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怎么说呢?她觉得皇宫是皇帝的,他要知道什么事,大概都能知道吧?所以万一他知道了呢?万一他在意了呢?
就算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赌,她认真觉得自己的命比这几道吃的值钱多了!
于是雪梨那一脸严肃未变,望向指挥使,分析得一本正经:“指挥使大人,奴婢跟您和卫大人不一样,你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奴婢这里可能就真的要命了!看,之前那个金钗……多亏了卫大人搭救,可奴婢不能事事都盼着卫大人来救啊!”
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加倍当心才是最要紧的,自己时刻谨慎比出了事求助于旁人要保险多了。她宁可自己在规矩的事上“矫枉过正”,也不想再进一次宫正司的大门。
“而且、而且……”她打了个磕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续说:“奴婢这三年在尚食局,没正经历过什么事,好多事搁到眼前也不懂,非得出事了才恍然大悟知道轻重,好悬!”
按理说她能说出的道理应该是很简单的,这回却让言承淮和卫忱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太能体会她的这种夸张的恐惧——主要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翻来覆去地一想,言承淮嗅出了点惊弓之鸟的味道。理解她年纪小,宫正司的事把她吓得够呛,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往前一推:“你想想这个。”
……这是什么?
她疑惑拿起,听得他又道:“你要避事不错,可不能逮什么避什么,究竟要避哪一样总得想清楚。”
雪梨望着他发呆,觉得他的话好难懂。
懵了会儿才打开手里的纸笺,上面五个字“贺金钗之年”,左下角的落款是“言承淮”。
……是他和那梨花钗一起给她的字条?!
雪梨看得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使劲想,能想到的也只是蒋玉瑶把钗子交出去的时候这纸条没了、卫忱还问过她。
但言承淮刚才那话,是让她朝哪方面想?
她求助地看向卫忱,卫忱又在仰头数星星。
言承淮笑看着她的满面茫然,也不说话,给她足够的时间自己琢磨。
他原是想把蒋氏的事同她明说、免得她看同屋失踪胡思乱想的,现下才知她不只没有“胡思乱想”,而且压根没想——或者说,她想到的应对方法简单到约等于无,甚至还不如无。
没头苍蝇似的一味地躲?这种路数他听都没听过!
……这么下去早晚还得吃亏。
雪梨脸上的茫然持续不散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大人什么意思?”
“……”言承淮沉了一会儿,看向她,哭笑不得,“今天你累坏了,先回去睡。若真一点都想不明白,过几日再来问我。”
这种事总是自己想明白比听别人说来得管用。当然,看她这天真劲儿……他也不指望她能全想明白,只要能把明面上的关系想出来,就算不错。
雪梨自然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他口吻中的威严看不见但摸得着,她的话就这样噎住,原地踟蹰了会儿,福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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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回房之后,雪梨想想方才见言承淮的事儿,莫名觉得特别害怕。
越回想越觉得他眼底藏着特别多东西,多到能压死人一般,彼时她却是困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又知道晚了。
就剩了自己干坐着发抖的份儿……
绕了一圈又交回到她手里的那张字条都快被她看穿了,也还是没明白言承淮的意思。
他想说什么啊?
还有……这个为什么会落回他手里?她没有把它拿出来过,但宫正司拿到的时候没有这张纸笺,不是应该被蒋玉瑶拿走了么?
雪梨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很复杂或者很深奥的底细,又一点思路都没有。
长叹一口气,她从妆台抽屉里取出那盒子,暂且收起那张字条,磨墨铺纸,先接着抄菜谱。
没过太久,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雪梨强撑着不被困意征服,免得明天麻烦更多。
罚宫女的法子太多了,抄东西显然是比较温和的一样,不伤不痛,但若抄不完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院里的打更声响起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天。
苏子娴抄的那道酒香炖鹌鹑做法简单些,遍数也少,抄完了就在帮她抄。
她还差一百二十多遍……
两个小姑娘左一个哈欠右一个哈欠地打着,看咫尺之遥的床榻觉得特别诱人。
院子里有了点动静,二人侧耳听听,有男子说“例行巡查”。便习以为常地谁都没动,直至敲到自己的房门才去开门。
“……大人。”雪梨一福。
这回来“例行巡查”的不是宦官。此人她眼熟但不算认识,倒对他那身御令卫的衣服更熟。
“烛火该熄了。”对方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雪梨刚要解释她们还没睡,他将一沓纸递到了她面前,“指挥使大人说这是你落在他那里的。”
她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啊。
雪梨茫然接过,翻着一看,一页页居然都是清汤鹿肉丸的做法,一遍接一遍写得密密麻麻……
而且还真是她的字迹。
御膳小娘子 第27章 事多
紫宸殿中一派寂静。
徐世水垂首站着,忍不住地一再瞧师父的神色,偶尔也大着胆子扫皇帝一眼。
皇帝方才的吩咐,外人许是听不出什么差别,但在他们这些近前的人看来……就有点怪。
尚食局那个小宫女的事,他们这几个御前得脸的大抵知道个五六分。
陛下好像有意瞒着她身份,几乎事事都是以卫大人的名义去做的,包括那回去宫正司救人。
可是刚才,陛下召了几个御令卫来,仿着那姑娘的笔迹抄了一大沓菜谱,最后留下的话是:“去巡查,给她送去,说是落在指挥使那里的。”
“指挥使”……
陛下特意提了这身份,徐世水品了半天,觉得真是耐人寻味。
——这话再加上那不温不火的神色,好像有点赌气抬杠的味道?陛下这是觉得先前的好处都被那小宫女记在了卫大人的头上,自己吃亏了?
徐世水忍着没笑,细细想着,然后越忍越想笑:陛下这是吃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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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里,雪梨很把指挥使的话当回事了。
盯着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把从得到金钗开始的每一件相关的事都翻来覆去地琢磨了,还真想出了些从前没想过的细由。
但多半想法她并不确信,就拿了张纸,想到一件记下一件,打算等到得空的时候拿去一起问问指挥使她想的对不对。
——近来实在太忙了,六尚局都忙得很。
腊月初十的时候宫里突然得了信,说皇太后要回宫过年。
这消息大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打从皇帝登基开始,太后就去了郢山的行宫修养,宫里资历浅点的宫女都没见过她,只是交口相传地听说,太后衣食都格外讲究,礼数上的事也严格得很。
这种交口相传足以让宫人们对她敬畏有加了,乍闻她要回来过年,都紧张得不得了。
尚食局上下,把知悉太后饮食喜好当成了头等大事,每天背诵声朗朗传出,还有互相抽查挑错的环节,不细听还要以为这是个书院。
“豆腐蒸虾仁,切豆腐片半寸厚,削作圆托,取食指长鲜虾,盘卷蒸熟去头剥壳,一托一豆腐,洒盐粒六十颗,再蒸后浇汤汁……”
雪梨怎么背怎么觉得匪夷所思——居然会有人要求精细到此等地步?加盐不按“几钱”算,用“颗”算盐粒?
她自认爱吃会吃,可一个豆腐蒸虾仁上给她多个十几二十粒盐,她一定尝不出太多差别。
此外,宫里的水果也比平日多备了许多。
因为太后每天要吃七种水果,三天内不能有重复。目下正是严冬,不比天仍暖时那么多种,负责采买的宫人们几乎把洛安能寻到的水果种类都备下了,还千里迢迢加急调了不少进来。
也不知郢山行宫的尚食局平日是怎么过的……
放下各自加紧分内事的六尚局不说,后宫那边也没闲着。
原该年后赐给七王的人这回要跟着太后一道来了,惠妃安排住处之类的事宜,淑妃着手家宴一类礼数上的事。七王尚无正妃,皇帝也无皇后,她们姑且算是嫂嫂辈,就都代劳了。
腊月廿四晌午,太后大驾入宫。
尚食局灶火全起,各样需要提前备上的食材都早备上了,为的是就算太后叫个什么少见的菜,她们也能立刻做出来呈上去。
宁可食材用不上浪费,也不敢触这大霉头。
雪梨的活是盯着眼前的几锅虫草老鸭汤。这几锅老鸭汤的做法都一样,只是开做的时间各差两个时辰。
这么备下,是因为太后特别喜欢喝鸭汤,什么时候想喝不一定,但火候不够不行、熬过头了也不行。冬虫夏草必须无穿、无断、无瘪、无死、无混,选用的鸭子更是特意为此养下的,肉质鲜嫩不油不腻。
听说行宫那边就是这样彻夜不休地备着,一年要废掉多少鸭子和上好的虫草,谁也不知道。
雪梨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奢靡的活法,相比之下觉得皇帝一个月里也就额外叫三五次东西、偶尔突发奇想吃个火锅什么的……简直堪称勤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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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从晌午严阵以待,但午膳晚膳时都只是来了宫人将已按规制备下的膳点传走而已,并无额外的叫膳。正自疑惑着,终于等来了个白色上襦、青色齐胸裙,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
门口正有点犯困的宫女立刻警醒了,蕴起笑容迎上去,浅施一礼,问得客气:“姑娘是……”
那姑娘清清嗓子,一点都没客气:“正则宫的小厨房忙着,我家娘子饿了,要我来叫点东西。”
见提到“正则宫”,一屋子宫女就心知肚明了:这不是太后身边的人,是赐给七王的人身边的婢子。
接着就听她把要求说了下去:“要二两细面条,取新鲜冬笋切半乍长的细丝,用猪骨汤煮。配四个月大的小牛的腿肉,切片,薄一点。再磕个鸡蛋,蛋清熟了便是,蛋黄要能流出来的。香菜葱花皆不要,放两片生西红柿,颜色好看。”
嚯……
门口听要求的宫女正暗自咋舌感叹呢,这姑娘转身就走了,裙摆在脚边打了个旋,倒是很好看。
连点象征性的赏钱都没留下?!
御前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当值的钟司膳恰是个性子冲点的,那姑娘的身影刚消失,她就冷笑起来:“还道迎回来个老祖宗,合着还有个小祖宗?”
埋怨完了还得照样备上,钟司膳亲手做这道面去了,吩咐宫女们看着给备点别的。
她能单点一碗面,但她们不能单上一碗面。
崔婉一掂量,觉得她叫这面是想吃口清淡的,就着手备了个凉拌小萝卜,多放糖醋少放盐,吃着爽口和面也搭。
当然,知道人家不喜欢香菜,这小萝卜里也没放香菜。
然后她让手底下的宫女想一道素小炒。
雪梨这帮刚晋位不久的恭使长使扎堆想了半天,跟崔婉说做韭菜鸡蛋——邹尚食说过,旅途颠簸之后可能会格外想吃口家常的东西。韭菜鸡蛋绝对是家常菜啊!
比她们年长的选侍常侍也想了一道,同样很家常,小白菜炒豆腐。
崔婉挑了那道小白菜炒豆腐,雪梨她们特别失落。
“韭菜味道特殊,不知道喜不喜欢还是不要上为好。”崔婉这么解释了原因,小姑娘们在心里念叨了三遍默默记住了,然后去洗白菜切豆腐。
不到一刻工夫,该备的都备好了。
钟司膳做好了那道面、崔婉这边一个凉菜两个素小炒,薛女史那儿备了俩荤菜:一个是糖醋鸡翅,一个是白切牛肉。
另还有位女史何氏备了两道点心:南瓜凉糕和艾窝窝。
凉热甜咸荤素都有了,装进食盒之后差人给送过去。离得最近的岳汀贤想顺手把这跑腿的事办了,倒被钟司膳一拦。
钟司膳轻笑:“叫个小宫女去就是了。”
别人叫膳,都是让来叫膳宫人等着,做好了拎回去便是。这位赐给七王的哪来这么大脸?这会儿位份还没赐呢!来尚食局耍什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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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过了一刻,去送膳的小少使清浅哭着回来了。
宫女不许随便哭,她们在尚食局里偶尔哭哭女官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见她这么一路哭回来……
众人当时就有点慌。
不过既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便是没因为这个被找茬,薛芹连忙把她拉到一边问东问西。
怎么回事啊?哭什么啊?被正则宫甩脸色啦?
清浅抽抽噎噎,缓了半天才把气倒过来:“半、半道遇见陈大人,陈大人说不让送,奴婢解释说是正则宫叫的,被陈大人好一顿斥……”
薛芹又问:“那食盒呢?”
清浅说被陈大人扣下了。
她说完哭得更厉害了,看上去特别害怕。薛芹便叫了个选侍过来哄她,还找了碟糖给她吃。
这也就是她进宫才几个月,没碰上过这种事,所以吓得够呛。年长的女官们、哪怕是雪梨这一批宫女听完都知道不用紧张。
陈大人陈冀江是谁?皇帝身边的大宦官啊!
宫里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人都巴结着,他犯不着截这一口吃的。
除非是皇帝的意思。
既是皇帝的意思,那她们就不用担心了,静观其变就好。
至于皇帝此举为何——是给七王添不痛快还是和太后对着干,那不是她们要操心的。
雪梨松气地在小锅里盛了点猪骨汤,给自己也下了二两面,配了用酱汁熬透的猪软骨。
面条盛出来后她一根一根数着吃,一边吃一边特别有闲心、特别好奇地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吃到第五十二根的时候,有比她年长不了几岁的年轻宦官笑呵呵地走进来,幸灾乐祸似的跟宫女们分享刚听来的事:“刚才着人来叫膳的那一位,是赐给七殿下的易氏。陛下让御膳房给她另做了碗面,和咱这儿刚才做的那个一样,其他几道也都一样,另给七殿下也备了几道合口的,一同送到正则宫正殿去,说赐给他们一同用。”
后续就可想而知了。以易氏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和七殿下同案而食,在自己房里用膳时还有人服侍她,但若跟七殿下搁一起,她就得是那个站旁边侍膳的。
有点讶异皇帝居然有闲心管这不怎么相干的人,雪梨暗地吐舌,然后就再次感叹皇帝真不能惹!
这些丁点儿大的事,他不想管则以,一旦想管,他不用自己出面就能让对方欲哭无泪。
“嗤,汀贤怕是悬了。”旁边年长的常侍低声笑着,满是看好戏般的与同伴说着,“小小年纪灵得跟什么似的,削尖脑袋想进御膳房,没少跟正则宫那边走动,净想着七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了……”
这常侍的话到此就停了,把后面“哪知道兄弟二人越来越疏远”咽了回去。
雪梨一时没在意这些闲话,心里还在反反复复地想易氏叫膳这桩事,下意识地觉得似乎什么地方跟金钗之事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御膳小娘子 第28章 提点
次日上午旨意传了下来,易氏封了个奉仪,另一个一同赐给七王的官宦女儿楚氏门楣高些,直接封了个良媛。
至于尚寝局那边挑出来的几个大宫女有没有位份、是什么位份,就没有人关心了。
这天雪梨不当值,在屋里睡了个昏天黑地——打从听闻太后要回来过年后一连十几日没有歇过,一歇下来就垮了。
醒时是傍晚,她见时辰还不算太晚,一想今日是逢五的日子,便觉该去找指挥使把那字条的事问明白——不然等到“逢十”就是除夕了,那天能小坐上片刻都是奢侈,哪有时间去找指挥使?
大约是前阵子心弦绷得太紧,眼下一踏出尚食局的大门,她觉得浑身都骤然轻松,要不是有宫规束着,真想跑跑跳跳一番!
走在宫道上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到了那扇院门前,好像连敲门的声音都畅快了。
言承淮打开门,看见是她,微微一怔。
都腊月二十五了,其实这时候御令卫已然各自回家休息了,过完初七再开始排值。他是看今日逢五,怕她来此扑个空才在这儿等着——等的同时,心下又隐隐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大人。”雪梨屈膝一福,迈进院门就把袖中那张写了好多条的纸拿了出来,满带期盼地递给他。
她还真冒过不来问他的念头来着!虽对这事有所好奇,但并没有那么重,而且还有点被吊胃口的不忿……
可在想出两三条从前没想过的事情之后,雪梨惊觉自己和他们差得太多,而差的这部分,恰就是让她对宫里很多事都迷迷糊糊的原因。
——字条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物,她真的会理所当然地忽略掉啊,根本就不会去想背后有什么。经指挥使这么一提点,她自己都觉得……
她是真的傻啊!
懵懵懂懂搞不好是会要命的。她这个年龄的小宫女,都陆续开始琢磨怎么尽快搞明白这些事情、让自己变得通透聪明一点了,指挥使可见是个能人,这机会她才不要放过。
把自己写的那张纸递过去之后,她就抬眼望着。看指挥使读了半天没反应,有点着急,就抬了头;再过一会儿,又踮了脚尖。
于是指挥使读完将纸放下之后,冷不丁地就看到她一脸认真一脸期盼,水汪汪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有点像冬日跑到湖边来跟人讨食的小天鹅。
“……噗。”小天鹅的形象和她一重叠,指挥使忍不住喷笑出声,好生刻意地冷了一冷才忍回去,抬手在她肩头一拍,示意她过去坐。
二人一同在石案边坐下,言承淮不由自主地又扫了一遍那页纸,觉得……
这小姑娘认真起来真可爱。
他觉得她回去自己想想也就是了,反正就算她想不明白他也会告诉她。但她居然这么认真,一条条地把想法都写下来了?!
写出的东西还特别口头,每一条都是问句的口气也就算了,那点不确信、怕丢人的小情绪也在字里行间体现得特别明显,几乎句句末尾都有个“对不对?”“是不是?”
读惯了正式文章信函的言承淮觉得这一纸童趣太值得品读了!
雪梨在旁边托着腮等他,明眸大睁地望着,还纳闷他这一脸耐人寻味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呢。
“咳……”言承淮清清嗓子,调*绪点头道,“嗯,看出我们暗地里查了蒋氏,不错。”
“因为那个字条肯定是被玉瑶拿走啦,又回到大人手里,肯定是您查过她!”雪梨一字一顿地解释自己“推理”的步骤,言承淮再度点头,满是赞许。
然后他的目光挪到下一小段,又认可说:“猜到蒋氏不是因病离开尚食局的,很好。”
“因为仔细想想……不该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而且那天她出门的时候,气色还很好呢。”雪梨说着,心里五味杂陈。一面觉得这么明显的不正常自己竟也是经他提醒后才去细想、先前听女官们怎么说的就怎么信了,一面又惧于那部分仍未知的事情。
咬一咬唇,她迟疑着问他:“大人,那……玉瑶被弄到哪里去了?”
言承淮短一喟,想了想:“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反正你这辈子见不到她了。”
“啊?!”雪梨僵硬,“她死了?!”
言承淮也僵了僵,连忙否认:“那倒没有。”
不想她再追问这个,他合理地岔了话题:“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点情面都不留,不肯再让她在尚食局么?”
“因为她想害人啊!”雪梨眨眼,指挥使挑眉淡笑:“但你没什么事,也可以算是没害到人?”
雪梨被他这么一绕,不懂了。
扁扁嘴,没词儿。
“想害人也分想害人到什么地步,若只是想顶你的位份,心虽不善但情有可原。”言承淮笑容淡去,凝视着她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想要你的命?”
雪梨猛地一哆嗦,水眸睁得更大:“啊……?”
“如果她只是为了争位,既摸清了你不会提我,把纸条拿走说你偷东西就是了,也是个不算小的罪名,重罚你逃不了,多半是被打发去做杂役。”言承淮面色冷峻,微顿又道,“但她说你‘私相授受’,又把字条拿走,为的就是让宫正司查不到另一边是谁,逼得宫正司宁可错杀——若被疑与人在宫中私通而洗不清嫌隙,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
雪梨感觉,好像周围慢慢地结了冰,一点一点的,把浑身都冻住,冻得她喘不上气儿。
她一直想当然地觉得,蒋玉瑶只是想把她挤走罢了。
可是就如指挥使所说,洗不清私通的嫌隙会落得什么下场她是清楚的——蒋玉瑶也是清楚的。
言承淮也看出她吓着了,不再继续说这个,笑叹幽幽:“随便换个人,知道了这些,就不会只想着躲了。”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他,茫然依旧。
他说:“躲有什么用?你躲我们从御膳房给你带的东西、躲……陛下,躲到点子上了么?”
显然没有。
他想着她掂量明白这个,他就可以顺着告诉她有些事主动回击才是对的——结果她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咬了舌头。
她说:“奴婢觉得,还是该躲着陛下的。”
面色阴了一瞬,言承淮意识到她好像有心把这个事辩个明白?便顺着问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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