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话题跳得这样快,赵瑀先是愣了下,随后放下手里的针线,抚上他的脸,笑吟吟说:“你天下第一好看。”
李诫嘻嘻笑着,透着几分心虚问道:“那、那如果我不好看,你还会喜欢我吗?”
赵瑀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的相貌,在我眼里,无论你长什么样子,你都是世上最俊俏的男人。”
听了这话,李诫心里大为熨帖,抱着媳妇儿“啪滋”就是一口,“我就知道瑀儿不是看脸的人。”
赵瑀奇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蠢问题?”
“呃……和曹无离那个呆瓜待时间长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李诫讪讪道,接着转了话头,“赈灾结束,后天三爷到兖州,从这里启程回京,我担着戒备的差事,这阵子会很忙,晚上你别等我。”
“嗯,有个事儿我和你商量下,小花的爹,也就是木梨的爹找来了,要给小花赎身。我打算应允他,也不要赎身银子,明儿个让他领人出府。”
“既有老子娘在,就打发走吧。”提起木梨,李诫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救这么个祸害,我当真是吃饱了撑的。往后我可得睁大眼睛,不能乱发善心。”
翌日过午,木老爹千恩万谢领走了小花。
赵瑀着人仔细清扫后罩房,她们姐妹用过的家具器物,统统扔了出去。
自此,后宅里再无这姐俩的痕迹。
下午的时候阴了天,浓重的云一团一团压过来,傍晚的时候,伴着西北风,飘起雪粒子来。
暖阁里,周氏拿着一个金项圈,颇为炫耀地说:“给我大孙子的。”
赵瑀拿在手里掂掂,约有七八两重,纳闷道:“娘,您到底有多少金子?这些都是在金矿里挖出来的?”
“是啊,说来也巧,那金矿就是在山东,我还记得大概的方向,你能不能和李诫说说,让他派人找找去?”周氏眼睛贼亮贼亮的,凑近赵瑀耳边说,“如果咱家有个矿,子孙几代都不用愁了!”
赵瑀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好的预感,正琢磨怎么劝婆婆,却见莲心进来禀告:“太太,门外头来了位小姐,自称姓张,说是您的京中旧识。”
莫非是张妲?赵瑀忙吩咐把人请进来。
待看清张妲的样子,赵瑀很是吓了一跳。
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跟着,鬓发略有些凌乱,斗篷被风雪打湿了半边,靴子上全是泥泞。
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赵瑀顾不得多问,二话不说,先灌她一碗热热的姜汤,接着打发她去洗个热水澡,找出自己没上身的衣服给她换上,又命厨下做碗鸡汤银丝面。
收拾停顿后,已近亥时。
赵瑀问道:“你一个人跑我这里来,家里可知道?”
张妲摇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瑀儿,我走投无路,你帮帮我。”
痞子相公 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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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和齐王都到了适婚年纪,而张妲,是齐王妃的备选之一。
且皇后已相看过张妲,据说十分的满意。
张家甚至按照亲王妃的规格,开始准备嫁妆。
赵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一颗心全放在温钧竹身上,你母亲也是知道的,怎能将你另配他人?”
自从进屋,张妲的眼泪就没停过,嗓音也沙沙的,“去年我娘和姑姑提起过我们的婚事,姑姑同意了,表哥却没答应……如今你和李诫过得如胶似漆,我想表哥也该歇了心思,就求母亲再和姑姑商量商量,哪知,哪知她们竟商量出这个结果,这是为什么啊!”
赵瑀默然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年半来她跟着李诫,眼界开阔了许多,张妲一说完,她就猜到温张两家的用意。
亲上加亲,无非是让两家更亲近,但现在两家的关系本就很亲密,这桩亲事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而亲王妃的位子却不一样,可以将张家、温家的权势地位提升到新的高度。
但他们为什么选择了富贵闲散的齐王?秦王明显更得帝心。
若说齐王唯一强过秦王的,就是他嫡出的身份。
温首辅身居中枢要职,知道得自然比别人多些,莫非太子……
赵瑀的心砰砰跳起来,极力将心中的不安和疑虑压下去,缓缓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张妲一抹眼泪,语气坚决,“我听说齐王在兖州,你想法子让我悄悄见他一面。”
赵瑀惊得手一颤,差点把茶杯打了,“他是亲王,岂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你见他做什么?”
“我要当面告诉他,我身有隐疾,不能嫁给他的,求他拒了这门亲事。”
张妲神色焦急,抓着赵瑀的手祈求道,“你相公那么有本事,他和齐王关系又好,带句话总可以的。如果不方便开口,告诉我齐王从哪里经过,我半道截住他!瑀儿,你帮帮我好不好?”
事情哪里有她想得那么简单,李诫本事再大,官位再高,也没有插手齐王婚事的资格,更不能随便泄露齐王的行踪。
如果皇后知道了,李诫将如何自处?他又有什么脸面觐见皇上?
赵瑀叹口气,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此时的妲姐姐张皇失措,自己再断然回绝,若是她一时想不开,绝望之下寻了短见可不得了。
所以赵瑀安慰道:“你别急,能帮我肯定帮你,等李诫回来我问问他。”
听她这么说,张妲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摇头苦笑道:“我之前还总说李家的不是,到头来还需要李诫帮忙,真是讽刺!唉,多谢你了。”
赵瑀笑笑,“看你说的,多年的交情,能帮我自然要帮。我看你也给家里去个信儿,你一走了之,现在张家还不到乱成什么样子。”
“不会乱的。”张妲轻蔑一笑,“他们定会将我失踪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名门世家,面子还是顶顶重要的。你也不要告诉表哥,他一旦知道,温家也就知道了。”
赵瑀应了。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定,张妲便觉困倦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打了两个哈欠,身子歪在炕上,不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夜深了,赵瑀揣着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等李诫回来,忙把张妲的事情告诉他。
李诫倒没那么多顾忌,因笑道:“这有什么,明儿个正好三爷回来,我找个空档和他提一嘴,见不见的,自有三爷说了算。”
“如果宫里面知道你插手,会不会怪罪你?”
“啧,顾不得了。如果是别的王爷,我当然懒得多管闲事,不过三爷……我还是和他说说吧,娶个喜欢别人的媳妇,我替他不值。”
李诫办事不含糊,转天下午就给了信儿。
后日,兖州城七品以上官员,并当地名流士绅,在府衙大摆宴席,为齐王践行。
李诫说,他偷偷把齐王叫到后花园暖亭,张妲在那里等着就行。
赵瑀特地找了本琴谱,带着扮做丫鬟的张妲,在筵席当天登门造访。
近来她和潘太太走动频繁,交情也日益加深,是以尽管府衙忙成了一锅粥,潘太太还是很高兴地接待了她。
总有管事嬷嬷进来回话,潘太太惦记着前头,让女儿好好跟赵瑀学琴,便急匆匆出去。
教完一曲,赵瑀说想看看后花园的竹林,潘小姐怕冷不愿意动,便吩咐丫鬟伺候她们去。
赵瑀笑着婉拒了,“府衙我来了多少次,熟得不能再熟,就是闭着眼也走不丢,我随便逛逛就从后门回去,府里忙,就不多打扰了。”
出去时,天阴得晦暗,浓重的云被凛冽的西北风压迫着,层层叠叠压在头顶上,仿佛顷刻之间就会落下来。
赵瑀抬头看看天,叹道:“要下雪了。”
张妲闻言,怔怔地望着苍茫的天际,“瑀儿,往年冬天,咱们煮雪烹茶,吟诗奏琴,那时多好啊,可惜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私自拒婚的事情瞒不了太久,等待张妲的,将会是温张两家的暴怒。
一阵酸楚袭上心头,赵瑀眼眶一热,几欲落泪,忙垂下眼眸,作势笑道:“看你说的,总会有机会的。你这幅悲悲切切的模样,可不像你,我还是喜欢那个风风火火,潇洒自如的妲姐姐。”
张妲凄楚一笑,目光不无艳羡道:“我喜欢上一个人,整日以泪洗面,忧愁多过喜悦。你喜欢上一个人,脸上的幸福挡也挡不住……瑀儿,你真让人羡慕。”
那不如放手丢开!赵瑀差点喊出来,但终究吞了回去。
张妲苦恋温钧竹多年,不是一句放手,就真的能放下的。
如果温钧竹能喜欢张妲该有多好……
沿着抄手游廊,绕过池塘,走到尽头便是暖亭。
推开雕花木门,只见周围窗子都镶嵌了大玻璃,隔玻璃望去,恰能看到后园子的月洞门。
赵瑀叮嘱说:“你脾气急,见了齐王,务必要言语恭谨,切不可冲撞。说话点到为止,也别把自己身子骨说得太不堪,万一话传出去,你以后说亲可麻烦了!”
说话间,但听一阵人声从外传来,赵瑀探头去看,正是李诫和齐王说说笑笑从月洞门进来。
“来了,你在这里等着。”赵瑀轻轻推了下张妲,起身迎了出去。
李诫笑嘻嘻说:“三爷,人在里头等着呢,我在门口给您守着,总归不叫人打扰您二位。”
“说得跟我偷情似的,”三爷冷哼一声,却笑了,“也罢,本王还没玩够呢,成什么亲,不成!就她不来,我也得把亲事搅黄喽。”
他并没有不虞之色,赵瑀悄悄松了口气。
齐王进了暖亭,门关上,不闻丁点儿声音。
李诫拉着赵瑀略站远些,搓着她的手,捧着嘴边哈气,“冷不冷?”
赵瑀摇摇头,忽调皮一笑,“今儿筵席如何?孔先生也来了,有没有吓他们一跳?”
李诫笑得很贼,“先生是个不爱张扬的人,我也要学他一样的低调,所以没特意提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曹操,曹操就到,从池塘那边走过来一群人,当中簇拥着的,正是潘知府和孔大儒。
温钧竹也跟在后面。
暖亭里的人没有谈完的迹象。
李诫暗骂声麻烦,让赵瑀躲在树后,自己大踏步迎了上去。
原来是潘知府听说孔大儒爱竹,请他过来赏这一片竹林。
寒风刺骨,李诫不由纳闷,这一群人不冷吗?围着几株绿不绿、黄不黄的竹竿子,个个慷慨激昂,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看孔大儒,也是满脸不耐,就差抬脚走人了。
师傅有难,弟子要帮!
况且身后还有个私会佳人的齐王不能暴露,否则这门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李诫清清嗓子,上前嬉皮笑脸道:“诸位,大冷天的,还是回暖烘烘的屋子吃酒听曲儿好。走走走,刚才行酒令到哪里了?呦呵,潘大人,你是不是怕罚酒才撺掇人们出来?”
潘知府捋着胡子呵呵一笑,“李大人,我酒量可比不得你,且让我醒醒酒再回去挨罚。”
李诫大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往回拽他,“不行,三爷开席前就说了,今儿个不论职位高低,不论身份尊卑,敞开了喝,敞开了吃,就图个高兴!”
潘知府官职最大,他一走,人们就跟着往回走。
却听有人凉凉说道:“李大人这么着急往回走,是怕让你作诗做不出来,在众位同僚和孔先生面前丢丑吧!放心,我们都知道大人不识字,没念过书,不会难为大人的。请大人只管站旁边看着就好。”
气氛顿时一滞。
李诫停住脚,慢慢转过身来。
发难的是杨通判,和温家也算拐着弯的亲家。
通判虽只是六品官,但有监察官吏之权,可直接上奏皇上,一般人也不敢小瞧了他,哪怕是潘知府,平日也会给他三分面子。
然而李诫不是一般人。
他嘻嘻笑着,对杨通判的讥讽之言毫不在意,“老杨啊,你说你胡子一大把,是挺老的了,可也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我李诫是识字不多,可我也在拜师求学啊,喏,刚才酒席上,三爷还夸我长进了,没准能考下个秀才!合着你光顾喝酒没听到?”
杨通判冷笑道,“你拜师求学?笑话!谁人肯收李大人当徒弟?怕不是哪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吧!”
李诫还未答话,便听有人从旁答道:“我!”
杨通判循声望去,正与孔大儒冷冰冰的目光对上,“真没想到,我在杨大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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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似乎停了那么一下。
起先还笑的人,脸上的笑似乎被寒风冻住了,显得颇为古怪。
他们看看泰然自若的孔大儒,又扭着僵硬地脖子看看嬉皮笑脸的李诫。
孔大儒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名士,无数人想投在他门下,其中既有清贫人家的孩子,也不乏世家大族的子弟,但孔大儒都没有答应。
他拒绝的话无一例外——没有眼缘!
说白了就是不想收徒而已。
因严惩挂名田、扣押举人书生,李诫几乎成了读书人口中的酷吏,他何德何能,怎么就得了孔大儒的眼缘?
在场之人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通判的脸一下子褪去血色,变得又黄又青,半晌,才迟钝地说道:“无意冒犯孔先生,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孔大儒背着手,两眼望天,压根不理睬他。
杨通判嘴唇嚅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只悄悄退在人群后面。
温钧竹脸色更是不好看。
凭着李诫的聪明劲儿,加上孔大儒的点拨,用不了多久,必有所成。
谁也不能再取笑他不识字、没读过书。
尽管温钧竹不愿意承认,但他无法否认,自己较之李诫,优势正一个个地消失。
现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良好的出身。
这让他觉得很不甘心,看到李诫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种不甘心到达了极致。
但温钧竹毕竟沉稳了许多,他一拱手笑道:“恭喜孔先生喜得高徒,恭喜李大人拜得名师,这种喜事应该早说,让我们也多敬二位几杯酒,聊表祝贺之意。走,咱们回去接着吃酒。”
李诫倍觉诧异,这位探花郎一直热衷于给自己拆台,如今竟递梯子过来,太不符合这位的脾气,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太阳却是照常从东边升起!
只见温钧竹环视一圈,讶然问道:“李大人,齐王殿下在哪里?我看到你们一起离席,方向就是朝这里来的,怎的不见殿下的踪影?”
李诫心里咯噔一声,暗骂这酸儒忒多事。
既不走,就闹大点动静,给三爷提个醒儿。
他堆起满面笑容,“三爷更衣去了。你说你个温大人,想讨好三爷就明着献殷勤呗,暗地里总盯着三爷干什么?三爷走哪儿你跟到哪儿,甩都不甩不掉,简直就像个跟屁虫。”
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说的话不好听,却是用开顽笑的口吻,让人也没办法较真儿。
温钧竹按捺着内心的怒火,冷声讥讽道:“我献殷勤?我倒要向李大人好好讨教讨教,如何能堂而皇之地摇尾乞怜!”
李诫好像没听懂这是骂他的话,满不在乎地说,“我总听老大人们说什么‘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就是像马像狗一样听皇上使唤——先生,是不是这个意思?”
孔大儒点头道:“确实如此。”
李诫迈着四方步,慢悠悠踱到温钧竹面前,下死劲儿拍着他的肩膀道:“温大人,这话温首辅也没少说,你也说过的,对吧?咱们都是一样的啊,你用不着向我讨教,回去问你爹。”
温钧竹被他拍得肩膀一歪,差点栽倒在地,目中火光暗闪,却无法反驳这话。
骂人骂到自己头上,潘知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立马觉得不对,咳咳几声想要掩饰过去,“诸位,天冷,咱们回去接着喝酒,不然齐王回来——满屋子的人怎么都不见了?哈哈,不妥不妥。”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眼见气氛尴尬,且孔大儒似乎并不喜欢这丛竹林,马屁拍在马腿上,得,还是回屋暖和去吧。
在潘知府的招呼下,这群官员开始三三两两往回走。
温钧竹站着没动,恨恨道:“李大人好口才!”
“我也纳闷了,你每次都在我手里讨不了好处,怎么还反反复复的来碰壁?”李诫在他耳旁轻声道,“你到底执拗个什么劲儿?与其和我争一时长短,不如把心思好好放在差事上面,当今可不是好糊弄的,你温家想要更上一步,靠裙带关系可不行。”
温钧竹身子一僵,同样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诫眼睛看向远处。
赵瑀的身影飞快从回廊中掠过,跑到暖亭前。
暖亭的门开了,她说了几句话,又扭头往这边走。
李诫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一句,不要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已。”
此时天空更加晦暗不明,随着西风,银白色的雪粒子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地上就跟撒了一层糖霜似的,白花花一片。
“你怎么不走?”温钧竹问道,“莫非在等齐王殿下?你和殿下偷偷摸摸出来,殿下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如果出篓子,我第一个参你!”
“准是你挑头儿,撺掇老潘跑这里赏什么竹子!”李诫无奈道,“在府衙里头,能出什么篓子?你们温家人总是把心思放在天家身上……我等我媳妇儿呢,行不行?”
温钧竹一怔,身后一阵脚步声,转身来看,不是赵瑀又是谁!
赵瑀披着大红羽缎斗篷,脸色红润,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待看到李诫,登时眼中波光流转,那是从心底而发的喜悦。
他记忆中的赵瑀,从来都是端庄地笑着,得体而温婉,从未有过这样灵动的表情。
一望可知,她过得很好,她也是真的喜欢李诫。
温钧竹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酸楚压了下去,默不作声向后退了一步。
李诫已迎了上去,“媳妇儿,冷不冷?看手凉的。”
赵瑀笑盈盈说:“我从潘小姐那里来,知道你在前头喝酒,忍不住叫你过来嘱咐一句,你胃气不好,少喝点儿,当心回家娘说你。”
李诫点头应是,拉着赵瑀往外走,心道我们俩都走了,温酸儒一个人无趣,肯定也走!
赵瑀还好心和温钧竹说:“温大人,兖州不比京城,风又硬又冷,当心别吹病了,快回去吧。”
温钧竹拱手道谢。
但看他二人卿卿我我,自己一人形单影只,温钧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雪粒子扑簌簌打在身上脸上,天地茫茫,昏昏沉沉之中,是无穷无尽的哭闹烦闷。
想起李诫说的话,在想起赵瑀看李诫时的眼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温钧竹苦笑一声,自己到底在和谁较劲儿?
是李诫,还是自己?
回去么,回到热闹的宴席?但对此时的他来说,热闹的地方,反倒更容易勾起他的孤凄之感。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绕过池塘,坐在抄手游廊下,倚着廊柱,看着塘边摇曳的白草枯苇发呆。
佯装离去的李诫差点叫出声来,大冷天急出了一身汗,立即快步追过去,他甚至想,如果不行就一巴掌把他扇晕!
好巧不巧,“嘎吱”一声,暖亭的门开了,张妲从里面出来,低着头,边走边抹眼泪。
李诫的脚步硬生生刹住。
抽泣声惊醒了兀自怔楞的温钧竹,他扭头看过来,当即惊得一跃而起,“表妹?!”
张妲吓得一哆嗦,见是他,顿时连哭也忘了,好似被雷击中一般,半张着嘴,呆傻痴楞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她分明看没有人才出来的,怎么廊柱后面突然蹦出表哥来?
温钧竹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丫鬟的衣服?”
张妲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赵瑀暗自发急,偷偷问李诫,“不然我过去解释解释?”
李诫略一思忖,低声说:“就说张妲想偷偷见温钧竹,你不同意,她私自跟来的。”
赵瑀一说谎就脸红,可此时也顾不得了,急急忙忙走近,刚要出声,却见暖亭的门又开了。
齐王从内蹦出来,手里挥着一方丝帕,冲张妲叫道:“张妲,你帕子丢这里了!”
糟糕!别说李诫,就是赵瑀也不由吐出了这两个字。
齐王这才看见游廊下的四个人,当下愣住,随即干巴巴笑了几声,“呃,你们谈,本王还有事。”
张妲哭道:“你不能走,你得把话说清楚。”
“说、说什么”齐王挠挠头,扭脸问李诫,“我有什么可说的,该哭的是我吧?我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被人嫌弃到这地步……你说我该说什么?”
李诫除了讪笑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温钧竹的目光在齐王和张妲的脸上打了几转,眉头紧蹙,沉吟片刻说道:“殿下,事已至此,下官不得不冒昧谏言,您该给张家一个交代。”
“什么?”齐王的声音陡然提高,指着温钧竹喝道,“大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赵瑀忍不住插嘴道:“温大人,你误会了,殿下和妲姐姐之间绝没有什么,这事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
张妲此刻已不哭了,只睁着一双明洁的大眼睛,怔怔盯着温钧竹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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