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于是看蜜枣又叫了一遍之后雪梨还没动静,红糖就挑帘出去了。四处看看,最后在柔安帝姬房里看到了鱼香,拍拍手就把鱼香叫了出来。
鱼香正精神抖擞,一路颠着跑着跟她进了正屋,榻边的芝麻一招手,鱼香“噌”地窜上了榻。
“唔……!”雪梨背上陡一痛,一声闷哼立即反手去推,“别闹……”
鱼香走到床榻内侧闻闻她,然后用大脑袋拱她。
“别闹……”雪梨迷迷糊糊地又说了一遍,一只微凉的大爪子就按到了脸上。
鱼香你肉垫上的茧子又变硬了些……
雪梨腹诽着睁了睁眼,挥手把它的爪子推开:“好了!”
“嗷呜!”鱼香高兴了,往她身上一扑——刚要坐起身的雪梨又被按着肩膀躺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起床!”她一只手揉眼睛一只手揉鱼香,又抓起鱼香的爪子看看,挺悲戚,“你小时候肉垫可软了!现在捏着都不舒服了!”
——没生床气,皆大欢喜!
而后她就开始人人摆弄了,从盥洗到梳妆,一直处于“你们要我干啥我就干啥”的状态。脑子懵成一团浆糊,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
梳妆的时候她甚至都睡着了,还做了个短短的梦,梦见行册礼的时候自己眼皮重得死活睁不开,可生气了!
猛地醒来的时候再对镜一看,雪梨硬生生惊住了。
镜中女子的红妆精致,眼角晕开的红艳像是两团晚霞,勾勒得线条分明的朱唇与白净的肌肤相衬,显得红白更加明晰。
额间的眉心钿是莲花形的,小小的一朵红,描得端端正正,添了妩媚又并不失庄重。
往下看,便是红蓝搭配的吉服了。里面的上衣下裳都是红色为主,以金线勾出绣纹。外面的翟衣是宝蓝的,衣袖宽近及膝,衣上以五色绣线绣出一百只小鸟,每一只都栩栩如生,没有哪两只是完全一样的。
她有点发蒙地站起身再看看,仍有些惊讶于自己竟也能看起来这样端庄……
好像连即将成为皇后的底气都被这身装扮又提起来了几分,她打量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越看越相信自己是能“母仪天下”的。
不过头上的长簪好重……!
雪梨用余光扫了眼垂在鬓边的流苏,又用手碰了碰簪杆,确定它不会掉下来才算安了心。
上上下下收拾妥当,她就可以静下心来等时辰了。
坐着不行,只能站着,否则衣裙会压出褶。站着可以稍微走动走动,但动作最好不要太大,否则衣裙也会不平整。
——是以孩子们起床后一进正屋,便看到母亲前所未有的气势逼人,神情又罕见的僵硬。
“……娘?”阿杳踮着脚尖在她眼前晃晃手,“您喝点水?或者吃些东西?”
呜呜呜呜阿杳你真好!
雪梨心里很想抱抱她,无奈眼下只得头都不能低的垂垂眼皮:“不能多喝水,册礼的时候不方便……”
不方便出恭。
于是阿杳想了想,寻了个小小的酒盅来给她倒了一小口水喝!另一边,阿淙推了椅子过来,阿泠爬上去,拿着豆沙酥递到她嘴边:“娘张嘴,啊——”
雪梨一口把豆沙酥吃了,头一回觉得宫里这一块点心只够一口的做法实在是太贴心了!
总之四个孩子一起围着她把她当生了重病的人一般照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阿沅的小拳头在她腰上捶捶还挺舒服……
终于,在她觉得腰都要断了之前,徐世水过来传了话:“吉时快到了,娘子您请——”
雪梨如获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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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前的广场上,气势恢宏的天子仪仗已然备妥。四周皆是佩刀齐整的御令卫,飞鱼服下摆的道道衣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昭坐在御辇上,心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
这感觉好像是要迎娶一个喜欢许久却又一直不得接近的人似的,从昨晚开始,心里火烧一般的焦灼。
——其实明明连最小的孩子都三岁了,不至于啊!
眼下他以手支颐地坐着,时而情不自禁地笑一声,多亏有冕前的十二旒挡着神色。
安静中,耳边有一阵细碎的脚步,转而见陈冀江出现在御辇边:“陛下,阮娘子来了。”
谢昭甫要侧首去看,又硬是忍住了,平淡道:“走吧。”
他没看过她穿吉服的样子,一会儿到了太庙再好好看。
悠长的“起驾”声响彻殿前广场,人马浩荡而有序地行了起来。
最前面有武将领路,后面是大片的幡旗卤簿,再往后有侍卫数人,再后面才是御驾。
御驾与皇后鸾仪间又隔了很长的仪仗,还在皇城中时,谢昭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如料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
有点后悔,早知道方才起驾前先看一眼!
心思矛盾复杂惴惴不安,在皇城大门开启的瞬间,如浪潮般扑来的欢呼声终于暂且截断了这些心绪。
“陛下万岁!”人群中呼声不断,即便御令卫将人挡得远远的,喊声还是震耳欲聋。
在离太庙很近的时候,万民的欢呼已逐渐地整齐划一:“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雪梨听着有点脸红,仍旧正襟危坐地不乱动乱看。进了太庙的大门后,外面震天的呼声终于被挡住,她望一望眼前宏伟的太庙,心里暗呼一声好气势!
长阶之上、大殿之前已备好了蒲团,皇帝要先行入殿去敬拜天地祖先,她便跪在外面等。这时间很有些长,她在外面隐约能听到里面仪官高声颂出的步骤,十分期待谢昭赶紧出来。
谢昭在里面也不轻松,叩首之后跪在地上念完一长篇向先祖们禀明迎娶阮氏为妻的祭文,还要念得声情并茂且不能出错。念完之后四叩首再起身,抿抿唇,觉得嘴巴都干了。
当他转过身看向紧闭的殿门的时候,那种说不清的激动就又掀起来了。
一道门之外就是雪梨!等大门打开、陈冀江宣完旨,她就正式成为皇后了!
徐世水奉了盏茶来,皇帝的目光定在殿门上滞了滞:“不必了,继续吧。”
殿门打开,一袭吉服的雪梨映入眼帘,谢昭倏然摒了一口气。
旁边静候着的宫人和礼官们偶然抬眼偷瞧,看到的是皇帝神色肃穆如初。
其实谢昭心跳快得都连成一条线了:梨子你端庄大气起来也好美!!!
雪梨同样摒了口气,低垂的目光看着那双玄色的翘头履一步步走近,淡泊从容的神色之下,一颗心在想:啊啊啊啊是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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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礼之后雪梨又按规矩接受了内外命妇的觐见,端坐在长秋宫正殿的主坐上谈笑风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众人送走,往外一看,天都黑了!
身上很累心里又高兴得很,她迫切地想见到谢昭和孩子们。知道他今晚在紫宸殿备家宴,更了衣也没多歇就直奔那边去了。
紫宸殿里,谢昭在兴致勃勃地教四个孩子改口叫她“母后”。
阿杳阿沅两个大孩子好办,告诉他们“你们的娘现在当皇后了,所以要改叫‘母后’”他们就懂了。
阿淙阿泠就没这么听话了,阿淙扁着嘴表示叫母后听上去好奇怪,还问他:“娘当了皇后就不是娘了吗?”
谢昭抱着他跟他解释,“母后”和“娘”是一个意思,然后阿泠问了:“是一个意思,为什么不能继续叫‘娘’呀?”
大概是因为孪生的关系,这两个小家伙的思路总是神奇地一致,遇到类似的不明白的问题,总能一唱一和地问半天!比如他解释要叫母后不能叫娘,是因为“母后”与“父皇”是相对应的,阿淙就问了,那之前怎么不叫母后啊?
他说因为之前你们的母后还不是皇后,阿泠又好奇为什么之前她不是皇后了!
两个都明眸大睁地望着他问,答完了这个,那个又有新问题冒出来。也不知他们怎么这么爱刨根问底——改个称呼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最后谢昭扛不住了,板着脸说:“不许问了,必须改口叫‘母后’,没商量,懂了吗?”
阿淙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阿泠小脸一垮:“父皇不讲道理!”
谢昭只好再往回着补着补,搪塞说不是父皇不讲道理,是这里面的道理你们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
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地说了半天,四个孩子可算都“大方”地点头答应改口叫母后了。谢昭挺高兴,暗暗等着一会儿雪梨过来,四个孩子都乖乖叫她母后。
然后,等了近一刻,陈冀江禀说:“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四个孩子同时眼睛一亮,年纪最长的阿杳第一个跑向了门口:“娘!!!”
另外三个也欢笑着喊“娘”。
谢昭:“……”心愿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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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晚膳呈上来之前,怨念十足的皇帝好生数落了他们几句,尤其怪阿杳没好好带头。
阿杳侧坐在雪梨膝头冲他吐吐舌头:“我没记住嘛!”
雪梨笑坏了,打圆场说慢慢改不着急,阿杳往她怀里一倒,望着父皇:“您看,娘都不催……”
之后这几个就一口一个“娘”叫得可清脆了,谢昭郁结于心,森然感觉自己被母子五个一起孤立了。
嫉妒!
阿杳歪在她怀里、阿泠搂着她胳膊、阿淙靠在她腿边、阿沅在给她捶背!
谢昭闷闷地瞪了他们半天,可怜巴巴道:“阿沅,父皇今天也很累……”
“咦?”阿沅从雪梨身后探出个头来,“父皇您等一等!我再给娘捶一会儿!”
谢昭快哭了——你就不能先来给我捶一会儿吗?!
待得晚膳端上来,这让谢昭气结的场面才可算结束了。孩子们都乖乖坐好,准备用膳。
这明显是他专门叫的东西,不是尚食局按规矩备的百道菜。总共就几样,显得桌子有点空。
雪梨倒很高兴:春饼啊!合她口味!
她说罢就起身净手去了,宫人捧着水盆手帕,待他们净完手后立刻退下。
雪梨愉快地撕了张饼下来,看了看眼前的几道菜,都很合口。
于是虾仁滑蛋来了两块,肉末酸豆角舀了一勺,宫保鸡丁也来一勺,最后添了片冰糖肘子。
她手上将病左右一折、再把底部一卷,就卷成了个漂亮的细卷。
“吭哧”一口咬下去,她听到身边一声笑语:“你小时候不这么吃。”
“……?”雪梨微懵,“什么?”
“没什么。”他悻悻一笑没解释,雪梨心头萦绕出几许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什么,低头继续吃。
谢昭的余光不住扫着,等她手头这个春饼吃完,他眼疾手快地拿了块杏仁酥糖送到她嘴边:“吃这个。”
雪梨傻眼看看酥糖:“……”
谢昭噙笑:“吃这个心情会好。”
“我心情挺……”雪梨语声戛止,脸遂即红透了!
她都忘了,她十二岁那会儿,第一回见到他不高兴,就回尚食局给他弄了春饼和这几道菜,还有好几碟酥糖。
那会儿她非劝着他吃糖,理由就是“吃甜的心情会好”,他当时的神色可复杂了!
雪梨心绪十分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块杏仁糖,盯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难为情地倒到了他肩头,嗫嚅说:“干什么啊,孩子都在呢!”
“啧……又不是丢人的事。”谢昭眯眼笑瞧她,“让他们一点点知道父母从前的事,不是挺好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提这个啊!
太突然了啊!
雪梨的脸还是红红的,抱住他的胳膊:“以后慢慢说嘛,他们还小呢!”
谢昭低低一笑,手指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按了按:“你听我说。”
雪梨明眸抬了抬。
“我之前都在想立你为后的事,今天从太庙出来,才突然觉得这就是个小事。”
“小事?”雪梨望着他有点疑惑,“全天下都在意的事,怎么成小事了?”
“对天下是大事,但对你我来说真是小事。”
他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见孩子们好奇地看过来也暂未理会,缓缓又道:“咱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高兴和不高兴的事大概都不会少。如果来日吵嘴了生气了,不许记仇。”
雪梨扁扁嘴,诚恳地说:“那得看是什么事。”
“是什么事也不许记仇。”谢昭一哂,“咱提前说好。你厨艺好,若吵嘴是你的错,你冷静下来后给我炒两道菜,我肯定就不跟你计较了。”
雪梨抿了抿唇,觉得这样挺好,又问:“那如果是你的错呢?”
“那我就喂你糖吃。”他说着又把那块杏仁酥糖递到她嘴边,她一口就将糖吃了下去。
嚼了嚼觉得挺甜,雪梨心满意足地坐正了身子,打算继续吃春饼。
谢昭小心翼翼地拽拽她的衣袖:“你不问问这块糖是为什么?”
雪梨一愣:这块已经在道歉了吗?
她愣愣问道:“为什么?”
谢昭登时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他清清嗓子,又理理衣领,而后正色坐直了,深深地吁了口气。
雪梨被他搞得紧张起来:“快说呀……”
谢昭复又一咳,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御医说你怀孕了。”
...
——正文完——
御膳小娘子 第189章 阿杳(一)
章和二十五年初夏,阖宫议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就连皇子帝姬们也不例外。
柔安帝姬谢泠坐在湖边,双手直着下巴,叹了好多口气才感慨出一句:“大姐姐这就要嫁人啦?也太快了。”
坐在旁边的皇次子谢淙则笑说:“这还快?她都二十了,再留下去就太久了。再说,还在洛安城里嘛,我看母后隔三差五就得叫她回来一趟。”
男孩子到底没那么多柔肠,倒把柔安帝姬也说得舒心了些。
兄妹俩又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这么干坐着也没意思了,想了想决定找大哥去。
大哥近来帮着打点大姐姐的嫁妆呢,他们兴许也能帮上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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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里,皇后正悠哉哉地调着眼前的春卷馅。
她用了香菇丁、胡萝卜丁还有鸡肉丝,应该是因为鸡肉鲜嫩的关系,引得一头硕大的狮子都在她腿边蹭了半天了,还好几回站起来把爪子搭在她腿上,明显是想要吃的。
“……走开!”皇后瞪着它一推,小声斥它说,“你丢不丢人啊!孩子比我都多了,还馋成这副德行!”
“嗷呜……”鱼香挺委屈,耷拉着脸伏到地上,时不时抬眸瞅瞅,还是想吃。
于是平安公主一进来,就看见鱼香趴在地上闷闷不乐。母后板着张脸,也不乐。
“母后。”平安公主绕到皇后身后去搂她的脖子,一看她正调着的馅就笑了,“呀,饺子还是馄饨啊?”
皇后手上没停:“春卷。突然馋这口了就自己做来试试,你来得正好,帮我包。”
陆杳笑笑,让宫女盛水来给她洗了手,一挽袖子就坐到旁边帮忙了。
皇后边剥边问她:“去你爹娘墓前看过了?”
“看过了,跟他们说了婚约的事情,回来午睡的时候就梦到他们了。”
皇后浅一怔,笑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陆杳抿唇一笑,“他们说,我过得开心便好。让我嫁出去之后记得常进宫看看您和父皇,不许只想着夫君。”
梦到这个还真有点邪乎。
二人各自笑着一时没再多说什么,再听见动静,就是皇长子的一声怒吼了。
“母后!!!”
谢沅大步流星地往殿里走,吓得两边的宫女哗啦啦跪了一地。二人惊然望去,便见谢沅左手拎着谢淙、右手拽着谢泠,面色铁青。
“……怎么了这是?”皇后不解询问。
谢沅把人一松,随在身后的十一二岁的男孩便探出头来:“二哥和二姐给大哥捣乱,把大哥气得够呛。”
“没有!”谢淙立刻反驳,怒瞪着弟弟一副要撸袖子揍他的模样。
“阿润来。”皇后赶紧先把小儿子招呼过来,又问长子,“你说。”
谢沅瞪了眼前的谢淙谢泠半天,面色才稍缓下来,说话间还是没好气:“我正在那儿看长姐的嫁妆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两个不知道怎么想起跑来‘帮忙’了。进来就要帮宫女宦官搬东西,您说,底下人敢让他们俩动手?我在屋里就听一阵巨响,出去一看,父皇专门嘱咐给长姐带走的那个玉桌屏碎了。”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谢淙和谢泠就一脸心虚了。等他话音落下,谢泠立刻跑去拉着的手道歉:“大姐姐、大姐姐我错了!我和二哥是好心想帮忙来着……”
皇后睇着她:“好心办的错事也是错事。”
谢泠的小脸一下就垮了,望着陆杳双目盈泪:“姐……”
皇后:“别等你姐给你说情,自己找你父皇谢罪去。”
谢泠和谢淙好悬没直接给吓跪下!
宫里谁不知道,他们这位长姐的婚事,都算是这五年头一等的大事了!
从精挑细选夫家、到精挑细选晋封公主的吉日、再到精挑细选昏礼的吉日……每一环都是皇帝亲自把关的,弄得但凡和这事有点关联的人,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他俩倒好,一失手把姐姐的嫁妆摔了,还直接摔了个蒙都蒙不过去的大件。
二人一左一右磨了陆杳半天,陆杳没辙,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往紫宸殿去了。
在紫宸殿,谢淙谢泠如料挨了好一顿训,末了还被罚写三百张大字。
在陆杳求情之后减到了二百张。
二百张啊!谢泠一出殿门就抹眼泪了,谢淙心里也不痛快,又不好意思跟妹妹一样哭,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啊,没事,回头哥帮你写一百张。”
走在前头的陆杳回头瞧瞧,皱眉:“你们偷奸耍滑能不能不当着我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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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平安公主下嫁大行令宋恢的长子宋凡,举国瞩目。
宋凡两年前及的冠,饱读诗书又生得俊朗。武学也不错,十六岁随驾去秋狝时的表现就已经引得众人交口称赞了。四年前陛下定下他做驸马,那是从几十个与他年纪家世皆相当的青年才俊里挑的。换句话说,宋凡在陛下眼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人了。
平安公主头二十年都在宫中随着皇后,并没有在宫外开府。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皇帝也并没有在皇城内给她另赐府邸,只将她生身父母留给她的陆府里里外外大作整修了一番,又将旁边四处宅院买下并入,修成了符合公主府的规制。
但按照平安公主自己的意思,匾额没改成“平安公主府”,仍是留着“陆府”的那块牌子。
除此之外,迎娶她的宋家也从四年前刚订下婚约时便在洛安城精挑细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建新府邸。每一步都与宫中内官监与礼部打着商量来,到了较大的环节上,还要呈给皇帝亲自过目。
如此一来,皇宫和陆府差不多算是平安公主的娘家,平日里她该是要住在婆家的——也就是宋家为迎娶她新建的宅子。
初成婚的时候,平安公主与驸马的和睦恩爱一度在洛安城里传成了佳话,公主本人尤其大受夸赞——据说入府那天,她没受大行令夫妻二人的礼,次日一早还反过来向这二位公婆问了个安来着。一时议论四起,都说皇后娘娘把女儿教得好。
但过了月余,洛安城里炸锅了。
——平安公主被驸马气回娘家了!
这事就像一道炸雷,把洛安城上下都惊着了。不管是贵戚、雅士还是平头百姓都免不了就此事聊上一番,各样的指责也冲着宋家就去了。
基本的意思都是:平安公主多贤惠啊?家礼都给你们行了,你们把人气走了?!
具体事由旁人不知道,总之宋凡那天好像睡到晌午才起,一起床听说了事情,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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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
平安公主倒也没哭闹说委屈,就是冷着张脸坐着,牙关紧咬。
“好了好了,不生气。”皇后坐在旁边安慰她,拿了果脯递到她嘴边,“乖,跟母后说说怎么了?”
昨天进来问安还记得从她这儿给宋凡讨贡茶回去呢,今天天没亮抹着眼泪就回来了?
陆杳清冷的一声“哼”,张口把皇后喂过来的果脯吃了,还是不说话。
皇后揽着她的肩:“阿杳啊,有什么事你先跟母后说。今儿你前脚来我这儿,后脚大行令就去紫宸殿告罪了——我先让人把他挡下了,没往里禀。你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了,让我知道用不用让你父皇出面,行不行?”
皇后心里琢磨着,让阿杳受委屈是肯定不行的。但如果只是小夫妻寻常吵吵嘴,直接闹到紫宸殿去也没必要。
陆杳强自平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回看向皇后:“我……我昨天晚上,看到他和府里的丫头……”她说着眉头稍稍一蹙,声音低了下去,“不干不净的!”
“啊?!”皇后一惊。
她惊音未落,坐在案边喝茶的谢淙拍案而起:“长姐你不开玩笑?反了他了!”
他一句怒语刚说完,稚气未脱的谢润已然撸袖子就要出去了:“我找他去!”
“……阿润回来!”陆杳赶紧叫住他,谢润回过头来欲跟姐姐争,谢沅手中的茶盏“笃”地一声放下了。
谢沅稍咳了一声:“母后。”
几人一并看向他。
谢沅眉心微锁:“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宋凡进来谢罪。要我说,让不让大行令直接去紫宸殿告罪是另一回事,得先等等宋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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