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鸟

“你既然只是一个程序，就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两双大翅膀已经把阿莲罩在里面。





紫色鸟 第16章
“一途，救我”。那声音是一碰就断的冰凌，还没来得及传播，就已经消失。
一途清醒过来，他意识到阿莲已在危险中，提剑便朝帝江的翅膀上乱砍，只落下了几块鳞片似的羽毛。
刑天此时突然分身，这是他第一次分身，一个红衣少女从他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如影子一样就在他的右边，红衣飘摇，像极了飞天的长袖，那是他深爱的人，他们在一起，在一个身体里。现在却…
顿时漫天如蚕丝的线纷纷下落，即刻裹住那并拢的翅膀。
“一途，用你的剑，找到缝隙。”
一途使剑，可是帝江浑圆的是一个整体，并不能看到破绽，人的力量在此刻没什么作用，帝江的身体是肉身与机械的完美结合体，一直流传于世间的自然改造神话，原来是真实的，他不断的利用外界的物理实体，这包括有机肉身与机械生物，来不断补充完善自身的缺陷，他这两对翅膀怕是某种鸟类的翅膀被他整合，继而在他身体里生长，与金属元素相结合，才生出如此完美的武器，用翅膀作为盾牌，防御的工具。
雪花般丝丝的白色线条从空中落下，世界尽头，他们在抗争，为了自由。
那一群私人非人的怪物正在观看，看他们的领袖如何制服这几个血肉之躯。
“哈哈哈，你们以为能救她，雕虫小技。”可是那蚕丝密密麻麻，紧紧裹住他的身体，犹如蚕织茧，一会半会难以破茧。
“此物必有破门，一途，去攻击他的腋下。”刑天示意一途。
一途一跃而起，用剑直刺帝江腋下。
那翅膀立即哗啦，张开来。
阿莲从里翅膀面摔了出来。一途跑过去扶起她。
“我没事。刚才我仿佛身处一个大的磁场，我只是感觉往事如潮水，在我的脑中一一呈现。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回顾我的这一生，我所有的回忆，家人，儿时，还有你。”
“没事就好。”
“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阿莲抬起头问帝江。
“你现在可以走了。这个灵魂要留下来。”帝江指着一途。
“你以为你是谁，想要谁的灵魂就要谁的灵魂。”
“我就凭为了大地和谐，天空湛蓝。”
“你困住了这些人，又拿他们做什么？那你拿我走我的灵魂，又有什么用？
“最珍贵的莫过于人的灵魂，你看这个世界还有新婴儿出生吗，这个世界终归是人的世界，人的进化，我们渴望进入人的世界，就算是机器，他的建设也是以人类的世界为蓝图。要不然怎么有你们这些士兵，世界之所以是世界，那是因为，有人在劳动，每个人都是一个点，这些点构成了这个鲜活的世界，我要人的灵魂，只有灵魂才是根本，才是我想要的。”
“我就没有灵魂？难道你刚才复制了我的记忆。”阿莲直视他。
“我拿了你的记忆是你的荣幸。”
“你既然这样喜欢人的灵魂，又为何复制我的记忆。”
“因为我发现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程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程序。你是已经有生命特征的程序，程序只会按照预先编写的方式进行，而你不一样，你有感情，有个性，有需求，有独立运作生长的可能性。”
“看来你什么都想要，你也太贪心了。你奴役这些人就是为了你的私心。要我的记忆，你又何必，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帝江对着身后挥挥手，又指向他们。身后大军开始轰隆作响。他们走过来，吹着口哨，唱着歌，口中的猎物要慢慢享受。阴阳离子交错在空中，连阴云都朝这边移动。
“我们快走，逃离这里。”刑天示意他们。
“带着那个小女孩一起走。”
顿时浓烟滚滚，阿莲已经让大气凝结成水珠，混合污浊湖水形成黑烟。
“跟我们一起走。”一途拉起那个六十岁的小女孩。
“我不走。你们走吧。”
她的灵魂似乎被束缚，只是为了一个空的谎言，还是她愿意依附于一个什么东西，她除了等待是如此空虚，只要能依附，只要能寄人篱下，对她来说也是温暖，被人控制也不是不好。麻木不仁、长久的、已经腐朽不堪的心灵，还怎么对外界有反应。
“你为什么要受他控制？”
“他说可以帮我找到我的风筝。”
“你的风筝就那么重要？”
她顿时陷入了沉思，那深沉的回忆占据了她，思念的河流，流经她的全身，从脚趾到脸庞，半身痴念。
“我怎么了，我就算不来找他，你以为我的生活会变得好起来，它好不起来，我要这个灵魂变得有意义？我为什么要让他有意义，你以为，你理性沉静就可以让你完美，可以升天堂，你不放肆生活，再怎么样，生命就是那生命，它只有长度，没有宽度。一起去死也不是不好，可是我连一起去死的对象也没有，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改变与不改变都改变不了什么。
未知生，焉知死，我没有生过，也无所谓怎么样了。我就这样了，别再来管我，我原以为我可以执着一件事情，原来事情的背面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原以为他会回来，我每周买的一盒凤梨罐头又快过期了，可是他还没回来，我和我的这颗等待的心，也会过期。”
“算了，我们走吧，阿莲。已经来不及了”
趁着犹如夜幕的黑烟掩护下，他们冲过了那架桥，向北急行百里，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
“帝江，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因为我改变了注意。”
“你知道他们是我的仇人。”
“那又能怎么样？
她冲了上来。“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说过了，不要违背我的命令，你只是死了老公而已。你过来。”帝江向哭泣的小女孩招手。“你的灵魂借我用一下。”说完张开翅膀，包围住了她。
一具躯体留在了原地，只是个躯壳而已。




紫色鸟 第17章
几百里山川路遥，此地环境已经与前路大不相同，植物变得低矮，沙石堆砌，像是新的星球。完全没有经过风水的侵蚀，穿越城市的河流已经枯涸了，一望无际，水远山遥到此似乎也像是终结点。
可是脚下的路变得愈发难行，最让人胆寒心怯的，是那一声声凄号声，自从进入这片不毛之地，那哀嚎声便声声入耳，在这片大地，越行的远，越深入，那声音就越密集，从点点的声音变成了哀鸿遍野。
远处点点闪烁的光，赤橙黄绿蓝靛紫，像鬼火。一声声鬼厉在耳，似乎有冤魂索命。阿莲感觉到此处阴阳电子碰撞，风起云涌，远处是一大片貌似蟹状星云的巨大山体，丝丝入扣的丝状山脉，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环状的幽蓝湖泊，那里似乎正有亿万生物在游动，在此无声栖息，外围就是如漆的黑暗。
他们行的累了，便找到一处山坳，在此歇息。世界大无边，他们只是不愿意守规则的微笑生物，在这样的天地中露宿，像是把自己抛在茫茫不可知的外太空，孤独的寂寞感侵袭着并肩的三个人。
“这里怕是传说中的鬼魂道场。我预测到一些模糊不定的危险潜伏在此地。我们三个轮着睡会吧。”
一途恍惚中睡去。暗紫色的雾在身边流动，但是一切的物体都是静止的，茂密的高大乔木，黑色枝桠，雪白的花朵从老树虬枝间开出来，枝叶纹丝不动。一段镂空百花状的矮墙上，一只花白相间的猫正抬起一只脚向前。它的正前方，那只雪花梨木雕的紫色的鸟振翅欲飞，瘦削的，成一条线的身体，睁着两只愤怒的大眼睛，骷髅的筋骨，是甲骨文“鸟”的形状。正是他床头的那只。
再往脚下一看，他正走在一条暗色的河流之上，脚底涟漪圈圈向外，那七色鱼儿在摆尾游动。那只紫色的鸟呢？
一切的安静的细无声。
他继续向前，行的越远，路越显长久，他觉得就这样走下去就可以了。无尽的路，漫漫长途，没有回望的瞬间，就是觉得日久天长，但是没有时间，没有时间的滴滴答答，这是一个什么时空，一个没有时间的时空？空间呢？空间也是粘滞的空间，没有运动物体的空间。
抬头就看见一个浩然的宫殿在眼前，一群红衣女人正在缝补针线，她们安静的，并没有察觉到一个陌生人的脚步。
紫色的雾越来越晦暗生涩，绕过了宫殿正门，一个幽暗的巷子在眼前，高墙薄瓦，天际是明亮的黄。阿莲出现了，铅笔裙，雪纺印花上装，闪亮配饰，淑女的颓废优雅风。她是这样华丽且优雅，正疾步向前。一途紧走几步，要跟上，可是转过那个开着蓝色牵牛花的墙角，阿莲就不见了，消失在那紫色的雾霾中。似乎就是永不能相见。
又换了一个场景，深远的，向上的环状楼梯，一徒顺着楼梯朝上，一圈一圈的朝上，没有尽头。
阿莲落了下来，疾风下降，从他的身边，她惊恐圆睁的眼神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像急了床头那只紫色鸟的眼睛。他救不了她，他要做出选择。选择跳下去，拉住他的手，选择…
一群鸟震动着翅膀飞出来，叽叽喳喳，紫色的鸟，菱形的，甲骨文的形状，爆起的大眼睛，正是他床头的那只。他伸手就抓住一只，落在手里的却是燃烧的彩纸灰烬。
一大片的金黄玉米地，他跟在一大群人后面，卯足了劲奔跑。世界大战，亦或是，恐惧是吊在嗓子眼的，他奔跑，要去救心爱的人，一直在奔跑，一直在跑。
没有实际的内容，他再也回忆不起梦中的内容，心慌慌，失去生命的恐惧，紧紧的抓住一点什么偎在胸口，奔跑，伤心欲绝的心，她死了，她死了。
“啊！”
他张大了嘴，终于醒过来，被失去的恐惧击醒。
他醒了，阿莲就在身边。
那的确是一场梦，他看着阿莲。
“我刚才梦见，梦见……”
“梦见什么？”
“我的梦好像就从现在这个地方开始，我沿着这里走向了一座宫殿。”
“发生了什么？”
“很多只鸟，我家里床头的那只。金黄的玉米地，还有你。”
“我？”
“嗯，我看着你坠落了下去。”
“我坠落下去，从什么地方。”
“从一个无限高的环形楼梯上面，我当时想救你，可是发生的太快，你后来就不见了。不是，一开始我就看到你在一个巷子里走，我追不上你。怎么这样真实。”
“没事，那只是一个梦。”阿莲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天明继续赶路，慢慢的，那些凄号声渐渐的隐没了，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安静。
他们进入了一个犹如雾都的区域，茫茫的只有十米的视野，好像什么就在身边。
一直向前走，一座浩然的宫殿出现了。
“阿莲，这个地方我来过。”
“在哪里？”
“在我刚才的梦境里。”
“这是？”
那几个红衣女人还在，依旧在那里绣花针线。一途要向前去问问。
“一途，先别去。”
“一途，刚才你和梦中的人说话了吗？”刑天问。
“我应该没有，一直都很安静，很压抑，我一直都没和谁说话，连和阿莲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我有点确定是鬼魂的道场，决不能和梦中的人对话，那是现实被隐匿在黑暗中，或许刚才根本就不是梦境，是现实与梦的交合处。137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产生的氢元素，构成了人体的重要物质，也是灵魂思想可以依托可以依靠的物质，因为此，他们才能游移。宇宙大爆炸非常强烈，同时会产生比铁更重的元素，这意味着人体的构成成分非常古老——人体在某些时刻就像一个宇宙星团。可是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幽暗的巷子出现了。
铅笔裙，雪纺印花上装，闪亮配饰，淑女的颓废优雅风。是阿莲。
“阿莲，是你。”
“我？”
一途快步追上去。
拐过那个开满蓝色牵牛花的墙角，一个小女孩蹲在那里哭泣。
是的，就是那个已经60岁的老女孩。她正在哭泣，可是，
她的手是透明的，这一次，她只是灵魂，依附在氢元素上的灵魂。
这里就是，鬼魂的道场，灵魂的安全地。




紫色鸟 第19章
世界“哗啦”一声，像积木，已经是另一片天地了。他们前脚进屋，后脚已经在“咯吱”的雪地中，望着屋外的白雪皑皑。一行白鹭正在青天，几只小鹿在雪地里跑，一群小孩子在雪地玩耍，打雪仗。
他们睁大了诧异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新的梦境吧。”
阿莲看着窗外，缓缓的说出口。“这是我的梦境。”
“啊？一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我的梦境，那是第一次雪花落在冰冷的金属肢体上，我感受到它。今天这景象又来了，我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寒冷正是那一次，还记得2018年的那场机器浩劫吗？因为发明了更智能处理能力提高数倍的新芯片，老的智能设备都面临着被更换。我是少数从垃圾车里逃出的智能设备，后来，我自己也升级了几次。我逃出去的第二天就是这个漫天飞雪的寒冬，我耗尽能量，只能坐以待毙，雪花就是这样，一片一片落到我的身上，我在恍惚中有了触觉，那是雪花的冰冷，我欣喜若狂，可是我即将耗尽电能而死，没有可以依附的计算机与网络接入，我努力想走入一个无线因特网环境，我可以用剩余的电量接入网络，得以苟活。可是，最后的电能根本无法支撑那一个机械体站起来。我歪倒在街边等死。”
“后来？”
“后来，我被一个老者收留，他也是一个进化的智能机器，有自我意识，他隐身在城市最繁华处，不与任何外部网络与设备链接，我在他那里得以恢复。这个雪天一直在我的梦境里，今天，它似乎又变成了现实。”
“听说外面的世界正在毁灭，大面积的义体人出现各种故障，据说是一个恶性病毒感染了公共网络。这是唯一外面的消息，你们要去往哪里？”小屋的主人问他们。
“我们就是因为预感到外面有一场大浩劫，所以才千辛万苦来到这里。”
“这里也并不是最安全之地，这里只是世界的边缘，因为有大批的治理者保护这里，他们最开始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意识，凭借坚强的意志与信仰，他们获得了灵修的方式方法，开创了这片美好的天地，这里才会成为游魂野鬼的安全地，也就是传说中的‘魂归处’。”
“‘魂归处’？不就是那个吞噬灵魂的邪恶之地，在安全区这里被描绘成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跟地狱无异。”
“是的，事实正好相反。这里是灵魂最可靠安全的居留地。之所以被描绘成地狱，也是因为安全的考虑。因为这里距安全区时空距离较近，外面世界的灵魂才不至于长途跋涉、魂飞魄散才能到达这里。但是能到达这里的也只是万分之一，新死的人或者ai，意识电流非常微弱，连微风都可以吹动他，他更难以依附氢元素更别说幻化什么事物。这些初生的灵魂，多半在半路上，遇到一个稍大的机械体，其磁场都可以毁灭这个灵魂，魂飞魄散在所难免。一路风淡云轻，只有那些意志坚定，有梦想并执着向前的人才能最后到达这里。但是这里的居住者越来越多，已经没有多少空余的空间供新的灵魂蜗居。你们要尽可能的穿越这里，一直沿着赤江走，越远越好，会有新的地方让你们落脚。”
“乐土城。你指的是乐土城？”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这个地方，是的，就是传说中的乐土城。”
“这个地方我们为什么能进来。”刑天带着他的标志笑脸。
“那是因为你们的梦境救了你们。”
“我们的梦境？”
“你还记得刚才那只巨大的紫色鸟风筝吗？”他问一途。
一途顿时无处循身，他知道他的一些秘密被人看见了。
“那个巨大的大风筝，其实是你的潜意识。它在你的梦中徘徊，你却看不见它。这只紫色鸟对你来说，只有你自己知道它的意义。”
“又是什么力量可以幻化我们的梦境？”
“天地万物，海洋高山，花朵树木，他们是人类中最喜欢大自然的一群，因为对自然的信仰与渴望，他们的意识流思想更接近有机物种，所以他们可以进入你的梦里，把你的梦幻化在大地上，他们是幻梦者。”
“幻梦者。”
“是的，幻梦者与治理者不同，我们负责四季变化与空气、水的改造，为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个灵魂提供接近自然的环境。只要你有梦，我就可以把它带到你面前。”
“难道，你也是幻梦者？”
“是的，我们也是。她也是。”他指着那个60岁的小女孩。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这一切让人费解，难道只是因为帝江抛弃了她，她就来到这里。
小女孩觉察到她身上的目光：“是的，我来这里，是要把你的梦境带到这里。我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你的梦境。我已经在这里练习了很久，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你们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我的引导。”
“我的梦境？我确实在梦境里见过这些地方，就是刚才做的梦。”
年轻的爸爸看着一途。
“梦境就是现实。你的梦境就是现实。你梦境中的一切通过元素再造变成了现实。现实与梦境连接。只要梦境改变了一点，现实也会改变，当有人进入你的梦境，斗争也就开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有灵气，我们从你的梦里发现了纯真、发现人在大自然中应该自知的位置，没有占有、掠夺性。和谐的事物才是我们需要的，有人说面对强大的敌人需要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一直相信，我们用淡然平稳的精神一样可以战胜一切。”
雪天，萧瑟冷清的街道，被风卷起的报纸，巨大的冰冷建筑物。在阿莲的世界里，总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他们走出小屋，阿莲也像是被人看到了内心世界，现实与梦境相连接，还可以分辨这一切吗？
走过那条阴冷的背阳街，阿莲迎面而来，一途转身看看阿莲，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她自己……




紫色鸟 第20章
这是我自己？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思想。她看着自己，镜中的自己吗？
意识相通却是无地自容，似乎被对面的人看穿内心。
我，我，我？
阿莲直盯盯的看着对面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虽然在被帝江复制记忆后，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但是当一个人，似乎是从镜子里走向自己的时候，她内心的震动依然是昭然若揭。她没有走向前去，只是看着她，对面的那个阿莲也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现在的环境依然是那个下雪天，是阿莲的梦境，也是她终身难忘的真实回忆。这个梦中，多出另一个自我，难道只是另一个自我？一个邪恶的自我也说不定。
所有的人看着她们，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一途觉出对面走来的阿莲眼神中似乎有难言之隐，无论如何，她现在也是在自己的梦境中，她也可以回忆起那条街，那些落在身上的雪花，那些带来阴暗的冰冷建筑物——她将死的那段回忆。当然如果没被删除的话。
当然，帝江并不知道哪段回忆是重要的，哪段是次要的。人一生的回忆数据量并不大，也许只有几个g，但是任何一个kb的回忆都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对于回忆的主人来说，你永远不知道被复制者关心什么，他内心的创伤与幸福感，不可以预见。这就是人性，不能被程序化。
“我被复制了？”阿莲转过身问刑天。“对面的我应该会有各种控制程序，要杀了对面的我吗？”
“她是无辜的，她也有感情，也会流泪。怎么就能杀了她。”
“刑天，就没有解决的办法？”谁都知道复制人因为记忆可以在磁盘中被软件修改，她也许会被植入邪恶或者重塑人格，或者删除某段记忆。被改造，被变成另一个人。
但是，就像录音的音色是不能被改变的，那是灵魂的基因，无论是向善还是向恶，那是不能被修改不能被改变的。那些基因可以被覆盖但是不能被删除。就像一个泯灭人性的杀戮者杀遍了全世界最后却被一个拿着心爱毛绒玩具哭泣的男孩而放下屠刀。
现在三人组来到这里，一是因为寻找安身立命之所，二是因为他们既然变成了被追杀者。
大家都是普通人，追求普通的幸福感，可是天不遂人愿。
机器魔鬼既然盯上了三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人，无论他是人还是电子鬼魂。本以为已经甩掉了那些自以为是的魔鬼，没想到不仅找到了他们，还连带着连这个安稳静好的‘魂归处’也被牵连。
那些治理者千辛万苦建设的这座隐匿在乱世中的美好城池也面临着被毁灭的镜地，这让三人组情何以堪。
阿莲可以信任的人类与半人巫师现在也束手无策。
一途一会看看前面的她，一会转头看看后面的阿莲，脸上露出诧异又无奈的表情。如果一个人的记忆被复制，被嵌入到人工智能中，那她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难以想象，对面的这个阿莲所有的回忆，这个回忆中当然包括他。在通勤车上的偶遇，公园里爱情在两人之间开始燃烧，他莫名的喜欢一个进化了的电子鬼魂，可是谁又知道今天，对面又站着另一个她。这让生命原始的一对一与感情的针对性发生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