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你身为帝姬的出息呢。
雪梨心里戚戚然地告诉她能能能,当然能,明天姨亲自下厨给你做这个啊,你乖哦……
接下来半天过得其乐融融。
最近雪梨在每天坚持带着阿杳念唐诗,她当值的时候就让子娴或者清夕听菡念。其实有时候能看出阿杳不耐烦,但她不耐烦的反应也就是扁扁嘴显得不太高兴,从来不会哭闹着说不要学。
平时都是每天念两刻来着,今天念了一刻雪梨就停了,阿杳还准备着读下一遍“欲穷千里目”呢,雪梨一抱她:“走,带你去驯兽司玩。”
驯兽司有好多动物可以看,阿杳至今还只见过狮子呢。
不过雪梨很郑重地提前跟她说了,喜欢什么可以以后常带她去看,但不可以嚷嚷着要抱回来养——抱回来就该成鱼香的点心了。
加了件衣服,二人就出门了。豆沙给阿杳做了件樱粉缎子镶了一圈白毛的小斗篷,阿杳穿上、再戴上帽子,小脸就被那一圈毛圈得毛茸茸的,十分可爱——雪梨算是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自己穿着斗篷的时候陛下格外爱看她了。
小姑娘真好,身量还没长开,穿什么都可爱。
跨出门槛,却见院中气氛一派诡秘。
雪梨举目望去……
院子里的六个宦官全在门口了,稍躬着身瞧着恭敬,其实就是挡驾的阵势。
白嬷嬷站在六人之后,再往后是清夕听菡还有四个奶娘,豆沙带着她手底下的四个宫女算最后一圈,这一层层挡得严丝合缝……
还好她这儿有两层台阶,不然估计都难看清外头是谁了——雪梨看向院门之外的人,一点笑容都憋不出来:“淑妃夫人。”
她清晰地感觉握在手里的小手一缩。
团团围在院门口的十几人转过头,稍静了一瞬,豆沙跑到她面前,压声说:“来了有一会儿了,嬷嬷以姐姐在带帝姬念诗为由挡着的。”
雪梨:“……”
自己反应又慢了,四下都寂静了她都没察觉出来,连自己南屋的奶娘们都出去了都没感觉!
淑妃也不强要进来,就站在门槛外,扫了一眼自己身后同样阵仗不小的宫人,笑向雪梨道:“女官,今天阿杳生辰,本宫带她回去过生辰去。”
雪梨悚然一惊!
这是来抢人的,真给带走了,之后会怎么样不好说。就算有陛下坐镇出不了太大的事吧,这种折腾来折腾去的事对阿杳也不好。
小孩子或许不懂,但他们感觉得到。
她想让福贵去报信,但看看外头,那边被淑妃的人堵得严实。她心说淑妃夫人您也有胆识啊,跑到紫宸殿后、来堵御前宫人的门?——不过这种揶揄也没什么用。
于是她蹲下身,微笑着跟阿杳说:“阿杳啊,你先跟豆沙进屋等会儿。你母妃要接你回去过生辰,姨得先跟她说说你近来的事。”
先把孩子哄回去,然后要她撕破脸她也不怕!
雪梨拿的是这个主意,没想到阿杳一握她的手,声音特别委屈:“我不要……我不回去过生辰,我要去驯兽司,看小狗。”
雪梨想要再哄她,话到了嘴边又卡住了——她察觉到阿杳的小手把她攥得特别紧,这个不肯撒手的感觉,并不像是只为赶紧去玩。
阿杳这是……害怕了?
她有点意外,她以为阿杳肯留在她这儿只是跟淑妃情分没那么深,但多少也还是有些的。现在看来竟是完全不想回悦和宫去、淑妃亲自来接也不想去?
雪梨有点心悸地猜着阿杳的想法,摸摸她的小脸,又道:“那你也先进去等一等。姨去跟你母妃说,我们今天要出门。很快的,好不好?”
阿杳这才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地松开她,把手递到豆沙手里,跟着豆沙一起进屋了。
雪梨走下石阶,围了三圈的人给她让了条道,她在淑妃夫人面前站定脚:“实在抱歉,夫人。奴婢昨儿个答应带阿杳去驯兽司看小猫小狗了,夫人这会儿带她走,是逼着奴婢毁约呢。”
“多劳女官安排。”淑妃强定着气,一哂,尽量客气,“但本宫到底是她母妃,带她回悦和宫也会好好给她庆生的,不会让她生辰过得不快。”
雪梨没作置评,沉了沉,只说:“那夫人去回陛下一声吧。陛下交待奴婢照顾帝姬,夫人您是她母妃,把她带走了算不上您的错,到奴婢这儿可就算抗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越来越压不住了。
其实这些话都是白费口舌,一会儿但凡淑妃夫人想来硬的,她说什么都顶不住。
她管不着淑妃今天这是犯什么糊涂了居然直接大张旗鼓地来闹事,但是哪怕只有一天,让她把阿杳带走也是绝对不行的。
阿杳已经在害怕了,就算陛下知道后立时三刻把她接回来,该受的惊吓也已经受完了。
这已然不止是她刚才所担心的阿杳会“感觉到”大人件的不睦了,而是她会直接被这件事伤到。也许有了这一回之后,她以后就永远会担心自己是否还会再被接回悦和宫去,这对她太不好了。
雪梨掂量着轻重,心里乱成一团麻,面上又强笑道:“您的人若不方便离开,奴婢可以差这边的人去,夫人。”
淑妃冷笑出喉,一声“女官”刚一出口,乍闻身后一句清凌凌的:“淑妃夫人?”
正剑拔弩张的众人循声望去,雪梨也是一怔:“良媛娘子?”
好事好事!不管她能不能帮忙,这会儿有个外人就是好事!淑妃这做嫂嫂的,不能在易良媛面前跟她撕破脸啊!
手里拎着阿杳的生辰礼的易良媛满面迷茫,愣了会儿之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婢子,仿若看不见淑妃身后的阵势,径自穿过人群进了院门。
她问雪梨:“这怎么回事?”
“我原是说带阿杳去驯兽司……”雪梨的话刚说到一半,易良媛就说:“对啊,我抱着阿测在紫宸殿前等了半天不见你们来,阿测又困了,只好让殿下先带他一起进殿去了。”
雪梨:“……?”
还是白嬷嬷反应快,听言一声“哎哟”,接着就是赔笑:“这真是……怪奴婢没想到您必是带着小殿下一起进来的!那天光听您和阮姑娘说要带阿杳一起去驯兽司了,想着您肯定也不会贪眼非要看这两眼动物,就没跟淑妃夫人提这事儿。”
她说到这儿,雪梨也反应过来了!
做戏懵淑妃啊……你们入戏挺快的啊!
于是小院外淑妃白着一张脸看里头几个人互相点头哈腰。
雪梨说“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也不全怪淑妃夫人正好这会儿来,我今天早上也睡过头了歇,良媛娘子您见谅”。
易氏道“没事没事我理解,带孩子挺累的,昨儿个我也没睡好,要不是想着给阿杳庆生我也起不来呢”。
然后白嬷嬷在旁边应和:“哎哎哎实在不好意思,来您里面请先喝杯茶,在外头别冻着。”
几句之后连几个奶娘都跟上思路了,拉着易氏说:“娘子您初为人母不是?奴婢们告诉您孩子怎么带!”
淑妃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这易氏跟她还算妯娌,她在这儿想强抢人可以,易氏撕破脸非要拦就不好了。
她又真不敢动易氏——七殿下的宠妾、七殿下长子的生母啊,她只能客客气气的。
于是她们互相寒暄了片刻之后,淑妃切着齿道了句“那本宫就不多扰你们了”,转身就走了。
雪梨一后背的冷汗!
福贵不待她多说就出门往紫宸殿蹿了。易氏和雪梨一同进了屋,阿杳立刻就从房里跑了出来,急切又担心:“姨!”
“没事了没事了。”雪梨笑揽过她来哄,“姨跟你七婶婶说几句话,一会儿带你去,啊。”
易氏也笑着,弯下腰问:“记不记得七婶婶啊?”
阿杳其实跟她并没有见过几面,听到“七婶婶”三字又有点印象,就叫了一声:“七婶婶!”
这都是易氏第二回帮阿杳了。但二人落了座,却还是没什么话说。
从前的芥蒂不是说没就没的,雪梨也尚还不清楚她这两回是什么心思。
她们各自沉默地饮了会儿茶,还是易氏先说:“阮姑娘你……不用多心什么。”
雪梨没多言,更没敷衍她说自己没有,只安静地等她继续说。
易氏便有点窘迫,低头缓了会儿:“原是因为快出宫建府了,我去向两位夫人辞行的。到了悦和宫就听见帝姬哭得狠,按说小孩子哭一哭也没什么吧……可我看淑妃夫人还能在正殿跟我谈笑风生,就觉得帝姬过得一定不好。”
易氏自己也是当了娘的人,哪听得了这个?那天她在悦和宫里听得都快出现幻觉了,总觉得这是自家孩子在哭,回去也是越想越扛不住,拿定了主意要把帝姬弄出来。
易氏又道:“那回是我唐突了些。不过我……我想着多拖一天,帝姬就多受一天委屈也没办法。直接去找陛下我不敢,殿下又是个急脾气,怕他把事情闹得太大……”
所以她想了半天之后,只好找雪梨了。谁都知道当初陆夫人有孕时雪梨在旁边伺候来着,她只能盼着雪梨会管。
雪梨这才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闹明白。这些日子她确实一想这个还有些不懂来着,生怕易氏这一出只是幌子,后面还有什么后手。
可她对处理这个又不在行,怕也只能就这么怕着。白嬷嬷倒是给她出过主意,让她主动邀易氏进来坐坐,探探口风。
但雪梨也没敢,她怕主动招惹麻烦会来得更快——不说别的,就说易氏到了她这儿,茶得上吧?点心得备吧?万一回去之后说吃坏了什么的,也是说不清楚啊!
现下,她倒是放心多了。
易氏犹豫着握握她的手:“我那天说的别的话也都是真的。你和殿下既是朋友,平常想走动走动……也正常得很,我不会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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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雪梨、易氏、皇帝、七王便是一起去的驯兽司,阵势之震撼把驯兽司的宫人们都吓得不敢抬头了
七王的长子循族谱从水部,取了个“测”字,七王还小声跟皇帝埋怨:“皇兄你们不厚道啊——先有了孩子的几位兄长把好听好看的字都挑了也就罢了,臣弟一问,您还点名先留了几个打算以后用?这事还捷足先登?”
谢昭看看他,一脸淡定:“‘测’字不也挺好?深所至也。”
谢晗心说废话!我也是精挑细选的好吗!
但阿杳可不管这个,看小弟弟一直被奶娘抱在手里,她也围着谢测的奶娘转,看见什么有趣的动物都指着说:“阿测,阿测你看……”
她声音又嫩,叫到后来连大人们都觉得其实“阿测”也还挺好听的了。
不过阿测自己可没理姐姐,他伏在奶娘肩头睡得正香呢,旁边再多动静也跟他没关系。至于看动物什么的……他还没到对这个感兴趣的时候。
好和睦啊……
雪梨望着阿杳跑在前头的小小背影,再看看后头一直在交谈的兄弟俩,突然觉得今天无比轻松。
好像打从进宫以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御膳小娘子 第106章 成人
陪阿杳开开心心地过了生辰,回到紫宸殿后,谢昭却不得不干点并不“开心”的事。
淑妃闹得太过了。
这种事不能有第二回。不论淑妃有没有本事真把人带走,这样的情况多了,雪梨和阿杳都会觉得不安稳。
诚然,雪梨今天一个字都没提,但他自己不能装没不知道。雪梨不多跟他提那是她不爱告状,可她若真觉得这不是个事儿,也不会叫福贵专程去紫宸殿禀一番了。
皇帝想了想,叫了陈冀江进来。
“你去告诉惠妃,最近淑妃惹事太多,悦和宫她不必住了,让惠妃在柔嘉宫给她安排个地方吧。以后不许她再见平安帝姬了。”
陈冀江惊了一跳。
他几是都反应不过来了,发着懵应了声“诺”就出去传旨,退出殿门时被冷风一吹才蓦地清醒过来,再回头看看殿中的灯火,想再说点什么也晚了。
那就只好传旨去了。
这道旨意都没能等到次日再掀起风波,当天晚上,后宫里就炸锅了。
小宫嫔们又想出去打听、又不敢出门,生怕给自己也招惹是非。
这种旨意太少见了。相比之下,罚俸禄、罚身边的宫人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这甚至比降位份都要严重。宫里头,凡从二品以上的嫔妃,便都掌领一宫宫权了,陛下让淑妃搬去惠妃的柔嘉宫里,虽是留着她的夫人位,但却让她连半点留在这个位子上的脸面都没有了。
翌日一早,淑妃上了奏本,自请降至九嫔之末的修容。
听御前的人说,淑妃身边的人刚把奏章送进去,陛下就准了。
为这个,御前上下又聊开了,有的说淑妃……现在该叫石修容了,这么做是给自己挽回了最后一点儿面子,好歹没腆着脸继续坐在三夫人的位子上。
但也不乏有人觉得,她这么干才真是脑子不清楚了。
“陛下都给她留着位份,那她就安心待着呗。”有小宦官轻笑着说,“修容和淑妃夫人的月例,到底差着好大一截呢,何必让自己连这日子都不能好好过?”
他话音刚落,就见徐世水从殿里出来了,转头就想跑都没跑掉,徐世水揪着他的耳朵在他头上一拍:“不要命了你!这是你该议论的事吗?就你这嘴上没个边的,还敢跟我说你想去阮姑娘那儿做事?知道阮姑娘是什么人吗?”
这话一出周围就笑开了,众人围着那小宦官笑他:“哟,想去阮姑娘那儿啊?打着这高枝儿的算盘,也不跟弟兄们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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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雪梨也并未为石修容的事多费什么心思——让她为这个高兴庆祝也犯不上嘛。
只是,自打看到阿杳见淑妃的反应后,她发现自己愈发心疼阿杳了。有的时候一个人待着,都忍不住在胡乱猜想阿杳在悦和宫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偏她又还有个意识,知道不能因此宠阿杳宠得太过,免得害了孩子。
于是这般胡思乱想的结果,便是她回过神来后,如果阿杳在旁边,她肯定立刻把阿杳抱过来亲一口……
小小的阿杳总冷不丁地被她亲得一头雾水,倒也没有过不高兴。只有那么一次阿杳不高兴了——那是她正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呢,猛地被雪梨一搂,当即就伸了小手按在她嘴上。
阿杳小眉头一皱,认真地告诉雪梨:“姨,我吃东西呢!”
雪梨就被这样被这么大点的小孩子嫌弃了!
没人看见她也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晚上就跑去紫宸殿里靠着皇帝求安慰:“我就是想亲亲她嘛……她还嫌弃我!”
谢昭无奈,睇了她一会儿,抄了本奏章一拍她额头:“你还有理了?挺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看来得赶紧给你行笄礼!”
雪梨的脸“蹭”地一下就蹿红了。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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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笄的日子,也确实是近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素来是适合行笄礼的时候。各样安排在二月中旬叫到了雪梨手里,雪梨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在卫府?!
她之前可听说全家都已到了洛安了来着,还以为这笄礼必是在自己家里行。
皇帝说:“这是明轩君提的。你家里……到底小些,去他府上行,另有他这个干兄长坐镇,以后许多事也好办。”
雪梨便也没有反驳。但到了二月底,才知道居然还打算让她去卫府小住几天。
说是这样看上去更像那么回事,不然瞧着太像走过场了。好在离得倒也不远,雪梨也没什么不情愿,收拾好东西,打算带上苏子娴一起去。
笄礼嘛!闺蜜在很好啊!
但到了头天晚上,她舍不得阿杳了……
虽然就住三天吧,可是她就是很担心这三天里阿杳会不会有什么事啊!生点小病倒不算问题,御医太医都会上心的,但*比天灾更可怕啊!
后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很怕再来个人为了博宠要养阿杳啊……
于是当晚,雪梨躺在榻上紧紧抱着阿杳:“你要乖哦,如果这几天有人要来带你走,不许自己跟着走的哦。要先让奶娘带你去紫宸殿禀你父皇,你亲眼看到你父皇点头了,才许去,知不知道?”
“哦……”阿杳点点头,小胳膊搂在她腰上,静了会儿,又说,“那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时间长了,阿杳会想姨的!”
一句话差点说得雪梨不想去了!
第二天早上离开之前,阿杳又伸着小手踮脚尖主动亲她,雪梨心都化了,蹲下跟阿杳说再见,然后又重复了一番昨晚的叮嘱,这才和苏子娴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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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里,给她准备的不是一间厢房,而是独门独院。
到傍晚时,她们才见到卫忱,卫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跟她说:“叫哥。”
雪梨:“……”
连苏子娴都觉出不对头,又见卫忱是拎着酒来的,一副要在此痛饮的架势,想了想,赶紧寻了个由头拉着雪梨进屋,跟她说:“卫大人不对劲啊,咱得小心点!”
“怎么小心……”雪梨也紧张,朝外看看,“可能是心情不好,但应该不会闹什么事?”
苏子娴呵呵一笑,俯在雪梨耳边就说:“‘闹事’许不会,可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酒后乱……那什么?!”
雪梨被这词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你别闹!”她忙捂苏子娴的嘴,然后就说,“卫大人可是我干哥哥!”
“我知道我知道!”苏子娴在她手底下动着嘴,然后推开她的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他心情不好你陪她喝可以,但你……反正你当心就是了!”
俩人好一番窃窃私语之后撞着胆子出门了,把卫忱请进堂屋、邀他坐下,才发现他就拿了一只酒盅。
这是压根没让她们俩喝的意思。二人松了一半的心,她们两个清醒就比三个人都醉了安全。
可是干看着卫忱这么喝也很奇怪啊!而且他干喝酒,不说话啊!
卫忱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话说又没勇气说,所以拎了酒来壮胆。可是喝了两杯之后,又觉得似乎压根没话要说,便只好接着一杯杯地喝酒。
不小的一壶酒很快就喝了半壶,卫忱又倒了一杯,凑到口边却没饮下去。
他把酒盅重重一放:“雪梨。”
雪梨立刻坐直了,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你是个好姑娘。”卫忱一壁舒着气一壁说,“我以为我喜欢你来着……”
雪梨:“?!”
别啊!她都准备好要和陛下……
“别怕。”卫忱笑睇着她的满面诧异,摇了摇头,“但我现在觉得,应该不是吧。所以我想跟你说……”
雪梨的心噔噔噔噔地跳成小鹿了!
“你如果能真的认我当兄长,我会很谢谢你的。”
雪梨的心跳好像倏然停了一瞬,她发愣地望着卫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不知道当御令卫的感觉。”卫忱一声轻笑,又斟酒,“我父亲就是御令卫,死在办差的路上,好在那时已有了我,我就承袭了他的位子。”
他抿着酒苦笑说:“这么多年了,我不敢娶亲,也不敢把母亲接到洛安来。出门在外,只有陛下、同僚、手下可以打交道,回到府里,就只有下人。”
所以对他来说,好像在哪里都一样。住在自己府里是住、差事太多住在御令卫的各处院子也是住,反正就是睡一觉、吃个饭而已,也没什么特殊的人要跟他说话。
他说着又一杯酒饮尽,见想要再倒一杯,雪梨赶紧去拦:“明轩……哥,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卫忱短促一笑:“瞧,就你会管这个。”
雪梨立刻就不好意思了。悻悻地收回手,一动都不敢再动。
差不多就是这样。那次他从罗乌回来,提出要看阿杳的时候,雪梨先去御膳房给他端了酒菜,让他吃好喝好、等她去悦和宫接阿杳来。
雪梨是根本就没在意的,她觉得这是待客之道。但在卫忱看来,他身边相处的人都不曾这样做过,一时就多加了注意。
偏那时又是隔了许久没见她,他很有一种看到“少女初长成”的惊讶。心中悸动间,确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他是喜欢她的。
直至陛下生辰那天,他看到她去紫宸殿给陛下送粥,心中憋闷之余反倒冷静下来,才觉得……大概并不是。
他好羡慕陛下能有这么个人体贴入微地照顾,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了。
并没有浓烈的想把雪梨抢来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怅然若失,这种怅然若失让他觉得雪梨嫁得委屈了,而后想想若雪梨嫁给其他达官显贵……他可能也还是这种感觉。
更像是做兄长的疼自家小妹吧。他这么想着,心绪平复下来,而后听说陛下要给她办笄礼,他想都没想就把这事揽了下来。
待他把这些复杂难理的心思说完,雪梨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应话才好。
“你说得对,陛下是可以相信的人。”卫忱颔首,遂又一笑,“进了后宫……自己多当心,府里这个院子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若想出宫玩了,可以来这里住。”
雪梨一阵心疼。
她一时觉得,卫忱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做了御令卫了呢?若不然,他一定会有个不错的家,他一定会待妻子很好的,相信他的妻子也会是个很好的人。
但这话,雪梨当然没说出来。她踌躇了一会儿后,站起身,向卫忱一福,仔细斟酌着,说得一字一顿:“哥,那我就……这样进宫了,日后会尽量多回来看一看的。但就算府里没有别人,您也别总自己闷着饮酒,我会担心陛下喝酒伤身,对哥哥也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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