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可今天的顾成卉神情却不太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忍冬和细辛二人一脸苦笑,嘱咐小丫头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紧接着二人便出去各打了一大海碗的清水回来。
细辛刚揭开食盒盖子,一股腾腾热汽混着香味顿时直扑出了出来,让顾成卉简直快要眼泪汪汪了:“……二位姐姐。我饿得不成了。让我先吃两口罢?”
“既然受不了。又何必想出这个法子来,自己遭罪!”忍冬不由嗔了一句。“姑娘可只能吃一两口!”
顾成卉忙点点头,饿虎扑食似的拿起了筷子。不等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就连连搛了几口菜——若要让她的未来婆婆瞧见这个场面。只怕能痛苦地昏过去。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细辛忙拦住了顾成卉的筷子,“再吃就不像了。”
顾成卉这才眼巴巴地停下,筷子头儿吸啊吸的,还不肯从嘴里拿出来。
不过她这副装可怜的工夫,两个丫鬟也都是见惯的了,因此只顾着干自己手上的活儿,一时也无人理会她。
“——小心些,一片一片地涮……”忍冬一边将一块茄子在水里洗了洗,一边轻声道,“再按原样摆回去……”
细辛也是一脸凝重。两个丫头活像是在给皇上绣花儿似的,慎重地一点一点地把四碟菜全放在水里洗了一遍。一直到确认菜上再没有了油盐调味,这才按原样装回了盘里。
顾成卉看得忍不住道:“也不用这么细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在借势刁难人。”
认死理儿的忍冬和做事多一个心眼儿的细辛,都没有搭她的茬儿。
待全弄好了,忍冬这才笑着道:“姑娘现在再尝尝罢!”
顾成卉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搛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顿时苦起了脸,强咽下去道:“真难吃……好了,你们谁送回去?”
“外头怪冷的,我去罢!”细辛跃跃欲试地道——她那副迫不及待要仗势欺人的模样,倒把其余二人都给逗笑了。
“快去快去!”顾成卉笑道。“我还等着吃第二道呢!”
收拾好了东西,细辛披上了一件袍子,拎起食盒,转身出了门。说来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出了关月山居刚走了没两步,阴暗下来的天空就飘起了细细的雪。
细辛抬头看了看天,将食盒盖子抽开了。雪点儿落在了还热乎着的饭菜上,立刻就融化了。没过一会儿,随着饭菜彻底冷了下来,颜色也变得死板板的了,盘底还凝起了一层油。
到了大厨房的时候,细辛将盖子盖好,往里看了看——因为刚刚把晚饭都给各院送走了,此时的婆子仆妇们都坐在了暖烘烘的灶下,各自捧了一只碗,边吃边聊。
“郑娘子呢?皮痒痒了,就直说!”
细辛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大厨房,吼了一句,“哐”地一声,将食盒往桌台上重重一扔——灶下吃饭的,一时都傻了。一个小丫头脸色不太好看地冲向了后头,大概是去叫郑娘子去了——另一个婆子认出细辛是五小姐院子里的,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是细辛姑娘罢?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郑娘子也急急地走了出来。
细辛紧盯着她,冷笑了一声。“好哇,姑娘不过是挑了你办事上的几件毛病,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给姑娘穿起小鞋儿来了!整一些猪狗也吃不下的东西,我看你是忘了如今后院里谁当家!”
郑娘子虽是孙氏的亲信,但平日为人油滑,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她脸色有点儿白,强笑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五小姐的饭,一向是精心细制的,与老爷太太是一样的,哪里就猪狗也吃不下……”
“好,你去尝尝!”细辛一指那个被她一扔之下,摔开了盖子的食盒,“你若是说,给老爷太太的也是这种东西,我二话不说,立刻就把这些个都送到正明居去!”
郑娘子被她吼得心下发虚,走上去取出食盒的菜,夹了一点放入口中。味同嚼蜡、冷腻厚重的口感一下子充斥了口腔——郑娘子猛地睁圆了眼。
她有一点倒是没有撒谎:给关月山居的饭菜,大多数时候都是郑娘子亲自动手做的——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郑娘子早已明白了究竟。
再一看细辛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似乎只要郑娘子一开口辩解,她就要开骂似的。
她心里默默叫了一句苦,深知自己此刻说什么也是白搭,只好赔着笑道:“哟,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五小姐是知道的,往日的菜我都是规规矩矩地做……这样,我这就立马重做一份,亲自给五小姐送去谢罪!”
细辛闻言,抱着胳膊往门边一靠,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郑娘子马上会意,赶紧地叫起了几个婆子来生炉子、打下手。几人手脚麻利地忙活了一炷香的工夫,总算是又赶制出来了四碟色香味俱全的菜。
郑娘子这一回可不敢叫饭菜离了眼皮子了。谁知道五小姐会不会再来一次?她亲手将吃食装好了,满面是笑地道:“……这下雪的天气还劳细辛姑娘跑了一趟,怪对不住的。我这就随你一块儿走!”
细辛瞥了她一眼,轻轻一哼,没说什么,任她一手提食盒,一手给自己打伞,一路回了关月山居。
顶着纷飞的雪花儿走进关月山居的院子里时,不知道怎么地,看见了郑娘子,也没有人去主屋里通报一声。郑娘子心知顾成卉才是真正给她穿小鞋儿呢,心里哪能平静得下来,也没在意。
来到了屋门口,里面便传出来了说话声。细辛低低一句“等着”,郑娘子便停下了脚步,紧接着,里头一个小丫头的嗓门便吸引了她全副注意力。
“哎唷,老爷可真是大发了一通脾气……我当时在院儿里站着,只听屋子里哐哐地响,还有好像茶杯碗筷什么的都被打碎了。也不知道太太是说了什么,才惹得老爷这样不高兴?不过总之啊,乐妈妈是保不住喽!”顿了顿,那嗓门又道:“老爷要她今儿个晚上就卷包袱回家去!说以后再不许进府呢!”
郑娘子脸色一白。
早上发生的事儿,顾府里早传开了……不想到最后,孙氏也没有争过五小姐,还是丢了一个贴身妈妈!
忽然细辛靠近了一步,轻轻道:“像今儿这种饭菜,其实我们姑娘也忍了好几回了……”郑娘子悚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五小姐这回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是屋里传来了一句话,郑娘子无意放过了。
“哎唷,老爷前脚一走,太太就把大雁给叫进了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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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哈哈哈哈哈
庶道难 第250章 治家(5)你能怎么地吧
从晚饭时候就开始下个不停的小雪,到夜里终于停了。通往二门的一路上白雪皑皑,在夜里反射着微光。
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在雪地上混在一起,踩踏出了无数细细的小径。这些乱七八糟的脚印,最终都汇集在了一处——垂花门前。
被召集来“送一送”乐妈妈的人,几乎全部是孙氏的嫡系部下——大厨房上的、库房上的,不管在哪儿,但凡是在正明居以外做事的管事妈妈们,都被顾成卉一声令下,全给拖过来了。
众人站在冷得刺骨的夜里,默默地等着今晚的主角儿——只有时不时地,才会响起几句不安的窃窃私语。
不远处的昏暗里,终于走来了一个拖着脚、步伐沉重的身影。
那人走近了几步,一下子顿住了脚。过了一会儿,手中的灯笼有些发颤似的,往上举了举,露出了乐妈妈一张连火光也映不出血色的脸。她瞪着眼睛,望着眼前六七个熟悉的妈妈,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眼睛迅速地充了血。
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乐妈妈是得了一个偷东西的罪名,被顾老爷赏了十板子赶出府的。这种时候,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谁会如此不识相,跑到垂花门来“送行”?
半响,才有一个人嗫嚅着道:“乐妈妈……其实、其实我们也……”
话音未落,一旁黑暗的树丛下就传来一声淡淡含着笑意的招呼:“哟,乐妈妈来了?不枉我和大家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
乐妈妈几乎是有些麻木地将灯笼转了过去。看见的是披了一身雪白狐裘,抱着手炉的顾成卉。她身后站着两个丫鬟,此时正沉默地望着乐妈妈。
死一样的沉默,压低了七八个送行人的脖子。——这些管事妈妈平时一个两个眼睛都生在了头顶上。此时竟乖乖地听了顾成卉的差遣,来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乐妈妈只觉头脑一片混沌,哑声笑道:“好、好……杀鸡儆猴儿,你们这些猴儿可都学着了?”
她这么一说。有个人顿时有点儿忍不住了,小声咕哝了一句:“我们也不是——”话没说完,被旁边一个妈妈用力一拉,下半截儿话就吞回了肚子里去。
望着眼前目光闪烁的一群人,乐妈妈一时想问“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没有偷东西罢?”,一时又觉得无趣——这些人,包括一边的五小姐,谁心里不清楚?可是清楚又能怎么样呢?
或许从一开始,招惹上五小姐就错了……乐妈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了垂花门。因为抖得厉害。手中灯笼的光也在不断微微颤着。她年纪大了。本指望能在顾家养老,不想到头来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不说,全副的家当。也只剩了背上那一只小小的包袱。
“乐妈妈慢走呀。天黑路滑,看着点儿!”顾成卉的声音轻轻柔柔。
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乐妈妈才刚一跨过了垂花门。当即“呜哇”一口,吐出了一大口血。
血液和着胃液倾吐在地上时,所发出的水溅声,在静夜里格外的响。
眼看着那盏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灯笼光芒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一群管事妈妈里才有人轻声地问了一句:“……五小姐,我们能走了吗?”
“这话儿说的,你们与乐妈妈同侪一场,自愿自发地来送送她——如今乐妈妈都走了,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走的?”顾成卉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的狐裘,见果然有几个迈出了步子,便笑道:“不过——”
那几人的步子顿时又凝住了。
“——乐妈妈和郑娘子的教训,众位也要引以为戒才好啊。”小小年纪的顾成卉,叹口气的样子简直是语重心长。“忍冬,半夏,咱们回罢。”
她才一走,这几个管事妈妈中间,马上便起了一阵阵小小的骚动。
郑娘子怎么了?虽说也是个太太的心腹,可那人一向油滑会来事的很,轻易谁都不肯得罪的,五小姐怎么偏挑了她下了手……
连最强硬的乐妈妈、最圆润的郑娘子,都没落着好——
那自己呢?真的还能等到太太重新上位的那一日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便像是燎原的野火,扑也扑不灭。
顾成卉没有指望能在一朝一夕间便将孙氏的人马全都收服,只不过她几个手段下来,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很快,在早上回事的时候,就再没有敢仗着年纪大挑拣她不会做事的妈妈了。每人都低顺了眉眼,看上去与给孙氏回事时没有什么不同了。
相比顾成卉的激进,孙氏的不作为,只怕才更要令底下人动摇。
而孙氏的不作为,却也是迫不得已的——自从乐妈妈被顾老爷赶走了,顾老爷似乎便觉得捏着了她一个软肋一般,立马提出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一下子就把孙氏的注意力给绊住了。
这个要求在孙氏看来,简直太有顾老爷无耻的风格了——
“反正我如今身上也没有了官职,三年后到底能不能重获旧职,也还不好说。我看,不如就把孟氏接进府里来算了!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第一回有孕,难免慌了手脚……”
顾老爷滋滋作响地啜了一口热茶,满足的模样令孙氏不禁怀疑:他就没想过,自己已经恨他恨得——只想着能够毒死他才好了?
“我看杨姨娘你管得就挺好的,孟氏进府以后,你也一样那么管罢!这种事,总不能叫五丫头去做!”
孙氏猛地一下,将牛角梳子拍在了妆台上。
“老爷这话,我却是不敢听了!那孟雪如身上还有一年多的孝呢,肚子先大了;这样的人接进府里来,岂不是要叫人笑话死?再说老爷可别忘了,你身上也有三年的热孝呢!这个时候把外室接进来——只怕闲话一起,老爷才真正没法儿官复原职了!”
被孙氏这么一通噼里啪啦地给堵了回来,顾老爷的面色也有点儿不好看了。
他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个时候你又记起要守规矩了?”
这是在影射老夫人一事了——孙氏不甘示弱地也跟着笑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没守规矩了?还请老爷拿出证据,给我指出来。”
要说证据,还真没有——顾老爷气得够呛,当下骂了一声:“在你这儿,便连一口茶都吃不好!你这也叫做人妻子的?”茶杯一撂,甩袖子就走了。
他走了,孙氏倒还更觉清静些——因此一声也没拦着,任顾老爷走出了大门。
顾老爷憋了一肚子火,正打算晚上睡在姜姨娘处呢,才蹬蹬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两日没去瞧过杨姨娘了。
杨欢欢有了身孕到现在,也有五六个月了,肚皮尖尖地拱起来,还拱得不小。谁见了都说,这肚子里养的必定是一个壮实哥儿没错。相比之下,孕期差不多的孟雪如,肚子就显得圆圆的,也不那么大——或者又是个丫头吧!
顾老爷这一生,除了嫌官儿小,就是嫌儿子少,因此对杨欢欢还是很上心的。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去了杨姨娘的房里。
一进门,就见明亮的灯火下,杨欢欢正低头凝神绣着一件什么东西。光洁的肌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是一块凝脂冻儿有了生命一般,叫人瞧了就忍不住想伸手爱抚。
“跟你说了,有身子的时候不要老用眼睛,该用坏了……”顾老爷对上杨欢欢的时候,可与对孙氏的态度全然不同。他用一种又温柔、又疼宠的语气道:“好了别做了,拿来我瞧瞧是什么?”
突然被他进门吓了一跳的杨欢欢,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绣活儿已经被顾老爷拿在了手里。
本以为即将为人母的杨欢欢,大概是在做娃儿穿的小衣服什么的。可拿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个浅竹青色的鞋面儿。鞋面很大,不光是成年人用的,还是男人用的——
顾老爷抬起眼睛来,杨欢欢即刻低头羞涩地笑道:“我不过是想给老爷做双鞋……”
“哎唷唷,你倒当真是个可人疼的!”顾老爷心中畅快多了,一把抱住了杨欢欢的肩膀头儿笑道:“给我的鞋子有什么着急?我的鞋子多着呢!”
杨欢欢忙抿嘴一笑,站起身来道:“我给老爷泡茶——”
“快坐下!这等小事那用得着你亲自来。”顾老爷忙拦下了她,自己回身拉开了一只五斗柜的抽屉,一边找一边笑道:“上次我拿给你的那个茶,吃着不错罢……”
忽然手一顿,摸到了一个纸包。他低头一看,纸包用带子系着,写了红字——原来是一家京里有名的糕点铺出产的点心。点心包下头,还有一些拨浪鼓、木人儿之类的小玩意儿,一瞧便是外头买的。
杨欢欢此时凑了过来,柔和发沙的嗓音徐徐道:“老爷怎么了?这不过是一些我下午差人出去买的小东西,难道您还没见过?”
“啊、啊,没什么……”顾老爷摇摇头,取出了茶叶,忘掉了心里一闪即过的怪异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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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没有感谢名单……
文豪的人生,就是如此寂寞
庶道难 第251章 治家(6)解决
或许是连老天也觉得顾府这一段时间来太过波折坎坷了罢——自从赶走了乐妈妈以后,府中突然一下子平静极了。事事井井有条、人人谨守规矩,加上顾成卉的能力本就不俗,尽管因为老夫人新丧而有些素淡了,但顾府仍旧度过了一个太平年。
不再家事公事事事缠身的顾老爷,成日闲云野鹤一般,竟也体味出了几分赋闲的好处来。甚至他有时还会想:早知道五丫头理家的本事这么不错,还不如早让她来管家呢!只是这话却不能在孙氏跟前说就是了。
腊八、清明、立春……都还是往年的那一套老规矩,即使换了人来掌家,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一路安安稳稳地到了四月,忽然江州传来的一个小道消息,便把半个顾府炸开了锅。
顾成华的婆家,以其生不出孩子为由,给顾成华的夫君纳了一房平妻。
其实想一想,顾成华嫁过去也才不过三年的工夫——虽然在古代来说这个时间有点儿长了,可也绝没有到一个不得不纳平妻了的地步。再说,又不是什么商贾之家,纳的哪门子平妻?这不是就在打脸吗!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家将消息瞒得死死的,顾府是彻底被瞒在了鼓里,还是一个在外地跑生意的家下人听说了一点儿,便匆匆忙忙地回来报了。
纳平妻,肯定也是多亏了顾五小姐那一封信的推波助澜——
大雁粗喘着气,在心里想着。
“慢慢吞吞地干什么!”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来,随即。小腿弯处便受人踹了一脚。
大雁一下没站住,险些将肩上扛着的两只大水桶都翻出去——好不容易站稳了,她回头瞧了一眼那叫衾烟的大丫鬟,咬着牙。继续迈开了步子。
说什么也没用,自从乐妈妈一事被同院小丫头叫了那么一嗓子以后,尽管她矢口否认,可不知怎么太太对她还是起了疑。日日里总要给她分许多苦活累活——尽管五小姐明里暗里维护了她不知多少回,可对太太来说丝毫没有半点用处。
“衾烟姐姐,你来!”一个大雁熟悉的嗓门,在不远处招呼着衾烟——正是当日叫破大雁夜里曾经起过床的那个小丫头。
衾烟瞥了大雁一眼,笑着走了过去。“德双,你这丫头架子倒大!怎地不过我那儿去?”
德双忙拉了她手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不是她在嘛!”她朝远处的大雁努了努嘴。
“怎么,有什么发现了?”
德双看看周围,轻轻地道:“……她昨儿个不是出去了吗?我当时留了个心眼,跟了她一段儿。她没发现。原来大雁是去见另一个丫头去了。好像叫罗巾儿的。两人话说着说着。突然那个罗巾儿就拿出了一锭银子来给她,说什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姑娘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后定不会亏待你’……”
衾烟两眼立刻瞪圆了。罗巾儿她还不知道是谁?本来是老夫人院里的,如今被收进了关月山居——正正经经的顾五小姐嫡系!她忙问道:“这事儿你可作准?”
德双点点头。又道:“其实那个罗巾儿,也不是第一回给大雁拿钱了。院子里我们几个住得近,都见过的……只不过,大雁每回都说是她欠了钱来还的,我也就没提。一直到昨儿个,听见了两人说话,我才觉得有些不对……”
“啪”地一下,衾烟的巴掌打在了德双的肩膀上,她连连叹道:“你这丫头,早来说就好了!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你这就随我去见太太罢!”
“可是现在太太——”德双顿时有些犹豫了。
自从顾成华家里的事传进了顾府,太太的情绪就十分不对头——已经两天了,依然动不动就能看见大丫鬟们从主屋里,搬出一堆一堆的瓷器碎片。有时候太太骂人的声音尖了,在下人睡的通铺里都能听见。
别说小丫头了,有点脸面的大丫鬟们也不敢接近孙氏。
“没事。”衾烟看起来却信心十足的样子,“咱们是去回事的,你放心,只有得赏的份儿!”
不过,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即使衾烟这么说了,德双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心惊胆战似的,随着她一块儿进了主屋。而这个时候,后院的大雁正趁着衾烟不在,放了水桶喘气儿呢,一点也没留意到主屋这边的动静。
孙氏此刻的心绪,似乎还算平静。“怎么了?”
她坐在妆台前,抬起眼皮,从镜子里望向身后走来的衾烟。
在她们进屋之前,屋里除了孙氏,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孙氏独自在镜子前坐了多久了——这个念头不知怎么地,叫德双突然激灵了一下。
衾烟柔声道:“太太,我之前按您的吩咐,叫德双多留意留意那个大雁,不想还真发现了点儿什么……因此马上来和您回一声。”
孙氏眼神一厉,顿时将目光放在了德双身上。“是你发现的?”
德双面色有点儿白,忙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不需害怕——”孙氏的嘴角动了动,好像要露出一个笑一样,不过这笑意随即就像沙漠里的水珠一样消失了。“你说,都发现了什么?”
德双忙将方才告诉衾烟的话,又说了一遍。见孙氏的眼睛越来越亮,她说到后来,也不由有些吞吞吐吐地,嗫嚅道:“太太,还有一事,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孙氏厉喝了一声。
“是、是这样的……过年的那几天,太太不是也赏了我们许多酒席吗……我记得,有一天晚上大雁便吃醉了,还是我给她扶回房的。当时她嘴里含含糊糊,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句,便是什么‘两头应付,真真难死个人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才消失的笑意,一下子重回到了孙氏的脸上。配上那一双亮得不正常的眼睛,看着还真有几分怕人——半响,见孙氏不说话,衾烟有点不安地叫了一声:“太太……”
孙氏这才好像惊醒了一般,笑着对她道:“这个德……德什么的丫头,倒是一个好的。你去给她拿一点银子赏给她,随后来找我。”
衾烟忙应了,赏了德双一些碎银子——德双很知趣儿地倒把一半都给了她——心下十分满意的衾烟又重新返了进太太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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