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片刻之后,楚珩沐紧握的拳缓缓松开,他沉声道:“还不是时候……谨德……”
“奴才在……”
“宣太医……”楚珩沐冷冷说道。
“奴才遵旨……”
子夜时分,玉慈宫中烛火通明。太后轻抵额头,倚在软榻上闭目休憩。烛火微微熄跳,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云髻上的玉钗珠垂轻晃,暗镌润光。
“太后……”云竹上前,低声轻唤。云竹自入宫便侍奉在太后身侧,亲眼看着太后置身于宫里腥风血雨的争斗中,从贵人一步步登上皇贵妃之位,之后先皇后薨逝,先皇驾崩,新帝继位,继而被尊为太后。她很清楚,这个看上去强势,甚至还在积蓄力量,准备奋力一搏的女人,此时也已是筋疲力尽。没有谁,能在经历一场场不见刀剑的心力厮杀后,尚能全身而退。即便是太后,也不会例外……
但见太后略显疲惫地睁开眼,轻声问道:“如何了?”
云竹将薄柔的锦被覆在太后膝上,应道:“皇上宣了陈太医、苏太医、李太医入宫觐见,想必是询问淑妃娘娘的病情,之后……”云竹略一停顿又道:“皇上盛怒之下,砍了陈太医的脑袋,苏太医和李太医则发配到永沙……”
“还有呢?”太后继续问道。
云竹将宫灯灯纱移开,小心翼翼地减去一截烛芯,只见光线一跳,亮了些许,又继续回道:“淑妃娘娘以皇贵妃仪制下葬,谥号淳怡皇贵妃……”
“这个哀家早就料到……绮贵嫔那里呢?”太后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
云竹退到太后身侧,垂首道:“绮贵嫔小产的事,皇上似乎还不知道……”话音刚落,却听见宫外传来一声急报:“求见太后!”云竹皱眉,便前去查看。片刻后急急折回,连声道:“太后,不好了,皇上知道绮贵嫔小产的消息,加之淑妃娘娘薨逝,这会子心气郁结,昏过去了,太医们正在飞霜殿……”
太后从软榻上起身,厉声道:“哀家去看看!”
飞霜殿内,明黄垂帐。皇上楚珩沐脸色苍白的躺在龙榻上,冷汗从他的额上密密渗出。太医跪在一侧,悉心把脉。皇后明落兰则神色焦灼地拿着锦帕轻轻拭去皇上额上的汗珠。
见太后入殿,众人跪拜行礼:“太后万安……”
云竹搀扶着太后行至龙榻边坐下,皇后明落兰恭顺侯在一侧。太后抽出锦帕,轻轻拭在皇上额头,低声问道:“皇上如何了?”
太医之首简昱上前回道:“禀太后,皇上乃悲怒攻心,郁气难平,臣等已拟好了方子,服下药后,必无大碍……”
闻听此言,太后才微微舒出一口气道:“都去殿外候着吧……”
待众人退下,太后这才看向明落兰,低声道:“皇后……”
“臣妾在……”明落兰柔声应道。
“淑妃和绮贵嫔的事,想必让皇上很是痛心,要多劝劝皇上才是,你守在这儿,哀家才能放心……”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明落兰眼神微微一动,随即轻声道:“臣妾定当尽心竭力,请母后安心……”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八)
皇上祭天归来,白毅枫亦回到府中。彼时屿筝正坐在清幽阁碧池旁的石凳上,绣着一方锦帕,锦帕上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
青兰坐在一侧啧啧称叹:“这蝴蝶花样的锦帕,奴婢见得也多,却不曾见过二小姐这种样式,倒真像蝴蝶落在帕子上,轻轻一动便要飞走似的……”
屿筝轻然一笑:“青兰姑姑谬赞了,我这绣艺若真比较起来,倒是天壤之别……”
“不曾想,姑夫人竟有这般好手艺,看样子,二小姐是得了真传……”青兰眯起眼睛,笑意吟吟。
然而屿筝却缓缓摇摇头,搁下手中的锦帕,看向池中次第败落的芙蕖,神色略显悲伤地说道:“这绣艺倒并非是姑母传授于我,在允光时,邻家有一女子,我唤她雪儿姐姐,美得仿若谪仙,又有一双巧手,这蝴蝶纹样,是她所创,亦是她最爱的……”
青兰只顾低头专注于手中的绣样,没有察觉到屿筝的情绪变化,只顺口接道:“不知哪家公子有这般天大的福气,迎娶了她?”半晌不见屿筝搭话,青兰抬起头,却见屿筝怔怔望着芙蕖,神情哀伤。她心中一动,轻声唤道:“二小姐……”
屿筝回过头,看向青兰,唇角轻抿,带着一丝伤感,却也没有回应。只见子桐急匆匆地跑入,急声道:“小姐,小姐,老爷回府了……”
桃音和青兰匆匆替屿筝梳妆更衣,便径直朝着凝芳厅而去。但见白毅枫风尘仆仆,神色疲惫地倚在凝芳厅上座。二夫人紫仪则递过茶盏,又从青芍手中接过团扇,缓缓摇动着。
“老爷,这些日子辛苦了……”紫仪声音柔媚,玉手纤纤,轻轻搭在白毅枫的肩上,白毅枫缓缓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说道:“这些事,你不必亲自做……我有话要问你……”
紫仪将手中的团扇递给青芍,款款落座在白毅枫身侧,便听得白毅枫道:“方箜铭来过府里?”
“是……”紫仪轻声应道:“筝儿随沁儿去寒空寺时,许是被方夫人吓到了,方将军是来过府赔礼,并无他事……说到筝儿……”紫仪叹了一口气,将手覆在白毅枫的手上,柔柔叹道:“老爷当真不让她入族谱吗?想想也是个可怜见的孩子……”
白毅枫却猛地抽回手,轻咳一声道:“此事不必再说……”
行至凝芳厅前的屿筝,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弃置于数九寒天中,浑身冰凉。紫仪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屿筝身影的一瞬,唇角溢出一丝冷寒的笑意……
“二小姐……”青芍一声轻唤,紫仪猛然抬头看向屿筝:“筝儿,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屿筝站在凝芳厅前,白毅枫手下一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倾泻而下,洒落在地,茶盏骨碌碌滚到一侧,在落地摔碎之前,被青芍挡了下来。
屿筝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恙地上前,淑仪行了一礼:“屿筝见过父亲,见过二娘……”
“嗯……”白毅枫轻应了一声,便撇过视线,不再看她。屿筝沉默落座,一时间凝芳厅中寂静无声。
片刻后,屿沁、屿璃相继而来。同样沉默而压抑的阖家晚宴,屿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落定在父亲的身上。祭天事宜繁琐而郑重,短短数日,父亲的神色便疲惫了不少。自入府以来,长时间与父亲相处也不过是两次阖家晚宴。
屿筝仔细地端详着父亲,试图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到一丝自己与之相似的地方。偶尔的,父亲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匆匆一瞥,却也总是被灼烧一般,又急急避开了去……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九)
晚宴之后,白毅枫便起身匆匆离去,看着父亲逃避离去的身影。屿筝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重重压着,喘不上气来。她转而看向屿沁道:“我想出去走走……”
屿沁一怔,但随即也只是缓缓点头道:“我陪着你……”
一侧的屿璃见状,冷叱一声:“若这么不喜欢待在府里,回允光去便是……”说罢,不等屿沁发作,便扶着丫鬟青昙的手款款离去。屿筝察觉到,她一侧的脸颊仍有一丝微微的红肿,看样子,哥哥的这一掌并未手下留情。屿筝知道,哥哥越是疼爱自己,姐姐屿璃的恨意也会更甚。
转身看着凝芳厅中人走茶凉的杯盘狼藉,屿筝恍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若是多待在这里片刻,自己一定会窒息。
除却初七那日去衢云山外,屿筝便没有离开过府中。她不知道,原来傍晚的上京也能这般热闹,行人往来如织,街边酒栈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屿沁陪着她在护城河边走了许久,才柔声道:“可觉得好些了?”
屿筝停下脚步,看向屿沁,却见屿沁疼惜地看着她:“方才晚宴,你看着父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着哥哥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疼惜,屿筝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事……”尾音落定,远处天边传来一阵隆隆的闷雷。屿沁抬头,轻声道:“要落雨了,我们回去吧……”
随着屿沁朝着府邸行去,屿筝才恍然觉察到,近日里阴雨绵绵,已是过了盛夏的节气,渐已入秋。阴云后的残阳,做着最后的挣扎,将一抹余晖洒落在府邸的屋檐上。屋檐下的铜铃左右摇摆,叮当作响,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屿沁大步迈入府中,却不察屿筝在府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看着白府的牌匾,忽然觉得这个宅院仿若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任由她在里面窒息、腐烂……迈上台阶的绣鞋微一迟疑,竟转身提了裙裾,匆匆离开。待屿沁回过神,追出府门,行人穿梭中,却不见了屿筝的身影,一场细雨无声落下……
一处行人稀疏的街道上,一袭鹅黄裙衫的女孩低垂着头匆匆跑过。脚上的绣鞋已经湿透,随着她略显踉跄的步伐,带起一串串细碎的水花。女孩鬓角一朵淡粉的蔷薇恹恹卷了花瓣,不多时,便从乌黑如瀑的长发上掉下来,遗落在泥泞之中。
披着蓑衣抑或是撑伞而行的人们纷纷看向这个在雨中奔跑的女孩,随后又急忙避闪到一侧。但见她纤细的手抵在唇边,试图压制从喉咙中传出的哽咽。一双星眸熠熠,却泪水盈盈。粉腮上满是水痕,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及腰的长发已经湿透,和鹅黄色的裙衫一并紧紧贴着身体,愈发衬托出纤细的腰肢。
这道明丽的鹅黄,在上京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冲撞着,渐行渐远……
屿筝不知道自己在大雨中跑了多久,眼前朦胧一片,她只是强忍着泪水,任由自己的脚步朝前行进,直到在街角狠狠撞在一个路人的身上,然后跌坐在地。
被撞的路人向后退了几步便仰面栽倒,“啪嚓”一声脆响,一个精致的小酒坛摔碎在屿筝身边。屿筝抹去眼中的泪水,忍痛抬眼看去,便见那人躺在雨中一动不动。
屿筝手脚并用的狼狈起身,走近了些,却见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身上的白锦绣边长袍已满是泥污,青玉色的腰封系着一块上好的墨玉纹佩。泥泞飞溅在他微醺的脸上,微闭的双眼在雨水中轻轻颤动,发冠已经散开,几缕长发湿漉漉地覆盖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勾起弧度的唇角露出的并非酣醉的淋漓,而是无尽的苦涩。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十)
屿筝一怔,便呆立在原地。这男子紧锁的眉头,失魄的醉意,让她的心瞬间惊跳了一下:“公子……”
“公子!公子!”街角传来一阵急唤,但见两个青衣小仆撑着伞急急奔来。见到男子跌倒在地,赶忙上前搀扶。
屿筝见状,连声致歉。“唔……”男子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屿筝淬不及防对上了那双迷蒙的眸子,那双深不见底却满是柔情的醉眸,此刻隐隐有泪。男子看向她,然后缓缓伸出手:“你来了……”
“公子,你醉了……我们回去吧……”小仆拽回男子的手,朝着屿筝欠身一礼,便搀扶着醉醺醺的男子缓缓消失在雨幕中。
只剩屿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突然其来的冲撞,让屿筝清醒了几分。她不免扯起唇角,微微苦笑,是啊!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
凭借一路的模糊记忆,屿筝毫不容易寻回了普宁街。屿沁已差了府中的人四处去寻,不免惊动了父亲和二夫人。屿筝穿着一袭湿漉漉又泥泞不堪的衣衫站在凝芳厅正中,毫不畏怯地迎上父亲的目光。
“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呢,现在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给谁看?”屿璃穿着粉缎襦裙,一双桃花美目看向站在门口的屿筝,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璃儿!”紫仪厉声喝止女儿。
白毅枫盯着屿筝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堂堂白府二小姐,成何体统?!”
二小姐,屿筝暗自心伤,父亲何时将自己当做真正的女儿对待?迎着父亲的视线良久,屿筝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开口却话语一转,只从袖纱中取出一个湿透的香囊,沉声道:“香囊丢了,我去寻回来……”
紫仪啧啧叹息:“丢便丢了罢,你身子这样弱,要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不过一个香囊而已,改日让青芍寻几个拿去清幽阁,挑你喜欢去用便是……”
不料,座中的白毅枫却猛然起身,急急走到屿筝身边,从她手中拿过香囊,沉声道:“这是……”
紫仪见他这般失神的模样,心中一沉,便知不妙,果不其然便听到屿筝缓缓说道:“是娘亲留下的东西,女儿想留作念想……”
白毅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精致的香囊,虽然被雨水浸泡,又沾染了泥泞,香囊彩线的颜色已模糊不清。然而香囊上那个娟秀的“枫”字,却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他怎会认不出,这是素问亲手绣给他的第一个香囊。自素问送他之后,便始终不离身的佩戴着。可是那个阴鸷的夜晚,他亲口告诉她殷流之的死,在她满是愤恨的目光中强要了她,然后将贴身佩戴了多年的香囊,狠狠丢掷在脚下,踩得七零八落。他一直以为,这个香囊是被丢弃了的,却不曾想过素问会将它一针一线的重新修补后留在身边……
屿筝看向父亲,看着他拿着香囊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心忽然就温软。无论父亲和娘亲之前经历过什么,是真实也好,是误会也罢。此刻,她却清楚地在父亲的神情和微颤的双手中读懂,这个男人,始终,一直,深爱着她的母亲。
是,她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即便被父亲厌弃,被二娘和姐姐折磨,也要留在白府的理由。
如果多年前,隔阂了父亲与娘亲的是误会,那么她便去寻觅解开。如果当真是娘亲辜负了父亲,那么就由她,替娘亲,偿还欠下的这份债。
“屿筝,你到底去哪儿了?”屿沁愠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而却变成了关切:“怎么也不知避避雨,浑身都湿透了?”屿筝回头,便见入得屋内的男子,一边拂去飞落在衣衫上的雨水,一边朝自己走来。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十一)
“哥哥......”屿筝轻声唤道:“方才香囊丢了,我一时心急,折返去寻,来不及知会哥哥一声,让你担心了……”
屿沁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同你去寻亦可,也免了这般担心……”
“下次不会了……”屿筝低声道。
屿沁佯装薄怒,轻轻敲了敲屿筝的头道:“还敢有下次!”看着屿沁这般宠溺的模样,一侧的屿璃暗暗切齿,想起屿沁甩在自己脸上那个响亮的耳光,她不由得抬起手抚摸着脸颊,对屿筝的憎恶又多出了几分。
紫仪掠过屿璃的脸颊,轻咳了一声便道:“都只顾着担心了,这筝儿的衣衫还湿透着。来人!都愣在那干嘛?!还不快去给二小姐更衣?”
“是......”一侧侍候的粗使丫鬟这才上前,欲图搀扶着屿筝回屋。
屿筝轻轻一退,缓缓说道:“谢谢二娘关心,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二娘了,让桃音来做就可......”
“也对,也对。”紫仪轻笑道:“这丫头机灵又勤快,跟了你这么多年,想必还是用她更顺手些......”
屿沁皱了皱眉头,便对着丫鬟吩咐道:“吩咐厨房熬些姜汤,送到二小姐房中......”
屿筝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得心中一暖。只因为哥哥这关切的举动和温柔的一笑,屿筝便觉得身上的湿寒也消退了些许。
白毅枫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不知为何,竟微微湿了眼眶。他暗自平复了一下情绪,便将手中的香囊递给屿筝,郑重说道:“既是念想,好好收着才是……”
“是……”屿筝从白毅枫的手中接过香囊,细心地察觉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父亲的眼神,似乎不像先前那般冷漠和躲闪,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暖意,这便足够了……
淑妃娘娘薨逝的消息,来得突然。父亲回府后的第五日,皇上下令举国服丧三日。素衣淡食,街道门庭萧瑟,整个上京似乎都被笼罩在深深的悲切中。
青兰和桃音采了府中飘香的金桂,放在簸箩中,仔细挑拣。金桂甜香,用来做桂花糕再好不过。
屿筝坐在一旁,执了诗书集子来读。衣衫素雅,不施粉黛,乌黑的云髻上亦没有丝毫妆点。然而只要坐在那里,映着身后残留荷叶的碧池,就像是一幅画,婉约清美。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屿筝纤纤素手微微一颤,便抬头看向青兰道:“这位淑妃娘娘……”
知屿筝自幼在允光,对宫中之事亦无太多了解。青兰会意,只轻声道:“说起这位淑妃娘娘,不……应说淳仪皇贵妃,恐怕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曌清五年入宫,便是贵人,听闻皇上屡屡破例册封,直至淑妃,当真是宠冠六宫……”
“曌清五年……”屿筝低喃:“未知淳仪皇贵妃为贵人时的封号是?”
青兰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又道:“传言淳仪皇贵妃出身不高,但却艳若天人,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皇上赐封号“淳”……”
“啪”地一声,屿筝手中的诗书集子掉落在地,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二小姐,你怎么了?”青兰急声道。
桃音也急忙放下手中的金桂:“小姐,你没事吧?”可随即,桃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淳贵人……莫不是……”桃音惊讶之中,慌忙捂住了口。
青兰见她们主仆二人这般模样,忙道:“难道淳仪皇贵妃与二小姐颇有渊源?”
屿筝苍白着脸,急急喘息了片刻,才稳了稳心神道:“许是记错了,那位姐姐虽然入宫,却无丝毫家世可言,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位至淑妃……”
三人正说着话,却见冬云和容儿又拿了新采的金桂前来。屿筝噤声,看向她们,怕被听去些什么,然而二人神色无异,只将金桂分入桃音和青兰的竹箩中又转身离去。
入夜,桃音整理好了床榻,便朝着坐在南窗下软榻的屿筝看去。轩窗轻启,屋外是几支青翠挺拔的绿竹。屿筝倚在榻上,望向窗外,一动不动。
“小姐,在想什么呢?”桃音走上前去,将一件披风轻轻覆在屿筝肩上,立秋之后,夜渐寒凉。
屿筝轻轻握住桃音意欲离去的手,低声道:“桃音,你察觉到了吧……”
桃音的手微微一怔,随即轻声安慰她:“小姐莫胡思乱想,雪汐姑娘入宫虽有些时日,可即便别人不知,小姐你也该明白雪汐姑娘心中想些什么。她怎么可能成了淑妃娘娘……更不会……”桃音刻意避开了那个不详的字眼。
屿筝轻叹一声,从袖中扯出一方锦帕,锦帕上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我也希望不是她……可是雪儿姐姐入宫时,的确被封为贵人……”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十二)
桃音将南窗轻轻合拢,看向屿筝道:“云家离开允光的时候,雪汐姑娘还不曾入宫。这些年来,也是音讯全无,后来也不过是零碎传来的消息,许是传岔了也说不定呢?小姐别多想了,夜已深,还是早些歇息吧……”
粉缎裙纱上,屿筝一双纤纤素手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锦帕,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双眸熠熠,看向桃音道:“桃音,我想尽快入宫……”
“小姐……”桃音轻叹:“就算你再心急,这采选一事,也要到了年后才有眉目,哪能说入宫便入宫呢……”
看到烛火下,屿筝眼神灼灼,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桃音低低惊叫一声:“小姐,你该不会是要……”
“如果确如袁霏阳所说,那么不久,便能在白府再次见到他……”屿筝缓缓说道,心中却是十分矛盾。她不愿入宫,可要想知道淳仪皇贵妃到底是不是雪儿姐姐,最快也最可靠的路径,便是从袁霏阳入手——以花鸟使之途入宫。可那意味着什么,屿筝的心中再清楚不过。
桃音闻听急急摆手:“小姐你是糊涂了吧……屿沁少爷说了,那可不是什么入宫的好法子……”
“可眼下,还有别的法子吗?桃音,我害怕,我怕会是雪儿姐姐……”屿筝低吟着,然而心中更多的惊惧她并未说出。她怕薨逝的淳仪皇贵妃便是雪汐,更怕的是,若这一切是真的,悄然来到上京的颜冰哥哥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桃音方要回应,却听见院中依稀传来青兰一声低喝:“谁在那儿!”屋内二人皆惊,桃音急急冲到房门前,撩起竹帘看去,便见夜色下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出了清幽阁,青兰亦是追了过去。片刻之后,青兰气喘吁吁地回到清幽阁,朝着桃音缓缓摇了摇头。
屋中,屿筝皱眉,听得青兰说道:“方才奴婢拿了香炉过来,却见廊下有个黑影鬼鬼祟祟,不曾想竟有谁这般放肆,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听壁角。奴婢追了出去,却发现那人对府中格局极为熟悉,在假山那绕了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可瞧清楚是谁了?”屿筝沉声道。
青兰缓缓摇头:“瞧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一袭裙罗,想必是府里的丫鬟无疑……”
桃音略一细想,接过话道:“那身形倒瞧着有几分像冬云……”
“冬云?”屿筝微微一惊,想起白日里冬云送来金桂的时候,她们正说起淳仪皇贵妃。
青兰闻听桃音之言,沉默不语,径直出屋朝着偏房行去。轻叩屋门,不等屋中有人应话,青兰推门而入,但见巧心、安雁已经睡下,容儿穿着贴身小衣正在整理床榻,见青兰入内,巧心、安雁急急起身,与容儿一并迎上前道:“这么晚,青兰姑姑怎么来了?可是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青兰摇摇头,只扫过床榻,沉声问道:“玲儿和冬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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