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他缓了缓,抬手环住她,笑她说:“别在大门口投怀送抱的。走,带你四处转转。”
咦?是来陪她玩的?
雪梨开心得像是心底全是糖,他先上马后将她扶上去。二人离得不能更近,她便就势依偎到他怀里,路上不停地抬头看他。
“看什么呢?”他低眼瞧她,雪梨眨眨眼:“很好看!”
“咳……这个我知道。”谢昭应得没脸没皮,雪梨又说:“但你有心事,是吗?”
他便不说话了。
不说话也不影响她看他。雪梨心里有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愿意让他静一静,所以她看她的、他沉默他的。
恰是夕阳西斜的时候,暖红的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分明。她在比他低一点的这个位置看,从下颌到鼻子到眉眼都同时被光晕和阴影映衬着,似乎冷峻得很,又还是透着那么一点点和煦,让她看得都入迷了。
她就这么足足盯了他大半路,看得眼睛累了才把目光收回来,阖上双目在他怀里蹭蹭,在熟悉的檀香和龙涎香的味道中小歇。
他们在东市前停下,谢昭将马拴在集市前的树上,带着雪梨往里走。
他真的心情很不好啊……逛集都逛得这么安静。
雪梨简直觉得有点诡异。听不见他主动说话,但他又好像一直注意着她在看哪里,只要她在街边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眼睛一亮,他立刻就朝着她看的摊位去了。
第一条道逛完,雪梨腕上多了两条手链,发髻上多了朵绢花,在她多看了一眼某一块玉质平安扣之后他又要过去,雪梨赶紧拽他:“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缺这个……就是随便一瞧。”
可算把他拦住了!
接着二人又一起往北走。北边有一片不错的酒楼,大多厨艺不错还有歌舞的那种。到了那边一看,其中一家酒楼前全是人,叫嚷声吵得周围的摊贩都没法进去了,还不断有人想往里拥。
谢昭蹙蹙眉头:“想带你吃那家来着。”
然后他便拽了个也在往里挤的书生模样的人问是怎么回事,那书生道:“公子您不知道啊!这家新来的歌姬舞姬今天到了,都是西域的绝色美人儿,当然人人都想一睹芳容。”
谢昭面色微沉,手在雪梨肩头一环:“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那书生就笑:“哎您别觉得一会儿人就会少了,我估摸着起码得闹上一夜!”
谢昭未作置评,笑道了声多谢,揽着雪梨便走了。
半刻工夫后,东市北街,净街。
彼时他们正在离得不远的地方逛着,谢昭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街边赌徒赌骰子,雪梨遥遥看见御令卫的大队人马过来还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昭眉心稍一动:“没事。”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北街就彻底安静了。散在街边的商贩被驱走,一个个饭馆茶肆也除了店家以外就没有旁人了。
对此,洛安百姓们倒是习以为常——到底是达官显贵不少的地方,偶有哪位贵人屈尊来民间的馆子用膳,安全起见都是这么个阵势。
得以接待这些个贵人们的饭馆还挺喜欢这样——这说去有面子啊!一说起来哪位殿下哪位郡主来我们这儿用过膳,那首先说明你名气够大厨艺够好,不然谁知道你啊!
许多酒楼甚至还随时备着文房四宝应付这个,等着人来了之后央着给提个字该个印,往门口一挂说这是哪位哪天来了给留的,起码一个月座无虚席!
谢昭带着雪梨重到北街的时候,街道两旁五步一个的御令卫齐一抱拳:“大人!”
人太多喊声震天,雪梨都觉得这场面够震撼的……
然而谢昭却无甚反应,心不在焉的看上去仍是情绪很低落,拉着雪梨就去了那家有西域歌舞姬的馆子,被挡在一条街外的百姓中已有人好奇地在猜:“这是哪位啊……”
“调的是御令卫,不是府里的下人,肯定是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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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面无表情地思量着吃什么,雪梨被他弄得战战兢兢的。
这么横行霸道的事他显然并不常做——至少她没见过。上回他带她去酒肉大坊吃芋儿鸡的时候,别说净街了,连馆子都没清人。二人直接到二楼找了个雅间一坐,他们吃他们的,别人该怎样怎样。
这回闹得这么大的阵仗,估计他是……心烦得有点厉害。
心烦的时候难免固执一把、意气用事一把,想着要吃这家就非吃不可了,等又没法等,净街倒是简单。
店家看看这位阴着张脸的公子,愣没敢让歌舞姬们出来。
“苏尼特羊的包子,四个。茄泥豆泥牛肉泥各一。”谢昭信口点了几样,然后抬了抬眼问雪梨,“烤鱼吃不吃?”
“随、随便……”雪梨还沉浸在揣摩他情绪的环节里,被他问了话才慢慢回过点神来,怔了怔,又问,“这到底是做什么的馆子啊?”
后三样听着像西边的东西,但“苏尼特羊”是北边的东西,然后他又点了个酒,叫什么“闷倒驴”……雪梨在宫里看闲书的时候似乎看到过这个,也是北边的东西。
谢昭想了想:“中原的东西不做,其他都做,吃个新鲜。”
过了会儿,包子先上来了。
雪梨一看就震惊了,刚才她还在想他们两个人总共就点四个包子是不是有点少来着——果然在民间就不能按宫里常见的大小去想事啊!
碗口大的包子,她两只手才能捧住一个!
她看着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下嘴了,发着愣看着他已经开吃,她才犹豫着咬了一口。
……这包子的做法很奇特啊!
皮略厚,雪梨一小口咬下去并没有吃到馅,但她顺着咬开的这个口看进去,一眼就看到里面不是宫中常见的那种做得很细的肉馅,而是整块整块的羊肉。
四四方方的,而且块不小,每块得有半寸大,就这么掖在面皮里头,看着简直狂野!
再咬一口……她发现这包子是做得真狂野!
宫里做包子,调味是个特别要紧的功夫。葱姜蒜糖盐酱油是基本的,还要用到不少其他调料,为的是让味道鲜美至极。
尤其是灌汤包,尝起来一滴汤汁的香气都能萦绕半天不散,那都是精调细作出来的!
但是手里这个,里面的肉是大块大块的不说,她吃着似乎都没什么调料的感觉?除了咸以外,细品着勉勉强强能吃出点葱味,然后就只有羊肉原本的味道。
可这羊肉是真讲究。细嫩绵滑,嚼起来劲道又并不累牙。又因为块大,一口咬下去温热的肉油溢满口中,一丁点膻味都没有,只有原汁原味的羊肉鲜香。
身为一个天天和御膳打交道的人,雪梨吃了两口就痴迷于这个未加精雕就已经足够诱人的美味了。于是碗口大的包子她足足吃了一个半,停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撑得……
好像都顶到嗓子眼了呢!
另外三道菜她都没胃口吃了,烤鱼上来也就只能干看着。自斟自饮自吃着也不说话,又饮尽一杯后抬眸注意到她干坐着,推了杯酒给她:“喝了。”
他情绪这么低,弄得雪梨都不敢跟他多说话,乖乖地把酒杯捧起来嗅了嗅,很香。一口灌下去……一阵灼烧从舌尖一直烧到腹中!
就这么沉默无比地吃完了一顿先前没体验过的美味,雪梨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因为美食而生的高兴多点,还是因为他不高兴而生的忧心多点了。
吃完饭后谢昭把银票往案上一搁就准备走,掌柜急匆匆地捧着纸笔过来堆笑:“公子,您给提个……”
还没近前就被挡过来的御令卫喝了句“退下!”,谢昭无甚反应地淡扫了那掌柜一眼,雪梨从他轻蹙的眉心里隐隐约约地读出了一个“滚”字。
走出这酒楼时,已有马车在门口停着了,谢昭一扶雪梨让她先上去,而后自己也上了车。
马车在夜色下的洛安街道上驶得缓缓,车中,皇帝闭目养着神,雪梨托腮看着他。
刚才那杯酒太烈了,她都困了。但是看他这样她睡不着啊,到底谁气到他了……
再停下时眼前又是另一家酒楼,雪梨下了车一瞧,一袭便服的陈冀江迎了上来,再看看周围其他的人也都是御前的熟人,就知道这酒楼也是被腾空了……
二人一并进去,即有宫人分别上来引路,先侍候他们各自沐浴更衣,然后才领着雪梨去了住处。
雪梨这才明白,今晚是要住在外头了?
进了屋看看,挺大的一个套间。他正坐在外屋兀自饮茶,她走过去到他身边坐下,终于声音轻轻地问了:“陛下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谢昭看看她,清淡一笑,蓦地起身铁青着脸就把她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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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雪梨真的被吓傻了!
她脑子都是蒙的,也无暇去多想他这是喝多了还是心情太糟,唯一的念头就是使劲推他。
怎么直接撕衣服啊!
“陛、陛下你放开!”她心里慌得不好不好的,但两只手都没有他一只手劲儿大,稍稍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就听到一声“呲啦——”,雪梨傻看看今天头一回穿的新制的齐胸襦裙,狠一瞪他扭头就往床榻内侧爬。
然后很快就被拖回来了。
谢昭一手箍着她一手给自己脱衣服,雪梨腰被他的手按着使不上劲,两脚乱蹬着还想跑。
他这样子太吓人了啊!他到底怎么了啊!
之后幔帐一放,才算真到了雪梨哭的时候。
雪梨眼泪往外漫,指甲紧扣在他背上松都松不开,挣扎着挤出话:“你放开我!谁惹你了!”
屋外,陈冀江听听,挥手让宫人们再退远些。
宫人们:……大人,再远我们就出去了。
谢昭被她掐得牙关紧咬,但又并不想停下,切齿:“胆子长得太快了,都敢跟我动心眼了?”
“谁跟你动心眼了!”雪梨眼前一阵阵发白,终于把手从他背上松下来,改为推他,“我都不在宫里我怎么跟你动心眼!你……你太欺负人了!”
她带着哭腔的话弄得他身上更热,心里倒是软了,又瞪她一会儿后喟了一声:“小事,不说了。”
为她瞒着他背后瞎打听恼火是一回事,他心里还是想她多些。这几天她不在,他觉得宫里彻底静得没趣了,又有那么多烦心事压着,让他更觉得她在不在是两个样子。
几天而已,他今天再看到她的时候一度都觉得不真切了。好像离得特别远似的,让他无所适从。
这些天他本来就忍得挺辛苦,又被她的事一蹿火就忍不住了。加上晚上又喝了不少烈酒,谢昭现在脑子也是蒙的,一边不想欺负她,一边又管不住自己。
稍微克制得清醒了点,他在她耳边轻吻着哄她:“主要是想你了。今晚由着我一回,好不好?”
“不好!!!”雪梨拒绝得义正词严,他再一动她“哇”地一声就哭了,手上使劲打他,“亏我天天想你!你这样我再不想你了!你松开!松开!!!”
这么一哭开就没边了,雪梨看着眼前很好看的面庞突然好生气,泪眼朦胧地还继续控诉:“你不高兴你又不说清楚!说我跟你动心眼又不说明白!你不讲理,你不讲理!”
“好好好,我不讲理。”谢昭搂住她,一吻将她的嘴堵住,决定不跟她继续探讨这个讲不讲理的问题了。
反正今天一路都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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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动静一直到了半夜才停下,宫娥端着水上前请示陈冀江要不要进去侍奉,被陈冀江挥挥手示意退下了。
他听着,屋里正哭呢。
雪梨缩在被子里侧躺着,委屈大发了!
她顶着疲惫追问了好几遍才知道他说的“动心眼”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啊!她没有叫人去打听任何事情啊!
于是雪梨哭得呜呜咽咽,头埋在谢昭怀里:“太欺负人了!!!”
谢昭弄明白之后也有点尴尬,看得出她这是真不知道,然后刚才发着懵被他一顿折腾……
“咳……”他轻咳一声,窘迫地哄她,俯首在她沾着泪痕的脸颊上亲亲,“别生气,是我错了,不哭了,啊。那个……咳。”
雪梨红着眼眶瞪他,鼻中逼出一声“哼”,蹭着就缩到被子里去了,好像一只赌气缩壳的小蜗牛。
而且她缩进去就不打算出来了!
御膳小娘子 第116章 相互
二人间还从来没闹过这种误会,雪梨自己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是真真正正、发自肺腑地生气了!
他凭什么问都不问就拿她出气嘛!
就算知道他是皇帝她还是不高兴,越不高兴就越是往不高兴地方面想。谢昭在外面劝她她也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都担心她闷出毛病来了,使劲一拽就把被子掀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雪梨侧躺在里面缩成个团,哭得泪流满面。
这和刚才被他欺负哭了不一样,这会儿她哭得安安静静的,就是两道泪痕刚干一点就又重新被浸润。她看也不看他,头枕在胳膊上,特别伤心的样子。
谢昭怔了怔,将被子放下,只把她的头露了出来,伸手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啊,我不是有意……”
雪梨蓦地撑起身,泪眼目不转睛地睇着他:“陛下您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什么?”谢昭冷不丁地被她问懵了,眉头微蹙,“今天是我不对,但除此之外我待你怎样你该清楚。”
“可是你觉得我有心眼了就不高兴了。”雪梨一说出这话眼泪就又往外涌,用手背胡乱擦了两把,她道,“陛下是不是一点都不希望我有长进?可就算今天这个我冤……我也总会慢慢懂得越来越多的!到时候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对不对?然后……”
她说不出来了。只是在想到这一点的刹那,她很容易就想到了“然后宫里还会有更多年轻的女子”,等到她懂得足够多的时候自会有人是现在的她的样子,他可能就真的不喜欢她了。
但这话,她觉得说出来就好狠。好像会一刀把他们两个人都捅死一样,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谢昭目光微凛,淡看着她语声戛然而止之后又闷头自己擦眼泪的样子,沉吟须臾后,还是伸手把她往怀里揽。
“别动我!”雪梨不管不顾地挣。刚才那个念头让她觉得,如果要到那会儿再失宠,还不如让他现在就不要喜欢她了呢!
这会儿她还有勇气同样不喜欢他,只是难一点而已!
谢昭皱眉一喝:“别动!”
她到底还是乖了,虽然看起来只是暂时被喝住了。
谢昭轻声一喟,手上添了三分力把她在怀里按住了,静静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有心眼了就不高兴?”
本来就是!雪梨心里头呢喃着。
“我是以为你在对我用心眼才不高兴。”他凝视着她道,“之前看你懂得越来越多,我都很高兴……这你知道。能有心眼是好事,你没坏心,但有点心眼才能护好你自己,我比你更清楚这个。”
他也一直在为这个帮她。所以他才给她满院子的宫人让她自己去管、给她见外命妇的机会让她能结识别的朋友。虽然她单纯到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挺可爱,但就像她说得,她总会懂得慢慢越多的——他想当帮她的那个人,而不是拦她的那个人。
雪梨和他对视着,好一会儿,谁的目光都没动,直到她又抹了把眼泪:“但我没对你用心眼!卫大人没主动跟我说我就知道轻重,根本没想着问!”
她口气很冲,委屈的情绪十分明显。
“我知道。这个是我错了。”谢昭满含歉意,手上拍拍她,“对不起,我近来事情太多了。前几天母后还找了惠妃的麻烦,是我心事太多,所以格外怕你也开始算计我。”
雪梨倚在他胸口,听他这么说很想再顶他一句以发泄心底的委屈。但她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好像……也还是能理解他这种感觉的。
她也有压力太大所以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是心头有一股无名火一直在蹿,稍微一点就着,根本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告诉自己应该多想一想,多半时候是越亲近的人越倒霉,因为相处得更多,也因为……嗯,可能有点“柿子捡软的捏”的味道。
于是雪梨扁了扁嘴,从他胸口上蹭下来,自己平躺着,嗫嚅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谢昭颔首,沉了沉,又说,“可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御令卫禀事的时候点名说了是你身边的芝麻在打听,还又是送酒又是送菜的,换做是你,你怎么想?”
最容易想的就是上头的人派她去打听的。是干问还好,可又送酒又送菜的……这钱肯定不是芝麻自己出的。
雪梨皱皱眉头,心里难免有点发虚:“那是什么意思?她为别人办事了还是什么?我觉得不会啊,豆沙把人看得挺严的,后宫的人芝麻接触不到,能为谁办事?”
她这一方小院里的人能接触到的所谓“外人”也就是御前宫人了,偶尔有事才回去六尚局,但因为芝麻嘴碎,豆沙从来不派她去。
雪梨自己分析了一番之后没想明白,就只能傻眼看着谢昭了。
谢昭想想:“我觉得,为别人办事倒是不至于,毕竟你现在在宫外,这圈子绕得太大了。”
宫里的人想打听什么,完全可以有更近的路数。绕到宫外再绕回去?吃饱了撑的?生怕他查不着?
谢昭斟酌着,又说:“你身边的人你更熟,我就是提这么个可能——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替你着急,所以自己去打听了,但是没想到御令卫那么警觉?”
哎?
雪梨一瞬的恍悟。不敢说就是这样,但也没准真是这样。
于是她再度坐起身,裹着被子拽拽谢昭的手:“那,陛下……”
“怎么?”他笑睇着她,不看都知道她心里又担心什么呢。
雪梨低低头,踌躇道:“我会回去问问。如果真是……我以后再也不许他们打听了!陛下别、别罚得太重……好不好?”
看他刚才那么生气,她觉得太有可能闹出人命来。可是她打心里觉得,她还挺喜欢他们的,日日相处下来,觉得他们谁也不是坏人。
谢昭轻一笑:“我跟你说这事怎么办。”
雪梨立刻凑近了,明眸大睁着洗耳恭听。
“你呢,不用不许他们打听。身边的宫人灵是个好事,毕竟皇宫这么大,能眼观六路是最好的。”他说着,见她思索着点头,又续道,“但这是两回事。他们也许是为你好,可是却该事先告诉你一声——这么瞒着不提自作主张,一是真出了事你自己都兜不住,二是说明你在他们心里没有那么要紧。”
他生她的气也差不多是这个原因。一是觉得她都不跟他商量,这么傻乎乎的万一玩大了谁能帮她?二就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分量没有那么重——主要是第二条,让他当真好一阵气结,这才气得不管不顾了。
但这是放到宫人和雪梨身上,雪梨更在意的当然是第一条。
是呢。她天天见他们的面,都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他怒火中烧兴师问罪才知道他们背着她打听……那如果以后有更大的事情呢?他们也背着她擅做主张,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
雪梨咬咬唇,问他:“那陛下想怎么办……”
“天亮之后让徐世水跟你回家去。”谢昭平静道,“你问明白是谁拿的主意,拿主意的赏一顿板子,剩下知情却也没告诉你的在旁边看着,然后你把轻重说明白了,就行了。”
“哦……”雪梨讷讷地应下来,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做起来肯定没他说的这么轻巧!
这一番折腾吵闹之后,二人可算还是相拥而眠了。雪梨还可以随意睡,谢昭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就不得不起来了。
还得赶回宫去上早朝呢。这会儿是丑时末刻,赶回去之后先盥洗再吃些东西,时间应该够,也可能需要让朝臣们稍等一会儿……
雪梨睡得迷迷瞪瞪的,只从屋中光亮和宫人轻微的声音中知道他已经起来了,蹭一蹭挪到床边,然后伸手向外够。
她想抓一抓他的手什么的,但摸了摸发觉他好像并没有离他很近。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他的手握过来,他俯身在她额上一吻:“接着睡吧,留了人送你回去。”
“嗯。”雪梨应了一声,缓了半天的神思,可算稍睁了眼,望着他的面容一句嘟囔。
“什么?”谢昭没听清楚,凑近了些。
她皱皱眉头,眼睛又闭回去,一字一顿地重复:“不要再冤枉我了,好不好?”
这呆梨!
谢昭哑笑间心底一阵苦,看她无知无觉地没等到答复就又要再睡过去,便在她面颊上轻轻地又亲了一下,压音道:“不会了。就这一次,以后我至少会先问问你的。”
然后她又“嗯”了一声,也不知对这答案满不满意,总之她没多理他,往里打了个滚,抱着被子就又睡熟了。
就算她还在生气也不怪她,他要是能多陪她一会儿就好了。
谢昭沉吟着轻吁了口气,遂举步往外去。跃上马背,踏着夜色赶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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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再醒来的时候一问时辰,差一刻晌午。
……睡太久了!
于是匆匆忙忙地起了身,也没心思在这酒楼里多用膳,急着回家。
她昨天走时也没跟家里说一声晚上不回去,不知爹娘会不会着急。
盥洗梳妆都很快,更衣时她一看宫女捧来的是一身新的齐胸襦裙就脸红——昨天那套是被他硬撕坏的,他们收拾的时候……肯定御前上下又都知道了!
啊啊啊啊越活越没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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