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终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私语
所以当叶南笙质问他为什么身为男人不去追可疑人物却让个女生冒黑去追的时候,龚克直接回了一句“不擅长。”
他不认为是男人就该做全能,他认为人有不擅长是理所应当。
叶南笙耸耸肩离开了,看样子是打算去支援夏图。龚克想叫她别去,可等他真酝酿好措辞,叶南笙早不见了。
交流障碍,有时的确让人懊恼。
龚克抿下嘴唇,重新蹲下身子,开始工作,他的工作就是从细枝末节中找出那个手段凶残的变态杀手。
可是……
如果那只眼的主人和案子有关或者它根本属于凶手,那它是在看什么呢?窥视警方破案进展吗?这种说法显然从很多角度都是解释不通的。
龚克放下电筒,脸凑到离龟裂极近的地方,墙体长年被浸淫出的骚臭味刺鼻的明显,他却像什么都没闻到似得维持惯常表情。
墙体一掌半左右厚,龟裂最宽一处宽度是三指,天色暗沉,龚克脸从墙这边勉强看到院落里11路公交总站经年的屋舍一栋栋挨着,在夜幕下延绵成山,修葺一半的楼顶活像个露底锅,秃子般扣在最东侧的三层办公楼上,一旁停着的一辆待报废公交车。
公交车的窗玻璃早破了,不知被谁恶作剧式的七零八落糊了些灰白色报纸,风吹起,没糊牢的报纸像旗子一样招摇。
这些特征似乎很符合一个接连两次成为第一案发现场的单位该有的特征,谣言四起,没人再敢在这里坐车,临时决定搬迁,来不及装修完毕的办公楼,和没有处理的旧车辆。
可总有哪里不对。
龚克习惯性的低头冥想,一阵风恰好吹来,脊背一凉,刚刚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猛的抬头,一只眼就在离他一墙之隔的距离,看着他。
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贴”着他的眼。
“小心破坏现场痕迹。”三秒钟对视后,龚克倏地抽身起立,对着墙那边说。
“902,比起你的长相,你的人还要没趣些。”
龚克看不见叶南笙,却想像得到黑暗里她挤眉弄眼,感叹恶作剧失败的样子。的确,和普通人比起来,或者把范围再扩大那么些,和绝大多数人比起来,龚克的胆子异常的大。在这世上,似乎从不存在什么能吓得倒他的人,或者事。
因此,叶南笙接下来的声音是从一种挑衅权威失败后的沮丧情绪开始的。
“鞋印尺码目测24-25之间,运动鞋,安踏品牌,灯光太暗,我看不清鞋底具体花纹,不过总归是五年前夏季系列中的某双,不是v-5760012就是s-7595112,……至于身高体重,需要具体测量下地表受压再除以均摊面积才好做粗略估计,当然,不排除存在个人使力习惯差异。”
咚一声,消失一会儿的叶南笙翻墙回到了龚克身边。
“你没去找夏图。”龚克语气平直,却是问句。
叶南笙耸耸肩,“比起拿凶破案,我还是擅长这个。”她拇指一翘,指向墙背面。
夏图两手空空的回来,多少有些失落。应通知而来的同事在勘察现场,有法医取证,她站在现代旁踢飞一颗石子,“就差一点,差一点就抓着他了。”
“未必是和9-21有关的。”直觉加上一定依据上的推断这样告诉龚克。
“可万一有呢!”夏图固执认为是自己的失职让谜样的案情告破再次成了渺茫。
龚克曾经看过一本西方人写的关于警事案件的书,其中一句他记忆犹新,那句话是这样的:即使一个男人像圣人般无瑕,但当他太太死在西雅图而他本人远在英国时,警察还是会第一个怀疑他,永远是这样。
那本书叫《body of evidence》,译名在龚克看来差强人意,叫做《首席女法医》,作者是帕特丽夏康薇尔,美国人。
一个美国人说出了几乎所有面临窘境时的警察都爱犯的错误。
“你该学会暂时搁置和过滤。”在警校教书时,龚克很少直截了当给学生建议,那天,不知受了什么影响,他破例了,也许是受了叶南笙大公无私和他展示其专业素养的影响吧,也许,大概,可能。
夏图最终接受了龚克的建议,把三庵庙东路的残局留给她的同事。
晚上差一刻八点时候,一辆黑色北京现代车驶离榆淮区,一路向北,没一会儿,便进入了北城区地界。
卷宗资料显示,8-25和9-21两起案件的第二处抛尸地点就在位于北城区东北角的十三里斜街。
晚八点的十三里斜街似乎才刚开启白天模式,林立无数商家店铺的街道上灯火通明,真是宛如白昼。从沮丧情绪中摆脱出来的夏图手持方向盘,把车速控制在一个徐徐前行的速度上。
“这个点儿十三里斜街的车位最难找。”夏图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草棍,叼着它,女生弓着脖子,交替向左右看着。
街很长,道旁却停着似乎永远不会开走的车。
找了足有十几分钟,夏图终于趁着一辆宾利抢道前停好了车。
“人都不分贵贱,车位哪会挑剔你是不是国产?”夏图冲着悻悻开走的宾利尾巴哼了声,开门、下车、锁车门。
“龚老师,就是那儿。”夏图手朝街对面一指,一个垃圾箱随即进入龚克的视线。
是那种塑料的筒式垃圾箱,还是个有年头的塑料筒式垃圾箱,垃圾箱正对街道这面的那两个“环保”字样长年被各种果皮饮料浸渍,白花花灯光下,也只留下一个依稀的印儿。
龚克迈步朝它走去。
就过马路这个空当,旁边那家红色招牌的肯德基大门推开再关上,一个走出来的被家长牵着手的小朋友又随手把吃剩的草莓圣代丢了过去。
“啪”一声,塑料杯撞击桶壁,落在垃圾桶旁边的地砖上。
龚克眼前起了雾,恍惚看到装着眼珠、左耳和十根断指的黑色塑料袋摊在面前。以前不是没遇过抛尸案例,甚至还有把人生生切成800多片的碎尸案,但那些案子和8-25有个明显的不同,8-25发现的尸块只是人身占分量很少的一部分,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器官被抛,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地方。
龚克陷入沉思。
身后突然有响动,是音乐声,龚克眼睛恢复清明,他回头。
乐声就在离他们两米不到的肯德基门口。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男生正一脸羞涩的那束花献给和他年纪相仿的女朋友。
“今天是我们认识100天的日子,100天前我在这里打工时候遇到你,现在我站在这里问你,100个100天,1000个100天,10000个100天后,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周围几个男生朋友类的人帮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女生很快就被攻下了,一群人闹哄哄的走了,留下夏图在一旁花痴,“真浪漫……”
“那么大束花,浪费。”叶南笙和夏图走在精神和物质两条大马路上,交集困难。
“你都没看到那男生眼睫毛多长,那女生真有福气。”
“902的睫毛比他长,我曾经解剖过一具被老婆和他老婆情夫合谋勒死的尸体,那男的比902的还长。”
“902谁?”
叶南笙手朝龚克一指。
所以说,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随便搭配在一起的,譬如,睫毛、龚克以及……尸体。
夏图担忧的看向龚克,虽然她支持女性,但龚克是重案组专门请回来帮忙破案的专家,把人家惹气了,她要担责任的。
好在总活在状况外的不止叶南笙一个,龚克默默出神,嘴里似乎念叨什么。
夏图凑近,隐约听到一个词——“纪念”。
她本想问问龚克,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的。不巧,戴明峰来电。
原来戴明峰被叫到市局训话直到不久前才出来,没等他赶去招待所找龚克,戴明峰就接到了同事从榆淮区打来的电话。
现在他打给夏图,就是要问他们的行踪。
“我们在十三里斜街这边,一会儿时间允许,还可能去江北松林公园那边看看。”
“不用去了。”戴明峰像才跑完步似的直喘粗气,“我就从那边来的,江北大桥出了大车祸,几辆大客撞在一起了,人没了不少,现在消防救护都往那边赶呢,这路恐怕一时半刻通不了了。”
“龚老师……”夏图捂上话筒,打算把戴明峰的意思转达给龚克,不聊她到反被对方先问了个问题。
“20年前这里都是些什么店?”
夏图一下蒙住了,她愣神的功夫,一个从旁经过的人脚一歪撞了她一下。
“对不起。”那人低低说了声。
进刑警大队前,夏图在反扒组干过一阵,职业嗅觉告诉她,那人是个耙子。“站住!说你呢!敢跑,警察!”
今晚的夏图似乎一直在奔跑。
没了夏图,龚克只得先放下心中的疑问,开始用探究的眼光审视与8-25有二十年距离的今天。
从地理位置讲,垃圾桶算是处于十三里斜街较为显眼的地方了,两边分别是肯德基和一家女装店。女装店挂着个彩灯牌子,上面用花体英文写了两个单词——wonder land。女装店的橱窗摆着几个假模特,身上套着早现在一季的深秋服装。
“广州品牌理想国,立意让每个职场女性成为其梦想国度的女王,每年都会推出不同主打类型的设计,譬如今年夏季的丝绸层叠透视网格设计,布料有揉捻感,缺点是容易沾染猫狗等动物的毛发;她家偏爱深色系服装,主要客户群体是白领及中等女性消费群。”说话的自然是龚克旁边的叶南笙。
感觉到龚克的目光,叶南笙耸耸肩,“去年我解剖的一个女死者就是根据残留在她衣服纤维找到的凶手。”
龚克依旧看她。
被盯的不自在,叶南笙转过身不去看他,“作为法医,掌握这些有时候能免做很多无用功。”
终于,脊背上的目光消失了。
站在肯德基旁边,面朝街对面,龚克想的是为什么9-21那晚,这条街的监控器偏巧就集体检修了呢?难道真没人目击过凶手吗?
可他嘴里说的却是,“其实你也喜欢。”
他用眼睛告诉她,他知道。
“……902,别以为你能看懂所有人的想法。”叶南笙站在和龚克平齐位置,她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余光够到龚克的肩。“告诉你,我才不喜欢。”
天知道有时候口是心非会成为习惯,天知道叶南笙再不想被人看穿,可是天也知道,这一切都有些难。
沉默的气氛不知觉弥散在两人间,叶南笙发现,和这个才第一天见面不到24小时的人相处,很危险。
她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街对面的金品店突然传来砰砰两声响。
是枪声。
叶南笙之前听过一次枪声,砰的像天炸开一样。接着,视线里出现三个脸带毛巾的人,他们形色匆匆,很快钻进了路旁一辆车。
车子很快启动,嗡嗡两声便窜出去了几米。
叶南笙在想报警,可手机还没拿出来,她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叶南笙第一次见龚克兴奋的样子,嘴巴微张着,下唇不自主的抖,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兴奋表现,可叶南笙就是觉得他是在兴奋。
那样子并不好看,有点像帕金森病人。
“会开车吗?”
“会……会,怎么了?”叶南笙不喜欢和活人发生肢体接触,所以此刻,她手腕上的东西对她来讲就像块烙铁,烫得人心疼。
“我们要去追那群抢匪。”龚克拉她到夏图的现代车旁,“你开车。”
“我开车?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开车前,我要帮你把车门打开。”说着,龚克头歪了下,左手肘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像个锐角环。叶南笙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她想阻止,本来吗,砸玻璃找任何工具都可以,虽然会稍微费些时间。
可叶南笙才叫声“902”,龚克已经“举着”锐角砸向车窗。
然后是哗啦一声。
碎玻璃撕扯骨肉,龚克的左只胳膊折纸木偶一样挂了半截在空中晃悠,那样子好像风再大点,那只小臂就轻松的成了折翼。
“902,你是疯子吗?不会找石头吗?”
“我比较快。”龚克说着,直接拿剩下那只好手打开车门,再把叶南笙推上车,“听着,我要从那几个人身上找9-21的线索,所以,叶南笙,现在,我们,追上他们,拦下他们。”
兴奋让龚克的呼吸成了短促,短促的呼吸再把他带着冰度的声音传到叶南笙耳朵里,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叶南笙第一次觉得902这个普通的三位数字和癫狂沾上了边儿。
重要的是,这种癫狂会传染。
命定终笙 第八章
风沿着耳际飞驰,留下一排排“刺啦”长声。
叶南笙随手在脸上一摸,是沾着血的碎玻璃碴,人血,她的。
“902,今天要是不巧我挂了,评得上因公殉职吗?”
龚克没马上答她,而是拿没受伤的右手帮叶南笙调了下方向盘,然后说了两个字,“不会。”
“我就知道,而且就算凭的上,这种‘荣誉’按老穆那个性,生拉硬拽也得把因公殉职的名号弄她头上去。”叶南笙又把车速提高了两档,前面已经几乎消失在视野里的车里重新出现在可视区。
对方似乎发现了车后这辆不起眼的现代正尾随着他们。车窗打开,一个人探出头,举起枪,砰砰朝龚克他们放了两枪。
一颗子弹沿着右转的车轮贴边擦过,一颗直接击碎了现代车右手边的后视镜,又是崩裂的碎玻璃。
好险。
龚克的伤臂搁置在叶南笙放在方向盘上的两手间,右手辅助性扶着方向盘。叶南笙几乎大半个身子被龚克挡住,看路成了困难。她不满的抗议,“喂,902,你这样我怎么开车!”
“我在,你不会死。”龚克冰冷的声音混在如激流般汩汩往车里涌的风声里,叶南笙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潜意识里,她知道,龚克现在的这种姿势其实是在保护她,给她做人盾。
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车载对讲机里传出人声,刺拉拉混着电流,是龚克才上车就联系的110指挥中心。
“056、056,报告现在方位,报告现在方位。”
“北城区松原东路580号左右,嫌疑车辆刚刚开过家乐福,预计……”龚克看下前面的路段,沉吟一秒,瞬间思考后,他脑子里出现了歹徒最可能也是唯一可能的逃窜路线。
他没有松开方向盘,而是把腰弯成一个很困难的弧度,头凑近对讲机,似乎为了确保对方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龚克用比寻常时候大很多的声音说,“指挥中心,在江北大桥靠北城区的入口安排水警支援,歹徒预计在二十分钟后到达。”
“等等,”接线员似乎从没这么被下过指令,有些意外,“消息准确吗?抓不到人怎么办?”
“还有十九分钟。”龚克直接拔了对讲机,如果对讲机有生命,恐怕它自己也想不到,为什么前一秒还是那么重要通讯工具的自己,这一秒就如同敝屣一样被主人厌弃丢弃了。
“902,我真的开始佩服你了,破坏警用设备。就刚刚,那不亚于直接挂了公安厅长电话啊。”叶南笙微微笑着,语气不像佩服,倒有点拿好板凳准备事后坐着看热闹的架势。
其实叶南笙对龚克本身没什么偏见,只是她不信他真那么神,连匪徒走水路都想得到。
“叶南笙,你怕死吗?”龚克问她。
叶南笙耸耸肩,如果她拍死,压根就成不了现在的法医叶南笙。
可是,她没说她不怕水!
她是模拟过溺亡,可是失败了啊!
当江北大桥近在咫尺,当现代马上就要开至与歹徒平齐,当她肉眼分明的看到一个劫匪朝她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她除了听从龚克的安排,以最大马力朝对方撞去外,再无其他选择。
后来,据当天在江北大桥车祸现场参与救援的目击者称,一辆北京现代的驾驶员估计把油门当成刹车,然后不巧撞上了另一辆国产车,冲击造成两车双双落入雾江。
这份采访被冠以《低车技酿惨剧,驾照考试是否该提高难度?》的大标题刊载在第二天的都市早报上。不过也是在同天的都市晚报上,报社就清早那篇报道做了更正声明,同样,他们也刊载了一篇文章,大标题却换成了《临水警方再显神威,金店抢匪逃窜不足一小时即落网》。
当然作为后话,立了功的叶南笙自然接到领导表扬,不过此刻,泡在黑漆漆又冰冷水里的叶南笙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同龚克说了谎,她尝试过很多死法,也的确尝试过溺水这种,不过实验才一半,就失败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恐惧着什么,叶南笙则是怕水。
入水前,龚克提前开了车门,所以进入水里,他们并没随着笨重的汽车一同沉入水底。水警们忙着围堵逃窜的劫匪,只有少量人员在朝他们这个方向搜寻。
四周黑漆漆的,空气稀薄,呼吸成了困难的事。叶南笙扑腾几下,意识开始逐渐脱离身体。
一双手托起她的腰,揽着她上浮,叶南笙想说“老穆你不能抢我因公殉职的名号。”
可她吐了一串泡泡,四周变得更冷了。
一个不算温暖的东西在这时贴上了她的唇,味道似乎不错,里面是属于生命的味道,叶南笙啧啧嘴,然后睡去。
再醒来,是粉红雪白的世界。
百合花芬芳,摆在床头,阳光招待所陈设如旧,和她才到时那晚一模一样。
“阿嚏”,叶南笙打个喷嚏,声响惊醒了床边一人。夏图腾的起立抬头,手条件反射似的比出近身格斗的警戒姿势,她头发散乱,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异常凌厉的四下里看,“谁!”
“我。”叶南笙才答一个字,第二个喷嚏紧随其后,“麻烦能把那花扔了吗?”
“那是副局送的啊。”夏图心里不是滋味,她倒不是羡慕叶南笙和龚老师立功被领导表扬,她只是觉得昨晚去追劫匪然后受伤的都该是她这个正牌的人民警察。
叶南笙却没听见一样,固执的指指鼻子,“花粉过敏。”
除非花粉自己会打上个标,写着“局长所赠,免过敏”字样,否则就是局长送的又怎样,多几斤肉吗?叶南笙才不在乎这个。
她坐在床上,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经历,一只眼,银行劫匪,还有落水,这些画面像慢放的黑白老电影一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在脑中循环播放,直到夏图回来。
叶南笙问,“902在哪呢?”
榆淮分局。
从早八点开始,一楼的接待大厅就人满为患,户籍改签的,家庭暴力的,甚至还有来报宠物狗走失案的人满满当当挤了一大厅,一直堵到大门口,从门外进来的人只好插着人缝往里走。
叶南笙长的瘦小,猫着腰几下突破重围,站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半腰处。夏图告诉她,龚克现在应该在分局二楼。
他在等戴明峰告知他,什么时候能从北城分局那边接手过几个劫匪进行询问。9-21时候十三里斜街路段的监控在维修,但未必没人目击凶手抛尸,譬如要在金店附近踩点的劫匪。
找到龚克时,他正站在二楼一间办公室门外,和才见面时不同,此时的他左臂多了几道绷带,绷带缝隙间,里面的一截小石膏隐约可见。
“喂。”叶南笙叫他,“胳膊里,钉钉子了?”
“两根。”龚克依旧话语简短,这多少让刚才还有点忐忑的叶南笙暗骂了自己一声“少见多怪”。
“难怪那么硬。”叶南笙抿抿嘴,自言自语,“不过你这胳膊,砸核桃方便。”
没人回答她。
真没幽默感,叶南笙深吸口气,终于进入此行的中心思想,“内什么,你救的我?还……吹气了?”
“恩。”龚克低着头,眼神迷离,显然注意力不在叶南笙身上。叶南笙也不气,直接把手里握的汗湿的东西塞进龚克的手,“谢谢902你救了我,不过你嘴唇实在太干了,注意保养。”
说完,叶南笙飞一样的消失在走廊尽头。龚克摊开掌心,一管粉红色的管状物体出现在视野里。
包装纸上写着大小不一几行字,龚克把管子拿在指尖,小声读着上面的说明:多重滋养、淡化唇纹,含大量橄榄油天然滋润成分,草莓清香,适合18至28岁……少女使用。
由于法医鉴定需要一定时间,在结果出来前,专案组的工作还是处于半休憩状态,除了坚持不懈的排查过往嫌疑犯,继续寻找9-21尸源身份外,再无其他斩获。
突破像接连惊喜一样,意外集中出现在那个下午三点五十许。
十一长假第三天,天气阴,有阵雨,气温维持在23°上下。
叶南笙手带着胶皮手套,完成最后一针尸身缝合后,站在殡仪馆靠南侧一间房里,对着解剖台上那具还冒着阴森凉气的尸体鞠了一躬。
那是具不完整的尸体,被确认系同一人所有的其他器官刚被叶南笙检查完,按照各自位置对应摆放在尸身旁。
十指在上身两侧,与之对应的两只手臂却由于尸僵关系维持着盘转扭曲的姿势,交叠在胸前。两腿也是同样的盘曲交叠姿势。尸僵外加冷藏关系,法医也很难把这个男人恢复到原有的平静姿势。
叶南笙看着解剖台上的尸身,他该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最起码活着的时候是。从骨骼发育推断,他年龄该是34至36岁之间,身高在1米8左右,肌肉发达,体毛很重,是个健身爱好者,因为他的腹部肌肉相当明显,虽然由于长时间在水中浸泡缘故,尸块一种夸张的肿胀形态存在,但腹部的六块腹肌仍是隐约可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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