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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瓜子和茶
赵瑀不错眼盯着外头,随口解释说:“军中威望靠的是资历和战功,老爷两样都不占,乍然掌一省军务,难免人家心里不服气。”
莲心不懂那么多,看太太没在意,便知趣地不说了。
赵瑀问道:“阿远跟着乔兰闹没闹?”
“没有,阿远少爷可乖了,一路上就没听他哭过一声。”
何妈妈到底没舍得这一份月例,咬牙把大丫留在兖州家中,身边只带了二丫。那孩子体弱,第二天就得了风寒,赵瑀就让何妈妈先去照看自己孩子,阿远暂时交给乔兰照顾。
赵瑀回身嘱咐道:“你提醒何妈妈多喝点鸡汤猪手汤,别一着急再回了奶,若是阿远挨饿,她这奶娘也不必做了。”
却听外面的动静小了,莲心忙跪坐在窗边,掀开车帘。
隔窗望去,校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停下动作,慢慢聚到中央。
当中的空地上,李诫正和单一刀说着什么。
单一刀拱手,懒懒散散地行了一礼。
尽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动作来看,赵瑀俨然已感受到他的敷衍。
这让她有点儿生气。
说是一回事,可以云淡风轻,可以满不在乎,但真正看在眼里的时候,心里仍旧有一股火往上蹿。
她不禁想,李诫会用什么手段降服这个人。
一阵起哄声,单一刀双手叉腰,扬着脖子高声叫嚣,声音之大,赵瑀竟也听得清清楚楚。
“久闻李大人是皇上潜邸里数得着的好身手,今日机会难得,请李大人赐教!”
他胳膊一挥,手下人马上抬来一座兵器架,刀枪剑戟,五花八门的兵器摆了一溜。
他用刀,李诫也挑了一把雁翎刀,相互之间没有客气,均是举刀就砍。
赵瑀看得眼花缭乱,什么动作也看不清,只见两人裹在一团银光里,铮铮铿铿响个不停。
围观的兵勇不时迸发出阵阵呼喊声,赵瑀也不知是给李诫叫好,还是给单一刀鼓劲儿。
“当”一声,单一刀急急后退几步——他手里的刀飞了。
人群安静下来。
他看看李诫,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有人忍不住叫好,然“好”字刚出口,便觉不对,左右瞧瞧,硬生生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活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
赵瑀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种连最谦逊的端庄夫人都难免会有的得意之色。
叫你们小看我家相公!
又听单一刀连连怒吼,如猛虎一样扑向李诫。
李诫把刀往地上一扔,迎着单一刀跳过去,噼噼啪啪玩起拳头。
毫无花架子,都是战场上最实用、最致命的招数。
便是不懂功夫的赵瑀,都感受到凌厉的杀气。
赵瑀的心又紧紧揪到嗓子眼。
猛然,李诫一声暴喝,扭住单一刀的胳膊,抓住他的后腰,霍地将其高举过顶。
单一刀又高又壮,身形足有两个李诫大,却被他如同举石锁一样举起,毫无反抗之力。
轰!李诫狠狠将单一刀摔在地上。
一瞬间,校场上的空气似乎冻住了,死一样的寂静,赵瑀竟听到一阵阵的倒吸气。
单一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明显摔懵了,好半天才动弹一下。
李诫伸手将他拉起来。
两人相视大笑,校场的兵勇们也纷纷拍手欢呼。
他二人携手出来,一路勾肩搭背,看上去就像极其熟稔的好友。
赵瑀吩咐莲心放下车帘。
脚步声渐近,单一刀破锣似的嗓子也在车外响起来,“大人,军饷倒不是最着急的,要紧的是住处不够。看着我这里规整,可人多房少,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夜里都不敢翻身——翻过去翻不回来!末将催了都司好几回了,他们连个屁都不带放的!”
李诫说:“这事好办,你清点下人头,十人一帐,我给你拨帐篷,另有军服军被,一并给你。”
单一刀没有预想那般道谢,嘿嘿笑了几声,“大人,按花名册报可以不……”
李诫一阵大笑,“冒领军饷,哪个卫所都有的。现在没有仗打,你们这帮兵油子没外财,我不追究你这个,不过你得按实数给我报——大人我的银子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来的,我也要和皇上讨要。”
单一刀这才道谢。
李诫又说:“约束好你的兵,拉练时不要惊扰当地村民,更不能糟蹋人家地里的庄稼,去哪里都要保持将士们严明肃然的军纪。如果你能做到这三点,年下我送你一份大礼!”
单一刀略迟疑了会儿,还是朗声应下了。
旁的又说了几句,李诫便与他告辞。
车驾慢悠悠驶离营盘大门,莲心颇有眼色地去了后面下人乘坐的马车。
赵瑀依偎在李诫怀中,笑吟吟夸他:“你刚才的样子威风极了,那些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前倨后恭,当真有意思。”
李诫叹道:“与武人打交道可比文人省心,他们佩服有真功夫的人。尤其这个单一刀,我来时特意去信问过唐虎,这个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却是个桀骜不驯的,左右都督都拿他没办法。”
“可他有一点特别好玩,输给谁,就听谁的话。”李诫一乐,“说白了就是天生的崇拜强者。”
赵瑀恍然大悟,“合着你早计划好了,怎的不提前告诉我,害我担心半天。”
“功夫撂下一年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赢他。还好还好,打了他个心服口服。”李诫眼中精光闪烁,透着一股子计谋得逞的笑意,“更好的是,我能摸清这个卫所到底有多少人。”
赵瑀纳闷道:“你不是不追究吃空饷的事情吗?”
“我是不追究,但我总要知道我手里到底能调用多少兵力。”
李诫往后一躺,头枕着双手,望着车顶出神,“京城局势不明,皇上忽然提拔我到这么高的位置,虽没有密令,我也能猜到他的用意,无非是怕朝臣们结党站队,他这是提前把所有兵权归拢到手里。调不了兵,凭谁想翻天也不能够!”
当皇帝可真难,不仅要提防权臣,提防后宫,还要提防自己的亲儿子。天家无父子,当真是这个理儿。
赵瑀心里如是想,看他似有郁郁之色,忙岔开话题,“你功夫这样好,待咱们儿子出生,拳脚师傅的月银可以省了。”
李诫一听哈哈大笑,“好好,不止儿子,闺女也要教,往后她女婿敢不听话,敢惹她生气,上去就一顿胖揍,看他还敢不敢了!”
他本是顽笑话,赵瑀却当了真,仔细想了想,商量说:“女儿能不能就别教了,如果女婿不好,让咱们儿子去教训人就好。”
李诫噗嗤一笑,连连点头,“对,多生几个儿子,女儿嘛,还是像你一样最好。”
两人说着儿子女儿的教养问题,竟越说越上瘾,甚至连未来找什么样的亲事都敲定了,一路热热闹闹,隔天终是到了济南府。
今非昔比,还没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迎接的一众大小官员。
乌压压一片,几乎占了半个道。
李诫就笑:“瑀儿,看见没,我还没到任,骄纵的帽子就要扣下来了!”





痞子相公 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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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头的是济南知府杨江,四十多岁,圆胖脸弯月眉,嘴唇很厚,据说嘴唇厚的人忠厚老实,但李诫瞧着他那双精光闪烁的三角眼,怎么也不能把他和“老实”二字联系在一起。
杨……李诫心中一动,问道:“兖州的杨通判和你是亲戚?”
大概是没料到李诫会如此直接,杨知府脸色微滞,杨通判和李诫不对付,他是知道的,因此停了几息才答道:“是同族兄弟……大人,他那人脾气又臭又倔,就是个二五眼,如果冲撞了您,您可别和他一般见识。”
李诫笑道:“你也忒瞧不起你兄弟了,二五眼能做稳稳当当地做通判?你也忒瞧不起我了,他是讲话难听,我却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可倒好,我一脚还没踏进济南城,你就给我扣上心胸狭窄的帽子,叫下头的人怎么看我?”
他讲话不留情面,丝毫没有官场上说话留三分的做派,杨知府又是一惊,不过到底城府很深,沉得住气,马上无奈一笑,“大人,是下官一时失言,莫怪莫怪。”
知府也是一方大员,他伏低做小地作揖赔罪,这幅景象映在迎接的大小官员眼中,就有点新官到任三把火的味道了。
李诫看着鸦雀无声的一群人,上前几步提高嗓门喊道:“诸位同僚,今儿个是我到任第一天,承蒙各位看得起,特意来城门口候着,我李诫十分的感动,也领了大伙儿的情!大家都挺忙,我就说几句,说完了,你们各自回去当差。”
“第一,咱们都是领皇上的俸禄,顶顶要紧的就是办好皇上的差事。别存什么拍马屁的心思,只要你差事办得好,自有你的前程在,如果推三阻四敷衍了事,那对不起,我李诫只好请您老挪挪地方。”
“第二,我李诫最恨贪官污吏,谁的手不老实,敢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敢伸手从国库偷银子,嘿嘿,别怪我李诫翻脸不认人。”
“第三,我李诫不敢欺君,和皇上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玩弯弯绕。你们呢——”李诫食指一翘,虚空点了几下“如果敢哄骗我、欺瞒我,哼,老子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小鬼儿,非逼得你跳黄河不行。”
李诫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立下三条规矩。底下的官儿何曾见过这样直白的上峰,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答话。
李诫挥挥手,大大咧咧说:“得,该说的我已经话说完了,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杨大人,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本来打算走的杨知府只好又转身回来,垂着双手听他有何吩咐。
李诫嘻嘻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老杨别介意,我不是冲你,你看,我刚上任,连咱们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嗯……你这样,回去盘下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济南府的藩库账目给我弄利索了。”
杨知府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说道:“大人,半个月时间太紧了,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我本想给你十天的,已经给你打出富余量了。”李诫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道,“如果账物一致,三天都用不了。这算提前和你打招呼,让你把帐弄清楚了给我。不止济南,整个山东我都要查一遍,其他几个府,我可没耐心再等他们理清。”
杨知府眉棱骨微微一跳,一时摸不透这位新贵的意思。转念又一想,不管他是有意为难自己,还是真想轰轰烈烈大干一场,他是顶头上司,自己接着就是!
随即他拱手道:“下官领命,定会如期完成差事。”
“好好,我就知道杨兄办差不含糊。”李诫立时喜笑颜开,就像一个胸无城府的毛头小子,眨着眼睛道,“杨兄,我没念过什么书,做事顾头不顾腚,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当官当了十几年,资历阅历都比我深,往后可要多帮衬帮衬我。”
他先是措辞严厉不假颜色,后又拍着肩膀称兄道弟,把杨知府弄得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袋发懵,心里发紧,完全被李诫搞糊涂了。
官员们逐渐散去,李诫复又登上马车,笑道:“瑀儿,看你相公一来就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想给我下套儿,也得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赵瑀说:“你刚到就给他们下马威,会不会不太好?如果引起他们反感怎么办?”
李诫冷笑道:“反感?随他们便!你也知道,我资历浅,又不是科举出身,虽说有皇上的宠信在,到底没啥底气,就怕镇不住这帮人,所以必须要立威。他们都精明着呢,心机又深,一旦让他们瞧出来我露怯,往后我这官就没法当了。”
“可我瞧着,你对杨知府还挺和气的样子。”
“孔先生说做什么事都要一张一弛,杨江是四品大员,我要用他办点事,光让他怕我可不行,还得适当亲近亲近。”
“你用他干什么?”
李诫神秘一笑,“摸鱼!”
赵瑀不明白。
李诫解释道:“乡下人摸鱼,先要把水搅混了,鱼在浑水里看不清去向,昏头涨脑的,这时候抓鱼就容易得很。”
赵瑀很想问问他要抓哪条鱼,却知道有些事她不能问,问了反而让李诫为难,便笑道:“你总说鱼啊鱼的,我都想吃鱼了,听说济南的糖醋鲤鱼是一绝,我可要尝尝。”
李诫调侃道:“好说,巡抚太太要吃,满济南的厨子们还不上赶着巴结?你就坐在府里等着,晚上这道菜准摆到你面前。”
进了城门,马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巡抚衙门。
巡抚署衙坐北朝南,占地将近百亩,足有七进院落,西角一处竹苑,南面引了泉水,绕后宅而过,在南花园聚成一大片海子,其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怪石布局巧妙,更有一片十几亩的梅林,景色极为别致。
前衙后宅,器物用品一应俱全,还有若干粗使仆妇,都在二门垂手肃立,恭恭敬敬候着主人的到来。
赵瑀下车换乘轿子,直接到了正院上房。
后宅诸般琐碎的事自有周氏操持,她只管往炕上一躺,舒舒服服歇着即可。
李诫安顿好娘和媳妇,他没有休息,甚至连口茶也没喝,换了一身褐色棉袍,黑色棉鞋,戴着六合一统瓜皮帽,腰间还掖着一杆旱烟杆子,还贴了胡子,塌肩驼背,乍一看就是进城的乡下人。
赵瑀看了,抿着嘴笑了半天。
李诫捋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嘻嘻笑着:“光听底下人说不行,百姓过得好不好要自己看,自己听,我去街上转转,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你和娘别等我。”
掌灯时分,婆媳俩用过饭,周氏咂着嘴,颇有些回味无穷,“济南的糖醋鲤鱼是好吃,一点儿土腥味没有,明儿再叫汇泉楼送!诶,那伙计说他家的烹虾段也特别好,明儿咱们也尝尝,我掏银子请客!”
赵瑀笑道:“怎么能让您花钱,该我们孝敬您。”
周氏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嗨,你们的银子给我孙子留着吧,我有钱。”
赵瑀眼神微闪,挥退伺候的下人,凑到周氏跟前问道:“娘,您总说金矿金矿的,您还记得矿山在哪里吗?”
提起这事,周氏顿时来了精神,一拍大腿道:“我正想找机会和你们念叨念叨这事,大概齐的位置我还记得,好像就在这附近。现在我儿在山东可是最大的官,找个矿山,应不是什么难事吧……”
赵瑀笑道:“等他回来,咱和他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必须得行,哪个当官的只靠俸禄过活?谁都得有个产业不是,你看他,也不买房子置地,也不开店铺做买卖,只一门心思办差,有权不用,真够傻的!我都打听了,开矿二八抽课,民间也不是不能开采。把这处矿山找到,让他把开矿权拿过来,也算一处进项。”
周氏满怀憧憬,赵瑀却知没那么简单,就算找到了矿山,依李诫的脾气,他也不会以权谋私。
果不其然,月上树梢时,李诫回来了,他一听周氏的打算,马上摇头,“娘,矿山是要找,我拿着鱼鳞册先核对一遍就去找,但是你不能存这主意。你儿子立身不正,还如何管教下头的官?”
周氏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当官为的什么?不为钱不为权那是傻子,以前你官小,我就不说什么,现在封疆大吏,皇上又这么宠信你,怕什么啊。哼,过得还不如乡下的土财主!”
李诫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有点生硬,“娘,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儿子呢,您老人家省点事。不缺吃不缺穿,又有你钱花,丫鬟婆子一大堆伺候着,您还有什么不满足?”
周氏说不过儿子,顿时气恼不已,一拂袖走了。
赵瑀安抚他说:“别看娘表面不服气的样子,大事还是拎得清的,就是有点挂不住脸。”
“你把她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她生出是非。”
“放心,”赵瑀抚着肚子,“过了腊八就是年,娘且得忙活过年的事,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差不多就到日子了,到时候又有得她忙。等孩子出来,我敢和你打赌,娘肯定抱着孩子不撒手,外头什么事她都不管了!”
李诫叹了一声,“希望如此吧。我今天上街转了一圈儿,济南府的确矿产不少,但大多是煤矿铁矿,还有石类石材,唯独没听说有金矿……我明天去查鱼鳞册,如果也没有,唉,又是一桩案子!”
翌日,李诫拿来全省的鱼鳞册,和一干书吏账房反反复复核对了三天,没有发现金矿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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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三天,李诫一无所获,再次对亲娘言辞的可信度产生怀疑。
周氏生怕儿子就此不找了,急急忙忙拿着仅剩的一块金饼子出来,极力证明自己没有胡说,“儿啊,金子是实打实的,这总做不得假。”
李诫这次没有大意,取过来细看,拿铁钳子“嘎嘣”剪断,断面光滑,金子的成色很好,“娘,你从哪里淘换的金子?”
“不是说了吗?是我挖出来的。”
“得了吧,狗头金那么容易挖到?我特地找懂行的问了,一般金矿出来的都是矿石,您老人家那么大本事,能提炼矿石?你想让我找矿山没问题,可你得和我说实话啊!”
周氏顿时语塞,看看脸色异常严肃的儿子,一阵心虚,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瑀,“儿媳妇……”
“您别看她,听我说!”李诫毫不客气打断周氏的话,一挥手道,“娘,金银矿关乎国库命脉,朝廷历来相当重视,私自开矿不仅抄家灭族,就是当地主管官员也要吃挂落。我现在是山东巡抚,辖下如果真爆出私矿,只怕你儿子的前途就完了。”
“兴许要砍头呢。”见周氏面露惶恐,李诫索性吓唬道,“之前微末小官没人管,现在树大招风……娘,你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呸呸呸!不许胡说,年根儿里也不嫌晦气。”周氏连忙往地上啐了几下,到底被唬住了,想说什么又吞回去,觑着儿子期期艾艾说,“就知道拿你娘作伐子……先说好,我说实话,你可不许把我关大狱里去。”
赵瑀不禁失笑道:“娘,这话哪儿跟哪儿啊,您能犯什么滔天大罪?值得吓成这样!”
看着亲娘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李诫也是无奈,“只要您说实话,无论犯了什么律例,豁出去我这二品的官儿,也要保下您。亲娘诶,别吊胃口了,赶紧告诉我。”
周氏这才说了金子的来历。
她和李诫失散后,颠簸流离,一边打短工,一边找儿子。后来到了山东,遇到几个老乡,有发财的生计,领着她到了矿山。
金矿位于群山之中,极为隐蔽,看上去和普通的山差不多。开矿的人也不少,这一处那一处的,大多是小矿,偷偷摸摸地开采了,就地提炼,再把金子偷着运走。
周氏几个是外来的雇工,自然不可能接触到金子,她每天干的活,就是把一块块矿石砸碎,再背到冶炼场。
小矿主虽多,但矿藏极大,粥多僧少,是以人们相安无事,个个闷声发大财,直到某日山外来了土匪。
那些土匪不由分说,见人就砍,简直就是杀人灭口的架势。
周氏胆子出奇的大,趁着矿工矿主们反抗的机会,她跑到冶炼场,顺手牵羊偷了几块金子,爬到树上藏了起来。
她亲眼看到,那群土匪拿着冒火的武器,砰砰砰一阵乱响,将矿工矿主们杀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一把火烧了尸首。
一百多号人,也不知逃出来几个。
到现在想起来当初惨烈的场面,周氏还止不住的发抖。
赵瑀忙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娘,没事了,别怕,现在没人能伤得了您!”
周氏心有余悸地笑笑,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诫,“儿啊,你娘好容易捡条命回来,就几块金子而已,您就别把娘送官了行不?我想着土匪抢完也就跑了,现在那矿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咱捡起来开挖,咱自己能得利,朝廷也能多笔税银不是!”
李诫紧皱眉头没有言语,思忖半晌,才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火铳的样子,“娘,土匪手里喷火的东西,和这个像不像?”
周氏凝神看了半天,一拍手叫道:“似乎是这么个玩意儿,儿子,这是什么?”
李诫撕碎那页纸,扔进炭盆里烧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娘,你仔细想想矿山大概齐位置。”
一听儿子这话,周氏心中大石头落地,“那地方成片成片的山,好像叫什么远,哦,离海不远,我老乡还说带我去见见大海,唉,可惜她没逃出来。”
“行,找矿的事交给我了,您千万捂住了嘴,别透露出去。”
周氏顿时脸上笑开了花,“我就说有权不用是傻子,儿啊,你放心,娘嘴巴最严了。”
随即看儿子脸色不好,忙改口说:“让你寻矿,也是为了还无辜丧命的人一个公道!”
李诫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娘。
赵瑀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都用上火铳了,这还能是土匪吗?
等就剩夫妻俩的时候,她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李诫摇头不答,半晌才说:“这事太大,只凭娘一面之词,我不敢随便下论断,等查到实证再说。”
略晚些,他一个人去了书房,想给皇上写封密信,请令调查金矿,可写了撕,撕了写,耗到大半夜,仍是一个字都没写成。
只有神机营才有火铳,什么土匪,分明是官兵!
李诫扯扯嘴角,露出个苦笑,神机营是京军三大营之一,直接听命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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