急过眼,好像把她的孩子当自己的弟弟妹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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