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幽灵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海荒岛
林雪低下头来,声音象蚊子一样小,“我才这么小,你也好意思说……再说,你这么厉害,学习这么好,要上大学的……”
虞松远哈哈大笑,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不点,你羞不羞,才这么一点点,就想这些事。”然后又认真地说,“命运让我们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相遇,就是缘分,大哥永远也不会忘了还有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妹妹。”
“虞大哥,你太讨厌了。”
晚上,林雪失眠了。她开着灯,望着室内的屋顶,想着虞松远无意中说出的话,“女朋友”、“小妹妹”。她心里热血沸腾,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了?可我才十五岁啊,还要差一点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每天上班时就盼着下班,就盼着快点回到宿舍,但她从不敢想自己会早恋。晚上让虞松远这么一说,她的心里象小鹿一样嘣嘣跳个不停,她不停地问自己,我是不是早恋了。自己什么都不是,虞大哥前途无量,他真的会要我吗?他父母那么厉害,能看上自己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很晚很晚才睡着。
终于放寒假了,补习班比其它班级放假时间早,其它班级四五天后才能放假,校办工厂则要一直到大年二十八才放假。
这几天,林雪心里紧张得要命,补习班放假了,虞松远当然要回家和父母一起过年。她实在不敢一个人一天两次穿过这一千多米要命的路,更不敢一个人在远离学校、孤独地位于河堤下边的“鬼屋”过夜。
补习班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虞松远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正抱着书本往宿舍走,张老师气喘吁吁地在路上找到他,交给他三百六十元钱,把虞松远吓了一跳,惊问:“姐,怎么会这么多?”
张老师眉开眼笑:“小东西,你可真行。獾皮不太值钱,可是这大蟒皮可是让你淘到宝了。请熟人拿到省城,人家都没还价,你大哥只怪朋友出价低了。后来,找行内人一问,你猜怎么着,果然能值四五百呢,可惜了。”
虞松远留下二百元,将一百六十元还给张老师。
张老师不高兴了,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参加高考,家里又刚遭劫难,你要为家里分忧,这钱来得正是时候,这是天意。再说,我们都上班了,本来就应该资助你的。现在,你自己有钱了,不麻烦家里亲人,不是很好吗?如果你非要给我,我和你大哥肯定不高兴,你非要做让人不高兴的人吗?”
话说到这份上,虞松远也就不再推辞了。张老师又高兴地说:“今天晚上,你大哥让你到家里吃饭,蛇肉大餐,饺子,高粱白酒,来不来?”
虞松远结结巴巴地说,“晚上有同学请我吃饭,要不就下次吧。”
张老师过来人似地一笑,一语双关地说道:“不来也行。既然虞琴托我关照你,我就多说一句,做一回恶人吧,说错了你莫怪。关心和帮助别人,我当然不反对,相反会支持你。可是……”
见他已经低下了头,张老师咬咬牙,还是说道,“可你是一个补习生,是要参加高考的人,前途全在此一搏,不要因为其他事耽搁了学习。考上好大学,再谈恋爱,高学历、好工作、家境好、长得好看的姑娘大把大把的。”
虞松远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徒劳地辩解,坚决地表态道:“我哪有。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哥失望的。”
恢复高考后,很多农村孩子一旦考上大学,立即象跳了龙门的鲤鱼。身价高了,原来的农村对象,自然也就门不当、户不对了,在各种压力下,男女分手的悲剧就一再在各地农村上演着。
也有一些分不了手的,即使勉强结婚了,其结局,往往也是一场婚姻悲剧,爱情悲剧,往往对双方和子女伤害更大。从恢复高考开始,学习较好的农村孩子,但凡一心考大学的,家里一般都不让他们谈恋爱。
他从张老师的话里听出,张老师肯定知道他和林雪做邻居的事了,在给他打预防针。他当然更能从中听出,张老师是代替姐姐在训导他,甚至,张老师也把自己当成了亲弟弟了。否则,谁会给你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啊。
回去的路上,一个念头始终挥之不去。假如林雪是自己女朋友,上大学后会抛弃她吗?他连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冥冥之中,仿佛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与林雪已经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虽然他们没有捅破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虞松远心里却总觉得,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似乎已经离不开那个还未成年的小丫头了。
回到宿舍,大将推开门欢快地跑出来,用它特有的方式迎接虞松远。他走进屋,正想坐下整理一下书本,大将跑过来,先是蹭蹭他的脚,然后,用嘴咬着他的裤子往外拉。虞松远站起来,跟着大将出门。
大将直接推开隔壁的房门,虞松远走进林雪的宿舍,看到她正静静地坐着,双手捧着腮,目光迷茫,若有所思。见他进来,先是一怔,然后勉强露出笑脸,说,“虞大哥,你回来了。”
虞松远长舒一口气说,“补习班放假了,明天不用上课了,真好。”又问她,“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一个人走进来不怕?”
“我请假了,回来给你送行,是一路跑着回来的,没顾上怕。”林雪说,“虞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放假后能不能把大将给我留下?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它,自己饿肚子,也不让它饿着。回家过年的时候,我也带着它,绝对让你放心。”
“那不行,我怎么舍得离开大将。再说,大将也不能离开我。”
“可是,我……我一个人实在害怕。”林雪急的眼里分明已经有了泪光。
虞松远偷偷瞅一眼她紧张、焦虑的神情,装着很随意地说道,“我今天还不能回去,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没办完。再说,我也想利用假期再看看书。你知道的,农村过年热闹,一回去什么书也看不成了,整天光喝酒、打‘三打一’,还全是高度白酒,不喝醉还不行。”
“真的?!”
林雪心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感到无限温暖,真想扑过去亲他一口,但少女的矜持,还是让她很平静地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虞松远说,“差不多要到腊月二十**吧,赶上年三十和初一就行了。”说完看了林雪一眼,只见她一脸幸福的样子,知道她的心已经踏实了。
林雪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去吃饭,看我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到厨房一看,已经包好了整整一大锅盖白面饺子,原来她真的是准备给他送行呢。
虞松远走进灶间开始烧火,一边对林雪说,“小时候,每到过年过节,家里口粮再紧张,妈妈也要包饺子吃。白面的,黑面的,都有。白面是小麦粉,一年难得吃几回。黑面的是大麦粉、燕麦粉、稗麦粉。吃饭时,妈妈总是吃黑面饺子,将白面饺子省给大大和我们几个孩子吃,大大又将白面饺子挟给我们吃。”
林雪端着锅盖准备下饺子,“我家不是这样的。好吃的东西,我和妈妈都尽量省给大大和两个弟弟吃。我大结婚前身体就不好,很想第一个孩子生男孩,将来好接他的班,当顶梁柱,可没想到第一个孩子生下我。于是大和妈从来都不喜欢我,我从小就干活。长这么大,从来没穿过一件新衣服。”
饺子下好后,摆上桌,大将已经安坐在它的固定坐位上,静静地等着呢。虞松远忽然问,“面粉和豆腐从哪弄来的?”
林雪道,“面粉和豆腐是我买的。”
白面、豆腐都是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太破费了,虞松远不解,“你不是还没领到工资吗?”
林雪咬咬牙说,“再穷也得过年啊,我是豁出去了。”
铁血幽灵 第四十一章 妹妹找哥泪花流
林雪说:“我跟我师傅借了二块钱。工资年前是发不下来了,我大的工资本来就不高,每个月只有四十七元,还老生病。退休前七算八算的,还欠着厂里一百多块哩,都要从我工资里慢慢扣的。今天想给你送行,我豁出去了,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以后发工资,慢慢还呗。”
虞松远掏出钱,给了她二十元:“把师傅的钱还了,剩下的做我们的伙食费。”
林雪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还要高考,好歹我将来是有工资的。”
“还记得捉獾和蟒蛇的事吗?蛇皮卖掉了,你猜多少钱?”
“多少钱?”
“三百六十元,厉害吧。”
林雪吐了吐舌头,无限羡慕地说:“哇塞,虞大哥你太牛了,天上也能往下掉钱。”
虞松远说:“高考的钱、我们俩的伙食费都有了。”
“那是你的钱,我的伙食费我自己总会有工资的。”林雪闻言脸红了,低首羞涩地小声说道。虞松远知道她难为情,也不和她争辩。
腊月二十八下午,林雪终于放假了。她急匆匆地返回宿舍,大将早早就开门冲出去迎接她。现在,她对大将的特殊礼节也已经习惯。虞松远正倚在床上看书,她欢快地跟着大将冲进来,兴冲冲地问:“虞大哥,你哪天走?我放假了。”
虞松远说:“我很方便,十几公里,随时可以和大将一起走回去。”
林雪惊问:“地上都是雪,你不坐车?”
虞松远说:“对啊,我家离这县域才这么多点路,两三个小时随便推着车走,也就到了,再说我喜欢带着大将在雪原上行走,多有诗意啊。你家那么远,明天早上我顺道送你上车。”林雪的家在海滨农场边,离县城七八十公里呢。
“那年后你什么时间回来?”
“我初十就回来,提前进入状况,准备冲刺喽!”虞松远故意这么说。
林雪听说虞松远正月初十就回来,心里感到无比温暖。其实,她知道补习班正月底才开学,校办工厂是正月十五上班。他这样安排,分明就是为了迁就她哩。
虞松远问:“你就准备穿这身工作服回家过年啊。”
林雪抻抻肥大的工作服说:“是啊,多好啊,我挺喜欢的。”她从家里来工厂报到时,就穿着棉袄棉裤和棉鞋,棉袄棉裤是用母亲穿旧的改的,现在上面已经缀满补丁。棉鞋是她自己做的,鞋底也是她一针一针纳的。
她从十岁开始,自己脚上的鞋,母亲和两个弟弟穿的鞋,都是她做。母亲是当年农场最漂亮的姑娘,是因为父亲吃公家饭才嫁给他的。母亲不会干活,不会操持家务,幼小的她只好冲上去,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最喜欢厚厚的蓝帆布工作服了,干净、帅气、利落、结实。在棉袄棉裤外面套上工作服,再穿上厂里发的翻毛牛皮棉鞋,俨然就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女工,她很满意了。只不过,她个子长得太小了,最小号的女工棉鞋,里面垫了两层棉垫,仍稍嫌大些。
看到了床上放着的几套漂亮的小女孩衣服,拿起比划一下说:“给你三个小妹、三个小侄女买的吧,你很有眼光啊,哇,有个哥哥、叔叔真好。”
虞松远手里拿着书,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说:“你难道没有哥哥吗?过年就要有新气象。我给虞雅、小惠、陈静和三个小侄女买衣服时,也给你买了一套,一模一样,另外还有双棉皮鞋,你去试试。”
林雪惊讶:“啊,你给我买衣服?”说着,就慌忙跑回房间,一会又拿着衣服心事重重地走进来道:“虞大哥,这衣服和鞋子太好了,但我真的不能要。我够麻烦你的了,怎么好意思再要你买的衣服。”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怎么能要你买的东西。
虞松远心里象明镜似的,“我就是想让你穿得漂漂亮亮地、快快乐乐地过个春节,换下工作服也就换了一个好心情。如果你非要不过意,等发工资后再还我就是了。”
听到虞松远这样说,她才高高兴兴地拿着衣服回去换上,又兴冲冲地回来,让虞松远看好不好。
虞松远一看,正合身。她比妹妹雅儿大二岁多,可身高却仅比妹妹高一点点。“真是个苦孩子。”虞松远在心底叹息一声。
林雪忽然说:“虞大哥你知道吗,以前我都是用我妈的旧衣服改着穿,这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套新衣服哦。”
虞松远上上下下看了看,“你才多大的小不点,就一辈子了啊。哟,这鞋子真买对了,你穿着真好看。”换上新衣服、新皮鞋的林雪,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娇小玲珑的无敌美少女。
“你真会买,这鞋底还不怕雪水,这种皮面也好打理。虞大哥,难为你了!”欣喜完了,又看着虞松远说,“虞大哥,你其实不用给我买,应该给你自己买一套新衣服。”
确实,虞松远秋冬两季,翻来覆去都是一套衣服,一件旧的蓝色的“的卡”中山装上衣,一条黄色的确良军裤,里面是薄薄的棉袄棉裤。脚上,穿的是一双从街上买的二手翻毛黄牛皮棉鞋。
“我是男人啊,穿的精神、干净就行了。你不一样,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些。”虞松远逗她道。虞松远知道她车费都是跟师傅借的,本想给她买点年货带回去,或给她点零用钱带着,知道她会拚命推辞,想想便算了。
腊月二十八早饭后,虞松远带着大将,将林雪高高兴兴地送到车站。林雪甜甜蜜蜜地与他们告别,高大威武的大将却有一付儿女情肠,临别时不停地蹭着林雪的裤腿。
林雪穿着新衣服,围着大围巾,只露出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穿着新皮鞋。手里就提着一个薄薄的小蓝布包袱,抱着大将的脖子难舍难分,这一幕让众多行色匆匆的返乡人停步注目。
客车发车后,林雪将双手插进新衣服的口袋里,发现里面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拿出展开一看,里面叠着四十元钱,纸上公公正正地写道:“路上注意安全,到滨海农场下车后,给家里买点年货带回去。不准哭,过年要笑!”
林雪的眼睛湿润了,但还是很听话的无限幸福地笑了!
她刚将纸条和钱小心收好,邻座大嫂问道:“小姑娘你好俊啊,这么点点的小人儿,就把对象找好啦。刚才送你的高个帅小伙真不错,是你对象吗?”
林雪羞红了脸,却无限幸福地点点头,说:“是的。”
正月初十那天,林雪从家里坐车返回学校。由于路上下雪,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从车站到学校,几公里的路,一路泥泞,身上沾满雪水泥水。学校里冷冷清清,从菜地到大堤下的宿舍,路上全是积雪。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象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哼着电影小花插曲,匆匆跑到宿舍。
大将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开门迎接她,她站在宿舍门前,愣了一下。门前积雪上的脚印,分明是新的,可他们人呢?难道又走了吗?她的心不禁啪嗵啪嗵地只往下沉,越往宿舍走,眼泪就忍不住扑哒扑哒地往下落。
她战战兢兢地用小手推了推虞松远的房门,房门竟然开着,自行车从上到下沾满厚厚的黄泥巴,虞松远的背包和粮食袋子仍捆在车上。她一阵惊喜,高兴得几乎跳将起来,显然,虞大哥和大将也是刚来,可他们人呢?
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床上,在宿舍周边转了转,到处是积雪,天气很冷,河堤上北风吹过,发出鸣鸣的嘶鸣声。她先上了趟厕所,这一路上早把她憋坏了。上完厕所,便迎着刀子一般呼啸的北方,顺着雪地的脚印,壮着胆子爬上大堤。
只见大将正在木栈桥上快乐地奔跑、嬉戏着,独自玩个不亦乐乎。虞松远则四肢摊开,仰面朝天,平躺在栈桥上那厚厚的积雪之上,动也不动。
大将忽然发现了她,踏着积雪飞奔而来,一下将她扑倒在河堤的积雪之上。她抱着大将硕大的脑袋,咯咯地笑个不停。闹够了,才跟着大将踏着积雪走上栈桥,然后蹲在虞松远跟前,想看清楚他到底在干吗。
虞松远仰望着她的双眼,逗她说:“真奇怪啊,零下十来度,刚才还下了一阵小雨?”
“才没有。”
“别装了,眼上还有泪呢。”
林雪赶忙擦擦眼睛:“哪有,是雪花飘进眼里了。”
虞松远逗她,唱开了:“不是有首歌吗,‘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啊,找到哥哥更害愁!”
已经十五周岁的林雪羞得低下头:“你讨厌,我才不是找你,是找大将。”
虞松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吧好吧,你是找大将,不是找我行了吧。不过,十五才上班,你干吗要这么早来啊?”
林雪用大围巾把脑袋围得只露出两只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在虞松远身边坐下,幽幽地说:“在家一点没意思,不如到学校来呢。”
“为什么?”
“虞大哥不怕你笑话,我干脆告诉你吧。”
过年是苏北农村那些年的大事。到腊月中间,各家各户要蒸馒头(实际就是罗卜、菜干、豆角干馅的包子)、炸肉坨子、买鲢鱼、咸鱼和海带等,还要买大糕(糯米糕)、果子(油炸糠酥小糕点)、炒瓜子花生等。要请门神,贴对联,买鞭炮、大扫除。
那些年的苏北农村太穷,但即使再穷,各家各户也要多准备一些吃的,也要贴红对联,也要尽可能让孩子有一套新衣服。正月初一到十五,就是吃和拜年。所谓过年,主题就是挨家吃和互相走亲戚拜年。
林雪的妈妈本来就不会干活,再加上懒怠,家里冷冷清清,一点过年的意思都没有。林雪两个弟弟都在长身体,棉裤、棉袄短了一大截也没人管。都到腊月二十八了,家里一点动静没有,什么年贷也没准备,连对联都没贴。
往年都是姑娘风风火火地忙年,今年姑娘到县城上班去了,不到腊月二十**回不了家。家里锅灶都是冷的,一点生气没有,病病殃殃的林工只能摇道叹息。
铁血幽灵 第四十二章 定情礼物
虞松远给的四十元,帮了林雪的大忙。她一下车,中午饭都顾不吃,就在街上买了肉、鱼、海带、粉丝、糕点、瓜子、酒、爆竹、对联等年贷,还扯了两块蓝布,一块蓝花布,花掉二十七元。最后,雇了一辆独轮车推回家。
她的归来,让全家为之一振,才开始有了点忙年的味道。两个弟弟和林工三人,忙着贴对联和大扫除。林雪和妈妈开始剁肉馅炸坨子,发面粉包馒头,忙了一夜。第二天,又给两个弟弟棉衣加长一截,一人做了一套新衣服。
三十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让全家快快乐乐团聚在一起。夜里十二点整,又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放鞭炮。临睡觉时,又包好两小包大糕、果子和花生,每包里面放上一块钱,分别给两个弟弟做压岁钱。初一一早,又带着两个弟弟给村里长辈拜年。
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是妈妈干的。可林雪回去后,妈妈就更不管家务事了,全部丢给闺女。从正月初一拜完年开始,就整天和一帮妇女、老头打小牌赌小钱,玩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
初二开始走亲戚,林雪哪也没去。她给两个弟弟重新做了棉衣棉裤,把全家的棉衣被都拆洗、缝补了一遍。还给大大做了一双棉鞋。退休后,林雪父亲忍受不了林雪母亲的懒散,两人弄到一起就吵架,吵来劲了就撕扯、打架。
初八哪天,家里来了一个重要客人,旁边的农场分厂副厂长和妻子,带着自己的傻儿子,到林工家做客。客人带了厚礼,除了一包年贷,还给林雪送了一件呢子大衣。客人临走时,林雪做主,坚决将礼物退了回去。
晚上,母女俩发生了一场激烈冲突。妈妈发狠道,“你是我生的,婚姻就应我做主。你要敢跟不三不四的男人胡来,我打断你的腿,然后再上吊,让你一辈子心不安……”
“你和你妈为什么吵架?就因为你退回了人家的彩礼?”
“别胡说,什么彩礼?那是他们一厢情愿,我才十五岁,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不顺心回来也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往心里去。”虞松远安慰她。又问她:“你真冒险,如果我今天忽然有事不来呢,你怎么办?”
没想到林雪很干脆地说:“你不会的,我很有把握,你这人说话一向算数!”
“我是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恰好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会来的。万一你没来,我就去找师傅,过年厂里宿舍都空着,我就住那呗。”
虞松远突然伸出手,将她两只冰冷的小手紧紧握住:“其实,我上午就来了,发现你没来,也觉得没劲,就到这躺着了。”
“要是我万一家里有事今天不来了,你打算在这躺多久?”
“你不会不来的。”
“我是说万一。”
“那我就躺一晚上,只到你来为止。”
“你在这躺了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小时。”
“老天,你不怕冻坏了啊?”林雪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棉衣,“你的棉袄棉裤也太薄了,不冷吗?正好还有几天才上班,我给你重做一下吧,加点棉花。”
“我多年习武,冬天都坚持洗冷水澡,一点不冷。于月月婶子曾逼我穿上厚棉袄,难受的我大冷天猛出汗,后来也就随我了。”
“可我觉得这里真冷,风跟刀子似的,直往衣服里钻。”
没想到虞松远听她说完,就一跃而起,拉着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扔到了背上,“那我们回去,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林雪吓得“啊”地大叫一声,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虞松远的体贴,让她的心里感到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格外温暖。
回到宿舍,虞松远放下她,拿出一付毛线手套和一双毛线袜子递给她:“试试,看合不合适。我让于月月婶子和王凤婶子专门给你织的。”
林雪将手套拿在手上,眼泪竟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她戴上手套,太合适了,双层毛线,暖和透了。虞松远不解:“不至于吧,一付手套就感动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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