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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无论是负隅顽抗,还是弃械投降——今夜,都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了。
“咦——那是什么?”不知道是谁,忽然轻声叫了一声。
所有人,包括坐镇在后方的千户,都抬头朝不远处望去。
黑暗的夜里,视野并不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皇旗军军营的方向,朝天竖起了一根长长直直的黑影,直刺天空。
“……那是什么东西啊?”钱雄犹豫着问了一句副官。“好像……是根棍子?”
他今儿下午见机得快,刚听见自己被包围了,就即刻后退,以扔下了几百条性命的代价杀回了城里。想到下午那一次迅速的接触战,他不禁有点后怕地道:“话说回来……皇旗军现在是由谁指挥的呢?”
不论是谁,能布下那样阵势和诡计的人,绝不会随便立起一根棍子好玩。
钱雄有心想吩咐全军警戒,可是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城头上的士兵。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吞了回去。禁卫军现在可禁不起吓了——面对素来英名赫赫、人数又是己方数倍的皇旗军,士兵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就连他自己。一颗心也早就沉到了谷底——明明应该在西北按兵不动的皇旗军,为什么突然倒戈,跟着皇太子回来了?军中的那些将领,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再心慌意乱,都决不能表现给士兵们瞧。钱雄清了清喉咙。高声道:“儿郎们——!你们听我说!皇太子殿下早于几日以前就在西北遇害了,如今要杀进京城,咱们食君之禄,报君之仇,怎么能让这些祸国乱党踏进城门一步?”
钱雄继续道:“……他们人多,可咱们也有咱们的优势!贼子们走得急,可是忘了——他们一家老小可都还在城里呢!我们正派出人手去抓他们的父母妻儿,到时放在城头上做挡箭牌。倒要看看谁能下杀手……”皇旗军的中低级军官们,的确大多都在城东聚集而住的——当初这样安排,也不能说是没有防止军队暴乱的心思在里头,如今果然被皇后派利用上了。
听了这话,仓皇不安的士兵们面上好像才镇定了一些。
只是一番战前鼓动还没说完呢,副官轻轻“哎?”的一声,却转移了钱雄的注意力。
只见不远处那根奇怪的长木棍上,有一团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影。正在迅速沿杆而上。
“那不会是人罢?”钱雄只听有士兵在轻声地交头接耳。
那正是一个人。
沈晏安站在凛冽的夜风中,抬头仰望那个不断向上攀爬的士兵。他一头黑发被风吹卷起来,宽大的披风鼓荡着。发出了猎猎声响。虽然他只是静默着没有说话,可周围的人却都小心翼翼地压住了呼吸。
过了一炷香时候,几乎要融化在黑暗里的人影,才逐渐朝地面爬下来。
在离地面还有一丈距离时,那小个头儿的士兵松手往下一跳,从地上站了起来。向沈晏安行礼道:“将军,如今城里北门的灯火最多最亮,其余三门则不分伯仲。值得留意的是,我方才瞧见从其余三门的方向,各有一队灯火朝东区八丘的方向去了……”
这样的夜里,有灯火的地方,就意味着有人。对方的兵力分布,倒可以说和沈晏安的预料相差无几;然而往八丘去的灯火……
沈晏安的目光瞬地凌厉了起来,刹那间,他身旁的人竟下意识地噤了声。“通传下去,马上按先前布置的分兵,各就各位之后,听我号令攻城!”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将官,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悸,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儿郎们十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只怕……”
“告诉他们,若不想看见自己的父母妻儿被挂在城头的话,就给我狠狠地打!”
沈晏安冷厉的语声犹在回响,人已大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个时候去安平侯府?”长青眼瞪大了。“可是现在戒严啊!若是被抓着了,那可是斩立决!”
坐在他对面的长莺面色苍白,简直像有了赴死的决心一般,笑容微弱。
“我走的时候,就听说老夫人的境况不好……到如今,已经耽搁了十天了。这期间,老夫人和五小姐怎么样了、好不好……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五小姐派我出来,是信任我……老夫人的命说不定都交到了我手上,我怎么敢优哉游哉地躲闲呢!”
眼看着长青和玉婶的脸上,都浮起了震惊、为难、不忍等等复杂神色,长莺反而轻声劝慰道:“二位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我今儿个已经瞧了一整天了,除了下午有些大兵们跑来跑去的,就再没有人了……往日巡逻的那些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也不知道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这么坐在家里也不成话,总要有人出去看一眼才成。”
这种境况,自然别想着去求陈公子带路了,长莺默默地将用作信物的腰牌收进了袖袋,把顾成卉的一封信揣进了怀里,便站起了身。“长青叔、玉婶儿,这些天来多亏你们的照顾了……要是我平安回来了。到时你们给我做烧鸭子吃可好?”
玉婶的眼早就红了,说不出话来。长青咬牙沉默了半响。忽然一拍桌子道:“我说过要跟你一块办这件事,便要说到做到!丫头,咱们这就一块儿出去!”
玉婶和长莺都愣了。玉婶猛地一下哭出了声,将脸埋进了手掌里。可她悲泣间却没有说一句“不要去”之类的话;长莺急着劝了好半天,可怎么也劝不动主意已定的长青。
眼看时候不能再耽搁了。不得已,长莺只好与他一块儿出了门。
最初的一段路,正如长莺所猜的一样,寂静无人。平日里来回巡逻的大兵们都不见了;而一时间也还没有居民敢大着胆子出来走——因此街道上空荡荡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二人走得倒是十分畅快,很快就走完了一半的距离,到了东城门附近。
长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低声道:“小丫头,你累不累?累了说一声,我背着你走。”
“不……我不累,谢谢长青叔!”长莺笑着应道。
连二人轻轻的吐气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听起来都清楚可闻。正当长青还想要说什么时,忽然间猛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声浪朝二人扑来——声音震耳欲聋,直把二人惊得跌坐在了地上,反而竟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一句“怎么了”还没出口。一波又一波的喊杀声像浪潮般席卷而来,一下子叫二人都白了脸——声音是从东城门处传来的,可这儿离城门可足足有好几个街区的距离!到底什么事。竟然叫士兵们这样喊杀起来——还是长青镇定得快,他一拉长莺的手,喊道:“打仗了!快躲起来!”便把尚在茫然的小丫头给拽到了一旁。
一连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也不知是没人在还是怕惹事,竟没有一户开门的。二人手也拍疼了,嗓子也喊哑了——前方的情况如何。又惘然无知,实在不敢继续走——好在跑了几步,长青一眼瞥见路边竟扔了一辆板车,大喜过望地推了一把长莺:“躲到车子下头去!”
那板车没有了牲口,轮子又坏了一边,实在无需担心有人将它拉走。
多亏了长莺个子小,二人挤挤挨挨,好不容易钻进了板车底下。城门处传来的喊杀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连地面都跟着隐隐地震动了起来。铁器相撞的尖锐金鸣声;人死前凄厉的惨呼声;将官们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模模糊糊的高呼“城破了——”仿佛宣告了战斗的结束,叫二人一下子白了脸。
从城门的方向,空气中弥漫开了逐渐浓重的血腥味。咚咚的脚步声近了;一双双奔跑着的靴子从眼前经过,血滴洒在地上,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咒骂。
太近了——
一双靴子带起充斥血腥味的尘土,险些迷了长莺的眼。她忙朝后缩了缩身子,没想到板车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嘎响声,马上,有几双靴子停住了。
“这儿有人!”随着一声喊,板车被掀开了,长莺被火光晃得闭上了眼,紧接着她就感到有人抓着自己的领子,将自己提到了空中。巨大的惊恐袭来,她猛地开始挣扎哭叫道:“放开我!”
“当”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地上。
尘土中,躺着一块写着“沈二”两字的黑色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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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你们的支持,我才得以在虚荣的路上越走越远……嗯!
今天无意间一翻评论,才发现太后娘娘桃花扇里戳了好大一根针……
小尾子斗胆谴责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千岁!
好吧,说点正经的……
大婚真的在即了,加上作者本人才一共11票咩……
既然没啥人看的话,我就按照我的心意随便来了哦,哦呵呵呵





庶道难 第236章 出逃
在东城门战斗打响之前的几个时辰里,顾成卉一直在忙着越狱。
她在前世养过一只小猫。
猫是一种性极好自由的生物,若是被关了起来,便会又撕又咬又叫,用尽了法子也要出去——此刻顾成卉便觉得,自己正像是一只关在了笼子里的猫,关的时间越久,她越暴躁。
……“拉大一点,看看能不能把手伸出去?”天空才彻底黑下来没有多久,顾成卉就和几个丫鬟聚集在了院子门口。“当心点,别夹了她的手!”她嘱咐道。
忍冬和半夏使劲儿撑开两扇院门,从窄窄的空隙里能瞧见一段粗大的铁链子,此刻被拉直了,绷紧在空中。个头最娇小、骨头也是细细的橘白,努力地把手往外挤去。
“怎么样?”
“能……勉强倒是能够着……”橘白喘了一口气道。“可是不行啊,锁头太大了。”
话一出口,再瞧顾成卉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橘白的手还没有抽回来,她恐怕能抬起腿来在门上踹一脚。
“他妈的!”她难得地骂了一句前世的国骂,是彻底连一点点儿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了。“我还不信了,咱们去后边看看!”
自从长莺成功地逃离顾府以后,可是给关月山居众人添了不少问题。孙氏派去提饭的人马上就发现了不对,紧接着那只扔掉的食盒就被人在花丛里找到了——经过厨房妈妈、角门婆子的一番描述,孙氏立刻意识到逃脱的小丫头是从关月山居里出来的。
合着也是那两个守门的婆子倒霉,金珠子才握在手里还没热乎起来呢。就被孙氏给逮住了——任她两个呼天抢地、指天发誓说是在门口捡的,绝不是收了五小姐贿赂。孙氏也没有理会,随即便叫人将二人给拖走了。
还没等顾成卉高兴呢,沉重的铁链子、大铜锁所发出的哗啦响声就从院门上一直传进了院子里,叫所有人都气白了脸。
竟明目张胆地把人给锁起来了!
孙氏大概是得了教训,彻底严防死守起来:关月山居的人一步也迈不出院子去。就连吃饭,也是由正明居的人提了拿过来。就那么短短一会儿卸了锁的工夫,却往往也有几个粗壮的婆子眼都不眨地盯着。
祖母现在怎么样了,顾成卉竟是一点儿也不知情。长莺更是一去就没了消息,焦灼感日日煎烤着她,到了今儿个,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哪怕今天把院墙给我拆了,我也要出去!”顾成卉发了狠。喃喃地骂道。“真是王八蛋……咱们院子里有没有梯子?去找去找!”
几个丫鬟被自家姑娘的气势弄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还是忍冬胆气最壮,轻声道:“姑娘,咱们院里可没有那种东西啊……”
往日总是如同湖泽般闪着水光的眸子,今日看起来像结了冰似的特别凌厉。顾成卉没好气地道:“那好罢……你们几个谁打算蹲在最下面?”
丫鬟们面面相觑。半夏苦笑道:“姑娘莫非是打算叫我们叠罗汉?”
顾成卉一言不发,自己也意识到这个主意不大好——内宅里的丫鬟都是身娇体柔的,往日拿的最沉的东西,恐怕也就是针头线脑罢了。踩在这么几个小姑娘身上。她还真没有信心……
“椅子上叠杌子,杌子上叠板凳,总可以了罢?”她又出了个主意。忍冬的头立刻就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绝对不行!肯定是要掉下来的!太危险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快去搬椅子!”顾成卉眉毛一立。
……一刻钟之后。因为从杌子上摔了下来,她的膝盖泛起了淤青。
膝盖上被忍冬涂抹上一层凉凉的药膏,顾成卉终于发起了狠。“好罢,非逼着我拆院墙,我也不是不敢拆!”她站起身来,胡乱把卷起来的裤子裙子都一把撸下了。遮住了光腿,对丫鬟们道:“找些趁手家伙!我们挖墙!”
说罢,她不顾几个丫鬟目瞪口呆,催她们去叫上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们,又亲自在院儿里翻找起“趁手家伙”来。没想到,这一找还真叫她给找出了不少来;什么铁制的花铲、院子角落的青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只不过,还少一样打开缺口的利器——
顾成卉是真恼了——她现在做事,自然也不太顾虑后果。
她站在一群手拿各式各样“兵器”的丫鬟面前,朝忍冬和半夏二人问道:“你们准备好了?”
“好了!”忍冬看了一眼自己在水桶中的倒影,发现自己的神色十分紧张。她们两个面前,此刻正摆了一排装满水的水桶,在院里灯烛的光芒下,水光粼粼。
“好,那我点了!”话音才落,顾成卉猛地擦亮了火折子,一松手,扔到了洒过桐油的后院墙角处。火苗登时窜了起来,猛烈地跳跃了一阵儿后,逐渐有了越长越高的趋势——“往这儿泼水!”“好,让它烧一会儿——”“快灭了,快灭了!”
片刻工夫,浓烟散去,院墙角处露出了一片烧得黑漆漆的墙砖。
顾成卉紧盯着这块墙砖,松了口气:“好了,你们挖罢。”
不管是大丫鬟,还是小丫头,都全无形象地蹲在了角落里,各自用手上的东西一下下挖凿——从头到尾,没有人说过半句“还是等太太放我们出来罢”之类的傻话。大家都知道,在得知了孙氏对待老夫人的手段后,她是绝不会给众人什么好下场的——倒还不如依赖五小姐一把!
“姑娘,快好了……!”随着手下一块砖终于啪地一声被砸掉了,半夏的脸色亮了起来。这点希望一下叫众人心里都松快了,不由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过一会儿,熏得焦黑发脆了的墙角就被刨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挤过去的洞。
太不容易了……
望着这个“狗洞”,顾成卉几乎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她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感觉不再焦躁了,便先回了屋,由忍冬伺候着换上了一身丫鬟穿的青色衫裙,又梳了一个丫髻。都弄完了,这才跟在了细辛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由洞里爬了出去。
从洞里一露头,顾成卉赶紧四下看了看。幸好——毕竟已经是夜里了,外头走动的人少,似乎没什么人发现这儿的异常。
“姑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细辛悄声问道。
“先找个什么把这儿挡上。”顾成卉心里的烦躁感逐渐消退了,冷静一点点回笼。“然后咱们去寿安堂。”
换了人作主的寿安堂,在夜里散发出了一种与往日迥异的静谧感。
院门口两盏大灯笼在门前的空地上投下一片光芒——倒显得其余被黑夜吞噬了的部分,更加的冷清了。
“嚓”的一声轻响,说起来,顾成卉真的想好好感谢一下妹夫冯立。
火光在她的手指间跳跃起来——要不是冯立,她一时也想不到这种好用有效率的法子——一团燃烧着橘红色的火折子飞了出去,落在了寿安堂一处生了些杂草的墙角下。
顾成卉与细辛二人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眼看着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样吞吃掉了花草,又一节一节地吃掉了墙壁……漆黑的冬夜里,这样的火光看起来十分耀眼,很快寿安堂里就响起了女子的惊叫声、呼喊声——紧接着,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顾府众人立马乱作了一团。
几个仆妇抱着水盆慌慌张张地从院儿里冲了出来,顾成卉瞄准了一个空档,低着头快步跑到了门边,一闪身,进了寿安堂。细辛一颗几乎要扑出来的心,这才落回了肚里。
进了寿安堂里以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此时院子里灯火俱明,人来人往——毕竟是被烧过一次的地方,人人都还是心有余悸,此刻又见了火光,登时全都起来了。顾成卉一手捂着半张脸,埋着头,专挑角落里走,总算是逆着人流来到了主屋的回廊下。
还好——乐妈妈此时正在院子里高声指挥着小丫头灭火,主屋这儿反而是静静的,没有人在。顾成卉刚刚松了一口气,肩膀却忽然被人一下子捉住了——“五小姐?”
顾成卉僵硬地转过头去的时候,脸色发着惨白。
在院中火光的照映下,林妈妈的眼睛竟然都红了。“您……您怎么这样一身打扮……为什么这么些天了,也不来瞧瞧老太太?”
顾成卉一愣。“妈妈不知道?太太把我关在了院子里,根本不许我出来——我这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祖母怎么样了?”
这一下,林妈妈也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快进来说!”她一把将顾成卉拉进了西次间里,急急地道,“五小姐快想法子救救老太太罢!”
还不等顾成卉回话,她便抹了一下眼角,抽泣道:“太太根本就是存了要让老太太病死的心思……我怀疑,现在老太太每天喝下去的药里,根本就没放齐全药材!”
顾成卉一下睁大了眼,刚要说话,忽然一阵阵高喊的音潮,从远方呼啸而起,竟连深宅大院里都清晰可闻:“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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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237章 我给你做保山
在攻下了东城门之后,皇旗军势如破竹,一路直杀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
尽管早知大势已去,然而禁卫军中的顽固分子依旧撤兵回防,与皇旗军展开了惨烈的巷战——喊杀声一直持续到了天亮时分,才终于渐渐地止歇了。几条主要的街道上,一地零散死尸所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味,浸透了冬日清冷的早晨。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在剿灭干净了城中所有不肯弃械投降的禁卫军后,皇旗军军分两路,一路护着太子爷直奔皇宫而去,另一路则扑向了皇后派几个首要大臣的宅邸——小股小股的士兵将敌军将领的首级挂在了木棍上,一边游城,一边大声宣告罪状——
也是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沈晏安才抽出了一点空来见那两个昨夜被送进来的“可疑之人”。
“你们就是顾五小姐的家人?”
沈晏安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收缴上来的腰牌。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哪怕在马车急速行进的隆隆声中,也依然清晰得好像静夜里拨动的琴弦。被捆住双手、像粽子似的丢在马车车厢里的两个人,一时险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愣愣地抬头望去。
沈晏安的眉梢眼角,露出了一股疲惫的柔和之意。“五小姐还好吗?”说罢,他抬眼示意身边的长随沈方替两人松了绑。
尽管此时的沈晏安已尽量放得温和了,可被他视线扫到的长莺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副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的样子。
这种情况。沈方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自家爷身上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在平时就已经够让人战战兢兢的了——更何况是眼下这样?
沈晏安伸直了两条长腿。黑色的戎袍上好像被液体洇湿了一般,颜色时深时浅。他靠在椅背上,姿态虽然很放松,可浑身却散发出一种铁器似的味道——车厢里的另三个人心里却都心知肚明,那是不知手刃了多少人之后所浸染的血腥气。
在这种彷如利剑悬顶一般的肃杀之气下。好半响,生怕沈晏安不高兴的长青,才费尽了力气似的将为什么顾成卉派出长莺来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被关起来了?”沈晏安目光微微一厉。
一瞬间从对面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叫长青二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是……是……因此姑娘才想着,若是安平侯府来了人,或许能有转机……”长莺声如蚊呐地道。
车厢内静默了片刻,忽然只听沈晏安吩咐长随道:“你从后面叫一匹马来。然后用这辆车把他们两个先送去安平侯府。”
长青有点疑惑、有点不安地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晏安,心中纳闷——难道这位看起来与自家姑娘关系匪浅的公子,听见姑娘被关起来了,也什么都不打算做么?
不过此刻就是给他千百个胆子,他也没法当面把话问出来。
那叫沈方的长随马上掀起车帘,呼哨一声,没一会儿只听哒哒的蹄响,一匹空着马背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就赶了上来。与马车跑了一个平行。还不等长青二人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沈晏安已经一步踏出车厢,纵身一跃。伴随着二人一声惊呼,他已稳稳地落在了正在发力奔跑的马背上。
“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让她安心等我一会儿。”沈晏安一句话话音才落,他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前远去了。车队的正前方,是太子明黄色的车驾。长青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满肚子的疑惑不解。
“我们爷的骑术了得罢?”看着稳稳重重的沈方,面上也浮起了骄傲的神色来。他转头对二人带着几分亲近地笑道:“别着急,我这就带你们去安平侯府!”
说罢,他招呼了车夫一声,马车慢下了行驶的速度,掉转了一个方向。
虽然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一个晚上——可是一宿没有合过眼的长莺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车子才在安平侯府门口刚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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