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茗荷儿
宋青葙笑盈盈地望着他,“好。”
正午的阳光,炽热难耐。
宋青葙坐在蓼花亭里,一颗颗剥着莲蓬吃。秦镇两脚勾住栏杆,身子横飞出去,伸臂去够湖里的莲蓬。阳光照着他微黑的脸庞,他脸上的汗珠折扇出细碎的银光。
宋青葙突然觉得眼前水汽模糊。
她还记得在得月楼,秦镇二话不说,挥拳打破书生的鼻子,她也记得在观音寺街,他无礼地拦住她。
他鲁莽粗野,可对她却是温柔又细致。
欢爱过后,是他打水帮她净身;半夜醒来,是他摇着扇子为她扇风;偶尔不快,也是他先低头认错。
就像方才,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尽是指责,他一句不曾为自己辩解,反而处处替她考虑。
这世间,再没人能像他那般对她。
宋青葙眨眨眼,将剥好的莲蓬一粒粒摆在荷叶上……
白家胡同。
林氏迟疑着问宋青艾,“袁大奶奶身边的周妈妈来探话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郑家门楣是高,可郑德显的名声太差,上次的事就别提了,你说连个傻姑娘都不放过,这得有多无耻?”
宋青艾斩钉截铁地说:“名声好坏又怎么了,秦镇的名声更差,宋青葙不也嫁了,还得了诰封。瞧她现在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在扁担胡同见到咱们跟没见到一样。付家那人也是,攀上高枝也拽起来了,装作不认识,连门都没让进……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论长相,论才学,我哪点不如她,她能嫁到王侯之家,我怎么就不能?”
林氏仍是犹豫不决,“名声什么的有时也做不得数,不管倒也罢了。祖母那边怎么说,三姑娘退了的亲事,现在四姑娘又去跟人结亲,说出去不好听。”
宋青艾不耐地叹口气,“什么三姑娘四姑娘的,哪有三姑娘,都已经除族不是咱们宋家的人了。而且,当初郑家退亲是因为宋青葙不守妇道,跟咱们没关系……祖母现在也有点糊涂,干脆就别惊动她,等事情定了再说。”话语一转,娇声道,“娘,您就不想看看我穿凤冠霞帔的样子?到时,我接您到顺义伯府住一阵,沾点贵妃娘娘的福气。还有大哥,今年落第不要紧,过三年再考,到时跟考官打声招呼,指定能考中……”
看着宋青艾眉飞色舞的样子,林氏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让严妈妈去回话。”
郑德怡动作很快,前脚得了严妈妈的信,后脚就让周妈妈去了顺义伯府。
郑夫人听完,思索良久,“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要娶就娶个称心如意的,我去问问显哥儿的意思……”
嫡妻 第58章 截然不同
自打阿美住进顺义伯府,郑德显的日子过得是热闹非凡精彩绝伦。
本来顺义伯的意思是,找个僻静偏院的小院让阿美老实地待着,别少了一日三餐,别短了四季衣裳,最紧要的就是不能让阿美死了,也不能传出郑家虐待阿美的流言。反正就当成猫狗养着就行。
可阿美不是猫狗,阿美是个精力无比充沛,对新环境充满了旺盛求知欲的大孩子。衣食无忧之后,阿美就在花园里乱窜,攀花折柳扑蝶捉鸟。
偶尔有丫鬟经过,她们都穿着官绿色比甲松花色裙子,头上也没什么金玉之物就是几支银簪,见到阿美便远远地躲开,并不上前招惹。
阿美觉得无聊,就往外院走。二门处有婆子看着,专管来回传话递送物品,也防着丫鬟小厮乱走乱闯。
进出二门需得有对牌才行,阿美可不管这些,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婆子就出去了。婆子上了年纪,腰腿不太利索,倒在地上半天吭哧半天,等爬起来,阿美早就没了人影。
说来也巧,阿美刚出二门就遇到了郑德显的小厮。
阿美人傻,但是记仇,一眼就认出那人曾跟自己打过架,当即拦住他的去路准备一雪前耻。
小厮怕惹事,不愿跟她纠缠,撒腿就往回跑,阿美在后面紧追不舍,小厮前脚进了小院,还未及关门,阿美紧跟着冲了进去。
又见到那个穿亮蓝色长衫的好看男人,阿美双眼放光,流着口水就往上扑。
郑德显正借酒浇愁,冷不防面前多了一人,定睛一看,见是梦里那张可怕的烧饼脸,郑德显还以为在做梦,不等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身下。
阿美小眼忽闪忽闪的,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滴,几乎要滴到郑德显脸上。郑德显急忙侧着头拼命推搡,双手不经意碰到一处柔软的所在,猛地醒悟是什么地方,胸口一阵翻涌,才刚下肚的酒饭尽数吐了出来,恶臭熏人。
阿美半点不嫌弃,只管死死地压住他,至于压住他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再不能让他跑了。
小厮心里虽有防备,可没想到阿美的敏捷程度更胜过往日,站在当地愣了半天,等回过神来,郑德显已被扑倒在地上。
郑德显原本有四个随身小厮,其中一人因摘星楼之事被打断腿,撵出府去了,现在只剩下三个。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架胳膊的架胳膊,抱腿的抱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阿美抬出门外,“啪”落了锁。
阿美就是一根筋,心里认定了郑德显,岂能轻易放弃,推了几下没推动,越发惹得性起,抄起块石头就砸门,木门被砸得“嗵嗵”响。
小厮在屋里忙着伺候郑德显更衣沐浴,谁都不去开门,也不敢开门。
吵闹声惊动了不少人,胆小的匆匆瞥一眼就赶紧躲开了,胆大的则在旁边交头接耳地看热闹。
眼下顺义伯只郑德显一个嫡子,但他庶出的儿子却不少。郑夫人宠爱郑德显,恨不得将府里的好东西只给他一人,明里暗里对庶子女便有些打压。庶子们有的认命,有的则不认命,不认命的就辗转把这事告诉了顺义伯。
顺义伯带人过来时,阿美已成功地通过墙边的槐树攀上墙头翻到了院子里。
自然又是一番鸡鸣狗跳。
只见郑德显头耷拉着,双眼呆滞,浑身酒气,上好的纻丝长衫被扯得七零八碎,看着都不像个人。
回头又看到阿美,阿美被两个小厮左右架着,衣襟松开大半,露出里面的中衣,底下的裙子因爬墙时别在腰上还没放下来,白色的裤子上满是泥土。脸上也是,竟是尘土不说,嘴角还挂着一串口水。
先前儿子不像人,这个更好,简直就猪狗不如。
顺义伯气不打一处来,却拿阿美没办法。要是寻常仆妇也就算了,找个由头打死打残都没多大点事。
阿美却不行,安国公那边盯得紧,但凡有点动静,保不准折子又就送到皇上书案前了。
再说,阿美无病无灾地在三圣庵长了二十年,怎么到郑府才三个月就死了,没法不令人生疑。
顺义伯直觉得眼前金星乱窜,脑子里“嗡嗡”的乱得厉害,也不愿再管这桩腌臜事,心灰意冷地走了。
阿美顺理成章地在郑德显院子里住下了。
睡觉的时候挤在郑德显床上,郑德显不愿意,自己到软榻上凑合,阿美就占据了郑德显的床。
吃饭的时候,阿美跟郑德显挤在一桌,她吃相不好,一着急就动手抓,嘴角的口水时不时落在盘子里。郑德显恶心得吃不下,自己夹几口菜端着饭碗到院子里吃。阿美就占据了吃饭的大方桌。
最让郑德显受不了的是,阿美几乎成了他的尾巴,他到书房,阿美跟着,他去花园,阿美也跟着,甚至他去如厕,阿美也会待在外面等着。
郑德显喝酒,阿美也抢着喝,结果比郑德显喝得还多。郑德显没醉,她先醉了,吐了一地,最后还是小厮们收拾了。
醉过数次,郑德显忍无可忍,索性把酒戒了。
郑夫人找郑德显谈亲事时,郑德显正在院子里吹笛子,阿美则趴在石桌上打瞌睡。
郑德显吹着吹着,想起以往跟凌云琴瑟和鸣蜜里调油的生活,顿时意兴阑珊心念俱灰,无所谓地对郑夫人道:“娘作主吧,娘喜欢就行。”
郑夫人激动得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懂事了。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阿美接过来,你看这没几个月,郑德显酗酒的毛病改了不说,现在提起亲事也不像以前那样炸毛撅蹄子了。
阿美果然是在菩萨跟前长大的,有福缘。
郑夫人虔诚地在菩萨像前上了三炷香,紧接着派人到大长公主府跟郑德怡商量提亲的事。
郑德怡跟宋家的事,宋青葙自然不知道,也没有那个闲心打听。
她到厨房亲手做了几样酸甜可口的点心,准备第二天去瑞萱堂请安的时候带着。
秦镇照例在外院小树林打了几趟拳,光着膀子,提了桶井水,当头泼了下来。
远山连忙递上帕子,趁着秦镇擦头发的时候,道:“爷,近石回来了,东西也带了。”
秦镇急匆匆地回到书房,看到桌上的食盒,打开瞧了瞧,极快地掩上,提着往正房走。
宋青葙忙上前接过来,笑着问:“是宵夜?世子爷饿了?”
秦镇简短地答:“有点饿。”
宋青葙将炕桌上的花样子收拾好,打开食盒,发现里面还有个匣子,梧桐木的,盒角盖着凤栖的红章,不由叹道:“以前阿全说凤栖处处学良木,果然是,这印章看着跟良木也有点像,还有里面的细棉纸,一样一样的……”话音未落,手一抖,匣子砰然落下,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秦镇忙捡起来,细细端详着,“凤栖六月卖得最好的就是它,本小利大,得事先预订才行。这还是林掌柜跟客人通融了一番,才留下这四个。”
“这,这能咽下口?”宋青葙面红耳赤,用力掐着秦镇的胳膊,恼道,“还眼巴巴地带回来。”
秦镇看着她笑,“你不是好奇凤栖的盈利怎么增加了,所以我就带回来看看。”
宋青葙瞪他一眼,“你自己收拾好,趁早拿走,别让人看见,有嘴说不清。”将方才收拾好的针线笸箩找出来,准备接着做袜子。
秦镇凑到跟前,夺过她手里的针线,“灯太暗,做针线对眼睛不好,反正我又不急着穿,明儿白天再做……我头发湿着,你帮我绞一绞”
宋青葙瞟一眼,果然湿着,遂挪到炕边,正要穿鞋子。
秦镇拦腰抱起她,放到了架子床上。
灯烛被吹灭,绡纱帐帘慢慢地垂下。
帐子里传来窃窃私语声,“那套模子共二十四个,每个的姿势都不一样……你刚才瞧见了,是不是?”
宋青葙急忙否认,“没有,没瞧真切。”
秦镇咬着她的耳垂含混道:“那明天咱们细细地瞧。”
“不用……我不用看。”耳边湿热急促的气息,让宋青葙慌乱得说不成句子。
秦镇低低地笑,“你不看,那我来教你。”
刚过卯初,宋青葙抖抖索索地穿衣服,秦镇伸手揽在她腰间,声音低哑暧昧,“你真不用我陪你去请安?”
“不用,碧柳陪我去。”宋青葙下床,将帐帘掩好,“你再睡会吧,”想了想,又道,“要是饿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秦镇闷闷地“嗯”了声。
天有点阴,一丝风都没有,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着,令人心烦意乱。
碧柳犹豫半天,期期艾艾地开口,“世子爷没个正经事干,天天在家里闲着,姑娘却一天忙到晚,我们都替姑娘觉得累。”
宋青葙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你们?还有谁这么觉得?”
碧柳急忙解释,“就是我跟碧桃和秀橘偶尔说起来,姑娘以前在扁担胡同是一摊子事,现在也是一摊子事,可以前没人管着,姑娘想几时起就几时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可好,比以前管的事多,还得起早贪黑地请安受气,世子爷半点忙都帮不上。”
宋青葙吸口气,平静地说:“以前是心累,每天都胆颤心惊地过,怕郑德显上门闹事,怕丁骏那天突然闯进来,也怕铺子不赚钱,咱们无以为生。现在虽比以前累点,可我心里舒坦,不用怕这个怕那个,反正天塌下来有世子爷挡着,哪怕有一天身无分文,不得不沿街乞讨,有世子爷陪着,起码他能替我挡着恶狗,而且他就是讨一口饭,也会分我半口。”顿一顿,又道,“我只跟你说这一次,记着,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也告诉碧桃她们不许说……世子爷就是我的天,是我靠着的那棵树,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干,可有他在,我心里安稳,踏实。”
碧柳低头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宋青葙的感受。爹生病的时候,她每天洗衣做饭抓药煎药还得照顾阿全,可那个时候她心里是踏实的,有爹在,她就有个可以依靠可以商量的人。
想必,世子爷在姑娘心里的地位也是如此。
到了瑞萱堂,红梅进去通报后出来,满脸歉意地笑,“大奶奶,老夫人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不见您了。”
宋青葙将食盒递过去,“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都是松软好克化的,老夫人看着哪样爱吃就让人跟我说声,我再做了送来。”
红梅双手接着,清脆地应了声,“好”。
宋青葙冲她笑笑,转身往回走,走不多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大奶奶,且留步……”
嫡妻 第59章 不是滋味
宋青葙回头,就见魏妈妈提着食盒,一步三晃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大奶奶步子还真快。”
宋青葙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魏妈妈这是……”
魏妈妈把食盒交给她,“大奶奶许是拿错了。”
宋青葙疑惑地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凤栖的梧桐木匣子。宋青葙脑子顿时“嗡”一声,脸变得煞白,身子跟不听使唤是的,双手哆嗦着,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感觉魏妈妈的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人都是打少年时过来的,都明白,大奶奶不用担心,老夫人没看到……你前儿让人送来的绿豆糕挺可口,老夫人吃了两块,要是屋里有,就送点过来。”
宋青葙木愣愣地站着,眼前空茫茫的,耳边也空茫茫的。
碧柳急切地叫,“姑娘,姑娘!”抬头看看并不算灼热的晨阳,将宋青葙拖到阴凉处,用力掐了她一下。
疼痛让宋青葙清醒过来,她摇摇头挥去脑中乱窜的金星,曲膝给魏妈妈行礼,“多谢妈妈周全。”
魏妈妈连忙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大奶奶别往心里去,我这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碧柳打量魏妈妈几眼,试探着问:“魏妈妈是不是以前去过三圣庵?”
魏妈妈笑着回答:“经常去,老夫人信佛,隔一个半个月就去一回。你见过我?”
碧柳不好意思地说:“看着妈妈面善,很像以前赏银锞子给我那人。”
魏妈妈寻思片刻,想起来了,“那次,你是不是去给慧真师太送点心?”
碧柳惊喜不已,连声道:“对,没错,您赏我个八分的银锞子,我还跟姑娘显摆来着。”
魏妈妈看几眼碧柳,又看几眼宋青葙,问道:“大奶奶在三圣庵行的及笄礼?”
宋青葙茫然地点头。
魏妈妈拍一下衣襟,“这就是了,姑娘没见过我,难怪不认得。当时姑娘住得屋子窄巴,里面的人又多,我就没进去,在外面等着了。那天是老夫人给姑娘插得簪,姑娘还记得吧?”
宋青葙自然记得,那位老妇人长得慈眉善目,还慷慨地赠她一支簪,说她知礼懂事,要结个善缘。
难不成,那人就是祖母?
魏妈妈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天大的缘分啊,我得赶紧回去跟老夫人说说,她听了指定欢喜。”
魏妈妈紧走慢走赶回瑞萱堂,跟坐在炕上数佛珠的老夫人道:“……真是命中注定,自家的东西还在自己手里,老夫人的簪子竟又回来了,说起来大奶奶还真是不错,规矩懂事而且手也巧……”
老夫人把手里檀香木的佛珠往桌上一顿,打断了魏妈妈的话,“我说那天慧真怎么一个劲的在我面前说她好话,说她如何如何虔诚,如何如何孝顺,难不成这事是慧真搞得鬼?不行,我得找她说道说道。”说着就要下炕穿鞋。
魏妈妈一听不对劲,急忙拦住她,“老夫人,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外面太阳毒得能晒脱皮,您可得好好顾及自个的身子,等秋风凉了再去也行。”
老夫人闻言,叹口气,“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镇儿跟她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想起去提亲了?也不知慧真从中收了多少银子……先前我祖母曾说过,这佛门净地也不干净,有不少龌龊事儿,唉……想不到慧真看着挺淡泊避世的,怎么也干这种事?”
魏妈妈彻底无语,她是真不明白老夫人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按正常人的想法,老夫人不应该高高兴兴的接纳孙子媳妇?她倒好,连带着把慧真师太一并恨上了。
魏妈妈本来对老夫人挺有信心的,以为老夫人多少会改变点看法,宋青葙却不这么想。
老夫人对她有成见一是因为她的名声不好,配不上秦镇;二来是他们的亲事没经过老夫人拍板就决定了。
长辈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尤其,清平侯的婚事也没经过老夫人。
儿孙都不尊重自己,老夫人肯定心里窝着火,这火气对自家孩子发不得,只能发到外来人身上。
就算老夫人知道了她,最多在品行上有点改观,顶不了大用。
怎样才能消掉老夫人心里的火,或者怎样把它引出来,宋青葙没有头绪,只能靠孝道来慢慢打动她。
宋青葙心里有事,步伐放得很慢。
碧柳提着食盒也慢慢地跟着,刚才真是吓得不轻,姑娘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就跟当初在武康侯府那次一样。
那次是因为褚永,这次是因为什么?难道是昨天做得点心?
不可能,点心是她陪着姑娘一起做的,也是她一只只精心地摆在食盒里,还特地用细棉纸衬着。
早起时,她在门外等着姑娘召唤之后,进门从炕上拎起来的。
要是出差错,只能是昨晚放在姑娘屋里出得岔子。
可一盒点心能有什么?世子爷不爱甜食,肯定不会碰。
碧柳偷偷瞧了瞧宋青葙,见她神情肃然面沉如水,心不由提了起来。
走过青石板甬路,往右转是棵如伞盖般的梧桐树。
树下匆匆过来一人,正是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秦镇。
看到他,宋青葙想起方才的尴尬窘迫,怒气“唰”地涌上心头,劈手夺过碧柳手里的食盒,塞到秦镇怀里,“看你做的好事。”
也不管碧柳诧异的脸色,气冲冲地往前走。
碧柳急忙跟上。
秦镇讶异地打开食盒,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顿时凉了半截,本能地想去跟老夫人解释一下,走出几步又觉得应该先跟宋青葙认错。
只这一耽搁,宋青葙已没了踪影。
通过这阵相处,秦镇对宋青葙的脾性也有所了解。宋青葙聪明能干,可她面子薄,又要强。
因为以前行为不端的名声,所以她就格外在意别人的看法,回门那次,只不过衣衫乱了点,就差点哭了,生怕被人看到说三道四。
每次去瑞萱堂,也总是穿得素净庄重。
这次捅出这么大娄子,指不定心里多难受。
秦镇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回到望海堂,没见到宋青葙,却一眼看到黑檀木方桌上那只一模一样的食盒。
秦镇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想了想,取出惹事的匣子,塞进炕柜的抽屉里,出去唤来丫鬟问了问,都说没见到。
秦镇急了,寻思着可能自己走太快,又顺着原路折回去,一路走一路四处搜寻着,可就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
秦镇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两圈,急出满头大汗,有心喊人帮他找找,可又怕张罗出去,宋青葙更气。
眼看着已近正午,她应该回去吃午饭了吧?
哎呀,她早饭都没吃过。
秦镇心存侥幸地回到望海堂,仍是没有。他心一横,走到外院叫来远山,“你见到大奶奶没有,我有事找她商量。”
远山伸手一指,“大奶奶跟碧柳姑娘到花园去了,我去请她回来?”
秦镇松口气,淡淡地说:“算了,我自己去。”
隔着老远,秦镇便看到蓼花亭的数道人影,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
宋青葙坐在石凳上,千玉站在她身旁,低着头,正指点着什么,两人离得很近。
清风徐徐,夹杂着细碎的话语,“……面南背北,灶间在北屋,共四个灶,西屋盛米面糖油等杂物,东屋是做点心的地方,靠墙竖着两排架子,一排放生饼胚,一排放做成的点心。靠北墙挨着灶间铺了盘炕,以后发面的时候用……”
宋青葙赞道:“真是难为你,短短几天就想得这么周全,你估摸着几天能完工,花费多少?”
千玉粲然一笑,“做架子的木料已备好了,等定下尺寸就让木匠做,单是垒墙盘炕安灶台,最多半个月就成。木料是府里原有的,不用花钱,其余连工带料共二百三十六两银子。六两是工匠的饭钱,我寻思着府里不能管饭,就让他们自己带。”
谈完点心房,千玉又说起库房,“库房省事,跟点心房一块干,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就是墙稍微加厚点,木料多上遍防虫蛀的漆。两间库房合起来约莫一百五十两银子……花园,我心里还没谱,要是隔开也不能单是砌面灰突突的墙,总得做得雅致不着痕迹,最好种些紫藤或者一片竹林……”
宋青葙抿着嘴笑,“就按你说的办,花园的事不急,只先把蓼花亭附近收拾齐整就行,九月份没准用得上,其余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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