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雪梨:“可接好了?”
“接好了,我专程请太医院里善接骨的大人来了一趟。”
福贵说完又是叹息不止,雪梨倚在软枕上静了一会儿却道:“罚杏仁半年俸禄,她要是不明白为什么,让她直接来问我。”
“……”福贵微怔,转而应说,“诺。”
福贵退出去,雪梨翻个身,抱着枕头掂量着,自己这么做应该是对的。
从自己只有一方院子、到六格院、再到九格院,她基本还没亲自动手罚过谁呢——先前顶多就是有那么个想法,然后请皇帝做主看行不行,更多的时候是皇帝直接替她把事平了。
但这回她决定自己办。
自己院子里的事自己总得能拿住,最起码……她不想再看见眼皮底下发生这种她明摆着不想见到的事情。
她对酸梅乌梅多有照顾,这早就该是九格院上上下下都清楚的事情了,她们两个是阿杳身边挺亲近的人,众人更该是很清楚的。而她们在奴籍、出了九格院就容易被欺负的事,同样是人尽皆知,杏仁就不该把她们扔下让她们自己找地方。
她想这样点杏仁一下,让旁人都掂量清楚这里面的轻重。
一是“我不乐意看酸梅乌梅平白受委屈,你们能多护着她们一点的时候就多护着她们一点”,二是“帝姬用着顺手的人轮不着你们不当回事,把主次给我搞清楚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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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宫女们的卧房里,杏仁听完福贵的话很是懵了一下,继而便有些不忿。
听福贵说“娘子说你如果不明白是为什么,就直接去问她”的时候,她还真站起来就想去问雪梨的,倒是福贵拦住了她。
福贵觑着她说:“你还真去啊?告诉你,娘子现下正情绪不对头呢,打从见着酸梅乌梅之后就一直低落得紧,眉头皱得都舒不开了——咱娘子你还不知道啊?心善着呢,一直不乐意看那俩丫头受委屈。你倒好,把人扔下直接让人被欺负得脱臼了,还真打算问娘子去?自己琢磨清楚就得了!”
福贵这样数落了她一番之后又劝她:“行了行了,也别委屈,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日后长个记性别再犯就得。罚半年的俸禄总比挨顿板子强,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急用钱,娘子知道了也不会真让你被钱逼死的!”
这话福贵还是很敢替雪梨说的。他和雪梨认识的时日最久,知道雪梨准不会知道谁缺钱还冷眼旁观着不管。
彭启钟彭启钰刚到院子里的时候,她看二人从前吃过苦,张口就说每个月从她俸禄里拨二钱银子过去给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杏仁可比彭启钟彭启钰跟她亲近多了。
话说到这儿,福贵掂量着差不多了——难听的好听的都说到了嘛。于是他也不管杏仁还在怔神了,转身就走,觉着让她自己琢磨琢磨也好。反正不管她觉不觉得自己错了,这道坎她都必须劝着自己过去,她可是个宫女,伺候人的。
杏仁呆坐在须臾才慢慢缓过劲来。
想了又想,心里还是不服。
那明明只是两个在奴籍的丫头罢了,宫里一层踩一层,奴籍的人素来都是打死了也白死,阮氏凭什么借这个由头罚她的俸?
无非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位子更高一阶罢了。
杏仁心中堵极了,不知不觉沁出了一缕冷笑。
嘁,有什么了不起。生了三个孩子都还没有名分,也不知哪来的压人的底气。
为两个奴籍的丫头罚她,有意给谁脸色看呢?
杏仁在房里闷了半天,俄而坐到妆台前带着几分气用力地梳了半天头发,梳子扯得头皮都疼了也顾不上,而后又重新梳好了发髻。
现下低人一头她认了,但不会永远如此的。
毕竟,阮氏从前不也就是个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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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地精挑细选之后,端午当日,雪梨听说易氏先一步呈了从尚仪局选人的名册递上去,细致地写了厚厚一本,把挑中的每一个人的各样情况全描述了一遍。
这显然是怕出错。
雪梨听闻这事的时候扯扯嘴角,目光看向案头放着的自己刚草拟的名册……里面只有名字、籍贯、年龄和位份而已,她觉得这样足够了啊!陛下那么忙,哪有时间看那么厚的一大本!
结果当晚听说,皇帝专门亲笔下旨盛赞了易氏一番,夸她贤惠夸她会办事,顺带着还想起了她去年生的女儿,封了个翁主,赐号宁安。
雪梨:“……”
这说明他对易氏呈过去的那厚厚一本挺满意?
那她写的这个……可能是……太简练了些。
雪梨决定花些时间重新写一本出来,不过,明天再说吧,今天好好的端午节,还是愉快地吃粽子为好。
去年的这日她恰好开始害喜,色香味美的粽子都没吃上几口,这回要好好地多吃一些!
——啊哈哈那两个害她孕吐的小家伙年纪还小着呢不能吃粽子!
雪梨一边包着粽子一边胡思乱想得心里挺美。眼前准备的各样食材都很够,她打算多包一些,自己和阿杳吃几个、送几个去给阿沅,还要再送几个去紫宸殿。
阿杳在旁边很热情地帮忙,蜜枣的粽子她最喜欢,觉得蜜枣蒸过之后味道甜美、周围的米也都被蕴出蜜一样的香甜,吃起来里里外外都是甜滋滋的感觉很好!
于是雪梨在窝好的粽叶里添了一半米,阿杳就一颗颗往里加枣,硬生生把上面剩下的一截都塞满了!
走神中的雪梨一低头:“……太多了,这样没法蒸啦。”
阿杳泪汪汪地看着娘把枣都拿出来,只剩了三颗,又在上面空余的地方盖上了糯米。
忙了一下午,傍晚时一锅粽子出炉,香喷喷的糯米味混杂着其他食材被蒸透的味道溢了满屋。
一端进屋阿杳就乐坏了,拍这手在榻上蹦了一会儿然后跑下来,在案前坐好了说:“娘,我要吃枣的!”
“好的!”雪梨明快一应,拿了个红色棉线的出来,剥好了拿粽叶托着递给阿杳,阿杳看了看又说:“您先吃。”
好乖!
雪梨搂过阿杳来“吧唧”一亲,自己在这粽子上咬了一口,便放到一边给她剥新的。她右手扯着拎开棉线,左手又捡了几个缠着淡黄色线的出来,叫了人进来:“这几个送去给陛下和阿沅,再各取几个别的味道的一起送过去。着意说一声,淡黄色线的是阿杳帮着包的!”
阿杳闻言嘻嘻笑着缩到雪梨怀里,雪梨把粽子送到她嘴边,她一口咬得满嘴都是黏糊糊的糯米。
杏仁和红糖一起上前取了那几个阿杳包的粽子,又同去厨房将各种口味的都挑了两个,均分在两个食盒中,拎着往紫宸殿去。
今年的夏天并不算太热,在宫道上走了一路也不怎么出汗,微风一浮,浅杏色的裙裾轻扬着,在红墙间荡出一片柔美的光彩。
很快就到了紫宸殿前,二人互一颔首道了别,红糖便朝着殿后的九格院去了,杏仁举目望向眼前的长阶。
长阶好高啊。上面的大殿恢弘摄人,似乎稍凝神一会儿,就会被这气势压得喘不上气来。
杏仁定一定神,轻拎裙摆,举步往上走。
殿前,陈冀江挡了她的路。
“大人。”杏仁屈膝福身,浅笑道,“阮娘子让奴婢来……”
“哎,我知道你是阮娘子身边的人。”陈冀江笑呵呵的,招呼着杏仁走开两步,指指身后的殿门,“七殿下府里的人刚来过,陛下心情不太好。你啊,进去之后机灵着点,啊。”
这是寻常的提点,却让杏仁心头一亮。
她再福身谢过了陈冀江,举步迈过门槛,去侧殿将托盘中的粽子端出来,心中风起云涌地斟酌着一会儿要说的每一个字。
穿过外殿的路,好长啊,微暗的光线让人感觉似乎殿顶一直再往下压着……
但是,又走得好快啊。似乎只是一眨眼,内殿的门槛就在眼下了。
杏仁眼帘微抬,看了看正端坐案前的皇帝。
他在看奏章,神色平淡无比,瞧不出任何不快。若不是有陈冀江提醒,她一定什么也看不出来。
杏仁气息微摒,复又提步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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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读着奏章,余光扫见有宫女伸手撤了案上原有的点心、换了一盘粽子上来也没理会。
奏章翻过一页。
身边响起轻轻柔柔的声音:“陛下可是心情不好?吃些东西,许会舒服些。”
这话,听上去熟悉无比。
御膳小娘子 第167章 腻歪
皇帝抬眸睇了她一眼,心下直笑雪梨把身边的人都带歪了,面上平淡道:“放着吧。”
杏仁心弦紧绷,静了好久,才又大着胆子添了句话:“陛下,今儿是端午节……”
皇帝眉心稍蹙,再度看向她。
雪梨跟前的人在他面前很少这样多嘴,顶多是他问话的时候他们会多答几句,抑或在他心情好时,看着脸色多说几句好听的。
今天这杏仁知道他心情不好还话多,一反常态啊……
是雪梨想他了?
谢昭暗自啧嘴,觉得估计是的。
都有近半个月没见了嘛。虽然互相知道对方都还在宫里心里便少了些“相隔千里”那样的空寂,但到底也是实打实地没见到。
他想着,略一哂放下笔:“走吧,朕去尚食局一趟就是。”
杏仁一阵错愕,再回神,皇帝已举步往外去了,她也只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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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的一方小院里,众人正热闹得不得了。
红糖是去给皇长子送粽子来着,但其实是走岔了。苏子娴自己闲的没事,便和奶娘一起带着皇长子来找雪梨过节,同时还叫上了鱼香。
“阔别”半个月,阿沅和鱼香都是一见到雪梨就欢实了。阿沅搂着娘的脖子表示想念,搂完了娘又去搂姐姐。鱼香则激动得直在院子里扑腾,上窜下跳的把院中石榴树上正盛开的石榴花扑腾了一地!
雪梨想着在外面更轻松些,晚膳就直接设在了院子里。桌子支开,菜肴比平日少了几道,额外添了两碟粽子,满院都是粽叶香。
苏子娴说想喝点酒,福贵机灵,立刻就叫上豆沙一起到前头去跟尚食局的女官们要酒去了。片刻之后端回来了十几种,每种都是小小一壶,但加起来也很不少。
苏子娴笑着打福贵:“你要灌死我啊?哪能这么喝!”
福贵边躲边解释:“怎么还吃力不讨好呢!我是怕你喝着不合口才多要了几种!我哪知道你爱喝什么?我又不是卫大人!”
好嘛,当众拿这个岔苏子娴!
苏子娴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在廊下追着福贵打了好几圈,追累了才停下了。福贵这才得以一边躲得苏子娴远远的一边伸手伸脖子地指着手介绍:“左边都是果酒、右边都是花酿,中间那个……就那个,哎对,就是豆沙指着的这个,是女官们说一定要给娘子送来的,叫菖蒲倒仙酿,专为端午节备的!”
菖蒲倒仙酿?
端午喝菖蒲酒是个习俗,祛病消灾。但今年这酒的名字……听着很邪性啊!
雪梨中间的那个酒瓶拎起来一瞧:还挺漂亮!
是特意用琉璃瓶呈的,琉璃瓶自上而下由浅淡的微黄转成厚重的金黄,瓶身上烧制出了五毒。整只瓶子晶莹剔透,借着房里映出来的这一点光都显得流光溢彩。
里面的酒是很浅淡的橙黄,被琉璃瓶的颜色盖着,要细看才看得出。
比漂亮的瓶子更吸引人的目光的,是酒中的菖蒲花。
选用的菖蒲花是橙红色的,花瓣狭长,绽开的样子有点仙气。一瓶子里有很多朵,轻轻一晃就漂上来,在琼浆里悬着浮着,似乎还是鲜嫩盛开的一样。
雪梨拔开瓶塞,先嗅了嗅,而后给自己和子娴各倒了一小盅。
乍一抿,味道竟挺像柳林酒……
哎嘛!!!
雪梨立时有点紧张。柳林酒的味道谢昭很喜欢,但对她来说就太烈了,她可是连喝杨梅酒都能醉的人,柳林酒差不多两小盅就能把她放倒了。
可细品下去,却又和柳林酒不一样。
柳林酒是以味道甘醇浓厚而闻名于世的,这菖蒲倒仙酒酒,甘醇浓厚不减,但又尝得出并无柳林酒那么烈。喝下去时贯穿胸间的灼热感比柳林酒要少许多,只是温温缓缓地流下去,像一股温泉流过心涧。
更比柳林酒多了些清甜味。
融合这菖蒲浅香的清甜味在舌尖流淌着,又一并揉在那种甘醇中。不甜腻不过烈,但很好喝。
怨不得叫“倒仙酿”——这样的酒最骗人了,因为不烈又好喝,就算姑娘家闲来无事自斟自饮,也能无知无觉地就喝下大半瓶去。
喝的时候没有反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多半就可以栽倒睡个好觉了。
不过也没关系啦,都这个时辰了,晚上正好睡个好觉也无妨。雪梨就愉快地跟苏子娴对饮了起来,也拿筷子沾了一点点给阿杳和阿沅尝味道。过节嘛,应个景。
结果阿杳咂嘴之后,抱着她的胳膊问:“娘,我能喝一口嘛?”
雪梨:“……”
阿杳五岁了,多喝自然不行,但喝上一小口应该是没关系的。可她看看杯中的倒仙酿,还是觉得对她来说太烈了,就跟她说:“这个不行。你挑个更温和的花酿或者果酒喝一口吧。”
阿杳就懵掉了。
扭头看看案上的近二十个小壶:挑哪个啊……
其实就连雪梨也不清楚这里头到底哪个最温和最适合小孩子喝,踌躇了一瞬之后,她琢磨着不然咬咬牙帮阿杳都尝一遍吧——她混着喝、喝醉了,总比阿杳喝坏了强啊!
她正思量着,酸梅主动过来了,踟蹰着请命说:“奴婢帮帝姬尝吧。”
咦?
雪梨想了想,答应了,拿了干净的酒盅来让酸梅尝。酸梅一边尝她一边在旁边叮嘱:“少喝点,闻起来味道就冲的,你就别喝了。”
酸梅尝了一圈之后,挑了个酒味最柔、甜味最明显的桃花酿出来倒给阿杳。阿杳接过杯子,刚抿了一口,酸梅头中一晕……
“酸梅!”苏子娴反应很快地扶住她。
酸梅靠在苏子娴肩上懵了一会儿,开始哼小曲儿……
然后全院就傻眼看着酸梅开始耍酒疯了。
这绝对是喝大了!
酸梅倚在苏子娴肩头笑得特别开心,起身转了一圈后又跌跌撞撞地坐到了雪梨身边去。
乌梅都吓疯了,腿上一软就要跪下替酸梅谢罪,雪梨赶紧伸手拉她起来:“没事……”
话音未落,酸梅撞在雪梨肩头了!
大人们耍起酒疯来都不管不顾,何况才八岁的酸梅!她平日里活得再怎么谨慎小心,这会儿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倚在雪梨肩头又笑又念诗词,端然就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雪梨瞅着她都哭笑不得,这能怎么办?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哄住。
她又怕酸梅晕厉害了摔着,只好搂住她哄她:“酸梅?酸梅乖啊!不念诗了啊!天晚了!”
酸梅:“春眠不觉晓……”
雪梨:“听话啊!不许念诗了!”
“嗯……”酸梅惺忪醉眼眨一眨,“云对雨,雪对风……”
不让念诗就念对子?
周围笑倒一片!
皇帝到的时候,还没进院就听到里面一片丧心病狂的笑声。
他好奇地继续走过去,迈过门槛,一眼就看见阿杳和阿沅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笑成一团,阿杳笑得都擦眼泪了!
再看雪梨,胳膊上挂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正在认认真真却口齿不清地背着《声律启蒙》,谢昭听着一句“秋雨潇潇,漫烂黄花都满径;春风袅袅,扶疏绿竹正盈窗”,沉吟着想想,这都背到《江》篇了。
她一边背还一边挥手,雪梨就很窘迫地一次又一次把她的手按下来:“酸、酸梅?酸梅别闹了!”
“旌对旆,盖对幢!”
“好了好了故国对他邦……”雪梨快哭了,伸手捂酸梅的嘴。
皇帝轻咳一声沉着脸走过去的时候,酸梅正被捂得声音发闷地接“千山对万水”。
众人急忙见礼的时候,那边又清脆地喊出一句:“九泽对三江!”
这回众人都觉得这个奴籍小丫头完了。
本来就死了都没人管,她还失礼失到陛下跟前去了!
雪梨一边扶着酸梅,一边还想笑迎过去,一时十分尴尬:“陛下……”
是以鱼香得以先她一步扑进了谢昭怀里,大爪子往他肩头一搭,伸舌头就舔。
“……鱼香!走开!”谢昭赶忙推它的大脑袋,费了半天劲把它推开之后,阿杳和阿沅又跑过来了:“父皇!”
“哎……”谢昭有点应接不暇,把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起来之后,雪梨还在和酸梅僵持着。
于是他瞥她一眼,风轻云淡地就往屋里去了。雪梨瞧了瞧,使了点劲赶紧把酸梅挣开了,着人扶她进去睡觉,自己小跑着追上谢昭。
别不高兴嘛!
……她也不是故意这么没规矩的嘛!
谢昭把阿杳阿沅放到榻上,阿杳拉着他就问弟弟妹妹怎么样啦,谢昭一脸慈父相摸着阿杳的额头答说都挺好的,长得可快了。
雪梨在旁边赔笑找话:“我也可想阿淙阿泠了呢……”
然后阿沅问,他们吃粽子了吗?谢昭就告诉她他们还都太小了,还不能吃粽子。
雪梨继续赔笑找话:“对哦阿沅,你也是去年才第一回吃粽子哦!”
她心里都泪水逆流成河了:陛下你别生气……
谢昭其实没生气,就是看她刚才那一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的样子,觉得自己很该配合她一下。
雪梨坐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胳膊在他肩头蹭:“陛下……”
板着脸的谢昭破功,喷笑。
然后阿杳很快就被哄出去啦,死赖在榻上不肯走的阿沅被谢昭拎过来虚张声势地打了一通屁股之后也只好做个鬼脸跑啦。
“走,鱼香!去找姐姐!”阿沅招呼着鱼香往外跑。
房里准备开始*苦短了?那倒还没有。
谢昭揽着雪梨倚在榻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他时不时地颔首吻一吻她的额头,更多的时候是雪梨探起头来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声响。
房里留着的宫人只能低头装什么也不知道。哎,整个皇宫里估计也就这俩人搁一起的时候最腻歪,回回都能腻得旁观者牙疼。
雪梨双臂环住他埋怨:“之后怎么就不过来了?”她还没看够飞鱼服呢!
谢昭搭在她肩头的手往下滑去,在纤腰上停下,捏来捏去:“最近事太多,抽不开工夫。”
曲家最要紧的几个人也终于定罪发落了,家主曲稳——算来还是他舅舅,赐死之后如约被拉到陆勇与何皎的墓前挫骨扬灰。而后他接受朝臣的提议,让工匠凿了个曲稳的跪像立在二人墓前。
“这样啊……”雪梨抿抿笑,明眸一抬,想装娇羞地跟他说“那本姑娘就不怪言大人啦”,却见他眉头倏皱。
于是那句话到嘴边变成了:“大人你又不高兴啊?”
“……”谢昭捏在她腰间的手没停,默了会儿后喟叹认真,“你还是胖些好。”
她做完月子之后很快就瘦回去了,现下已经跟生孩子前一样苗条了。好看归好看,但他捏了半天一点肉都没捏起来,都不软乎了!
谢昭诚恳地在想是不是可以劝她稍微长点肉,还是柔软的梨子抱着舒服。
雪梨诚恳地在想陛下你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闲的没事就爱捏她腰上的肉玩?
他原来绝没这嗜好!准是在她怀阿淙阿泠时添的!
那她要胖回去吗?才不!
陛下想捏肉怎么办?让他戒了!
雪梨哼哼唧唧地用在他怀里的扭动挣扎表示对这个要求的不满,谢昭淡瞅了眼前的泥鳅一会儿,环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就把她兜了起来,翻到自己身上趴着。
“你看你轻的。”他适当地配了一声冷笑以示蔑然。
雪梨鼓嘴瞪:“轻还不好?陛下想抱起来的时候随时可以!”
谢昭下颌微扬:“不好,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你可是十二岁开始就归我喂了。”
雪梨:“……”
二人就这么半躺半坐地瞎逗贫,谢昭觉得一身轻松。
她这儿就是什么都比别处随意好多,搞得他连看见酸梅耍酒疯都生不起气来,换了别的地方,早要让他觉得坏规矩了。
——谁让她这里随意得“浑然天成”呢?
永远都是这种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氛围,让人看了都跟着舒服,当然没心情计较规矩上的事。
半个月没见谢昭的雪梨由着性子跟他多腻了会儿,而后二人各自去沐浴更衣。雪梨回房时,顺手就跟福贵把方才没喝完的菖蒲倒仙酿要来了。
大晚上的上酒,而且还没下酒菜。谢昭睇着小琉璃壶轻一挑眉,开向她的时候,嘴里的邪笑都忍不住了:“挺……有兴致啊!”
那是!
雪梨眉头一扬,麻利地倒酒跟他对饮。
小酌几杯之后,二人就愉快地放下幔帐,滚到榻上去了!
*苦短……其实也没那么短。
闹出了一身汗后谢昭照例穿好衣服下榻叫人进来服侍盥洗,自己擦干净了再拿两块干净的湿帕子过来擦她。雪梨趴在榻上浑身没劲,听到他说“胳膊抬一下”她都懒得动。
——每到这会儿,她都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折腾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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