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茗荷儿
碧柳告诉远山,“屋子里有股味,夜里敞着门窗透一透,最好搬来几盆花,也可以遮一遮。”
远山极干脆地答应,“姑娘提点一下摆什么花好,府里没有花房,我记下名字来好让人去买。”
碧柳心里稍稍宽慰些许,说了五六种花的名字,便与秋绫一并告辞。
出了清平侯府的大门,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将这里的情景瞒下不提。
六月初八一大早,宋青葙就被大舅母叫起来,焚香沐浴梳头开脸换衣,足足忙了好几个时辰。宋青葙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呆地任由大舅母以及请来开脸的全福人摆布,不言不语。
大舅母见状心里发酸,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掩饰般道:“离吉时还有些时候,大姑娘稍歇会,我到外面看看。”
宋青葙拉着大舅母的手,轻轻摇了摇,“天儿太热,大舅母也歇会儿。”将大舅母扶在正位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大舅母撑不住,哽咽两声,哭着走了出去。
宋青葙茫然地看着镜子里双颊嫣红满脸喜庆的自己,有些失神。就要嫁了吗?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家,跟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过一辈子?
或者没有那么久,他第一个媳妇不是洞房夜都没熬过?
宋青葙想着昨夜大舅母的教导,狠狠地闭了闭眼,逼回了几欲淌出的泪水。
等了漫长的半个下午,宋青葙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觉得浑身都被汗湿透,热得几乎要昏厥的时候,锣鼓声终于响了起来。
喜娘将蒙头的帕子盖在宋青葙头上,跟全福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到了花厅。
外头,一身绯红的秦镇也被簇拥着走进来,碧柳一看傻了眼,这人怎生如此眼熟,再一看,认出来了,不就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灰衣人?
难道他就是秦镇!
碧柳立刻去寻宋青葙,看到她正与秦镇双双拜别大舅母。
接着,大表哥矮身,背起宋青葙送上了花轿。
碧柳跟在花轿边,急得跺脚,大街上人这么多,她不可能掀开轿帘跟姑娘说话,鞭炮声又这么响,更不可能扯着嗓子吆喝。
花轿颤悠悠地走着,秦镇骑马走在前面,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气,几度想回头看看,可碍着不能回头的规矩,只得生生忍着,实在忍不住了,用马鞭捅捅身边牵马的远山,“你看看花轿跟上来没有,别走太快,跟丢了。”
远山仰起头,神情古怪地说:“爷,小的还从没听说花轿有跟丢的。”
秦镇恨道:“让你看你就看,哪来这么多废话?”
远山不忿地回头看了看,无奈地说:“跟的好好的,一步没落下。”
秦镇轻轻笑出了声。
远山与近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爷这是第三次成亲,却是头一遭亲迎,还这么患得患失,以后岂不是被奶奶吃得死死的?
秦镇可没心思想这些,他满脑子净是宋青葙的身影,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百年好合,裙边密密的全是并蒂莲花,一朵连着一朵,一支缠着一支,裙裾下,若隐若现的绣鞋上是比肩的蝴蝶……她就要嫁给他了,她即将成为他的妻了。
秦镇深吸口气,又拿马鞭捅捅远山,“看看,跟上来没有?”
远山不可思议地看着神情紧绷拼命压抑着喜气的秦镇,头也不回地说:“爷,不用看,已经到门口了。”
秦镇抬头一看,果然前面就是侯府大门,他跳下马,亲眼看着花轿在喧闹的锣鼓鞭炮声里稳稳地停在望海堂的垂花门前。
宋青葙被喜娘跟全福人半扶半拉着下了轿子,昏头昏脑地进了正屋。
正屋放了冰盆,凉爽宜人,隐隐还有茉莉花的香气。
宋青葙舒了口气,刚在床边坐稳,就感觉有个不属于女子的沉重脚步慢慢走到了自己身边。
沉重的盖头被秤杆挑开,宋青葙眼前骤然亮起来,她眯着眼睛停了片刻,微微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男人。
身材魁梧,面容不驯,眼眸深且黑,直直地盯着自己。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明明不是他的……
宋青葙蓦地感到心安,却又无比地委屈,眼泪不受控制般喷薄而出,“唰”地流了满脸……
嫡妻 第41章 良宵苦短
秦镇颓然后退两步,秤杆上的大红盖头如断翅的蝴蝶般飘然落地。
喜娘见状,胳膊肘拐一下全福人,使个眼色,悄悄退出门外,“今晚没事了,赶紧回家吧。”
全福人伸手指指里面,“礼节还没完,哪能走?”
“没事,”喜娘压低声音,颇有经验地说,“上回娶的那个也是这样,从掀盖头就哭,足足哭了一夜,我估计这次也差不离……秦家有个好处,不赖账,你回头来取银子就行,一分不少你的。”
全福人讪讪道:“女方家已给过了。”
喜娘侧着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还哭着,一时半会儿怕停不下来,我先走了,儿子过生辰,等我回去吃饭。”
全福人犹豫片刻,急走几步跟上了喜娘。
碧柳她们狐疑地看着那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不知怎么回事,便凑到门口听了听,隐约听到里面的哭泣声。
碧柳心急,想要进去,秋绫忙拉住她,摆摆手示意不可。
两人正僵持着,门突兀地打开,秦镇阔步而出,淡淡道:“伺候你家姑娘洗漱。”脚步未停,噔噔地走出正房。
宋青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地感到委屈得不行,几个月来的惶恐犹豫纠结在见到秦镇的那一瞬间,尽数化为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
就像迷路的孩子,历经艰险后突然见到了熟悉的爹娘。
她跟秦镇才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根本算不得认识。
可为什么她见到秦镇也会感觉到这种骤然而来的安定与踏实?
宋青葙脑子如同浆糊般,混混沌沌地乱成一团,只听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嫁给我,不情愿……你别怕,我不会碰你。我,我会对你好。”
她的泪水越发流的急。
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到秦镇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黑眸里各样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一时分辨不出来。
秦镇看到她挂满泪水的脸,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虽然早就知道,她对亲事不满意,可亲眼看到她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是让他有种沉重的挫败感。
叹口气,递过他的帕子。
灰色的棉帕,叠得方方正正。
宋青葙突然气恼,平常总是穿灰衣的人,为什么单单那天穿件鸦青色的衫子,鸦青色很好看吗?
擦干泪,将棉帕还给他,“多谢。”
秦镇不接,再一次,很认真地说:“我会待你好,”转身走出屋子。
碧柳等人进来时,宋青葙正低着头,指尖紧紧地攥住棉帕,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柳着急地问:“姑娘没事吧?”
宋青葙摇摇头,“没事。”
秋绫瞧见桌子上的酒菜,眉头蹙了下,低声问:“姑娘饿不饿,要么吃点东西?”
宋青葙望过去,看到两只斟满酒的酒杯,这才醒悟到成亲的礼节还没全,不由问道:“喜娘去哪里了?”
碧柳“哼”一声,“早走了,那个全福人也走了。”临来时,大舅母嘱咐过她们,新房里有喜娘和婆家亲戚在,她们不用进去,在门口等着召唤就行。
没想到半个婆家人没有,连喜娘都跑得没影了。
还有这个秦家也真是,到底是不是在办喜事,连桌酒席都没有……
碧柳满腹愤懑,开口欲言,秋绫轻咳一声,止住了她。
宋青葙脱掉繁琐的喜服摘下沉重的凤冠,净了手,胡乱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秦镇还没有回来。
碧柳看她满脸疲惫,心疼地劝,“姑娘先歇了吧?”
宋青葙瞧着她们一个个也都是灰头土脸萎靡不振的,吩咐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下去歇着吧,我这也就歇了,不用伺候。”
碧柳等人将床上的被褥整理好,把茶水温在床头,又取出明儿要换的衣服摞在床脚,这才退了下去。
宋青葙倚着靠枕歪坐在床边,身体疲乏得不行,可她不想睡,想等秦镇回来。
方才,她抑制不住地大哭,对男人来说,已经极为难堪,要自己再不管不顾地倒头大睡,置他的颜面于何地?
新婚头一夜便如此,以后更没法相处了。
宋青葙坐了会,瞧见桌上的灰色棉帕,便拿到净房洗干净,拧了拧水搭在椅背上,仍坐回原处。
迷迷瞪瞪中,感觉有人进了屋,宋青葙一个激灵站起来,看到秦镇正站在床边,原本绯红的长衫已换成惯常的灰衣,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头,像是刚洗漱过。
宋青葙定了定神,温声问:“你洗漱过了?我帮你擦干头发吧?”去净房取了长棉帕过来。
秦镇愣愣地看着她,她已换过喜服,穿了件颜色挤淡的粉色中衣,浓重的妆容已去掉,露出她雪后晴空般白净的脸,一双泪意染过的双眸亮晶晶的,仿佛黑曜石般发散着光彩。
整个人如同清晨滚着露珠的莲花,有种脱俗的美。
秦镇局促地低下头,慌乱地回答:“不用,不用你服侍。”一把扯过她手中的棉帕,忽然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妥,又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不用你服侍,我,我自己能来。”
他,是在紧张么?
这么粗鲁莽撞的人,他也会紧张?
宋青葙不由莞尔。
秦镇被她耀目的笑容闪了神,胡乱地擦了几把头发,眼角又瞥见床上并立摆着的鸳鸯戏水的枕头,脸红了红,想起方才许下的话,猛地抓起一只枕头,绕到博古架外头,“我歇在这里,你放心地睡。”
宋青葙愣了会,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秦镇躺在大炕上,盯着雕绘了水草纹的承尘睡不着,耳朵无意识地支棱着捕捉隔壁细微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她又翻了个身……她也睡不着吗?
要不要过去说几句话?
可是说什么好?
秦镇犹豫不决,就听到架子床那边传来绵长轻悠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秦镇懊恼片刻,起身下炕,轻手轻脚地走近架子床,小心地掀起帐幔,她果然睡着了。
宋青葙侧着身子裹在薄毯里,头微微垂着,雕翎般黑亮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上,因哭过,眼底仍有些肿,双唇弯成个好看的弧度。
沉睡中的宋青葙,眉目如画,纯真而柔弱,像个孩子。
秦镇心里柔软如水,轻轻地蹲在床边,拾起她散落的一缕发丝,贴近鼻端,有清香淡淡。秦镇深吸口气,脸上绽出满足的笑容。
阿青,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称呼她,我会好好待你,一定会!
兴王府书房。
风尘仆仆的褚永紧握着折扇来回打转,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怎么就嫁给秦镇了,她怎么能嫁给秦镇?”突然苦着脸,看向悠闲地逗弄着金鱼的五爷,“爷,二郎要是来跟我拼命,爷可得替我做主?”
五爷轻轻地投进一粒鱼饵,漫不经心地道:“宋二郎为何要找你拼命,他要你做的事,你不是做了吗?”
褚永愣住,宋修远临走前托他替妹妹退亲,可没说用什么法子?
宋家上下一门子势利眼,与其其费口舌花心思想那些没用的,不如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让宋家主动退亲算了。
至于宋三娘,他娶了就是。
不管宋三娘性情如何,就凭宋修远这个大舅子,他也觉得值得。
于是,他就半夜三更跑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了。
过程虽有点周折,亲事却顺利退了。
宋三娘也并没如他想象中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活得好好的。
这么大的事,宋三娘都没想过寻死,褚永也就放了心,只等大事落定后,或者自己娶她,或者给她寻个稳妥的人家。
没想到,他只到南边四五个月,宋三娘竟然嫁进清平侯府了。
而,五爷是只字未提,连丝口风都没有。
五爷心里装着江山,跟随他的人都有数。
顺义伯郑家铁定了不能嫁,至于清平侯秦家,清平侯就是个老狐狸,凡事不出头不争先,整天乐呵呵地傻笑,又纵容着三个儿子胡作非为,看着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可清平侯府从开朝的太祖皇帝开始到现在始终屹立不倒,这清平侯能是个糊涂人?
皇上健在一日,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都好说话。
皇上若一走,京都就要翻天。
宋二郎是五爷器重的人,若秦家站在另一边,岂不叫二郎为难,让主仆生隙?
褚永摇着折扇又满屋子转圈,转着转着,突然心念一动:五爷是不打着拉清平侯下水的主意吧?
不太可能,那老狐狸一旦下定决心,还能因儿媳妇而改变决定?
天大的笑话!
何况秦镇素有克妻之名,若宋三娘真被克死了,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也就不那么牢靠了。
褚永把折扇摇得越发地快,只听五爷轻飘飘地说了句,“还有四五个月,宋二郎就该回来了。”
褚永瞅着五爷云淡风轻的笑容,“唰”把折扇一收,自己已完成了宋二郎的交代,至于宋三娘要嫁谁,他可管不着。
五爷这个主子都不急,他就更犯不着瞎操心。
宋青葙一起身,那边秦镇紧跟着就醒了,不等宋青葙开口就急匆匆出了屋子。
碧柳进来服侍时,瞧见大炕上的枕头,对秋绫使了个眼色。
秋绫自然也看见了,没动声色,趁着碧柳梳头的时候,沉声道:“望海堂上下总共就十个人,其中四个是世子爷使唤的小厮,两个浆洗婆子,两个做饭的婆子,另外两个小厮没固定差事,平常扫扫院子传个口信什么的。”
竟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碧柳恍然,难怪铺陈新房时,是远山招呼的她们,想到此不禁对秋绫有了三分敬意,她们进出都在一起,她什么时候打听到的消息?
秋绫没理她,接着往下说:“厨房有两个,眼下用的是小厨房,大厨房空着……不如,我跟秀橘用大厨房做点心,原先攒得那些点心也只够三天的量,要是再不做,就断货了。”
宋青葙想了想,“等世子爷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咱们刚来,倒不好自作决定。”
秋绫点头,顺手从妆盒里挑出副金刚石耳坠子来,“姑娘要不带这个?”
碧柳道:“今儿仍是穿大红,金刚石太轻浮,不如那副足金的压得住。”
秋绫不太同意,“金坠子跟蜜蜡石不配,要么就用那对绿宝石的,绿宝石比这个大,能撑得住气势。”
秦镇刚进门,就听到她们细细碎碎地讨论戴那种簪插什么钗,不时有轻笑夹在其中。
空旷的屋子因为有了细语轻笑而增添了许多温馨与温暖。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受。
前两次成亲都给他留下极不好的经验,尤其是第一次。
那年秦镇十八岁……
嫡妻 第42章 意外之客
护国寺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寺院,座落在发祥坊棉花胡同西面。每年中元节,护国寺的主持弘因方丈都要举行盛大的****,以超度亡灵和宣扬佛法。
周遭十里八乡的善男信女都会慕名前来听佛法,一些头脑灵活的游商摊贩见有商机可乘,纷纷占据有利地形兜售自己的货品,久而久之,就在护国寺附近形成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庙会。
秦家老夫人笃信佛祖,每年都早早地赶到护国寺听经。
秦镇安顿好祖母无事可干就到庙会上闲逛。彼时的他风华正茂,穿玉带白的直缀,簪碧玉簪,手中执绢面檀香扇,腰间缀羊脂玉玉佩,往街上一站,便有不少小娘子若有意若无意地瞟过来。
在各摊位间转了一圈,秦镇看中一只节节高升的扇坠,正把玩,大街上突然有人发生争执,一位女子被冲撞得连连后退,恰倒在他脚前。
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来,眼看就要踏在女子身上,秦镇伸手拉起了她,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前。
女子年方二八,瓜子脸,杏仁眼,穿件腰身紧收的短衫,羞答答地歪头看他,“多谢公子援手。”眼波如秋水横生,声音若黄莺出谷。
被年轻女子仰慕,秦镇颇有些暗喜与得意,因见女子掌心擦在地上划出数道血痕,便慷慨地把自己的棉帕借给了她。
第二日,女子的娘带了两人拿着帕子找上门,说秦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女儿媚娘愿以身相许,作牛作马。
旁边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秦镇如何扶起媚娘,如何把媚娘拥在怀里,又如何给媚娘包扎伤口。
大街上许多人亲眼目睹此事,都夸秦镇人才周正品行端方,说媚娘有福气。
清平侯听得脸色发青,拍着桌子要将人赶出去。
老夫人出自真定杨家,杨家闺女是出了名的贤惠与规矩。老夫人是卫国公的幺女,深受卫国公宠爱,在教导规矩上更是尽职尽责,分毫不差。
听说秦镇已搂过腰拉过手,老夫人不顾儿子反对,搬出数十条规矩,死逼着秦镇对媚娘负责。
秦镇对“情”一字尚未开窍,想到女方家世还算清白,媚娘又生得娇媚动人,头脑一热应允了亲事。
成亲那日,喝过合卺酒,两人上炕行周公之礼,秦镇覆上她的身,刚探清位置,尚未动作,媚娘大声嚷着腹痛,身下有血汩汩地流出。
秦镇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太过粗鲁,愧疚不已。
太医说,媚娘已有孕两个月,胎儿尚未坐稳,受到刺激,所以落了胎。
为了行事方便缓解疼痛,合卺酒里往往会加少许助兴之物。
就是这助兴的东西要了媚娘的命。
秦镇本以为媚娘对他有意,没想到人家不过是想给孩子找个现成的爹。
生平第一次栽那么大的跟头,还是栽在女人手里,秦镇又恼又恨,冷冷地站在新房中央,看着血一点点将被褥濡湿,看着媚娘一点点没了气息。
公候人家发生这种事,说出去,便是丑闻。
老夫人给太医封了一百两银子的封口费。
媚娘的娘不承认自家女儿失贞,认定是秦镇用力过猛才使女儿殒命,哭着闹着要求赔偿。
秦家拿出太医写的字据,媚娘的娘又说是秦家权大势大,花银子买通太医作假,污蔑媚娘清白。
秦家不肯出银子,媚娘的家人怀恨在心,不知从何处打探出秦镇前两次定亲之事,散布了秦镇克妻的谣言。
秦镇经过此事,性情变了许多,宁可到青楼楚馆喝花酒,也不愿与良家女子搭讪。毕竟,伶人也好,艺妓也罢,都是明码标价地为了银子,而有些所谓的良家女,谁又知道她们的意图呢?
碧柳眼尖,先发现了秦镇,忙恭敬地行礼,“世子爷早。”
宋青葙回头,一眼看见秦镇湿漉漉的发梢,竟然又是漱洗过。明明屋里就有净房,他却跑到外面洗漱?宋青葙按捺住好奇,笑盈盈地问:“世子爷,早饭摆在这里还是东次间?”
秦镇刚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闻言,愣了片刻,才答:“就在这儿吧。”
不大工夫,碧桃跟秀橘将早饭端过来,饭菜很清淡,种类也不多,最显眼的就是一大盘子磕花饽饽。
宋青葙“咦”一声,“世子爷爱吃良木的点心?”
秦镇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下人买的。”
菜蔬点心自然都是下人去买,哪有主子亲自到菜市场讨价还价?这还用得着特地解释?
宋青葙略思索,回味过来,难不成真是秦镇自己去买的?他知道良木是自己的铺子?
宋青葙有些讶异,想起钟琳及二堂姐的信,使个眼色,让碧柳等人退了下去,亲自摆好杯箸,温声道:“良木是我的本钱,因为先前不知道要嫁的是……所以没写在嫁妆里。”
秦镇身子一震,她不知道要嫁的是他,所以没写在嫁妆里,那么,是不是说,他在她心里,是与众不同的?她并不排斥嫁给他?
宋青葙的话,让秦镇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踏在云端,眼底眉梢尽是欢喜。看向她的目光,便带了火一般的炽热。
宋青葙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强作镇静地说:“正想跟你商量,铺子里有个白案,只做市面上常见的点心,那些新奇样子是在家里做了送到铺子去的。现下大厨房空着,我让秋绫她们在大厨房做点心,不知行是不行?”探询般抬头,对上秦镇的眼眸,双颊立时像被火烧了似的,**辣的。
“望海堂的事,你做主就行。”秦镇毫不犹豫回答,投向她的目光如同黏住般无法移开,她真好看,头发乌黑似墨,肌肤白皙如玉,水嫩的双唇像初春时乍开的桃花,掂着羹匙的手涂着粉色蔻丹,温润可人。
唉,这羹匙真有福气。
不禁后悔,昨夜说出不会碰她的话,早知道她对自己并非无意,何苦空度良宵?
可是,她为什么哭得那般伤心,肝肠寸断般,害得自己方寸大乱。
莫非,她不是因为难过害怕而哭?
秦镇回忆着掀起盖头那刻宋青葙的眼神,先是恐慌、接着是惊讶,然后欣喜,最后哭泣却是无比委屈。
秦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啪”,无比懊恼地拍在脑门上。
宋青葙吓了一跳。
“有只蚊子。”秦镇恨恨地解释,自己怎么竟这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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