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姜望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你跟我不同路,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
挑夫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道:“你跟着那做白事的一道走,肯定是去赶马山啊,这哪还用多想。”
姜望目光往下,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脚面:“你这双靴子,我见着十几回了。怎么,舍不得换?”
挑夫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没想到给他准备行头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这会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麻烦了。
他心里泛起这样的念头。
二话不说,便把手里的担子一扔,连扁担带两筐石料,直往姜望身上砸来。
轰!
在这么短的距离里发出爆响,足见力道之重。
姜望只拔剑出鞘,寒光顿闪。扁担断开两截,石料分开两边,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全都绕姜望而过。
而姜望就在这其间径自往前,剑尖直趋那挑夫要害。
啪!
挑夫双掌一合,竟然以肉掌夹住了剑身,而后用力往外偏转,同时凶猛之极的一记直踢。
姜望让也不让,只将剑身微拧,狂烈的剑气霎时呈旋状爆开。
为了保住双手,挑夫只得松开,后撤。
姜望就势长剑下划,去切他来不及完全收回的腿。却见一团兵煞从腿上涌出,包裹着这挑夫的腿,直接上扬,竟要硬碰硬地与长相思交锋。
这干脆凌厉的战法,果然是军中修士。
姜望心中有了判断,剑势反撩,又划向对手咽喉。
而那挑夫眸中冷光一闪,只抬起左手往脖间一拦,脚尖却毫不迟疑地戳向姜望心口。
有那么点以手换命的狠劲。
姜望闪电般伸手,在他小腿上一按,人已腾身而起,在空中回转,直接一记鞭腿!
噼啪!
这一记鞭腿炸开了空气,直接抽上挑夫拦在脖间的手臂,将其强压,往里。
带着他的手笔一起,轰到他右脸上,将他整个人抽飞。
这一切发生在方寸间,兔起鹘落,快到根本没有掐诀的间隙。
以实力而言,这挑夫装扮的跟踪者,实力不输于当初嘉城手握城主印的席慕南,在腾龙境中也算不凡。
但对现在的姜望来说,这种实力已经远远不够打。
却说那挑夫被一腿抽飞,立即翻身起来,然而姜望已经再次贴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这是一个无法错避、容易立见生死的距离。
“不要逼我收不住手。”姜望说。
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挑夫瞬间冷静下来。
即使这是临淄,错手杀死不明身份的、跟踪自己的人,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理由。
而刚才那一次交锋,实力的差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比起那些没头没脑奔着搏命去的愣头青,对手的理智总是让人欣慰的。
姜望收了剑,淡淡问道:“谁让你来跟踪我的?”
挑夫咬了咬牙,道:“我不能说。”
“不是不肯,是不能?”姜望想了想:“军中,王夷吾?”
他忍不住挑了挑嘴角,自觉抓到了王夷吾的把柄,这倒是此行的意外收获:“以军令行私事?”
“并非如此!”挑夫反驳道:“你非齐人,来路又不明,如今混迹临淄。我们有卫戍都城之责,有理由对你展开调查。”
王夷吾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留下把柄。这是军中自发的调查,其实可以说合乎规程。
但这种时候,无理尚要气壮三分,更别说有理了。
“且不说我的男爵之位是御赐官封。就连帝君都在东华阁见过我,认可了我的功勋。你们怀疑我?怀疑帝君的眼光?”
姜望冷眼瞧着他,就差把‘你们算什么东西’写在脸上了:“你归属哪一军?”
“我们只是调查……并没有做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王夷吾跟重玄遵什么关系,我跟重玄胜什么关系,重玄遵和重玄胜现在正在竞争家主之位?这当中有多激烈,涉及多少利益?”姜望连连发问。
挑夫的脸即使涂成了蜡黄色,这时也可见阴晴不定:“我没……没想那么多。只是接令而行。”
姜望盯着他,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叩击。
挑夫也沉默着,等待他的决定。
良久,姜望说道:“把脸擦干净,让我记一记你是谁。”
以这人的修为,无论在哪一军,都绝非普通军卒。王夷吾那边派这么一个人来跟踪他,非常可疑,并不像是单纯的跟踪。姜望如果直接动手杀人,就太愚蠢了。
被姜望如剑般的目光所逼视,挑夫没有犹豫的空间,直接伸手在脸上抹过。
那蜡黄色的事物被抹去,就连胡须也消失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中等长相,但气色较好的、年轻的脸,大概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姜望更笃定了心中的判断,只说道:“我们现在同路了,对吗?”
而后竟也不说别的话,转身往许象乾的方向走去,根本不担心他会趁机逃跑。
因为他们双方都清楚,逃也是逃不掉的。
这还穿着挑夫衣物的年轻人,脸色变幻一阵,终究迈动步子,跟在了姜望的身后。
赤心巡天 第六十四章 赶马山双骄
却说许象乾那边领着棺木上山,却遇到了意外情况。
赶马山是一座并不甚高的坟山。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不算狭窄,但也绝容不下两抬棺木并行。
许放灵柩上山时,正遇着送葬结束后下山的一家人。
这一拨可就规模大得多。
举白幡的、提孝灯的、捧香亭的、吹唢呐奏乐的……灵柩倒是已经入土了,并未见着,
抬棺人和送葬亲友混在一起走,浩浩荡荡直有四五十人,应是个殷实人家。
许象乾双手各举两个纸人在路中间,对比之下,尤其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狰狰狞狞开路鬼,斜担金斧。忽忽洋洋险道神,端秉银戈。”
他喊道:“让一让,让一让了啊!”
这并非无礼,而是送葬开道的意思。
鬼亦是神,险亦是显。开路鬼和险道神,其实就是开路神和显道神,在葬礼中走在队伍最前列,负责引导和驱除鬼怪。
这两神确有其尊,在现世为人族所承认的礼仪中得到确认和祭祀,属于神道中相对正统的存在,正统与否并不代表实力,邪神淫祀也未必就弱小。
仅从神职出发,祂们并不能强过白骨尊神。
当然,在这里,送葬开道只是借这两尊神的名头,并非真能驭使神祇。
按理说开道词都说了,对面理当避让。毕竟这方是上山,那边是下山,这边还在抬棺,那边已经入土。
理是这个理,但偏偏不是所有人都讲究。
对面有一个油光满面的公子哥,大约是养尊处优惯了,吃不得苦,独自靠在一抬坐辇上。
人好让,坐辇却是不方便的,除非他下来。
许是自持尊大,许是仗着人多。
他远远便乜着许象乾道:“少废话,赶紧靠边!”
“你这就不讲理了!”抬棺的其中一个后生忍不住出声道:“一般来说,若有上下交错,都是下山的让上山的,已经入了土的让正要入土的。难道我们还要停棺让你吗?”
这一路过来,许象乾其实暗暗使了气力,不然两个后生抬棺不能感觉这样轻松。
此刻正气凛然,倒是中气十足。
“嘿!你还来劲!”油光公子哥一拍扶手:“出去几个能打的!”
人群中几个壮汉就挤到前头来。
他喊道:“不让的,棍棒伺候!”
上山的这边,两个抬棺的后生顿时不言语了,抬着棺材便准备往边上靠。
许象乾举着纸人伸手一拦:“别动!”
他轻蔑地看着对面:“你谁啊!哪家哪路的,这么横?”
“哈,还真有不怕死的,与我摆门路?”油光公子哥来了精神,把这当成了乐趣,冷笑道:“且告诉他,本公子是谁!”
旁边立刻有狗腿子出声道:“我家公子,将军衙里的好职司,巡检府里的座上客!那街上的泼皮三,道上的混山虎,经商的黄老七,那都是我家公子的小兄弟。黑白两道你去问一问!这临淄地界上,这般年纪的英雄有几人?”
好家伙,听起来倒真是怪唬人的。
许象乾大吃一惊:“原来是个地痞流氓臭无赖!”
不待对面的人发作,他也同样的冷笑一声:“你们也与我告诉他,本公子是谁!”
油光公子哥强行按捺住脾气,也想听听是何方神圣。
只见两个抬棺的后生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没有吭声。
实在是不知道许象乾是谁啊。
这时棺材前面那后生耳朵一动,却是许象乾偷偷传音给他了。
许象乾一边传音,一边回头,看着他道:“别担心他们吓着,你就直说吧!”
迎着许象乾鼓励的眼神,这后生硬着头皮道:“摧城侯府的李龙川,是我家公子的好哥们。博望侯府的重玄胜,求着和他交朋友。晏相的嫡亲孙子,总给他买单结账。天下四大书院,他是正儿八经的出身。放眼整个临淄,同辈之中,没有他需要弯腰的人……”
许象乾传音里说一句,他就跟着重复一句。
但越说越心虚,气越不足……这牛也吹得太大了,一点真实性都没有嘛。
油光公子哥起先还有兴趣分辨,听到后面,就只剩冷笑了。
只一条,这等人物,还需送葬开道?这等人物,还把家人朋友葬在这赶马山?
赶马山这坟山算得不错,那也要看跟什么地方比!
“他娘的,给我锤死他们!”油光公子哥怒指前方:“这么能吹,让他们跪在这里,把这话给我重复一千遍!”
几条壮汉蹭蹭就往前冲。
姜望恰就在这时候赶了过来,便见得这一幕。
“住手!”许象乾兀的一声喊,让对面为之愣了愣。
他一回身,正好瞧到姜望过来:“快过来,我腾不出手!”
而后转头大喝:“今日我们赶马山双骄在此,看谁敢动!”
姜望一脑门的汗。
还真的自报名号赶马山双骄,这到底是什么无聊趣味……或者说品味?
纸人落地,便算是到了位置。许放的位置当然还没有到,所以许象乾确实是腾不出“手”,但面对对面这些人,根本就不用动“手”。他纯粹是懒,也是他诸多的“无聊”之一。
不过无论如何,姜望也不能看着许放的尸骨就停棺于此。
因而一步上前,就要略施小惩。
但对面那油光公子先一步喊道:“慢着!”
他的声音这时已经在抖了。
连滚带爬的下了坐辇,冲着姜望……身后的那‘挑夫’,一揖到底:“郑公……”
‘挑夫’上前就是一脚将他踹翻:“老子也是你有资格招呼的?”
“是是是。”油光公子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小人无礼,小人无礼!”
他有幸见过这人,知道什么泼皮三、混山虎、黄老七,在此人面前,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
而‘挑夫’本人,心中也恼恨已极,因为知道身份已经不可能隐藏。冷眼扫了扫他身后的那群人:“赶马山是抬死人的地方,你坐得倒是像模像样,着急被抬?”
油光公子一下子又跪了下去,磕头道:“不敢,不敢。”
‘挑夫’又是一脚蹬开他,骂道:“滚!”
这油光公子一声都不敢吭,灰溜溜地从许放的灵柩旁绕过,然后便趴在地上,真的往山下“滚”了起来。
他一起的那群人更是无人敢说话,什么白幡、孝灯、香亭……全都收拢起来。个个夹着尾巴从侧边往山下去了。
‘挑夫’回过身,正好看到姜望脸上带笑。
那笑容十分可恶。
“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走了。”
姜望说:“我也不问你叫什么名字。但是你应该清楚,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在我和重玄胜这里,已经不再是秘密。”
‘挑夫’看了他片刻,终究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赤心巡天 第六十五章 郑商鸣
从这日起,临淄市井有了一个新的传说。
赶马山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有两个大人物将家人埋在此地。
那两个大人物。
其中一个,摧城侯府的李龙川,是他的好哥们。博望侯府的重玄胜,求着和他交朋友。晏相的嫡亲孙子,总给他买单结账……
而另一个,都城巡检府的郑商鸣郑公子,都只能给他做个小跟班,鞍前马后!
简直恐怖如斯。
时人称之为,赶马山双骄。
赶马山此后一坟难求。
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在赶马山上,稍歇了一场小风波的“赶马山双骄”,继续往山上走。
两个抬棺的后生愈发精神起来,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
姜望索性走在许象乾旁边,跟着他开道。
“你不问我刚才那个人是谁?”
许象乾撇了撇嘴。十分的坦然,非常的无所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姜望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我以为你会刨根究底,看来你也没那么无聊。”
许象乾呵呵一笑:“我又看到他的长相,又知他姓郑,他看起来在临淄还有几分面子。我回去问一下李龙川,不就清清楚楚了?何必在这里受制于你?”
姜望:……
许放的入殓仪式十分简略,墓地是早就定好的,墓坑也早就挖好。抬棺人将棺材落下,许象乾作为出面主持丧事的人,抓了两把土洒进墓坑,便算完成了仪式。
之后就直接将土填满。
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只黄土一坯。
生与死,枯与荣。
坟墓前竖着一块空白墓碑,光秃秃的,有些孤独。
许象乾道:“我想了很久也不知如何作铭,所以空在了这里。你有什么想法?”
这的确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关于许放,有很多事情不能写。而不写那些事情,他就一点也不完整。
姜望想了想,说:“写许放二字即可。”
他的名字即是他的一生,再也不需别的注解了。
许象乾略一咂摸,便是点头。然后半蹲下来,以指为笔,在空白墓碑上笔走龙蛇,写下许放之名。
比起在青崖别院墙上乱涂,这两个字倒写得四平八稳,有股子正气。
姜望手指一搓,火焰开始摇曳。
四个纸人和许多纸钱一起,焚烧在坟前。
成青烟,成黑灰。
……
郑商鸣裹着一身冷汗离开了赶马山,念及之前的交锋,愈是后怕,愈是愤怒。
齐国最精锐的部队号为九卒,除天覆军外,剩下八卒轮戍临淄。
今年便轮到斩雨军。
他隐瞒身份,服役于斩雨军,从一个小卒做起,如今也将将到了队正的位置,手下管着百人。
军中也有些蝇营狗苟的糟心事,隐藏身份就意味着这些没法避免。
就比如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都统,变着法的找茬,他是忍了又再忍。
当然因为心中有底气,也从未低过头。
不然以他的实力,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一个队正。被上头那个都统摁得死死的。
这一次本要休假回家,但副都统临时发布任务,让他跟踪调查齐阳战场上的功臣,青羊镇男姜望。
姜望并非齐人,受到猜疑也是很合逻辑的事情。
他接到任务的时候,即便不是斥候出身也并不擅长跟踪,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又一次的被针对罢了。
与姜望真正交过手,真切感受着有被杀死的可能后,他才真正有了触动。
姜望提到王夷吾提到重玄遵,他都并不反驳,其实也是为了隐藏自己,误导姜望。此后不得已跟着姜望,也一直在思考脱身之法。至于后来被赶马山上那个地痞叫破身份,就是一场非常难看的意外了。
但这会冷静下来复盘,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重玄遵和重玄胜之争他也有所耳闻,但并不很关心,因为无论哪边都与他扯不上关系。
然而此次任务实在蹊跷。
斩雨军虽有卫戍都城的责任,但有必要自主对姜望展开调查吗?这些事情,齐庭难道在册封之前没有做过?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是他来做这件事?明明他从未有过跟踪调查的经历,也并不擅长于此。为什么一定要派他来?明明他已经轮到了休假。
甚至于,给他准备装扮的人,为什么会犯同一双鞋子的低级错误,难道仅仅是因为大意?如此凑巧?
现在倒果为因的想一想,倘若今日姜望失手杀了他,结果会是什么?首先一个,自己的父亲,堂堂北衙都尉,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对重玄遵方面来说,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好事。
所以,姜望所说,这次行动是由王夷吾所指使,是很有可能的。只是他事先并不知情,被当成棋子罢了!
那么就只剩两个问题——王夷吾能不能发现他隐藏身份加入了斩雨军?王夷吾能不能影响到斩雨军的内部军务布置?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无须深思。即使他参军的时候几乎对所有亲友都隐瞒了信息,按理说不会有太多人知晓。但以王夷吾作为军神弟子在军中的影响力,真要查,也不难察知。
即使天覆军与斩雨军互不统属,王夷吾也完全有影响斩雨军内部一个都统的能力。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次跟踪任务,单纯的就是上头那个都统对他不满,想要借刀杀人,借助声名鹊起的姜望,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甚至于那姜望心思深沉,可能通过某种途径认出他来,故意那样表态,引导他敌视王夷吾。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商鸣自问不是傻子,更不愿不明不白的为人做刀。
他已经出离的愤怒了,但他要先以自己的方式找出答案。
……
南城外,斩雨军驻地。
斩雨军在临淄城外有四个驻地,分镇四方。郑商鸣所属,就在南城外这边。
郑商鸣一路上脸色阴沉,连身上的挑夫衣物也没有换,直入军营。
他从小卒实打实的爬到队正,从无弄虚作假,虽然职衔不高,但是很得人心。
走进自家都统负责的军营驻地后,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但今日的郑商鸣全都置之不理。
有机灵的,立刻就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了,或看戏,或赶忙去通知都统,不一而足。
郑商鸣走到都统帐前,未及掀帘,已经先出来一人。
这人正是给他布置跟踪任务的王姓副都统,算是他的直属上级。也是那位都统最忠实的走狗。
见到郑商鸣,毫不客气地叱责道:“郑名!执行任务期间,谁允许你回营的?”
但话刚刚说出口,一只手就堵住了他的嘴,盖住了他的脸。
体内道元在瞬间被封锁。
郑商鸣直接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往里推,挤开帐帘。
他本人也紧跟其后,撞进军帐中!
赤心巡天 第六十六章 敲棋落子
军帐中,伏案的雷都统蓦的抬头,瞧着被推进来的王副都统和紧随其后的郑名郑队正,脸色瞬间阴云密布。
“郑名!”他拍案喝道:“以下犯上,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郑名是郑商鸣在军中用的假名。
郑商鸣随手将王副都统拨开,视身后挤进军帐的卫兵们如无物。
大步往前,双手撑在案上,俯视雷姓都统道:“以公谋私,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雷都统怒不可遏,整个人蹭的站起来:“轮得到你跟我这么说话吗?郑名!”
郑商鸣闪电般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按回位置上。
因为一瞬间用力太过,雷都统的肩膀发出一声骨骼的脆响。
在那些卫兵冲上来之前,郑商鸣恶狠狠地道:“重新认识一下,老子我叫郑商鸣!”
“姓雷的,你不是最爱跟我们摆家世摆背景?”
“北衙都尉是我爹,够跟你摆吗?区区一个雷姓,就让你尾巴翘在天上,你不妨去问一问雷负乾,他是认识你,还是认识我?”
被郑商鸣拨到一边的王副都统顿觉腿软,雷都统本人也心头发虚。
他总算知道,那人为什么会授意他对付这么一个小角色。
小角色并不小,从头到尾,“小”的只是他雷某人。
他虽然也姓雷,但毕竟只是支脉。雷负乾是雷家新一辈领军人物,他连面都没见过,谈何认识?
而北衙都尉这个位置的分量,他也非常清楚。
所谓北衙,其实就是都城巡检府,只是因为在城北办公,所以被称为“北衙”。
城北的官衙多了去了,北衙却成了都城巡检府的别名。仅此一点,就足见都城巡检府的权威之重。
临淄巡检都尉这个位置,品秩上不算很高,但是实权极重,负责整个临淄的治安。北衙都尉郑世,也是临淄实权人物之一,远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都统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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