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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听太后提起王爷,皇后的神情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动,便强作了几分笑意道:“母后可是为王爷出征一事而心烦?”
但见太后娥眉轻蹙,露出一丝真切的愁意来:“溪儿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可他身边莫说是王妃和侧妃,即便是个能说话的可心人也没有。哀家想着……此番出征前,叫皇帝指一门婚事给溪儿,若是能有个人也如尉贵人和良贵嫔一般,为溪儿绵延子嗣,即使溪儿去出征,哀家多少也有个盼头不是?”
“母后说的是……”皇后沉声应道,便见太后带了一丝浅笑:“你是溪儿的皇嫂,这件事自是要多费些心力……”
“臣妾知道……臣妾定会为三弟寻一个德淑端仪的女子为王妃……”皇后垂首轻应。
“既是如此,哀家也安心了……”太后脸上笑意渐浓。
明落兰不知自己是如何强撑着行出玉慈宫的,犹有太后的话语在耳畔回响:你是溪儿的皇嫂,自是要多费些心力……
可要她强作欢颜,替心爱的男子择妃,她又如何能尽了心力?心一阵阵的绞痛,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烫了她的面颊。
“娘娘……”方才一直侯在殿外的芙沅皱眉,亦是苦郁难言的神情:“太后她说了什么?叫娘娘这般心伤……”
不料皇后抬手轻拭泪珠,冷沉着脸色道:“太后已动了杀意,良贵嫔只怕是不久于世了……”
听到这话,芙沅自也是大吃了一惊,只急急说道:“可良贵嫔不是还怀着身孕?娘娘说过,她既能安然出了玉慈宫,便是太后准允这孩子降生。”
“准允是没错……”皇后搭着芙沅的手,只觉得自己步步都如踩在棉花上般虚浮不定:“只怕良贵嫔也只有这么一个作用了……太后意在叫我抚养良贵嫔的孩子,如此一来,前朝后宫的势力必然尽数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娘娘有什么打算?”芙沅轻声问道。
“良贵嫔这孩子,断不能降生!”皇后冷冰冰地撇下一句话,便款款朝前行去。
玉慈宫中,云竹点了檀香,又往殿内的盆中加了少许冰块,命人在冰旁转动着轮扇,这才行到太后身边,看着闭目休憩的太后,轻声问道:“太后怎得提起王爷的婚事来?难道真想在王爷出征前为他纳妃吗?”
太后没有睁眼,只缓缓说道:“哀家确有此意。溪儿早过了成亲的年纪,因得陆雪儿,哀家一直纵容他,如今看来,却是非要如此不可了……”缓缓开启的眼帘后,阴鸷之意尽显:“皇后只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样便能糊弄哀家,瞒着她那些心思了?身为皇后,却不知自己侍奉的人是谁!连这个也要哀家去教她吗?若非顾忌明相在前朝的根基,能将他的势力掌控在哀家手里且为哀家所用,她这个皇后也早该让贤!”
“太后说的是……若比起胆量和行事,皇后倒的确不入璃容华了……”云竹微微欠身,将佛珠递到太后手中:“说起璃容华,这阖宫的谣言怕是从她那里传出去的吧……太后难道由着她这般胡闹下去?”
“胡闹?”太后挑了挑眉,沉沉冷笑:“即便是你,也一眼瞧出流言出自琴月轩,皇帝又不傻,怎会察觉不到?璃容华自是也不会指望,仅凭着一时的风言风语就扳倒了良贵嫔。叫她闹,哀家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些什么花样来!”





嫡女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
屿筝从玉慈宫行出,夏风徐徐吹动,她却察觉出身上传来一丝冷渗的凉意来。那是方才在玉慈宫时,惊出的冷汗。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舒出了一口气,想必方才在玉慈宫中那般懦弱的模样,也该叫太后略有松懈。屿筝很清楚,于太后而言,若是能掌控自己自是最好,如若不能,自己于太后而言的唯一用处,便是这腹中的孩子了。
“主子,奴婢瞧你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芷宛轻声问道。
“不必。”屿筝淡淡说道:“随我去宜雨阁看看穆贵人。”
一入宜雨阁,屿筝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被刺鼻的气味冲得朝后退了几步,屿筝皱眉看向雪卉:“你家小主呢?”
雪卉一脸忧色,低声应道:“回娘娘,小主尚在安歇。自御花园一事之后,主子似是受了惊吓,卧床不起,用了药却也不见好……”
“我去瞧瞧。”屿筝说着便行至床塌边,但见穆心越面色苍白的睡在榻上,眉头紧蹙,似是在梦中也不安稳。
屿筝坐在榻边,细细端详着穆心越,却察觉她双颊的红肿仍未消去。转头看向一侧的雪卉,屿筝颇有些气怒:“你家小主脸上这伤怎得还没好?是不是没有尽心敷药?”
“娘娘明鉴!”雪卉急急跪倒在地,急声分辨:“奴婢们每日尽心尽力地为小主敷药,可脸上的红肿却是久久不退,问了太医,太医却说是还需医治一段时日……”
“太医……”屿筝沉吟片刻,便道:“是哪位太医?”
雪卉微微抬头:“回娘娘,是太医院徐守阳徐太医……”
“不曾听闻……”屿筝神色中露出些许疑惑。
雪卉闻听便道:“是太医院不得志的太医。小主虽是贵人,可此事皆因得罪了蓉嫔而起……”雪卉绞着手指,犹疑片刻,还是继续说道:“即便是娘娘差点小产,皇上也不曾重责蓉嫔。太医院那些太医自也是见风使陀,不肯轻易前来,所以才遣了一向受排挤的徐太医……”
屿筝闻听,自是气怒不已,沉声低喝道:“他们倒是好奴才,等我回了皇上,倒是瞧瞧他们还敢不敢!不必担心,会另有太医前来为你家小主医治的。”
雪卉听到屿筝这样说,自是感激涕零,急急叩首:“谢娘娘……”
“快起身吧……”屿筝示意芷宛将她搀扶起来,便听见床榻上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唤:“姐姐……”
屿筝回头,便执了穆心越的手,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你醒了……”
话语未落,便见穆心越意欲起身,屿筝急忙将她轻轻按住:“别动,你身子虚弱,这样躺着便是……”
穆心越也不强行,只勉强撑出一丝笑意道:“姐姐什么时候来的?身子可好些了?”
屿筝点点头,眼中已是有泪:“来了不过片刻,这些时日一直在岚静殿养身子,却不知你病的这样重。”
穆心越缓缓摇摇头:“姐姐没事便好,否则妹妹如何心安……”
说话间便有一宫婢端了汤药入内:“小主,该吃药了……”
屿筝伸手拦下:“我来便是……”
宫婢将药递到屿筝手中,屿筝则轻不可察地朝着芷宛丢了一个眼色,芷宛心领神会,便对着雪卉道:“不如我们在殿外侯着,叫二位主子说说体己话吧……”
雪卉喏喏:“有劳娘娘费心……”说着二人便遣散了宫婢朝着殿外行去。
屿筝搀扶起穆心越,将软枕垫在她身后,吹凉了药递到穆心越面前,却见她淡淡别开了脸颊:“终归是好不起来了……这药,不吃也罢……”屿筝美目怒嗔,带了几分焦灼:“妹妹若是这样自暴自弃又如何能好起来?你自是安心,待我回了皇上,换几个得力的太医来瞧瞧,你一定会没事的……”
“姐姐……”穆心越脸颊越发苍白,低低咳了几声才喘息着说道:“入宫之时瞧见姐姐,便觉得亲切。姐姐入了掖庭,我除了焦急,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也是姐姐福泽深厚,如今深得皇上宠爱,贵为娘娘,倒不必妹妹担心了。”
说到这儿,穆心越脸上笼着一层沉沉的愁绪:“心越本想着能在宫中和姐姐互相扶持,可如今看来,除了叫姐姐挂心外,再无他用……”
屿筝见穆心越的泪水宛如银珠滴滴滑落,便强忍着心疼替她拭泪:“快别说这些个丧气话,在宫中有你,才是我心里最大的慰藉……”
不料穆心越却只是摇摇头道:“只怕妹妹无福消受,不能陪伴姐姐,同沐皇上恩泽……”
“可不许胡说……”屿筝岔开话:“这药有些凉了,叫她们热热再端来……”说着屿筝便唤芷宛入内,沉声道:“药凉了……去热热再端来……”说话间,屿筝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汤药尽数倒在叠了几层的锦帕上。将湿透的锦帕交与芷宛,她只低低吩咐道:“别被察觉了……”
芷宛应着便迅速将锦帕收入袖笼,转身走出殿外,随即便听得芷宛在外吩咐道:“主子方才不小心把药洒了,劳烦雪卉姐姐再盛一碗来……”
看着穆心越用了药,又安抚着她沉沉睡去,屿筝这才离开了宜雨阁。
回岚静殿的路上,屿筝问芷宛:“那方浸了药的帕子呢?”
芷宛浅笑,轻声应道:“主子安心吧,方才将药碗递给雪卉时,奴婢已悄悄回了一趟岚静殿,将那帕子给了遥羽姐姐……”
屿筝赞许地笑了笑,却紧锁了眉头朝着岚静殿行去。
遥羽一如既往地利落,待屿筝回宫,自是已寻了太医李霍前来。屿筝略显疲惫地坐在西暖阁内,看着李霍执了碗中少许汤药仔细查验。
“为了不起疑心,本宫是将那汤药倒在锦帕里的。若是查不出什么,便也罢了。再寻了机会将药弄出宜雨阁……”在宜雨阁见了穆心越那病沉之势,屿筝不免心生疑虑,她怕自己的疑虑被李霍证实,却也更希望能被李霍证实,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加害于心越,也不至发觉的太晚。
见李霍毫不顾忌地将药送入口中,仔细品尝,屿筝的心便也是揪了起来。
“主子……”一侧的芷宛轻声道:“为何不叫雪卉将药备下一份?也好让李太医细细分辨……”
屿筝轻轻摇了摇头道:“如今宜雨阁是何般情形自是不明,至于雪卉,虽是入宫时便侍候在穆贵人身边,可未知会不会效忠他主。况且我不过也是猜测而已……”
说到这儿,便见李霍抬起头,沉声问道:“敢问娘娘,穆贵人是否有面色发白,唇角干裂,手脚冰凉的症状?”
屿筝略一回想便道:“的确如此,李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但听得李霍道:“那便是了。娘娘带回的汤药中,并无什么毒物,只是穆贵人体弱虚寒,此番又是惊风之症。这汤药瞧上去是为了活血化瘀,可里面加了几味药材,却是性寒至极。譬如这八仙草,穆贵人便断断是用不得的……”
闻听此言,屿筝自是心焦不已,抬手间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急声问道:“那穆贵人她!”
“娘娘莫急……”李霍忙道:“这药无剧毒,但长期以往,会大伤本体血气。可如今察觉的早,穆贵人至多是身子虚弱。微臣猜测,这方子并非要娶穆贵人性命,想必是不愿她承宠罢了……”
听了李霍的话,屿筝的唇角露出一丝冷意:“是了。蓉嫔这么一闹,本宫晋为贵嫔,而心越则成了贵人,那些人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二人羽翼渐丰,势力愈强?此番妹妹她受了委屈,皇上瞧着也心疼,她们自然看在眼中。只怕从伊始,她们便将穆贵人视为本宫的左膀右臂,是要折了她呢!”
芷宛见状,急急道:“主子切莫动怒,当心动了胎气……如今主子察觉出不妥,自是可以禀了皇上,给穆贵人换个太医去医治。”
屿筝点点头,只沉声道:“旁的人,本宫是放心不下的,就有劳李太医,待本宫设法禀了皇上,你便去宜雨阁走一趟吧……”
李霍微微垂首:“娘娘且安心,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说话间,却见皇上身边的谨德匆匆入内:“给贵嫔娘娘请安……”
屿筝忙道:“德公公不必多礼,这个时辰来岚静殿中,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谨德笑应着:“皇上这会子正在南熏殿批折子,特意着了奴才先来告诉贵嫔娘娘一声,晚膳要和娘娘一起用,今儿就留宿岚静殿了……”
听到这话,屿筝眉头不觉微微一挑,便吩咐芷宛道:“去和青兰她们一并备着,叫小厨房做几样皇上爱吃的菜来。暑天炎热,菜样要清淡,还有,记得早早沁下冰果子汁……”
“是……”芷宛应着便匆匆退下。
谨德笑的眉眼弯弯:“难怪皇上心心念念着岚静殿,贵嫔娘娘当真是体贴入微……”说着,他转而将视线落在李霍身上道:“哟,娘娘可是身子不适?怎的没请简太医来?”
“没什么大碍。”屿筝应道:“不过是照例请了平安脉,何必劳烦简太医……”
“娘娘如今可是金贵着呢,一点也马虎不得……”谨德又道:“奴才还是传简太医来一趟……”




嫡女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一)
听到谨德这般说,李霍自是在一侧垂首,默不敢言,半晌之后便听得良贵嫔浅笑:“那便有劳德公公了……遥羽,送李太医……”
“是……”遥羽应着,便领了李霍朝殿外行去。
谨德瞧着李霍离去的背影,满面带笑地看向屿筝:“能在娘娘这儿得到礼遇,怪不得太医院的太医都争抢着来岚静殿侍奉呢……”
芷宛闻听,脸上绽出一丝笑靥:“德公公说笑了,不过咱们主子待奴婢们真真儿是好,对李太医那般也就算不得礼遇了……”
“是是是……”谨德浅笑着,便差了身边的小庆子往太医院行去,自个儿则折回南熏殿复命了。
待简太医请了脉,皇上也批完了奏折,行至岚静殿。屿筝便起身迎驾,却见皇上暖笑着朝她伸出手来,意欲扶她起身。
短短一瞬间,屿筝的思绪骤然回到春暖花开时,他站在树下那般暖暖浅笑。那个时候,她尚以为他的笑真切,如今却不知还有几分真心。
将手柔柔落于皇上掌中,唇角绽出梨涡,她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柔美乖顺:“皇上批折子累了吧……先用些冰果子汁消消暑,臣妾一早就叫她们备下了……”
话语落定,便见皇上双眸中氤出满满的柔光浅笑:“若非你怀有身孕,朕倒希望叫你日夜陪在身边……”
“皇上这是在哄臣妾开心呢……若臣妾日夜陪伴在皇上身边,六宫又如何同沐皇上恩泽?”屿筝看向皇上,娇嗔一番。
不料皇上却不顾旁人,只是将她拥入怀中,唇瓣吻上她的额发道:“朕倒宁愿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屿筝心中微微一动,便不做言语,只将头埋在皇上肩窝,轻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浅淡龙涎香气。
用过了晚膳,又陪着皇上下了几盘棋,闲说了会子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安寝的时候。
屿筝替皇上更了衣,宫灯下,皇上明黄色的中衣晃得屿筝眼前一片晕眩。手指轻抚过他胸口的龙纹绣样,察觉到强有力地心跳透过薄衣从她的指尖渗透。片刻之后,她忽然察觉皇上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起来,而掌心下,肌肤的温度也烫的灼人。
心中一惊,知是皇上情动,屿筝急急退去。却被皇上一把握住了纤纤玉指,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略显沉哑的声音在耳边低喃:“你当真是不晓得吗?这样的神情叫朕心疼,可你又叫朕如何忍耐?”
屿筝闻听,脸上窜起一片绯红,急急朝后退去:“皇上……臣妾不能……”话语未落,她朝着皇上看去,却见眼前人弧线分明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瞬时她便明白了什么般,转身羞嗔:“皇上笑话臣妾……”
但见皇上执了她的手,落座于榻上,轻抚她卸去珠翠的长发:“朕只想和你说说话,共枕而眠。”
侧身躺在皇上怀中,屿筝抬头,打量着轻跳光线中,皇上刚毅俊朗的侧脸,许久之后,才缓缓闭上了眼。察觉到皇上将她拥紧的臂膀,和静谧中二人都略显急促的心跳,屿筝不免盈盈有泪。
这一刻,她便希望一切不美好皆从未有过,而一如皇上所言,他们仿似一对寻常夫妻,她的腹中有他的骨肉,只待孩儿承欢膝下,相伴白头。可如今……她却只能做痴想,惟愿梦醒之时便是一生……
红烛泣泪,屿筝的泪水却没入皇上明黄的中衣上,消失不见。唯有揽着她的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却也紧紧地抱着她,仿似怕微微一松,便会失去……
在困倦中缓缓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屿筝忽而听到垂落纱帐外谨德急促的低唤声。睁开眼,却见皇上也已醒来,只带了几分愠怒道:“何事惊扰!”
但听得帐外谨德的声调微微高了些,却带了一丝慌张:“皇上,宜雨阁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宜雨阁!屿筝的倦意瞬间散去,急急唤了青兰和桃音入内更衣。
楚珩沐早已由谨德侍候着穿好了衣,见此情形,便按了屿筝的手道:“你有身子,入夜风凉,还是不去的好……”
不料却见屿筝面上一片急切:“臣妾自入宫便与妹妹交好,在掖庭时,亦少不了她的照拂,如今怎能坐视不理?”
听到屿筝这般说,楚珩沐自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转头吩咐芷宛:“照顾好你家主子。”
随即便迈开步子,往殿外行去。屿筝紧随其后,宫外早有谨德备了步辇,候着二人。
月光柔柔洒落宫巷,前方太监们执着的宫灯盈盈绰绰,屿筝坐在步辇上,十指紧扣扶手,一脸焦灼,身侧急行的桃音和芷宛则劝慰道:“主子莫急,宜雨阁就在前面了……”
然而步辇还未近前,便听见宜雨阁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像是尖刀,一下下剜痛屿筝的心,她急急朝着太监叫道:“快!快!”
步辇方在宜雨阁前落定,皇上便大步行入殿内,屿筝起身急急跟了上去,芷宛赶忙搀扶着她:“主子当心脚下!”
不料屿筝刚行至殿门前,却听得殿内传来皇上一声厉喝:“拦住良贵嫔!”
话音刚落,便见谨德急急冲了出来拦在屿筝身前:“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您是有身子的人,受不得惊吓……”谨德这话自是让屿筝更加心焦,还未等他说完,屿筝便将他重重推搡到一侧,大步入内。
谨德急声朝着一侧的宫婢厉喝道:“还不快拦住娘娘!”
看着匆匆上前拦阻的宫婢,屿筝美目怒瞪:“谁敢拦着本宫,本宫定不饶她!”宜雨阁的宫婢们何曾见过一向温婉的良贵嫔发这么大的怒,顿时愣在了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这空当,屿筝已闯入殿中,急急冲到床榻前,然而只往床榻上瞧了一眼,屿筝便惊叫着朝后退去,幸而有桃音和芷宛搀扶着,才没有摔倒。
皇上一手遮了床榻上的穆心越,一边转身厉喝道:“朕叫你们拦着良贵嫔,都做耳旁风吗!”
见皇上动怒,宫婢们一拥而上,却见良贵嫔稳了稳心神,竟走到了床榻边,怔怔看着床榻上痛苦挣扎的女子。
床榻上,穆心越痛苦的哀叫还未淡去,那张原本清丽淑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仔细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竟是一只只蠕动的黑色蚂蚁。
屿筝惊恐之中捂住了嘴,只见侍奉在侧的宫婢们手忙脚乱的摁住穆心越,并从她的脸上取下那些蚂蚁来。
那些蚂蚁体格较之普通蚂蚁更大一些,宫婢们捉拿时,尚有不慎,便会被钳咬一口,渗出一丝浅淡的血迹来。而穆心越的脸上,则是布满了这样细密的伤口。
“太医!太医呢!”屿筝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应和着穆心越的痛叫声一并响起。话音未落,便见简昱急急入内,跪倒在皇上身前:“皇上,容臣一看……”
也不过短短一瞬,简昱便大声吩咐周围宫婢和太监:“寻密纹的帐纱来,淋了蜜糖,置于小主榻上!”
太监们手忙脚乱地依着简太医的吩咐,将淋了蜜糖的帐纱置于榻上,片刻之后,便见本在穆心越身上的蚂蚁迅速朝着帐纱爬去。简昱瞧着帐纱上爬满了蚂蚁,便兜手一收,叫太监们拢了起来,再换上新一帐。不消片刻,便将穆心越榻上的蚂蚁引得干干净净。
吩咐宫婢们撤换了床榻上的铺置,简昱将清热解毒的药膏涂于穆心越脸上,又命人熬煮了安神的汤药叫穆心越服下,被折磨了半宿的穆心越这才呻吟着昏睡过去。
见穆心越睡得沉了些,屿筝才恍然察觉出自己站的腿脚酸软。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便也瘫软了下去。幸而皇上在一侧将她扶住,她整个身子都瘫在皇上怀中,才听得皇上略显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没事吧……”
屿筝轻轻摇摇头,已是无力言语。皇上唯一皱眉,便将她拦腰抱起。恰在这时,听得殿外通传皇后已至。
明落兰踏入宜雨阁的时候,便见皇上正将良贵嫔横抱在怀中,眉头紧皱,满脸疼惜之色。而良贵嫔则面色苍白地倚在他怀中,宛如受惊的小兽一般,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不停移转,叫人看的十分心疼。
见皇后入内,楚珩沐兀自将怀中的女子轻然置于椅上,这才看向皇后道:“你来的正好,先去瞧瞧穆贵人吧……”
皇后应着,自是向榻边行去,随即便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只是皇后这一声惊呼落在屿筝耳中,不免催得她落下泪来。穆心越的脸上遍布被噬咬的小口,即便涂抹了药膏,仍是有细密的血珠渗出来。如今她花容玉貌的脸颊看上去十分可怖,也未知日后能不能愈合。如若不能,那她这张脸便是生生毁了……
但见皇后从内殿用帕子掩住唇角,款款行出,便蹙着娥眉,低声问道:“这穆贵人的脸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皇上没有做声,只朝着谨德看去一眼,但见谨德执了被丝线紧紧封住了口,又丢了薄荷、芸香进去的帐纱,行至皇后身前。皇后探身一瞧,便惊道:“好端端地宜雨阁,打哪儿来这么多蚁虫?”
“朕也有此一问……”楚珩沐说着,便担忧地看了屿筝一眼,但见她泪水仍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潸然落下,不免心中微微一痛。只厉声看向谨德道:“给朕搜!朕不信,这么多的蚁虫会是自个儿跑到穆贵人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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