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荆国钟璟.....有一事不明。你们这些妖畜,是真活腻了?”“牧国赫连良国,这一手潜得二十载,正好请教妖族故交!”
“雪国傅欢。”
“齐国姜梦熊....这一拳不尽兴,别走!半刻钟后,我再来妖界一回。不管你们派哪些歪瓜裂枣出来,记得一会!”
摩云城上空,蝉法缘和麂性空构筑的“因果窗口”,一瞬间崩溃了。
再不崩溃,人族强者轰来的余波,就要将整个摩云城乃至整个天息荒原都夷平!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争之世,唯武安邦
武南战场已是人妖两族最前沿的战场之一。
因为曾经一战涉及七位衍道的宏大开局,在往后的时间里,它再怎么控制战争烈度,也比其它同等级战场要激烈一些。
这一日不大不小的战争仍在继续,兵煞搅得万里无云。巍峨的南天城和武安城遥遥相峙,像两头沉默的巨兽。它们彼此都有过并吞对方的机会,当然也都从未实现。齐国朝议大夫闻人沉,对阵羽族真妖铁笼军统帅雀梦臣。这样的战争,对于双方统帅来说,都已不算稀罕。
在某个时刻,晴天忽然显灿星,那一轮金阳的光芒都被压了下去..玉衡星独耀之后,北斗显照天穹!
有那尚未接锋的战士抬头看,恰看到一条灿烂的星线,由远及近,正自天外而来。
这是什么?
仔细看过去,这竟像是一条天路。从遥远的天外,一路延伸至此。
而在这“天路”之上,是令人目不暇接的咆孝的光影。天空一时赤红一片,一时骤见飓风,一时海浪狂卷……深沉如铁幕的暗涌,被五行元力狂暴地撕碎。席卷数万里的雷光,湮灭在分割万世的裂隙里。
这是妖族天妖与人族真君隔世交手的余波,从宇宙深处一路蔓延到了这里!
而在这样轰轰烈烈的背景之下。
人们极目远眺,而竟发现,这条星光天路之上.竟然有人!
竟有一个血淋淋的身影,从数不清的绝巅强者交手的余波里,从那未知的天外……—路走到这里来!
他披散着长发,身上浆着血,面目并不清楚,但嵴直背挺,自然昂扬。
他的速度并不快,气息可以称得上虚弱,但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
他是谁?
武安城中有庵堂,来自洗月庵的女尼,在此结庐而居,每日诵经不断。
武安城的城墙,早早地沾染了血火。
那外墙角落由某位高额书生刻写的一行字,在烟熏火燎中已经模湖了多处,但其中情谊,仍能辨清。
燎烧此处的其实不是战火,而是烟火。
城中小庵堂,青衣女尼姑.每日焚香、每日诵经,祝祷都落在此处。
她的祝祷与锦绣的祈愿其实殊途同归。但是在那生死的狂澜中,都被忽略了。
冬皇谢哀雪落光桥时,这点烟火也早就飞散渺渺..但也并不紧要。
就像她敬香,从不为菩萨低头。就像她祝祷,从不求佛法精进。
她敲她的木鱼,诵她的经,焚她的香,爱她的人不管有没有回应。
在一百六十七日后的今天,青衣女尼骤然失手,敲碎了木鱼,禁不住在庵堂中站起!
我的心本是山中古井,怎堪你是明月一轮!轰隆隆隆!
屹立在武南战场这一侧的武安城,忽然震颤起来。这是这座战争城池,在筑造之初,就烙下的铁印。
曾经只差一步就能建立起来的响应,在这一刻如天鼓长鸣!
轰响天鼓,人文燧明。
踏星光天路而来者谁也?他无须再自述。这是为他而建的城!
这座城池,曾经来往这座城池的许多人,已经无数次呼唤过那个名字!
这一刻愿力交叠,这一刻奢想成真。
从天穹走下来的,正是那位年轻的王侯!
大齐武安侯姜望,在失陷霜风谷五个月又十七天后,竟从妖族回返!
战场之上,骤起一道剑鸣。
武安侯府第一门客白玉瑕,激动不已,纵于高空,横出一剑起白龙于整个战场环啸:“大争之世,唯武安邦!迎侯爷!”
紧随其后的、与之在
武南战场征战了数月之久的武安侯卫队,如今还剩下一百三十一人,个个凶悍。此时人人披甲,人人拔剑,剑气贯云霄:“迎侯爷!”
一声引百声,百声引万声。
声音结成了浪,声音啸成了海。
一时间整个武南战场,所有人族战士,皆迎武安,皆贺武安侯归!
战场上本来厮杀正烈,姜望以如此煊赫的方式降临,妖族大军竟被慑住,一时举兵难进!
唯独妖族统帅雀梦臣,一身飞羽战甲,立在南天城楼,当下戟指一点:“与本帅射杀他!”
城墙上数十辆军弩立时转向,阵纹骤亮骤隐。在恐怖的尖啸声中,长达十余丈的巨大弩箭,撕裂了空间,拽着黑隙向那星光天路射去。
数十支弩箭排空而往,几乎遮蔽了天空,将天地元力都搅碎,裹挟半壁阴翳!
在主帅的意志干预下,妖族兵煞不断冲撞高穹,几乎将那星光天路都撼动。
姜望一路驾驭星光至此,早已精疲力尽。宇宙间的长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始终过于勉强。
但他毫不犹豫拔剑!
万军呼他之名,而他以武自强,以武自安!
这一刻四大星楼齐齐摇动,他携天外归来之势,遥对雀梦臣,遥对妖族大军,再启道途杀剑。
别的且不说,只这份拔剑对峙雀梦臣的勇气,就无愧于此时响彻战场的呼声。
但勇气并不足够跨越所有。
几乎是在与雀梦臣对视的同时,煞意已然侵体,他立之不稳,神伤意惑!
可也同样是在此刻。
在他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枯瘦的身影。光头不够亮,僧衣不够新,背影不够伟岸。
然而风吹僧衣,双掌合十,这削瘦的老和尚.....在这个瞬间竟巍峨得似是撑起了天!
“休伤.....我徒!”
缠裹着兵阵煞气、代表着妖族军队前锋杀力的巨大破法弩箭,全都悬止在这黄脸老和尚面前。
雀梦臣的神意,妖族大军的煞意,全都定格在半空。
这遍身风霜的黄脸老和尚,在万军之上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往时却是没有注意。这孩子,四大星楼里竟还特意修了一座塔!还说心里没有为师?还说与佛无缘?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也!
想来失陷妖族腹地时,夜夜望塔流泪!
“好徒儿!“黄脸老僧怒声道:“今日传你看家本领!”
他的僧袍骤然鼓荡,无边气浪以他为中心漾开。除了他身后的姜望之外,整个战场都被狂风摧动!两条怒眉似拂尘高起。
他的身上涌动着无穷无尽的灵光。
当世真人苦觉,于今日彻底解放自我。身觉!
心觉!意觉!灵觉!皆开!
身是五感,心是七情,意为六想.....灵乃三慧,是所谓闻、思、修,受菩提!
下一刻,他已经踏足南天城,出现在雀梦臣身前,一巴掌盖在了雀梦臣脸上!
全场皆惊。
震惊的不仅仅是面对这一击的雀梦臣自己,也包括齐国朝议大夫闻人沉。
在过往的时间里,苦觉老和尚也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战场,但从未展现如此伟力。
想他雀梦臣,也是货真价实的真妖强者,更兼此时统帅大军,随时可以调动军阵之力。
可只是针对那天外归来的姜望的一次动念,苦觉就发了疯!
身、心、意、灵,皆被缚!
道则神通法术兵阵全都未来得及动用,就被一巴掌按了下去,按下城楼,按碎战
甲按塌了城墙,颅骨都被按进了胸腔里!
堂堂当世真妖,死当然不那么容易。
但此刻高悬南天城城楼的苦觉,随手往下,又补了一掌。轰!
原地出现了一个长宽皆有数百丈的巨大手印,雀梦臣像是一颗小小的钉子,就钉在这巨大手印的正中心,钉进了地底。
乍一看,南天城城门处,就这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壑谷。
全身灵光暴耀的苦觉,一改平日嬉皮笑脸,任凭僧衣猎猎作响,洪声道:“欲杀吾徒者,便如此獠!”
姜望虽然已经平安归来。
但是他并没有忘记,已经贵为霸国王侯、本该一帆风顺的姜望,是如何一夜之间音讯全无。
那制造霜风谷事件的幕后黑手,可是至今还未揪出来。他这个老和尚也做不了太多。
但是他要让那幕后之人知晓,为了姜望,他苦觉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他苦觉又到底是什么水平!
往后谁要再动姜望,多掂量!“猖狂!”
晴空骤作狮子吼,雷霆经转九天来。
金发金甲紫眸的狮安玄,自那金阳之中踏出来,把握无尽光和热,一巴掌就要将那黄脸和尚擒下。
“这就猖狂了!?”
一只戴着黑色指虎的拳头突兀出现,毫无花巧地与这只巴掌对轰。
只一拳,就将这狮族天妖轰退,将其轰到了南天城城门附近的巨大掌印中,使之与雀梦臣并身一处。
姜梦熊那极致霸道的身形,这时候才凝结在拳头之后,怒声道:“把你打死,又算什么?!叫猿仙廷来!”
围绕着那星光天路的隔空对轰草草结束,他正觉好不爽利!
说话间,墨色战甲披身、神武不凡的麒观应,已提狭刀而来:“姜梦熊,你说说你,是不是莽夫一个?小家伙千辛万苦给你们传信,九死一生才逃到这里来,你们不好生备战神霄世界,却还要在这里争寸土之失,一时之气?”
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可是他的身周空间,已然开始寂灭,就连元力都在凋零。
那凋零的一切征兆,也落在了星光天路之上,使之极速暗澹,就连观衍留下的护佑星光,也根本不能久驻。
姜梦熊随手一拳,轰碎了麒观应的小动作,冷声道:“强者才有资格开门杀敌,弱者只是自毁干城,引狼入室!你们被囚在这里太久,已不知世界之大。神霄世界是劫是运,我看你们并不能懂!”
这时响起一阵笑声。
那星光天路之上,竟然绽开了朵朵鲜花。“妖族之运,人族之劫!有什么不好懂?”
鹿西鸣轻笑着走下高天,手上已经握着一柄剑。
在宇宙深处未有结果的斗争,在这一刻延续到武南战场。唯独不变的是,姜望和他的星路,仍成了这场斗争的中心。他自己不能做主!
刷!
冷锋划过的声音,只是一响。
那星光天路上的鲜花,便已经尽数脱离。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秦长生,带着他的连鞘刀而来,只是盯着鹿西鸣,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姜望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
姜望从妖族腹地回来这件事情很重要。
若这么多真君看着还能让这个久受折磨的人族天骄死于妖族之手,那这万妖之门,实在没什么驻守的意义!
“真是何处不相逢!”
一个白须白发、眉心有云雷纹的老者,倏然踏入此间,瞧着姜望道:“从神霄世界到此地,兜兜转转好大一圈。小友,又见面了!”
“您的手段,我记忆犹新。”姜望提剑道:“若你有儿子,有孙子,
有血裔后代,恐怕他们不会像你一样,乐于见我!”
这时候一只手掌翻到姜望身前,把那靠近星光天路的雷电一把擒住,用力一捏,如同掼死了雷蛇,使之发出吱吱的凄声。
这只清瘦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姜望的手,把他往后一带使得他彻底脱离了气机拉扯、摆脱了道则纠缠。
彻底终结了这场围绕姜望所展开的明争暗斗。“到爷爷后面来。”
大楚淮国公左嚣!
方才还按剑张扬,对玄南公也不曾示弱的姜望,这时已老老实实站在左嚣身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他不用再拼命,不必再咬牙强撑,自然有人为他做主!
此时姜望所立的位置,恰恰是整个武南战场的中心点。恰恰在左嚣当初强硬划下来的一里地中!
这一里地是大势所得,天机独占,是因姜望而有。故能逃避绝巅争锋!
从这一刻开始,姜望已从双方强者的赌桌上下来,再不是其中筹码。
从此刻,他才可以说已经真正安全脱身!
几乎与玄南公同时出现的,乃是一身金甲红披、手提夸张战戟的猿仙廷。
他倒是并不在星光天路上做什么文章,而是母庸置疑地站在了姜梦熊身前。咧嘴一笑:“你们这小子的确不错!”
姜梦熊冷笑道:“齐国年轻人的平均水平!”
又大气地一抬手:“武安侯!便与大伙说说看,妖界这一行,你都看到了什么风景!”
姜望站在左嚣的身后,感受着在场诸位天妖、真君的注视,感受着整个战场上,两族数十万将士的注目。
紧握他的长剑,认真地说道——
“我看到......妖族有灿烂的文明,是一个不该被轻视的可怕对手!”
“我看到......妖族羽祯以万败得一成,让神霄世界成为真正的开放世界!”
“我看到....行念禅师为求知闻钟,五百年不结算果,孤舟渡天河,被围攻至死!”
“我看到.....紫芜丘陵十三年未飞雪,饶秉章先死而后出枪,一枪助我杀真妖!”
“我看到.....”
姜梦熊在南天城上空蓦然抬眸,直直看向姜望。
只这一眼,便看到了姜望记忆里所有关于饶秉章的画面。熊三思.....三恶劫君......千劫窟。
“猿仙廷啊。”
他并不霸气,甚至是有些寂寞地转回身去,定定地看着猿仙廷,慢慢地说道——
“今日不死几个天妖,注定不能善了。”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倾临淄之风月,尽须弥之仪礼
姜望以仙念释出所有关于饶秉章的记忆,固然明白,这一定会引起姜梦熊的暴怒。
怒而兴师,智者不取。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姜梦熊知道,饶秉章在妖界十三年的挣扎?他有什么理由,让饶秉章的痛苦,寂然于天地间?
十三年前姜梦熊来妖界,只带回了一杆韶华枪。
十三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饶秉章在妖界被折磨了十三年。至死熬苦,至死心怀「三思」。
或许是一个神临境修士孤身辗转近半年,而能从妖族腹地全身而退,这消息太令人动容。
也或许是神霄世界的开放,的确打开了妖族的枷锁,触动了人族的神
经。
在这样的时刻,人妖两族不断加码。天妖真君不断涌来,你方唱罢我登场。
如已经在星穹战斗中撤退的古难山蝉法缘、黑莲寺麂性空。
如紧急入场的景国北天师巫道祐、荆国神骄大都督吕延度,再加上本就轮值驻守燧明城的牧国真君宇文过.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绝巅强者,都不能掩盖这一刻的姜梦熊。他在妖族南天城之前,将拳头紧握。
那一对名震诸天的指虎,好好地戴在他的手上。覆军一握,天地皆暗。
整个武南战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是那盖世的战神,黑色的兵煞万里翻滚,如龙如虎,如摇兵戈之林,如鼓百万大军。
杀将一握,神鬼悲哭。
数不清的强者的亡魂,在他的指虎之下嚎哭!
这样的拳头,打死过一国之君,打死过柱国上将,打死过天妖,打死过皇主,打死过天魔!
姜梦熊拳下不杀无名者。
从南打到北,从东打到西,从现世打到诸天。他的拳是天地独有,他的拳是无间地狱。
此时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也没有愤怒。世上再无饶秉章。
世间无我也。
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存在,只有拳头。只有拳头!
今日真君来得并不比天妖多。
但姜梦熊最先动手,独自一人,对七尊天妖同时出拳!除了那金甲赤披的猿仙廷,谁可当之?
空间大片大片地坍塌,时空秩序被打碎,所有的道则都不被允许存在,方圆数万里的元力一扫而空!姜梦熊不再说话,可他的拳头一声一声,砸天裂地,不断在轰响一个名字。
「虎太岁!虎太岁!」
今日不见血,今生不安枕!你有三思。
为师又何尝不思念你.....十三年!
-...
妖族方,狮安玄、麒观应、猿仙廷、鹿西鸣、玄南公、蝉法缘、麂性空。人族方,姜梦熊、秦长生、左嚣、巫道祐、吕延度、宇文过。
两族共计十三位绝巅强者,在武南战场展开了搏杀。这或许是神霄战争的预演。
到了这个时候,神霄世界开放的消息,已为人族高层尽知。
人族不得不接受,需要构筑一条全新防线的事实。这势必影响整个现世的格局,影响人族对诸界的态势。
今日这一场,或可当做对妖族的摸底。
如此恐怖的大战,已经不是等闲军队能够插手。闻人沈急忙撤军。
就连苦觉这种刚刚还大展神威的强大真人,也只好赶紧带着自家宝贝徒儿跑路。
姜望尚在左公爷身后歇脚,整个人不复紧绷,松垮得像是个坐车游花街的公子哥,闲看绝巅争斗。
虽是劫后余生、一身血污,却还有条不紊地用一根发带束起长发。慢条斯理地控制着如意仙衣,清洁自身。
这五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绝望,一次次又往前。
痛也不说痛,绝望也不说停步,不说放手。
他在神霄世界里无数次濒死,坚强得像是一个名为「坚强」的符号,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仿佛不知痛,不知苦,不知放弃,仿佛可以承受所有!
但人怎么可能承受所有?
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只是因为彼时他身在妖族腹地,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直到此刻....
人族真君纷纷降临。
如师如友的观衍前辈一路护送。待自己如子侄的苦觉怒劈雀梦臣。定海神针一般的大齐军神拳问天妖。待自己如亲孙的淮国公拦在身前。
他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甚至能够想着稍微修饰一下自己的仪容。
虽则....疲惫如潮水涌来。大脑一圈一圈地晕眩,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请求放松,每一颗道元都在沉默,每一分血气都懒得再沸涌。
倏然间后脖领一紧。
身体下意识地警觉,右手本能地握住了剑,又在那熟悉的气息前放松。便就这样被苦觉薅着后脖领,一路往武安城的方向撤离。
绝巅之间的大战,就在身后爆发。无边云翳荡六合,冲天光焰斗九霄。
姜望有心让黄脸老僧调整一下姿势,堂堂大齐武安侯被薅着脖领飞,实在不怎么像样。但苦老僧的速度非同凡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进了城,且被扔在一张极大极软的床榻上。
炉上点了香,头顶有阵图。暗香隐隐,阵纹泛光。
没头没脑一碗药,咕噜咕噜灌进口中。
「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苦觉老僧难得如此温柔地说话,声音里有凝神养心之功。
这一应流程太舒适,姜望的意识也跟着朦胧起来。
但在睡过去之前,他猛然惊起一事,勉强着抬起左手,让苦觉看到他手腕上系着的铜钟:「前辈
苦觉顿时眼前一亮,一把将这铜钟薅在手里,左瞧右瞧,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你这孩子……人回来就算了,还想着给师父带礼物!这这,叫为师怎么夸你好!」
这东西
「喜欢喜欢,为师非常喜欢!」
姜望勉强道:「此须弥山之物,几代禅师舍命求归,我亦仗之活命.有劳您将它送回须弥山,使物归原主,也慰行念禅师在天之灵。」
「什么须弥山之物!跟须弥山有什么关系!」苦觉急得跳起脚来:「这东西在你手上,就是你师父的!你这个蠢——」
他高昂的声音瞬间落了下来。
因为躺在床上的姜望,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极度深沉的睡眠。流落妖族腹地近半年,未敢有一息合眼!
床边的黄脸老僧叹了口气:「好孩子!」
姜望在沉睡之前,将知闻钟交给苦觉,固然是让最信任的人保管最珍贵的事物。
但也未尝不是记得当初苦觉再三跟他说,要收他这个绝世好徒儿,去须弥山耀武扬威。
他苦觉拿了这口钟,送返须弥山,哪个秃驴敢不对他毕恭毕敬?
此前他只是在悬空寺横着走,此后在须弥山撒泼打滚又何妨?
姜望一直说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却是要报他以世上最珍贵的佛缘!好孩子,好孩子....
若非肩上太重,血色太深,也该是琉璃佛子,一片纯心!
「大恩似仇,我这个未来的悬空寺首座,怎好让须弥山的秃驴欠我那么多?「苦觉摇着头,又将这小小铜钟系回姜望的手腕,自顾自地道:「欠我徒弟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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