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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然而至少在现阶段,在阳地,对双方来说,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阳地,能够提供官面影响力的,除了田家、高家,就是重玄家,又以主导阳地战争结果的重玄家为首。而放眼整个齐国,与聚宝商会撕破脸之后,大概也只有四海商盟能够接得下了。
四海商盟在阳地的名声已经坏掉,因此这次合作的形式,是双方组建了一个名为“德胜”的联合商会,共同分享在阳地的生意。
联合商会以重玄胜为主,与四海商盟六四分成。
重玄家现在对阳地的影响力,就是最大的资源,而四海商盟则付出各类物资和其它渠道。
有重玄胜这方把控,再加上阳地已为齐土,新商会底线要高很多,前期将以打造口碑为主。
当然,在新商会入驻之前,他们首先要把聚宝商会从阳地赶出去。
许放在青石宫外以死谢罪,聚宝商会作为那一只“无形的手”,势必会受到打击。
但具体会到什么程度,是整只手给砍掉,还是只切掉几根手指,甚或只打几下手心,这就是这段时间重玄胜和聚宝商会争锋的胶着点。
这些争斗是大框架下的必然,在行动上又是具体而微的。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聚宝商会的官面关系,必然是失声的。重玄胜便可以借此机会,大肆调查聚宝商会所属的生意。问题是一定能够查出问题来的,只在于问题有多大。
重玄胜做的事情,便是引导调查方向,放大那些问题,最好将问题全部导向聚宝商会本身。而聚宝商会则要迅速切割,缩小乃至消灭那些问题。只看谁行动更快、更精准。
唯一值得聚宝商会庆幸的,大概是齐君暂时还未对青石宫之事有什么态度。斩首之刀虽然在未落下之前最为可怕,但将落未落间,好歹有一些挣扎余地。
听姜望复述完姜无弃的话。
重玄胜咀嚼良久,方道:“姜无弃这是在敲打我啊。”
“他与姜无庸感情很好?”对于大齐皇室的内部关系,姜望的确毫无知晓。
“区区一个姜无庸,算得了什么?他丢脸也不算罕见。”重玄胜摇摇头:“姜无弃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对青石宫做什么,只不好明言。”
“废太子对现太子来说是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对他们这些未能正位储君的皇子来说,却是制约现太子的利器。”
这道理不说姜望也能明白,因此只问道:“许放的事情,他知道跟我们有关?”
“应该只是揣测,但只是揣测也足够了。”重玄胜叹了口气:“针对聚宝商会的行动,暂时只能到此为止。”
“成果如何?”姜望问。
重玄胜将一个册子丢到姜望手里:“这是这段时间的统计,你自己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翻看之后,姜望还是为重玄胜的行动力吃了一惊:“仅在临淄,就关停了聚宝商会所属八十七家店铺?”
“主要得力于四海商盟在痛打落水狗,当然,因为我们事先就有准备,所以最快吃到了肥肉。能够作为暗子独当一面的,已经全部分出去了,表面上与我们无涉。尽管如此,我们明面上吃到的份额也已经很多。”重玄胜还有些遗憾:“再吃下去,就太显眼了。”
姜望知道,重玄胜那些可以独当一面的暗子,大多是他叔父重玄褚良派给他的旧部,很值得信任。
“那就放过苏奢么?”姜望沉吟道:“这种人既然得罪了,就应该打死才行。”
许放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苏奢绝不是一个能够遗忘耻辱的人。在任何时候,也绝不能对这种人掉以轻心。
“这道理不仅你我明白,庆嬉也明白!”重玄胜说。
诚然四海商盟轻易不会放过聚宝商会,但苏奢这种大患,轻易交给别人去对付,哪怕那个人是庆嬉……却也不是重玄胜的风格。
哪怕有姜无弃的敲打,避开青石宫也就是了。
姜望想了想:“王夷吾?”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聚宝商会也自顾不暇,在重玄遵出学宫之前,也只有一个王夷吾称得上棘手了。
重玄胜点头道:“毕竟是古往今来通天境第一,总得留些余地,给他几分重视!”
说着,他忽又转问:“悬空寺的秃驴这段时间联系过你吗?”
重玄胜的父亲后来改名重玄浮图,浮图即浮屠,意为佛寺。
因而重玄胜一向厌恶佛门。
之所以在青羊镇对待净礼和尚那般不客气,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经历过那次博望侯府之行,姜望自不会不知。
“倒是没有。”姜望说。
他忽又想到,这段时间都在四大名馆里泡着,恐怕就算那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真来找他了,也不太方便……
重玄胜本也只是忽然想到了,就随口一提。
“这几日不知为何,有些恍惚。”
重玄胜犹豫了一下,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今晚陪我出去一趟。”
这话似乎对他来说有些艰难。
姜望忍不住笑了:“去哪里?还有能让你不好意思的地方?”
“去枯荣院旧址看一看。”重玄胜说。
枯荣院。
曾经在东域仅次于悬空寺的佛门大宗。
废太子姜无量曾经的修行之所。
随着姜无量惨遭废黜,被齐帝下旨夷平的地方。
同时也是重玄浮图镇压杀气之处,是重玄浮图与姜无量结为至交的地方。
姜望止住了笑。
这的确是一个对于重玄胜而言,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地方。





赤心巡天 第四十六章 古今多少事
与悬空寺、东王谷、钓海楼这类几乎自成一国,与周边国家亦是平等论交的大宗不同。
枯荣院从建立伊始,就在齐国领地上。
自齐武帝复国,压服天下后。枯荣院也跟齐国境内所有的宗门一样,受齐庭节制,听政令行事。
但不同的点在于,彼时的枯荣院,实力远远超出其它宗门。
齐国境内,甚至一度有佛宗一家独大的趋势。
枯荣院的势力盘根错节,遍及各个阶层。
姜无量堂堂齐国太子,一心笃佛,除却信仰之外,又未尝不是因为倚重枯荣院的力量。
而齐帝对姜无量笃佛深恶之,又真只是对释家不满吗?何尝不是对这股势力的忌惮?
之所以齐夏之战已经尘埃落定,姜无量政治主张已经被证明错误之后,这太子之位还能够拖延五年时间,才被齐帝所废。
当然不是因为齐帝多么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姜无量切切实实有着能与齐帝抗衡一时的力量!
整个枯荣院一系的力量,都实际为姜无量所用。
当年主和、主战的政见之争,其实也是背后的权力之争。更被有些人视作太子姜无量第一次正面对帝权发起的挑战!
而结果……
就是姜无量被废,枯荣院被夷平。所有核心典籍被焚烧,核心僧侣被杀绝,普通僧众全部被强制还俗。
一代佛宗,烟消云散。
枯荣院位于临淄西城的遗址,往日香火鼎盛,后来断壁残垣。
或是忌惮什么,或是觉着不详。偌大临淄城,这么些年来竟也没谁打这块地的主意,便任其荒弃。
二十五年过去了,又经多少风雨。
临淄城并无宵禁,畅饮达旦之处不胜枚举。
但枯荣院遗址附近,毕竟是安静的。
很多人白天都不敢来这里,更不用说晚上。
民间传言,这里晚上常有僧侣诵经之声,说是当年被一把火杀死的僧侣们怨气难消,魂魄化厉鬼,盘桓于此。
这话姜望这样的修行中人自是不信的。
倒不是不信有什么怨鬼恨魂,而是不相信有什么怨鬼恨魂能够堂皇存在于齐庭的眼皮子底下。
再多的魂魄,也要被打散了。什么百年的怨鬼千年的恨魂,全不济事。
活着的时候尚且被齐帝一令夷平,就算死后人人魂魄未消,人人转修神道,对于齐帝而言,也无非是再下一道旨意的事情。
枯荣院在临淄的本庙,占地并不甚广,与寻常佛寺相差不远。
它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建立在曾经几乎开遍齐国的分院上。当然,如今那些地方,大多连废墟都不存在了。
姜望、重玄胜、十四三人趁夜而来,但见月色苍白,四下希声。
相传枯荣院外曾有一座高数十丈的金身大佛,立在原有的山上。后来那座山被齐帝令人拔断,金身大佛也被融了,充入国库。
如今就连山名也没有几个人记得。
但院外那一池突兀的死水,似是那佛那山曾存在过的明证——那里本只是一个深坑,水是积的雨水。因无活源,波澜不惊,除一些水虫之外,也没有什么生灵寄居。
乌苔暗水,难看得紧。
残存的砖石隐隐勾勒出院门的大概形状。
重玄胜走过去,踩过一块有半截藏于砖石下的匾额,发出嘎吱的声音。
低头看去,只隐见一个“古”字,另半边应已被风雨抹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重玄胜忽然说。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地方,一直在想,它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却从未来看过。”
十四是惯来不说话的。
姜望也很沉默,因为他知道,大约重玄胜这时候需要的只是倾诉。
三人踩着断砖碎瓦往里走,被一把火烧得干净的枯荣院,其实没什么好瞧的。
“我不是现在才聪明起来,我从小就很聪明。但聪明这种事情,在拥有一定的实力之前,十分脆弱。”
重玄胜说:“因为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着痕迹的让你变成一个傻子。”
“姜望,十四。”他说:“我觉得很寂寞。”
堂堂重玄家的嫡脉子孙,却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藏拙。这种敏感、脆弱和谨慎,自不是生来就有。
若以大部分成人的标准来判断“懂事”一词的话,通常来说,愈是“懂事”的孩子,童年愈是不快乐。
而重玄胜童年所有的不幸,几乎都来自于那个名为重玄浮图的男人。
他一直不敢来枯荣院。
来了之后,即使有两个朋友在身边,他还是觉得寂寞。
十四默默往他身边走了一步,身上的负岳甲其貌不扬,但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姜望抬头看了看月亮,那是皎洁却遥远的光源。
寂寞——谁又不是如此呢?
走到大约是枯荣院正殿的位置,重玄胜停下脚步。
“我一直在想,他当初为什么会屡屡做出那样愚蠢的决定,辜负了亲人、朋友、部下……辜负那么多信任他的人,甚至于累及家族。”
他嘴里的那个不愿提及只肯代指的“他”,自然只能是重玄浮图。
这胖子四下看了看,黑夜并不影响他的视觉,但满目残垣实在也不像藏着什么线索的样子——便纵是有,应当也毁于当年的大火中。更别说还有这二十五年来的风吹雨打。
重玄胜问:“这里会有答案吗?”
新近在家主争夺中取得一定优势的他,在这一刻显出了难得一见的茫然。
二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光,怎么找答案?
当年在这里成为好友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已经魂飞渺渺,一个囚居青石宫内,久未再见天日。就连枯荣院本身,除了满目疮痍,也什么都没有剩下。
要找答案,似乎只有问青石宫里的那个人。但青石宫是进不去的,所以……
姜望这会才反应过来。重玄胜让许放去青石宫外请罪,除了倾覆聚宝商会,打击姜无量之外,也未尝没有把姜无量逼出青石宫的意思。
只是姜无量竟从始至终保持了沉默。
这位废太子,似乎已经彻底心死……
“你有答案吗?”姜望问。
重玄胜正要说什么。
“等等。”姜望打断道,他的耳朵颤了颤:“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重玄胜凝神一阵,他知道姜望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人,脸色严肃起来:“没有听到。”
十四亦缓缓摇头,甚至伸手解下了背负的黑色重剑。
姜望很确定,他刚刚的确听到了什么,只是那声音很模糊,没有听清。
绝非幻听。
到了他现在的修为,对身体的掌控具体而微,不可能出现错听、幻听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他能听到?
那是什么声音?
姜望按剑静立,抚平心神,把听觉交给这寂静的夜晚。
然后他听到,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




赤心巡天 第四十七章 生死枯荣
悬空寺本身是一个如佛国般的宗门,除却修行本寺之外,偌大属土上,多是信众生活的地方。
而负责维持秩序生产、庇护信众的,就是各地庙宇。等同于一般官府。
此时,在域内一座无名小山上。
一老一少两个光头并排而坐——迎着月色,打坐。
只是一个光头干净锃亮,另一个光头上却有些脏兮兮的,不甚美观。
并且两个和尚眼睛都瞪得极开,没有一丝静心向佛的意思。
老的面容枯黄,自然便是苦觉和尚。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向来不愿在悬空寺本寺待着,倒是动不动云游四方,常年不见人影。而每次回到悬空寺,这座无名小山上随意搭建的一座小庙,就是他最常歇脚的安身之所。
“唉。”沉默了许久,苦觉和尚叹息道:“也不知你净深师弟在临淄怎么样了。”
年轻和尚净礼闷声道:“临淄不是什么有福缘的地方,师弟准在那些红粉骷髅的包围里受苦哩。”
苦觉和尚咳了一声:“是极!你净深师弟虽有慧根,福气却是比不上你的!”
净礼和尚就与师父在小山上席地而坐,连个干净垫子都没有,但风吹僧衣甚凉爽,喜滋滋道:“师父莫再考验,也早些把师弟接回来,一同享福!”
“……”黄脸老僧恬不知耻道:“这个还是要看缘法,时机未到,时机到了,他才能迷途知返,师父才好带他回山门。”
净礼和尚很是同情的叹了口气:“师弟真是可怜,时机何时能到啊?”
“这便是天机了。”苦觉一脸严肃的摇摇头:“佛曰,不可说!”
净礼和尚一脸天真的闭上嘴,一副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样子。
看着这单纯的徒儿,苦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要是我那可怜的净鹅徒儿,还活着就好了……”
年轻的净礼和尚,表情有了一丝古怪。
苦觉恼道:“你怎了?”
净礼和尚有些畏缩地说道:“净海师兄说,我根本没有什么净鹅师兄哩,那都是您瞎编的。”
苦觉眼睛一瞪:“胡说什么!你净鹅师兄俗名左光烈,出身于楚国顶有名的左氏,活着的时候不知多威风,那还能有假?”
“呃。”净礼和尚道:“净海师兄说您并未教左光烈什么,人家厉害是厉害,但是跟您没有关系。”
苦觉正要发火,想了想,又按捺下来,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净礼挠了挠光头,心中忐忑,但毕竟不敢骗师父:“净海师兄还说,你当初非要收左光烈为徒,给他定下法号,跑去堵他的门,结果左光烈召集了一堆强者过来,差点就让您交代在楚国了!说您后来灰溜溜的逃……”
“他懂个屁!”苦觉一下站起身来,勃然大怒,破僧衣在月下猎猎作响。
净礼缩着脖子道:“他说是苦病师叔告诉他的。”
“苦病懂个屁!”苦觉继续怒骂。
“方丈师伯说……”
“方丈懂个……方丈也只懂个皮毛!”
净礼缩着脖子把话说完:“方丈师伯说,如果听到师父骂人,我就要把耳朵堵起来。”
苦觉乜着他:“你听谁的?”
“谁在旁边听谁的。”
苦觉点点头:“有慧根。”
说罢,他忽又叹了一口气:“净鹅若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徒儿,何以我能通过他当年的残余灵光,在冥冥中寻到你净深师弟?”
说到净鹅,这黄脸老僧眼里有着真切的哀伤。
“是已聚不了魂。不然是应当让你们师兄弟见一面的……”
净礼垂眉耷眼,也觉有些难过:“那净鹅师兄也确入门了么?”
“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场!”苦觉没好气道:“但我辈修行中人,在乎那些俗礼作甚?是你苦命师伯古板,事事要个名头。不然……”
不然如何,他没有说下去。
难道还真能因为战场上的生死,打上秦国去么?以一个“还未入门”的师父名义?
且不说那是不是找死了,在事实上,虽然他通过秘法单方面确定左光烈是他命中注定的弟子,左光烈却也从未搭理过他。甚至于被缠磨得烦了,直接纠集一群高手,生生将他追杀出了楚境……
小山上沉默了许久。
“后来如何?”苦觉忽然问。
他问的是净礼与苦病弟子净海之间聊天的后续。
师徒之间自有默契。
见师父心情似乎好转了些,净礼咧嘴道:“待他回去的时候,把他套进堪磨袋,用棍子敲了一顿。”
苦觉点头赞道:“好徒儿!”
……
却说在枯荣院旧址中,姜望耳中的佛号声越来越清晰。
而他身边的重玄胜和十四却什么也未能听见。
姜望按剑的手,渐渐松开。茫然没有方向地开始走动,忽而转左,忽而转右。
重玄胜和十四未明情况,一时不敢打扰,只得紧紧跟在身边。
这情形诡异极了。
此时姜望只感觉到有某种事物在呼唤他,呼唤他靠近,探索,而他只是在循着那呼唤的方向在走。
但他的意识其实还很清醒,他正在思考,而没有察觉身体的动向。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一声佛号,是“阿弥陀佛”。
悬空寺苦觉登门强要收徒之后,为了知己知彼,姜望倒也恶补了一些释家的知识。
如“阿弥陀佛”此等尊位,他当然不会忽略。
据《大乘经》记载,在过去久远劫时,阿弥陀佛建立西方极乐世界,广度无边众生。
释家门徒苦修一生,大多都是为进入极乐世界,是为往生极乐,足见此佛陀之尊。
那声音分明隐隐绰绰、飘飘渺渺,传至耳中,却愈来愈宏大。
如洪钟大吕,震慑身心。
在这样的时候,不知为何,姜魇亦保持了缄默。
姜望在断壁残垣中走着,自己却浑然无知。
不知从何时起,他内心对自己生出一种淡淡的厌恶,感觉自己,造了很多孽。
杀孽首当其冲。
杀过的人,因他而死的人,一张张面孔在眼前转过。
“我们是兄弟。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是方鹏举。
“你们……好像都很恨我啊……”是胡少孟。
“诸事已定,便如前约。姜望!我来杀你!”是席子楚。
……
“等到了白骨时代,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是蛇骨面者。
“谁家虎子,欲摘老将头颅!”是纪承!
……
“这样啊,谢谢。”是许放。
……
还有一些模模糊糊隐隐绰绰的身影,在他面前晃荡着,也恍惚着。
无数张脸靠近,无数的嘴张开。
那密切而嘈杂的声音,震荡着最终汇成一句——
“你要建功立业……可我阳人何辜?”




赤心巡天 第四十八章 问心无愧
黑夜里的枯荣院遗址,仿佛连通某个未知之处。
那个未知的地方,吸引着姜望靠近,自觉或者不自觉的。
姜望越走越急,方向却越混乱,简直前后左右一通乱走。重玄胜明明紧跟在侧,却偏偏有一种其人渐行渐远的感觉。
这感觉令人不安。
姜望面无表情,但眼睛里的神采说明他仍是清醒状态,甚至正在思考,可偏偏,他又似乎对自己身体的现状浑然不觉。
这一幕如此诡异,然而重玄胜毕竟没有足够的信息,想分析也无从下手。
但不能就这样放任了。
重玄胜有了这样一个判断,忍不住探手,试图以重术止住姜望诡异的移动。
但重术的力量将将触近,姜望的手已经按回剑上,剑气勃然欲发!这是身体本能的还击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姜望无法收手,他也无法掌握分寸,只能将重术散去。
重术散去的同时,重玄胜看了十四一眼。
积年累月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十四便已懂得。
连人带甲,一步已站在姜望身前。
一步站定,给人的感觉,像一座山扎在地上,巍峨、厚重。
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也没有任何主动的接触,十四是定在前路,“等”他来靠近。
果然也如重玄胜所料,没有引起姜望的本能反应。
他只是急急地往前走,与身披负岳甲的十四撞到一起——他像撞上了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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