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但也不知李道荣使了什么手段,勾连诸方,上下合流,竟让此事最后归结于怒鲸帮和九玄门的内部竞争。怒鲸帮也以蛇吞象,一举吞并了九玄门。
眼看着近海群岛新一代强人就此崛起,怒鲸帮一夜之间膨胀数倍…..
决明岛却在这个时候,紧急召开镇海盟内部会议!并在内部会议上表明,李道荣乃邪教教主的伪身,其主身乃是恶贯满盈、正被现世多国通缉的无生教祖张临川。
决明岛代表齐国,非常强势地展现了态度,让这件事情最终通过了镇海盟决议,于是决定召而囚之,公审其人。
而李道荣暗中经营许久,也早有自己的暗手,在决议通过之前,就已经察觉不妙,弃业而走,匆匆隐遁。
而无冬岛岛主重玄明河,在这个时候,亲自主持了对李道荣的追杀。
镇海盟内部不是铁板一块,齐国在近海群岛也从来不能令行禁止。
李道荣展现了堪称艺术的逃跑水准,与齐国人在海外玩起了捉迷藏。屡次被围,屡次逃遁。愣是以外楼境的修为,左突右窜,上天入海。
直到.…..钓海楼也加入这场追缉中。
“杀了她,你就可以离开。”一个发丝黑白交错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道荣,声音平淡,却不存在拒绝的可能。
而在此人的身后,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气质绝不强大,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副身之间并无感应,主身若是没有主动降临,也不能构成联系。所以李道荣并不知道其他身份的遭遇,在近海群岛一直是孤独地流窜。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会遇到辜怀信!
为什么钓海楼的第四长老,会为难他这样一个外楼境的小人物。李道荣这个身份的生死劫,是有过周样考虑的。除却以外楼修为鲸吞九玄宗的艰难之外,各方势力间的合纵连横,也是他为自己设置的考验。
齐国人不讲道理地将他揪出来,他无话可说。
重玄明河亲自铺开的追杀,他沉默接受。
只将此视为生死劫的又一个变化,从钓海楼与决明岛的矛盾入手,通过这段时间在海外埋下的一颗颗暗子,在近海群岛各方势力的罅隙中游走。
如此巧妙地赢得生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度过生死劫的时候,当世真人辜怀信出现在他眼前,抬手就将他镇住!
任是他有千般筹算、万种计谋,也不可能以李道荣的修为,在辜怀信手里脱身。
此劫终死,无计可渡!
但就在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时候,辜怀信又给了他一个机会,提出这样一个怪异的规则。
“杀了她?”李道荣再次看了一眼辜怀信身后的女人。
在近海群岛发展这么久,他当然知道辜怀信的亲传弟子竹碧琼。
但他实在不觉得,同为外楼境修为,竹碧琼能够与他厮杀。
哪怕他在这段时间的逃亡里,已经积累下不少暗伤。对于生死搏杀的理解,也绝不是这等出门还有真人随行的名门弟子可比!
“但是有一个规则。”辜怀信淡声说道:“这是局限于外楼层次的公平决斗,公平是你能拿到机会的前提。如果你使用超出外楼理解的力量,你死。“
李道荣意识到了问题,不动声色:“敢问辜长老,什么是超出外楼理解的力量?“辜怀信道:“这个老夫自来决定。”
李道荣完全明白了。
什么狗屁公平厮杀,这个辜怀信,分明是要以他这无生教祖副身的分量,为他的宝贝徒弟铺路。
这些个名门长老,大宗高层,许多年来,种种伎俩并无特别。
他并不觉得愤怒,只是对“并未真正有机会”这件事,感到遗憾。
“好,我答应这个挑战。”李道荣冷静地道:“只希望前辈可以信守承诺。”
在这一刻,他完全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结局。从被辜怀信抓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应该还存有活下来的侥幸!
但他张临川是何许人也?
他李道荣是何许人也?
一度他的修为境界,也不输辜怀信!
岂能容辜怀信如此戏弄?
凡事皆有代价。
辜怀信早前在天涯台失去了衣钵传人,此事近海皆知。
今日既然胆敢如此轻视他。
他虽然无力反抗,也未必不能用这个身份最后的残命,让辜怀信再一次咀嚼后悔。
辜怀信随手又是一点,一道流光落入李道荣之身:“你自可放心。为公平起见,我暂时隔绝你与本躯联系的可能。好好利用你现在这具身体,期待你有所表现,以验证.….我这个真传弟子的成色。“
李道荣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失去了被本躯支援的可能,辜怀信也留下了随时抹掉他的后手。
堂堂一个当世真人,为了保证自己弟子的安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作不知。
就看看花盆里能够养出什么花。
就看看他能不能效仿姜望故事,在当世真人的注视下,突破限制,杀死这位真人的弟子吧。
姜望彼时靠的是齐国的威压,架住辜怀信,不许此人出手。
他却只能靠自己,要等洞彻世界真实的真人一个疏忽。
他忽然觉得,在生死劫之外,这亦是一场很有意义的挑战。
就算最后身死劫消,这一份经历,也当能为本躯的大道精进,提供一点点帮助..…..他因此可以更加释然。
世事如此,何言不幸?
人生如此,岂曰无趣?
他感到自己走在一条灿烂的道路上,在与天意的博弈中,
看到了比以往更多的东西!若能渡过此劫,未来大有不同!
当世真人随手圈出的一片海域,就成了战斗的场所。
在辜怀信与李道荣沟通的过程中,竹碧琼始终沉默,像是天真,像是笨拙。
唯独此刻与李道荣分两边站开,摆好架势之后,她的气质模糊起来。
李道荣感觉这个女人的眼睛,像是镜子,接收着所有的情绪,也反照着所有的情绪,唯独不存在自己……
海风带来第一缕浪花的时候,这场唯有辜怀信旁观的战斗就已经爆发。
怒鲸帮的秘术,李道荣早已推陈出新,九玄宗的功法,他也摘取精华。适应近海群岛的环境,贴合李道荣这具身体的天赋,他早已开发出一套独有的战斗体系。固然远不如本躯在外楼境时的战力,也足够在外楼修士的行列里争一争声名。
这场战斗中的每一个环节,他都已经写好剧本。
如何发起第一轮攻势,如何防御,如何游走,如何示敌以弱,引入空门,最重要的是.….如何麻痹辜怀信。
在这场所谓的生死决斗里,辜怀信才是他唯一的对手。
他要如何让辜怀信来不及干涉?
要如何在辜怀信杀死他之前杀死竹碧琼?
高飞在空中,身似大鹏展翅,周身水元混转,李道荣已经琢磨出了七套战术。
但天穹突兀地出现了一扇古老石门。
此门自上往下,似是天外有一只手,将它一把推开。
世界惊变。
李道荣突然之间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不由自主地坠落了!
多少种战术,全都失去了衔接的可能。什么风格的攻势,
一时全都散了神架。
“天门!”李道荣露出惊色。
传说中的天门神通,他亦只是听过,未曾见过。
此时亲身感知,立时引海潮自保,要把战斗转入海中。
但眼前只见流光一闪,竹碧琼的身形竟然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倏忽一念就已经与他错身而过,而素手绕霜风,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是不周风,也许你认得。”
竹碧琼很平静地用这句话,结束了这场仓促的战斗。
战斗的开始和战斗的结束,都是李道荣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但他就此倒下了,胸腹之间,徒留一个巨大的空洞。咕咕咕。涌动海潮。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苍生怜我,我怜苍生!
无生世界的高天,迷雾尽吹散,天空是惨惨的白。
曾经有数十万人信仰的“无生极乐、永世无忧”,其实是这么空洞、单调的一个地方。
所有的养分,都被无生神主给吞食了。
甚至是连一个能够稍微告慰亡魂的幻象都未保留。
而在这空洞的天穹之下,张临川悬空而立,静静感受着那种力量极速流失的感觉一一并不会影响他的本驱力量,但影响的是他的无生世界,影响的更是他的长远未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奋斗,终究化为泡影,一个一个的破灭。
现世真神沧落为毛神。
数十万信徒的无生教一夜倾塌。
七魄六命,苦心积虑的经营一一碎灭…
这其中任何一个,都是足以倾覆人生的打击。
而他一一承受。
此外什么寿减命衰,什么众叛亲离,什么千夫所指、人憎鬼厌,相较而言都是稀松平常。
人生究竟所为何事?
一世努力为谁辛苦?
一手握着霜白色不周风的他,怅望远方。即使心志坚定如他,也不由得叹了一声:“现世如此广阔,东南西北皆无尽处,难道容不下一个张临?”
所有教内高层都断离,数十万信徒都散尽,全部的亡魂都已消解。
在此刻这空茫茫的无生世界里,自然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一
“天能容你,地能容你,我不能容!”
美望拔身而起,剑撞高穹!
他星然不能准确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枚陈旧刀币上的血珠,可是他亲手抹上去。阮监正对张临川命途的阻隔,正是他鏖战至此,所等待的变数之一。
张临川的稍一停滞,即是他所看到的胜负之由,生死之门!
剑仙人统合自我,剑演万法,每一点强化都会在杀力中有所体现。神通不周风的开花,把他往更强的道路上推进了重要的一步。
这是第一个被剑仙人统合的开花神通!
这一刻五府同耀,剑仙人绽开,遍身浴火,一剑撑天而起,撑的正是毛老四这无生世界。此时此刻,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剑—一此世浑恍惚,应以人字两分,顶天立地,而后划分清浊!
正如人类的文明起于火,人字剑的这一刻,也被三味真火所点亮。随着知见的丰富,三味真火只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容易洞穿张临川的防御。而自临淄至此,太多的努力,都是为这”了其三昧”。此刻赤焰高炽,长相思高举,辉煌一似漫漫长夜里点燃的第一根火炬,照亮了这个惨恶世界,分解了无生世界的阻隔,
为生死之争开路!
剑仙人状态下简简单单的统合,为这个世界翻开了新篇。
而张临川只是冷漠地低下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这一剑,看着也如烈焰一般在燃烧的姜望,淡漠地道:“我行我道,道也简单。天不容我,打破这天。地不容我,打破这地。你不容我杀了这你!”
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霜风!
整个人身外,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细看来,那岂是火光?每一缕火光之中,都是无数幽暗的电光在跳跃。它们影影绰绰,它们邪恶喧器,
它们也生机勃勃。
神霄幽雷禁法!
仍是幽雷禁法的框架,但是加入了现世真神的神道理解。强化了杀力,丰富了未来,拓展了边界。
远远看过去,空茫的天穹背景之下,身缠黑焰与身缠赤焰的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高宣的半边是幽暗的,幽雷电型千万里。
地面的半边是灿烂的,赤焰朵朵烧浊世。
在这个苍茫的无生世界里,这是从未有过的碰撞,这场血淋淋的厮杀,是开天牌地的一幕。
黑与红,一触即分。
赤色的在坠落,赤海在退潮!
毛老四那幽暗的只是稍一顿止,便不可挽回地再倾落,压着那文明的火光往下坠。
即便五命皆死,六替皆失,九劫已败其五。
至少在这无生世界里,张临川还是无限接近于现世真神的存在。他承认姜望对战机的把握妙到毫巅,但是在实力的碾压之下,战机把握得越准确,死得就越快。
姜望一路下坠,一路吐血!
而张临川一路直追。
在无尽幽雷赤焰中,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始终与他对视。
早在枫林城,这双眼睛里就从未有过软弱,一直不卑不亢,坚定自我。这种坚定,让张临川恍惚觉得他嘴角的血迹,都有一种不朽的坚持。
张临川并不觉得可敬,当然也不会觉得可笑。
他只是有些遗憾,他这一路走来,自认每一步都走得尽量完美了,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极限但没能提早扼杀差望,或许是一个瑕疵。
他不是一个苛求完美的人,偶有疏失,弥补即可。
现在就是弥补的时候。
他握住了他的拳头,往后一收,幽雷暗芒在他的拳峰上游走。隐约间引起了天地的共颜。
生死当头!
然后他看到,姜望眸中那不朽的赤金之色,这一刻耀遍了周身,映得其人如金身佛陀。在仿佛永无休止的坠落中,他又挑出了雪亮的一剑。
道途一剑!
天下皆敌的时刻,非独张临川一人拥有,姜望也曾经历过。
但即使是被镜世台公开通缉、被天下人唾弃的时候,也始终有人相信他,始终有人支持他,始终有人为他的清白奔走。
当然也一直有人在为张临川奔走一一或是想着怎么跑远点别被他连累,或是想着怎么追到他杀了他。
姜望有过最晦暗的时候,也有过最辉煌的时候。
晦暗时天下皆以为通魔,辉煌时天下皆知绝世天骄、一言而灭无生教。
在这晦暗和辉煌之中,在这低谷和巅峰之间,始终不变的,是那个“我”。
于是有了这一式真我道剑——
非我誉我皆非我!
这是他自“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后的第二式真我道剑,乃是在逐杀张临川的万里遥途中感得。
此剑分为两式,压则举世谤之,抬则举世誉之。
在无休止的坠落中,姜望抬以此剑!
如雪的剑锋竟然斩出五光十色。
那是无数赞美,无穷吹捧,无尽现世奢靡的浮光。
光怪陆离飘飘然。
在此剑之上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质量,丢失了“自我”。无数幽暗雷光,变成了一个个虚幻泡影,失去了本质杀伤。
就连张临川本人,也被这剑意侵袭,身躯明灭不定,由一个真实恐怖的强者,向一个虚幻不定的泡影转变。
这一剑对神道的杀伤性太强。
神道在很多时候都是虚幻的凝聚,是信仰之力汇聚成神,是妄想结真。
而这一式道剑,是以虚妄夸张虚妄,以梦境妆点屋景。
因为太过浮夸,太过伪饰,而抹掉了神道那一点“真”的可能。
赤潮的坠落已经顿止。
五光十色的剑锋上抬。
姜望的道剑如此强大。
但在一个个破碎的幽雷光影里,张临川淡漠的眼眸中,清晰映照出长相思的轮廓。
剥离了光怪陆离,窥见了剑的本真。
而后拳砸剑尖!
曾有信徒数十万,个个奉我为神。
举世誉之又如何,可曾移我道心?
你姜望的举世誉之,我张临川也早有感受!
铛!
拳剑竟作金铁鸣。
此声真如警钟响!
咔咔咔咔。
清晰的骨裂声中,姜望持剑的右手寸寸断裂,垂落了下去。他的左手一探,握住了脱手的剑。整个人却是再一次坠落,血酒长空。
而张临川屹立高穹,看了一眼自己被剑锋切入过半的拳头,以及拳面上不断滴落的、不能够完全退制的鲜血一一太锋利的剑意在其中肆虐,即便是他,也需要时间来仔细清理。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坠落的姜望,恰是这一式道剑让他有些情绪难言,并不是因为这一剑的强大,而是它所体现的万世不移的求道之心。
毛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望和他是一样的人。都从一个小地方走出来,
都坚持自我,万世不移,每一步都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唯独是他的选择总是“于我最好”,而姜望在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别人拼命。他绝情灭性,从不会相信任何人。同样注视过深渊的姜望,
却还保有信任的勇气,还留存爱人之心。
命运由此分岔。
他的确取得了个体上的更强大,在黑暗的世界里强壮了羽翼,却也真个感受到了对面这人大势加身的辉煌。
他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时也不会否定姜望的选择。他一直相信一点一一没有谁对谁错,死的那个,就是错的。
“我之前在越国遇到了一个相似者,一度让我感怀。但我想,你才是我的同路人。”
张临川如此说道:“我想我们大概是一类人。我们都很努力,我们都不放弃,我们都很坚定,甚至可以称得上固执姜师弟,我承认你若是能够活下去,的确拥有与我巅峰相见、角逐最强的资格。”
妄言“最强”!
现世何其广阔,强者无以计量,便是衍道真君也并不罕见,绝巅之上更是还有伟大存在。
而区区一个最高成就为真神的毛神,竟然在这里妄言“最强”!
可是当这个人是张临川,你很难觉得他是在他开玩笑。
你甚至会觉得未必不可能。
轰!
张临川已然开始极速坠落,他从高向地面冲锋,他向姜望冲刺,向姜望出拳:“我承认你有非同一般的心性与器量啊姜师弟,所以至少在这第四劫让我打死你!”
杀人从来只是顺手的事情,从来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方式。而张临川吉皇四真正尊重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杀死这个人,作为目标本身,
而不附加任何其它的价值。
无穷无尽的波纹,以此拳为核心,向四面八方扩张。
他的拳头轰开了一个平面,轰下了一片天,他像是把整个无生世界的天空砸了下来,要带给姜望无处回避的毁灭。
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回应了他。
美望还在吐血,姜望还以残存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剑在准备反击,所以不会是姜望。
这个声音是这么平和但疏离的轻问。
”你是个什么东西呢他需要你的承认?”
极速坠落中的张临川,感觉自己的拳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细一打量,竟像是一根鱼线?
一根没有鱼钩的鱼线,竟然钓住了他。
钓住他直往高穹拔!
张临川感受到了一种沛然难御的力量,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改变的规则,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
他在自己的无生世界里,遇到了难以抵御的力量?遇到了贯彻他人意志的规则?
他以最大的冷静重新审视环境,没有抵抗,便任这鱼线将他上拉一一他被钓到了云上!
什么时候聚拢的这云层?
遥遥渺渺似千万里。
张临川还没有找出答案,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一张他再熟恶不过的脸。
这是他自己的眼睛,他自己的鼻子,他自己的五官,是他自己的脸是他的原身!
王长吉!
“真是缘来不可挡!”张临川定定地看着他,审视着这具自己无比熟悉、但又很陌生的躯体:“你来送还我的身体吗?”
相对于张临川的惊疑,王长吉却是毫无波澜,只道了声:“找到你了。”
两个人同是枫林城出身,同为那座小城里所谓的三大姓子弟,但从来没有过交集。他们两个人唯一一句对话,是当初张临川谋夺白骨圣躯时,王长吉所留下的那句—一“等我来找你。”
而今天他说,“找到你了。”
张临川后颈寒毛炸起!
一只鱼钩不知何时已经钩住了他的后脑,而后猛地往上提,整个颅门都像要被掀开!
太过剧烈而突然的痛苦,激发了张临川的本能反应。恐怖的幽雷之光遍身燃起,煌煌有灭世之威。但只是扑腾了一下,便骤然熄灭!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早在庄国境内的那座山洞里,王长吉就已经了解过他的幽雷禁法。
他张开了嘴,发现嘴里也有一个鱼钩!
而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七窍四肢,遍身挂满了鱼钩!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拔身而起,与自己无生世界的联系正在被切断。
数不清的鱼线在他头顶上方交织,如蜘蛛结网,是一团乱麻。他好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在造物者玄妙的手法操纵下,一步步走向未知而可怖的结局。
他从中感受到了“道”的力量!
老玄四破口。因而他很狠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眼皮被那鱼钩挂破,星现一个丑陋的瞳仁里的惨白色,便自这破口中流溢出来。如琼浆、似玉液,像是月光洗了满身。他终于从那遍身布满鱼钩、遍身缠绕鱼线的恐怖里脱身出来又回到了无生世界。
天空还是惨惨的白色,脚下还是不知何时凝聚的云层,不远处还是站着那个手提钓竿的王长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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