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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茗荷儿
千玉应着,又掏出一摞纸,“这是我师兄画得草样子,夫人看看能不能用。”
差不多十几张,画着各式的孩童,有抱着鲤鱼的,有顶着荷叶的,有捧着莲蓬的,还有枕着祥云的。
“画得还行,就是细节处得改,能不能让你那师兄过来趟?他住在哪里,方不方便?”宋青葙一张一张地翻看,捏着纸张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没涂蔻丹,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湖里绽开的荷花瓣。
千玉看得有点晃神,掩饰般道:“正想跟夫人说此事,我师兄住在三圣庵西头的暗街,离得不远。我想顺便请师兄在花园里转转,帮我参详参详。”
暗街其实就是条死胡同,胡同两侧密密麻麻地盖着小棚子,棚子里有点暗无天日的感觉,因此取名暗街。
三圣庵周围住得大都是贵人,难免需要干点类似加高院墙,翻新门窗之类的杂活,那些手艺人就扎堆住在暗街,方便各家管事的去找。
宋青葙寻思片刻,道:“马房前边那排房子应该还有空屋,要是你师兄愿意,就先住下,免得来回走动。”
千玉笑道:“我隔壁就空着,回头我收拾出来。”
宋青葙也笑,“我让秋绫找个婆子给你打下手,有需要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地方,用着也方便……你且辛苦这阵子,等理清头绪制定出个章程来,凡事按照章程走就好了。”
千玉无声地笑笑,慢慢将石桌上散乱的纸张收起来,复揣进怀里。
秦镇远远地看着他们,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千玉仍是穿白衣,墨发用宝蓝色缎带束着,发梢披散在肩头,被风吹起,微微扬着。
宋青葙穿天水碧的衫子,上面绣着素白的玉兰花。
秦镇从来不知道天水碧跟素白配起来这么相衬……可又这么刺目。
他看到千玉的笑,浅淡清雅,他也看到宋青葙的笑,温柔和煦。
他听到她说,你是个极稳妥的人,就按你说的办。
这笑容与这话,就像钝刀割在心头,那种痛,缓慢而持久。
秦镇想转身离开,双脚却像被定住般,无法移动。
碧柳先看到秦镇,低低说了句,“世子爷来了。”
千玉就势行礼告辞,“我先告退,等定下开工的日子,再报给夫人。”
宋青葙点点头,转身再看秦镇,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揪了起来,隐隐作痛。低声吩咐碧柳,“你先回去吧。”
一时,只剩下秦镇与宋青葙两人,一个在亭里,一个在亭外,隔着茂密的绿草青藤,遥遥相望……





嫡妻 第60章 浓情蜜意
微皱了眉头起身,感觉身下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宋青葙哀叹,果然来癸水了。她月事不规律,每次都推迟几天,而且,头一天会痛,脾气也变得急躁。
宋青葙忍着不适走到秦镇面前,低声问:“世子爷怎么到这里了,有事?”
秦镇看着她冷淡的脸色,想起她方才言笑晏晏的样子,强压下心里的不快,温声道:“我给你摘莲蓬吃?”
宋青葙想回去换裙子,遂不甚在意的摇头,“不用,该吃午饭了。”急匆匆地离开。
秦镇站在远处,心慢慢沉了下去。
宋青葙清理好自己,吩咐碧柳煮了姜茶,感觉腹中空落得厉害。她早上便没吃饭,一直捱到这会,有些撑不住了,便吩咐摆饭。
因秦镇没回来,宋青葙便吩咐厨房给他留着,自己胡乱用了些,就上床歇中觉。碧柳素知她身体状况,又灌了个汤婆子,用棉布包好,放在她下腹处。
秦镇在蓼花亭呆站了会,想起上次就是在此处,宋青葙剥了整荷叶的莲子,靠在他身边,自己吃一粒,喂给他一粒。秦镇的心蓦地又活络过来,探出身子摘了两只莲蓬,一粒粒剥出来,用荷叶包了,快步往回走。
碧柳坐在庑廊下打络子,见到秦镇,起身问:“世子爷回来了,现在摆饭吗?”
秦镇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踏进房里。宋青葙既没像往常那样笑盈盈地迎上来,也没有用圆圆的杏仁眼气恼地瞪着他。
碧柳将包着莲子的荷叶小心地移到一旁,将饭菜摆上,低声道:“夫人已用过了,这是给世子爷留着的。”
秦镇扫一眼饭菜,突然就没了胃口,淡淡道:“我不饿,撤下去。”
碧柳被他骤然冷厉的气息骇着,轻手轻脚地端走了托盘。
秦镇悄悄走到床边,掀开帐帘,宋青葙已睡着了,浓密的睫毛雕翎般安静地垂着,脸颊有些苍白,不似往日般红润,光滑的额角沁细密的薄汗。
秦镇到净房拧了条帕子,温柔又小心地拭去那层汗珠。
宋青葙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看到秦镇的身影,迷迷糊糊地说:“世子爷往炕上歇着吧。”翻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秦镇举着帕子,感觉整个心就像手里浸过井水的帕子一样,凉沁沁的。又觉得莫名地委屈。
虽然凤栖的饽饽是他带回来的,可他没想到宋青葙做了点心要送到瑞萱堂,也没想到两只食盒一模一样,更没想到碧柳偏偏拎了这个食盒。
他顶着大日头来回找了好几趟,急得心如火燎,可宋青葙却在蓼花亭与千玉有说有笑。
他知道他们是谈正事,可谈事情非得笑盈盈的吗?而且,离得那么近,就是看草样子也用不着挤在一处看吧?
最让秦镇难受的是,宋青葙竟然不理他。
她明知道他就在蓼花亭,明知道他也没吃饭,却不等他,也不找人叫他。
他好心替她擦汗,她竟然要他到炕上歇着,难不成他们以后就不能一处歇息了?
秦镇满心委屈,满头茫然,还憋着满肚子火气。这火气无处发泄,秦镇抓起桌上的荷叶包,隔着半开的窗棂扔了出去。
碧柳觉得头顶风起,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鲜嫩的莲子撒了满地,紧接着秦镇走了出来。
他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碧柳心里犯嘀咕,赶紧进屋,见宋青葙好端端地仍在睡着,才放下心来,再出来,看着满院子的莲子,叹了口气。
秦镇走到小树林,连打了好几趟拳,又一桶井水浇下来,心中的戾气才慢慢消散。回书房换了件衣衫,胡乱地找了本兵书翻看,纸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却完全看不明白,完全不往脑子里进。
远山跟近石守在门口,听着哗啦啦的翻书声,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声。
暮色渐渐笼上来,秦镇急匆匆地往正房走,刚进院门,瞧见正房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心底暗藏的一线希望瞬时落空。秦镇脚步未停,转身依旧回了书房,吩咐远山,“把晚饭端到这里。”
远山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厨房端了饭过来。
秦镇没滋没味地吃了半碗米饭,到底心里记挂着宋青葙,扔下筷子又往正房走。
屋里已经点了灯,宋青葙睡了一下午精神好了许多,正坐在床边喝姜茶,见秦镇进来,三口两口喝完。碧柳接过碗,退了出去。
秦镇默默地走近,双手悄悄地攥紧,又松开,低声地问:“你用过晚饭没有,我陪你用点儿?”
宋青葙起身,笑道:“好,这就摆饭么?”
笑容被烛光映着,温婉动人。
秦镇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发间的茉莉花香幽幽地飘入鼻端,飘忽了一整日的心骤然落在了实处。
他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般,涨得难受,稍顿片刻,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阿青,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话语一哽,后面的别不理我,别离开我却再也说不出来。
宋青葙被他紧紧地箍着,脸贴在他胸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他声音里的哽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酸有甜,有叹息,有感动。
这个男人,身高七尺有余,面相冷漠狠戾,性情粗野莽撞,可他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捧在自己面前……宋青葙回抱着他,软软地说:“你要我打你,那你不许还手。”
秦镇闷闷地“嗯”一声。
宋青葙仰起头,望着他,柔声道:“可我不舍得……”
秦镇低头盯牢她的双眸,她的眼里写着痴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
秦镇深吸口气,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怀里,不敢再凝望。
吃过饭,碧柳将汤婆子换过热水送来。宋青葙铺好被褥,拿起枕头商量秦镇,“世子爷,我夜里睡不安生,怕扰了你,要不你去炕上睡?”
秦镇正对着灯烛擦拭长剑,头也不回地说:“不用。”
宋青葙再道:“我放了汤婆子,你一向怕热。”
秦镇将长剑收进剑鞘,仍放回床头,俯身将两只枕头整齐地摆好,“以前怎么睡就怎么睡,我不热。”
宋青葙看着他脸上极少见的孩子般的执拗,无奈地笑了。
清幽的月光温柔地照射进来。
秦镇一手穿过宋青葙颈下搂住她的肩头,另一手熨贴在她下腹处轻轻捂着,柔声问:“很痛?”
热气通过他的大手丝丝缕缕地传过来,驱除了不少疼痛,宋青葙窝在他臂弯里,舒服地说:“不太痛,好多了。”
她的眼眸映着月光,明亮动人。
秦镇蜻蜓点水般吻下她的发,心里满足而踏实。
过两日,千玉来回报,说工匠已订好,二十吉日动工。又将穿堂的图样给宋青葙看。
宋青葙仍是笑盈盈的,与前几次并无不同。
秦镇在旁边看着,却看出不同来。宋青葙对着千玉时,笑容温和大方,可对着自己时,那笑却是温柔的,细腻的,眼里水波氤氲,似乎蕴含着无限情意。
千玉也发现了不同,内心有小小的失落一闪而过。
秦钰回去告诉陈姨娘,“嫂子在跟管家议事,听着像是要盖房子,整治花园,会不会跟别人家一样,也要办宴会什么的?”
陈姨娘心头一跳,“你在哪里听到的,怎么不知道回避着点儿?”
“我跟嫂子在炕上做针线,大哥就带着人来了,我说要避开,嫂子说不用,让我坐着别出去。他们在外间厅里说话,我就听到了,不是特意偷听。”
陈姨娘思量来思量去,又问:“你看你嫂子跟大哥的脸色怎么样?是不是不高兴?”
秦钰蹙着眉头想了想,“没不高兴,脸上还带着笑,嫂子还说要买几个丫鬟,让我后天过去帮她掌掌眼。大哥跟以前一样,不怎么说话,可也没生气。”
“你没经过事,能掌什么眼?”陈姨娘心思动得极快,双眼骤然亮起来,“你嫂子是告诉你当家理事,你可得好好学着点,以后别像姨娘似的,给人家做妾。”
秦钰毫不在意地说:“做妾也就是名声不好听,其实,像姨娘这样,不也挺好的?”
陈姨娘立刻板起脸,“你懂什么?姨娘能过得安稳,全因为夫人清高孤傲,不屑于争。其他人家,有几个夫人这般的人物?别说妻打压妾,就是小妾之间恨不得也争个头破血流,越是富贵人家越这样……跟你说也没用,你只管好好跟着你嫂子,有机会跟她透个口风,以后宁可嫁到寒门小户,也不当显贵人家的妾。”
秦钰点头答应。
陈姨娘仍是忧愁,“唉,眼瞅着你快过生日了,及笄礼也不知怎么过法?当初姨娘虽也是庶女,可家里仍是请了亲戚来插簪。你说,秦家既没亲戚也没知交,你该怎么办啊?”
秦钰也是一筹莫展,女儿家,及笄礼是大事,但凡有点能力的人家都会很隆重地办,秦家银钱上没问题,可是没人。
陈姨娘寻思半天,对秦钰道:“你还是问问你嫂子吧,让她拿个主意。”
“嫂子忙得不可开交,好几件事等着嫂子拍板,我看炕柜上还摞着两摞账本,嫂子还给大哥缝冬衣,我这事,嫂子就是有心也不见得有工夫。”
陈姨娘道:“你多去跑跑,给你嫂子打个下手,你大哥的衣服你能做就帮着做,及笄礼可是一辈子的事,以后总不能提起来连簪都没插,说出去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秦钰想想也是,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宋青葙……




嫡妻 第61章 乱七八糟
宋青葙果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好在老夫人一早去了三圣庵,她就不用再往瑞萱堂跑了。
昨晚,红梅偷偷来望海堂,转达了魏妈妈的话,说老夫人心里存着气,去找慧真师太讨说法去了。又让宋青葙不用天天跑,隔三差五去一趟就行,老夫人是越老越活回去了,就是个孩子心性,若是捧着不行,索性就晾上几天。
当然,魏妈妈的原话说得很隐晦很含蓄,宋青葙琢磨了一晚上,想透了这个理儿。
一早,秋绫过来回话,说林管事师兄的住处已经安置好了,人也住进来了。话音刚落,就听碧柳在门外道:“姑娘,林管事跟他师兄求见,说在二门处等着。”
宋青葙身子倦怠懒得动弹,瞧瞧身上衣衫还算整齐,便扬声道:“请进来吧。”
没多久,就看到千玉领着一人出现在门口。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青灰色衫子,因洗得次数多了,那灰有点发白。容貌不若千玉俊美,却胜在线条明朗,更刚毅些。右腋夹着根竹制的拐杖,杖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一对盘旋而上的牵牛花。
宋青葙忙让秋绫搬了把椅子过去。
“韦岳谢夫人看座。”他不卑不亢地行礼,坦然坐下。
宋青葙微微一笑,取出那摞图样子,温和地说:“韦先生的画极好,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不过,跟我想得有点差别,我想要婴儿嬉戏,既是嬉戏自然有欢喜的时候,也有着恼的时候。不妨告诉先生,我这套模子是想用在婴儿满月礼或者百岁礼上,一套九个,要求孩童的表情动作情态各不相同。欢喜淘气的用六个,生气瘪嘴皱眉耍赖的用三个,但有一点,即便画孩童赖皮时,也要画得让人又好笑又无奈,不能让人看了厌烦。”
韦岳频频点头,脸上却带了为难之色,“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孩童的笑脸易画,要画成哭相而且让人生怜却不容易。”
宋青葙笑道:“这倒也不难,我给先生出个主意。带上两把窝丝糖,到闹市口坐几天,大致就有了数。草图画好了,咱们再参详下,选出九张刻成模子。先生作画时,顺带想想能不能刻出来。我对模子要求高,即便是头发丝儿,也必须根根不断,丝丝不乱。”
韦岳沉吟片刻,笑道:“在下明白,必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千玉见这边说完,就说起点心房的事,“请了四个工匠,六个泥水工,上午干两个时辰,中午歇晌,下午再干两个时辰,三天就能把墙垒好,架子搭起来。内里的活慢慢干就行,不过这三日,可能会吵闹些,夫人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两天?”
宋青葙不太想换,一来望海堂离着什刹海近,最凉快,风景也好,二来,在这里住习惯了,搬到其他地方还得现收拾,搬来搬去的麻烦。想了想,便道:“先不搬了,反正隔着围墙,吵闹些也有限,等改穿堂的时候再搬。”
千玉点头笑笑,“也行,那我找两个小厮看着点,免得有人乱跑乱看,这院子里也得谨慎些才是。”
说完,千玉瞧瞧更漏,道:“找得人牙子差不多也该到了,我出去看看,回头把人领到二门还是这里?”
宋青葙笑道:“就这里吧。”
千玉躬身退下,韦岳也跟着告辞,出门的时候特地朝秋绫拱拱手,“多谢姑娘费心,在下感激不尽。”
秋绫微微一笑,曲膝回礼。
宋青葙打发碧柳去请秦钰。秋绫见左右无人,俯在宋青葙耳边道:“这个韦先生艺名叫千月,以前不是传言世子爷跟丁二因抢小倌打架,就是为得他。”
宋青葙瞪大眼睛,“人长得是不错,既标致又有英气,比千玉更顺眼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秋绫低声道:“林管事说的,怕您知道后心里膈应,特意说了缘由。说起来世子爷还是韦先生的救命恩人,韦先生心里一直想着报恩。林管事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行,韦先生靠得住。”
宋青葙听罢,暗道,看来街上的流言真靠不住,说秦镇跟丁骏抢小倌,分明不是如此,又想起丁骏曾说秦镇的第二个老婆是爽大发了死在床上,这更是没头没脑的浑话。
秦镇顶着这些流言被人指指点点,心里该多郁闷,多窝囊!
宋青葙欷歔不已。
秦钰刚到,千玉也领着人牙子从穿堂门走进来。
秦钰第一次见到千玉,不禁呆了呆。千玉打眼一扫,猜出秦钰的身份,忙低头行礼,“见过大小姐。”
秦钰脸上顿时显出不自然的羞色,快步走到宋青葙身侧。
人牙子点头哈腰地道:“这次带了十六个丫头,都是精心挑选的,灶上的活、针线活都能干,上手就能用,请夫人过目,要是顺眼就留着用,要不顺眼,改天选了出挑的再送来。”
说罢,十六个女子分前后两排站在了院子里。
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纯真的脸庞像是新掰开的莲蓬,鲜嫩无比。
宋青葙一路扫过去,从头到脚,从衣着到仪态逐个打量番,心里约莫有了数。
秋绫俯身与宋青葙耳语一番,点出八人,“都抬起头来吧,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什么擅长的技能?”
右首第一个先福了福,恭敬地说:“我叫兰草,十一岁,会烧火做饭,也能洗衣服做袜子。”
第二个接着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新月,今年十三,略通针黹,粗懂文墨”
宋青葙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小巧的瓜子脸,大大的杏仁眼,腮旁似有似无一抹红霞,长得很标致。
长成这副模样,又识文断字,若好好栽培,会是个得力的助手,可若是她心存杂念,将来收拾她也得费一番工夫才行。
宋青葙拿不定主意,索性略过她,继续听其他人说话。
八个人一一介绍完毕。
宋青葙让碧柳取来纸笔,秋绫跟千玉各写了四个名字。
千玉选了新月,秋绫选了兰草,其余三人却是一致。
宋青葙将新月叫到前面,对牢她的眸子,道:“你长得太漂亮了。”
新月敛衽跪倒在地,“多谢夫人夸奖,容貌是爹娘给的,非新月能左右,可新月所想所见,所作所为,新月不会让夫人失望。”
相由心生,有这般清澈眸光的人,应该能信得过吧?
宋青葙决定留下她。
千玉领着人牙子出去,秋绫则带着选中的五人去了后罩房。
宋青葙向秦钰解释,“头一遍,看她们衣着是不是整齐利索,指甲鞋袜是不是干净,眼珠子是不是乱转,先把那些懒惰邋遢心思不正的人剔出去,然后根据需要再挑选。想要针线上的人,就留下手巧的,想要打杂跑腿的,就选勤快的,这些都是次要的,下人最重要的是忠诚本分,说话时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是心虚就是胆怯,这种人一定不能要。”声音温和轻柔,不徐不疾。
秦钰默默地记着,想到陈姨娘再三叮嘱的事,不禁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落下来,“秦钰让嫂子费心了,嫂子的情意,秦钰记在心里,秦钰本不该再给嫂子添麻烦……”
宋青葙拍拍她的手,“你是世子爷的妹子,自然也是我的妹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
秦钰哽咽道:“我实在是没法子,嫂子也知道府里的情况。我……”
碧柳极有眼色地端来铜盆。
宋青葙亲自绞了冷水帕子帮秦钰擦拭,“我都明白,只是你的事,该由夫人说了算,我不好僭越,你可问过夫人的意思?”
秦钰瞠目结舌地看了宋青葙,摇头,“我没问过。”
宋青葙笑笑,“只要夫人吩咐,我必然会尽心尽力帮你。”
秦钰点点头,告辞离开。
碧柳不解地问:“侯夫人从来不出门,也不管府里的事,问了也白问,姑娘何不就势做个好人?”
宋青葙叹口气,“我自然会替秦钰打算,但是,庶女诸事一应该嫡母拿主意,我是个当嫂子的,没道理上赶着去做。其二,侯夫人是世子爷的娘,是我正经的婆婆,我不想伤她的心,下她的面子。”顿了顿,又道,“侯夫人在一天,就是府里的女主人,就不该越过她。再说,侯夫人说不想见陈姨娘,免了她的请安,也没说过免了二爷三爷等人。咱们进府快两个月了,你可曾听说过大小姐去给侯夫人请过安?陈姨娘是本分,可本分得都快忘记主子了。”
陈姨娘听完秦钰的话,悚然心惊,宋青葙说得可是句句在理,秦钰的亲事自然该由白香决定。
自打她进了秦府,白香就不让她请安,二十多年过去,她记得自己是妾,却差点忘记白香的正室身份了。
从礼法上说,她生养的三个孩子应该算是白香的孩子,该称白香母亲,该天天到西跨院请安问好。
陈姨娘懊恼得几乎坐不住,不迭声地骂自己糊涂,白白耽搁了三个孩子就是自己的报应。
秦钰走后,宋青葙带着碧柳去了西跨院。
白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咚咚”地捣药,宋青葙上前道:“娘,让我来吧?”
白香笑笑,“你手劲不行。”斜眼瞟瞟碧柳,扬手将玉杵扔了过去,碧柳愣了片刻,直待玉杵堪堪落地,才展臂接了起来。
白香摇头,“反应太慢。”
碧柳讪笑道:“幼年时跟我爹学过点皮毛,多时不用,都快荒废了。”
“每天卯正过来,我跟你练上一个时辰。”白香接过玉杵,继续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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