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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雪梨的贝齿骤然松开,这才品到一股腥甜。
“进来。”皇帝转身进殿,她踟蹰了一瞬只好随进去。
旁人都留在了外头,原在殿内候着的宫人也被皇帝示意退出去,她还是一迈进内殿门槛就膝头发软地吓跪了:“陛下!”
雪梨想清楚了,他要挑她的哪条罪名,她一定立刻就认,死扛着必定一点好处都没有!
皇帝驻足想了想,问她:“你先说还是朕先说?”
那个“朕”字像敲蟹壳的腰圆小铜锤似的在她心头一敲,她当然只能回答:“陛下先说!”
答这话的口气听着还特坚定,皇帝禁不住地一笑,伸手把她扶起来,道:“朕不是故意瞒你身份的,初时不便说,后来怕说了吓着你。”
雪梨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使劲儿点头表示理解。
皇帝沉了沉,又给自己着补:“也不算完全骗你。指挥使是朕自己担着,承淮是朕的表字。”
她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心底的紧张不言而喻。
皇帝蹲下身,放缓口气:“该你了。”
雪梨深吸一口气,死垂着眼不敢看他,突然就没勇气把自己先前的那些错都重复一遍然后乖乖认罪了。
——她不得不想,如果里面的某一条他已经忘了呢?她再提醒一遍不是更糟了?
于是就挑了离得最近的一件事先认了:“奴婢不是有意说陛下‘喜怒无常’的!”
他双眼微眯:“难道是无意中说出来的?”
她低着头都觉得他眼底寒光涔涔,一个激灵,听得他又道:“你觉得朕是会秋后算账的人?”
不是……
雪梨心里急坏了,这大概就叫“多说多错”、“言多必失”吧!于是她紧咬牙关不敢再说了,秀眉紧紧锁着,紧绷的小脸上写满了“陛下恕罪”,恨不能在额头上贴个“陛下您说什么都对”!
皇帝板着脸盯了她一会儿,不忍心再逗她了,转而问她:“膝盖疼不疼?”
刚才一个劲儿点头的雪梨这回摇头摇得特别利索。皇帝挑眉,只好当没看见,起身便拽她胳膊。
雪梨分毫不敢挣扎地随他拉着走,好在不过几步他便停了脚,将她按坐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丢了句:“等着。”
这感觉让雪梨觉得特别熟悉,回想起是从前的事后又是一阵心悸。脚尖在地上一点却滞住,并不敢违他的意自己起来,只好僵坐着。
皇帝从寝殿出来后,就看到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泪痕未干,看着特别可怜。
他叹了口气:“你别害怕。”
她还是僵着。
“把药上了。”他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她。上回她伤在胳膊上,他想帮她她都不肯,这回在腿上,他要上手更不合适。索性提都不提,见她接了药,就一指侧旁的屏风,“我去后面等着。”
雪梨怔然看着他躲到屏风后面,把偌大的紫宸殿都让给了她似的。
撩起裙子又挽起中裤,雪梨被膝头的乌青吓了一跳!
她还没在冬天这么被罚跪过,方才在正则宫跪的时候只觉得那青石板真是够硬,腿上不舒服是肯定的,大约需要好生揉揉缓缓。
现下一看才知道这么严重,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好疼!
谢昭抱臂等在屏风后面,就听外头一声接一声地倒吸冷气,越吸声音越明显。
“传给医女来给你揉揉?”他提议道。
“不用!”雪梨闷头涂药回道,话音一落惊觉太不客气,忙又说,“就一点青,奴婢自己缓缓就好了。”
他也不想逼她答应,沉默着听她继续倒吸冷气,缓缓又说:“你来御膳房吧。”
“咝——”雪梨一口冷气吸到半截就停了。
好一会儿,谢昭才又听见那边战战兢兢的声音:“陛下……?”
他便径自解释道:“七弟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太后这两天气不顺,许就要再拿你问罪。”
“可是御膳房……”雪梨已上好了药,膝头一层舒适的清凉。放下中裤外裙,她略活动了一下,小步小步地挪去了屏风后面。
突然探头张望过来的小姑娘晶莹泪光未退,谢昭差点伸手摸她额头,忍了忍,定睛而笑:“好了?”
她点点头,悄悄地偷觑了他一眼:“陛下,您觉得这个事不是奴婢的错?”
“自然不是。”皇帝颔首应道,雪梨轻皱皱眉,声音更低了:“可是奴婢觉得,也不是七殿下的错。”
怎么突然论起这个?
他想了想,了然:“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朕必须得找个人出来问罪,不是你就是七弟?”
扯到规矩的事上,总要有个人是错的呀!
她藏着这句话没敢说。虽然并不觉得七王有什么错吧——他只是想好好的吃顿饭啊,可她也没勇气自己把这错揽下来。
雪梨觉得自己也没错!
她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谢昭看着她那份溢于言表的纠结神色哭笑不得,复又正了色,“回去吧,那药你拿着,别的事你不必管,这些也暂别和旁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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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皇太后大驾离宫,刚松了口的尚食局迎来了陈冀江。
正厅里,陈冀江端坐主位,悠悠地饮着茶,递了个眼色,徐世水便把手里的单子呈给了邹尚食。
陈冀江笑着道:“上头的这十个人,调到御膳房去,日后就在御膳房做事了。”
他说得气定神闲,但邹氏怎么看都觉得真奇怪。
单子上女史、典记、典侍各一,都是称得上“女官”的,这没什么,底下的选侍、常侍各二,都是起码六年的资历也还正常。
但怎么还有三个刚晋位的恭使呢?
“大人……”邹尚食有些迟疑地将单子拿给他看,“这三个,是不是弄错了?这是刚进宫三年的宫女。”
“哪个?”陈冀江只作不明地扫了一眼,转瞬便道,“哦,没错。”
他说罢,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迎上邹氏满是疑惑的目光,意味深长:“尚食也是在宫里有年头的人了,瞧得出这里头有事。但这里头的事,尚食您还是不问为好。”
简单两句话,纵使不足以让邹尚食明白细由,也足以让她知道这里面的事她碰不起了。陈冀江看着她的神色满意点头,探手从袖中摸了枚不小的银锭放在案上,告诉她说:“典籍宫正司备好了,旁人若问起来,这十个是去年就已到紫宸殿做事的。”





御膳小娘子 第34章 鲈鱼
夜幕降临,紫宸殿中灯火通明,皇帝案头更添了烛台,灯火悠悠晃着,照亮眼前铺开的宣纸。
陈冀江进了殿,做了个手势示意旁的宫女宦官皆退下,待得殿中安静了,一揖:“陛下。”
皇帝搁下笔,问他:“怎么样?”
“都挺好的。”陈冀江笑答道,语中稍停,复又详细地说了下去,“臣在外头看了小半刻,阮姑娘正熟悉膳间呢,后来又试了试刀,切了两根胡萝卜一个南瓜,好着呢。”
皇帝稍放了心,默不作声地继续抄手头这页《史记》,却还是静不下心来,一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换本佛经来抄。
又写了两行,索性先停了,笔架在砚边,以手支颐地回想着这几天的事。
他还是很想把七弟叫过来骂一顿!
皇帝一想撞破时的尴尬就生气,下意识地又探手从旁边的碟子里摸了块果脯吃。吃进去之后回了神,脸更阴:让她带出毛病来了!
雪梨说吃甜的心情会好,他就试了几次。到底管不管用暂且说不准,但他好像添了个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摸点东西来吃的习惯。
皇帝叹了口气,扭头不看果脯,专注地想事情。
雪梨那天确实是吓坏了,小声哭了一路不说,到了紫宸殿里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跟她说让她到御膳房的时候,虽然解释了是未免太后再问罪,口气也尽量放得缓和了,可看她最后答应的样子他就知道,其实她还是怕极了,要不是宫规放在这儿,她没准调头就跑了!
一想这个,皇帝就心里发闷,他们又不是刚认识的,换个身份而已,他能吃了她不成?
这般静下来想想,他便有些后悔直接让她来御膳房。
那会儿,许是他昏了头才会贸然做这样的决定,私心占了上风,他觉得自己看到她的时候便总是心情舒畅,一时忽略了那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的。
可那天到了紫宸殿,她就压根没有笑过了……
谢昭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心里愈发避不开这个实情。兀自摇了摇头,告诉陈冀江:“不必再去御膳房盯着了。”
“陛下?”陈冀江一愣。
“也不必吩咐旁人去,什么都别打听,让她自己缓缓。”他平静道。虽则回想先前的事就很想把她叫来吃春饼吃点心什么的,若不然听她说说她的“大道理”也很有意思,但还是算了,他真怕吓坏了她,吓得她越躲越远。
她比他小八岁呢,正值该高高兴兴没心事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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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下来,雪梨还挺喜欢御膳房的。
苏子娴和她一起调了过来,二人结伴更少了恐惧,除子娴外,相熟的也还有女史崔婉和同龄的岳汀贤,几人互相有个帮衬,偶尔也私底下说说闲话。
——比如这里的“汪司膳”居然是宦官而不是女官,让她们这些在尚食局里叫“司膳女官”叫了至少三年的很是别扭!
御膳房里位份最高的就是这位司膳了,算起来比尚食低半品,实则过得比尚食还要滋润些,底下的宫人过得也比尚食局的宫人要滋润。
雪梨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帝每顿百道菜从来不见能剩多少,她从前胡乱猜测以为是有门路的宦官会把没动过的佳肴倒卖到宫外去,现下一看才知压根没那么复杂,撤下来是分给御前上上下下的宫人吃的,也包括御膳房。
才三天而已,她就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从“雪梨”胖成个“蜜瓜”了。
这还是在经御前层层瓜分之后轮到御膳房时已经只剩下较为一般的菜的前提下!
这日午膳有道绣球鲈鱼,雪梨在尚食局见女官们做过。一碟八个漂漂亮亮的丸子,转到御膳房来时还剩三个。崔婉夹了一筷子一品,说了句“方司膳的手艺”就递给了子娴,让她们三个恭使一人一个。
她们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一边细品着记味,一边看里面各样的菜丝切到多宽多窄、琢磨先放哪个后放哪个。午膳用完,三人就一同取鱼去了。
各样食材俱有专人管着,取之前要说明用场记录明白。岳汀贤上前就明说了是做绣球鲈鱼练手,那宦官一点头,进屋嚷嚷了一句,片刻后端出来的三条收拾干净的新鲜鲈鱼又肥又嫩。
“……大人。”雪梨愣没敢接,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我们是自己做了练手。”
练手不多是用半大不小、不能往上呈的鱼吗?这个一条得有二斤多啊!
那宦官闻言一笑:“嘿,姑娘您可真是刚来。御膳房的鱼都是这么大,知道你们是拿去练手,已挑了最小的了,再小可就没有了。”
三个小姑娘就看着那三条鱼惊呆了。
转而面红耳赤地觉得自己真没见过世面!
捧着鱼回到膳房,三人有条不紊地各做各的。
御膳房是真清闲,三餐连带宵夜都是尚食局备着,皇帝又鲜少额外叫膳,她们来了三天都还没正经做过什么。只是偶尔备备茶点什么的,自己练手的时间变得特别多!
回想在尚食局的时候,除非是单独安排了时间教她们学新菜,否则就必须自己挤时间、少睡觉、不吃饭来练,资质好点的一两次到位了便可,略愚钝些的,不知一天才能睡多长一会儿。
鲈鱼去头去尾,从背部划开,鱼骨便可成片取下。鱼肉切成食指一般的长宽,嫩嫩滑滑的已然鲜腥四散,再加好盐、料酒、胡椒、香油一拌,雪梨觉得现在直接上锅蒸都好吃!
倒进加了葱姜条抓出汁的水去掉鱼腥,再掺进蛋清拌匀。在干淀粉也拌进去后,雪梨这厢和子娴一起打着鸡蛋准备摊蛋皮,抬头一看,汀贤已经把香菇丝胡萝卜丝芹菜丝一起入水烫了。
她记得这道菜是要把那烫过的三样菜丝和切好的蛋皮丝一起和鱼条拌好、再搓成丸子上锅蒸来着。
“汀贤。”雪梨提醒道,“你忘了蛋皮了。”
汀贤手上未停,一边将三丝捞出来沥干水后拌进鱼条,一边回答她:“陛下不爱吃鸡蛋。”
她们近来练做菜都是按陛下的喜好练的,但是……陛下不爱吃鸡蛋吗?
雪梨和子娴相视一望,都觉得从来没听女官们说过。再仔细想想,她那回带春饼给他吃,那个虾仁滑蛋他好像还挺喜欢的。
回想那会儿的事,不觉间竟有点晃神。
雪梨猛眨了眨眼,自己也将鱼条拌好,再次净过手后,着手搓出一枚枚一寸大的丸子。
这丸子上过稍蒸片刻便可取出。各样切丝切条的东西本就易熟,蒸得太久鱼就不鲜了,口感也不好。
锅盖揭开,白嫩微黄的鱼条间掺杂橙色绿色金黄色的缕缕细丝,香菇的味道浅浅淡淡地搭着,像个色香俱佳的绣球。再把加了生抽和糖的高汤勾个芡、制成浅褐色的浇汁淋上,便算大功告成。
三人都擦了把额上的细汗。
嗯……一人一盘鱼,方才取下的鱼骨还能熬个鱼汤,晚膳大概光是消灭自己做的这些东西都很有难度。
雪梨认真地考虑着怎么把它吃完,苏子娴在旁边碰了碰她的胳膊。
抬头看去,岳汀贤把自己刚做好的绣球鲈鱼装进了食盒里。
二人都有点疑惑,稍作踟蹰,苏子娴便直接去问了:“你要拿去给谁啊?”
“给御前啊。”岳汀贤一字一顿道,“都说紫宸殿里难做事,我们刚来,和上面处得熟络些没有坏处。”
她说着小心地瞅了瞅周围,见四下无人,才继续道:“听说有一点错都难逃责罚,但是罚的轻重,就跟暗里的关系脱不开了!”
她这么一说,二人都是一哑。
“我去啦。”岳汀贤盖好食盒,拎着便出去了。御膳房的这个小院在紫宸殿后面,御前宫人在殿里,也不知她能不能送得进去。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故了……”苏子娴嘟囔了一句,垂下眼帘就从雪梨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丸子下来,又尝尝自己的,觉得都挺好吃。
雪梨也各尝了一口,也觉得都挺好吃,就各盛了一个出来请崔婉尝,余下的搁回锅里温着。
进了崔婉正备茶点的膳间一看,汪司膳也在。
“司膳大人。”二人上前一福,礼罢,见崔婉眉头锁得紧紧的。她甚至都没顾得上理她们,默了一会儿,犹豫道:“大人,这实在……不合规矩吧?”
汪司膳摆摆手:“没什么不合规矩的,也算是奉命办事。再说,两道点心而已,出不了岔子。”
“可是……”崔婉思忖后还是摇头,“如是前面问起来怎么办?听说陈大人素来规矩严。”
汪司膳冷着脸,一副不耐的样子:“你话可真多。御膳房素来是这么办事的,该给的人情要给。又不给过咯,谁也说不出什么,就算出了事也还有我担着,要你操什么心?”
雪梨和子娴听得一脸茫然。汪司膳说完这句后,崔婉便不吭声了,稍一欠身,侧过身似是应了汪司膳方才说的事,而后便来尝她们做的丸子。
简单地夸了二人两句,崔婉轻喟,一指旁边两道刚做好的点心:“拿去吃了吧,这个不往前呈了。”




御膳小娘子 第35章 照顾
下午的时候总会有两道点心呈进殿里,免得从午膳到晚膳间时辰太久会饿。皇帝吃不吃是另一回事,但总归得备着,照原样端下去的时候也不少。
徐世水在旁边候着,抬眸一扫刚呈到桌上的那两样点心,心里就骂了句“汪万植这个老滑头的”!
原因是因为左边那道糖蒸酥酪。
这糖蒸酥酪是拿甜米酒与牛乳混合后上锅蒸,小火慢蒸一刻后就凝固了,酒香轻盈牛*而不腻,冰过后配上蜜豆、葡萄干一类都不错。
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阵子很爱吃,因为……
那阵子丽妃还得宠,她做这个特别拿手。
眼前这个,看颜色和上头那几样配料,就明摆着是丽妃做的。
徐世水垂眸站着,悄无声息地又骂了汪万植好几句,末了念叨说“得亏今儿师父不当值”!
陈冀江给御前宫人立的规矩颇严,借御前办事方便帮衬后宫的事不允许的,旁人要敢这样早堵了嘴打一顿板子发落走了,偏这汪万植早在先帝在位时就执掌御膳房了,大有点自成一派的架势,论起来陈冀江还比他小一辈,压不住他。
如今就数他爱帮后宫办事赚赏钱!
那今儿这一出来说吧,也算后宫里没什么新鲜可言的路数了。丽妃拿手的点心送过来,跟御膳房说今天下午不用往紫宸殿送点心了——汪万植点头一答应,忙就算帮到了。
然后皇帝若吃了之后真记起这是丽妃的手艺、去丽妃那儿看看,汪万植铁定还能另得一份厚赏。
徐世水越想越磨牙:他赚银子不要紧,可他这么办,扫师父的威风啊!
眼看皇帝读着奏章的目光未动,却伸手去拿那小瓷碗了,徐世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反应。
皇帝稍垂眸吃了一口,然后好像想了想奏章,又吃了一口。之后忽地蹙了眉头。
徐世水连忙低头看鞋,一脸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须臾,皇帝稍舒了口气:“徐世水。”
徐世水屏气应话:“臣在。”
皇帝眼皮都没抬:“告诉尚食局,多做些糖蒸酥酪,紫宸殿上下一人赏一碗。”
徐世水一时傻眼:这是吃出来了还是没吃出来啊?怎的突然心血来潮这么打赏了啊?陛下您这个路数臣摸不明白啊……
皇帝可不知道他心里问题一连串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多放点糖。”
“……诺。”徐世水一脸疑惑地出去传话去了,跨出殿门的时候碰上丽妃,没待丽妃把询问的话说出来,他就已主动赔笑道,“近来事多,陛下忙着呢,近来有点食不知味,娘娘您请回。”
他只能告诉丽妃皇帝没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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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里,雪梨和子娴还奇怪崔婉做得好好的枸杞燕窝和红小豆糕为什么不往上呈呢,但看崔婉的神色也知不该她们问,她们只要心安理得地把这两样吃了就好!
说来燕窝珍贵,但雪梨一直觉得这东西吃起来没什么意思,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倒是红小豆糕更合她口味。
可惜陛下吃东西放的糖少……
她们开开心心地吃完之后,听崔婉的吩咐去练调味,崔婉要求她们只许用糖、盐、酱油、香油、醋、辣椒六样东西,只调整每样的用量,调出符合各个宫嫔的凉面调料来。
这是个“全凭感觉”的事,全靠摸索平日对各位嫔妃的喜好的了解来调。一刻过去,雪梨和子娴一同调出四样,岳汀贤调出五样,正都吐着舌头觉得就连漱过口都尝不出味了的时候,吃的又来了。
一人一碗糖蒸酥酪。
因为碗数太多,食盒全用的最大的,三层,每层能放五碗。大概怕宫女们拎不动,尚食局把为数不多的宦官全差出来了。
来给她们送的恰是个熟人,张福贵。雪梨一见他就笑了,把锅里温着的绣球鲈鱼给他吃,径自取出碗糖蒸酥酪,加了杏仁片和蜜豆,吃起来又香又甜。
“陛下怎么突然这么打赏?”岳汀贤边吃边问,没法不好奇。
“不知道啊,突然传话到尚食局,许是因为过年?”张福贵说。
这都一月底了……
可除了这个,张福贵也实在说不出别的所以然了。吃了两个绣球鲈鱼,和三人道了个别,他就接着去别处送糖蒸酥酪了。
倒是岳汀贤略思忖后追了出去,塞给他些银子,回来后告诉雪梨说:“多跟尚食局通通气儿也没什么不好。”
雪梨点点头,苏子娴也同意她这说法。
舀了一小勺葡萄干加进碗里,雪梨专心吃着,突然觉得心里对“皇帝”和“指挥使大人”的印象,好像可算重合那么一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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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宫清馨殿里,惠妃如临大敌。
早些时候,丽妃去紫宸殿送了糖蒸酥酪,而后前后脚的工夫,皇帝赏了紫宸殿上下一人一碗糖蒸酥酪。
这点风吹草动在她看来就不是个事,不就是陛下赏了吃的下去吗?多大点事儿!他心情好他愿意,旁人管得着么?
可耐不住丽妃在她这儿哭了足足一刻,一口一个“陛下可是有心想扫臣妾的面子么?”,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惠妃都不想用晚膳了!
丽妃非要她请陈冀江来问问陛下什么意思,她来软的硬的都送不走这位活神仙。丽妃也真豁得出去,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哭着哭着就跪下磕头求她了——俩人位份上总共差半品啊!
惠妃就没辙了,丽妃要跪不要紧,她若由着她跪,传出去可能就是她欺负人了。
可她也不想真请陈冀江来一趟,请他来了他能说什么?若说了不好听的,丽妃更伤心;就算说好听的,丽妃这疑神疑鬼的还未必信。到时候丽妃没哄住、陈冀江大冷天前后这么跑一趟还得把账记她头上,她也冤啊。
惠妃简直想呛丽妃一句“就算陛下是有心给你脸色看,你能怎么着?”,强忍住了没说。
换成了“你觉得陛下是那么阴险狭隘的人吗?”说出来,和没说一样,丽妃照样哭。
强缓了半天气儿,惠妃蕴出微笑,和和气气地对丽妃说:“那本宫就说句实在话。这事莫说本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陈大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妹妹你要是真想知道陛下的意思,只能问陛下去。我们就算说了,也是自己胡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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