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白娴闻声豁然止步,她转过身来,森然道:“谁敢伤我门中弟子,玉女峰将举派复仇!告诉你,别说菱红姑刚入门中,是我弟子,就算以前的叛徒秦苏,只要我一天不将她逐出门墙,她就仍是我的玉女峰门人。你南山隐鹤要是觉得有能力挑战玉女峰,想探探玉女峰的手段,那就不妨试试!”说完此话,不再复转,跟着赵家庄弟子直向后院去了。只留下一个恼羞成怒的鸥长老立在当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看周围客人古怪的眼神,又是愧愤难当。
“……不怕你信口雌黄,不怕你行径乖张,我但执定字在心,小女子兵来将挡!”门角的戏台子上,恰巧演到《南山寿》曲目,花旦饰演一个上仙山盗得芝草准备回来给老父续命的民女,手持神器,在跟奸计百出的追兵周旋。有心人听见这曲子唱得刚好跟鸥长老处境相似,忍不住嘻嘻而笑。
一场争执,就这样暂时平息了。不过与宴的众多客人,却对那个新任的玉女峰掌门有了深刻印象。进退有据,有理有节,面对威胁还敢凛然直击,这白娴实在令人赞赏。假以时日,此人必是一方雌杰。
秦苏坐在人群中,也是心潮起伏。白娴最后那几句话对她触动极大。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奸谋百出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师姊,竟然会当着天下豪杰之面对她承诺保护,也不知白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此时筵席未开,既有此刺激人的话题,不讨论讨论,如何打发时间?跟鸥长老同桌的人碍于当面,不好说什么,但其他桌的客人可就不管了,先是低低耳语,然后窃窃交谈,再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开始有人哈哈大笑,揶揄的看着鸥长老说话了,称赞白娴者有之,奚落南山隐鹤者有之。听得鸥长老一张橘皮老脸上皱了又展,展了又皱。
不过鸥长老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今日五湖豪客咸集,新鲜热闹事自然极多。客人们兴致勃勃谈论,只不多时,注意力却又被新的争执给吸引过去了。离吉时约摸还有半刻钟,大门处又传来了一阵高声喧哗,原本在庭中端茶递水的弟子,得到指示,急急忙忙都向门口聚集,人人面色紧张。座中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扭头探看。
“……不行不行!在外面观礼怎见得诚意?咱们今日是来诚心拜寿的,不见真佛不上香,看不到赵老前辈,这重礼可交不得。”外面一人高声说话,显然对赵家庄安排他们坐在外边不满意。
秦苏胡炭坐在东院当门处,离庄门既近,听得也真切。这时听见先前跟洪翰堂众人打过圆场的那个弟子说话道:“班师兄这可是为难小弟了,不是小弟不放两位进去,实是里面已经安排不开了,你们看,门外这许多英雄,也都是五湖四海过来给家师拜寿的,只因庄内安排满了,只得委屈他们在这里歇脚。两位师兄就体谅体谅兄弟的难处,如何?”
那人呵呵笑道:“当然当然,我们是不会让你为难的,客不欺主嘛。咱们要求也不高,席上没座位不打紧,谁也不差这杯酒吃。只要见到老寿星,把礼物交了,把门主交待的贺词说完也就罢了。这点要求过分么?咱们门主对赵老前辈可是敬仰已久啊,差我们来表达一下心意。赵老前辈总不能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那弟子道:“这个万万不可,过门即是客,两位师兄如此尊重家师,赵家庄更不能疏忽对待了,让客人站着贺寿,这怎合待客之道?来来来,两位师兄,我就僭越一次,替师傅做主了,给两位安排在这最靠门的位置,可以清楚观礼,怎么样?成师兄,邝师兄,千万见谅,咱们给这两位兄弟窜一窜座。”
先那人道:“这样不行,成师兄邝师兄坐着,别动。客人既已经安座,岂可为后来者推席?要是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讲,谁还有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那弟子干笑道:“哈哈哈,班师兄这句话说得对极,人在江湖,自然要讲规矩。我们劝邝师兄两位让座,也不是怠慢尊客,只是刚才庄里孤山派的关鹊关师叔指名要见这两位师兄,我们顺便来请他们移席罢了,恰好班师兄两位过来,事顺从权,就安排两位在这里坐下了,班师兄不要误会。”
那姓班的沉默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道:“这打机锋的功夫,赵家庄可比庙里的老和尚厉害多了,连编的理由都如此滴水不漏。好吧,咱们开诚布公说话,赵家庄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是不是咱们名气不够大,分量不够足,所以进不了庄?”
胡炭听到这里,笑嘻嘻跟秦苏说:“嘿嘿,好玩,这下秀才遇到兵,赵家庄碰上较真的了,瞧他们怎么应付。”
秦苏微微皱眉,心事暂时被胡炭的话引了过去。大凡上门作客,或多或少都要遵从主人定的规矩,主人家或有一些难以齿及的原因需要禁戒客人,找个理由婉转告诫,人们一般都心照不宣从命。可现在这姓班的不知什么来路,居然不顾成规,如此直接揭底对话,实在不通事务。
当下听那弟子笑道:“哪里哪里,班师兄多心了,赵家庄只是一家镖局子而已,何德何能敢自抬身价?只要上得门来,就是我们的贵客,不分派别。”
“哈哈,好!说得好,上门都是贵客!既然不是觉得我们名气不够,难道是嫌我们名声不佳?我们今天可是诚心来贺礼的,庄里庄外这许多好汉,难道还怕我们捣乱不成?”
那弟子道:“班师兄说的哪里话来,谁也不会这么想,家师今日寿筵,两位师兄不辞辛苦从金州赶来,自然不是为了捣乱。”
这时客人们都听出些门道来了,听二人的对答,这姓班的似乎来路不正,赵家庄弟子不同意他们进庄,显然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如此便奇怪了,赵家庄贺寿,天下正教毕集,这两个妖魔鬼怪赶来做甚?他们到底是何路数,有何图谋?座上的许多人都是疾恶如仇的侠客,邪门妖道敢来惹事,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那姓班的说道:“照啊!既然这些都不是问题,干什么不让我们进庄?”
那赵家庄弟子叹气道:“唉,班师兄,实在是庄内安排不开,不是小弟存心为难两位,咱们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英雄过来捧场。”
那姓班的笑道:“又兜回来了!算了,这么说来说去太累,我照实跟你说吧,我们今天带来的礼物,是蜀山失传了三百多年的拳谱真经,料想蜀山派一定非常想得到。咱们门主费尽功夫找回来的,本想让我们当面叩见赵老前辈郑重交还给他的。不过,咱们恭恭敬敬的来,却连门的不得进,赵家庄的诚意可就值得琢磨了,咱们也犯不上拿热脸贴别人冷腚,对吧?说不得只好把这本奇书带回家去销毁了。”
这下子,庄外的众弟子尽都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蜀山派失传了三百年的拳谱!这礼物何其贵重。若是进贺的这二人不怀异心,真的愿意将此物交回,别说人家专程上门贺寿送礼,便是他们只透出风声愿意归还,让赵老爷子千里迢迢亲自上门讨求,老爷子只怕都甘愿。
可是,从来殷勤定有因。这两人的来历奇特,他们千辛万苦寻到拳谱,又不辞千里巴巴地赶来赠送,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景仰赵老爷子?赵家庄的弟子即便自视极高,也没人敢这么想。
既猜不出来者的图谋,又不愿这本师门珍物将得而复失。赵家庄的弟子便陷入了两难之中。三四名主事的弟子退至一角,聚在一起合议,讨论了约莫盏茶工夫,分析完各项利弊,终于妥协。先前那名应客弟子走回来说话道:“既然班师兄和邢师兄如此推重家师,远来赴宴,赵家庄再有什么门户成见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大门既已广开,便敢迎接八方来客,两位师兄请进。”
那姓班的呵呵笑道:“好!好!这才是赵家庄,好气魄!”
“里边请。”随着门前童子的招呼声,满心惊奇的宾客们,便见一个满面笑容的年青汉子和一个面色漠然的少年肩并肩大步跨进庄内。报讯的弟子大声传道:“青龙门第二护法班可言,奉器弟子邢人万到贺!里面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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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第四十章:贺寿(上)
第四十章:贺寿(上)
“青龙门!”群情立时耸动。听到名号的客人,无不当时哗然。坐在前堂的数十名侠客纷纷振衣而起,将目光转向大门,眼神或震愕,或惊奇,或愤怒,或鄙夷,或嫌恶,如百余支利箭刷刷射向健步迈进庄的两个人。
青龙门,这个中原江湖的毒瘤门派,居然也派人参加寿筵了!
如果说之前玉女峰入庄让众人感到意外的话,那么青龙门的到贺,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玉女峰累年行侠仗义,久传口碑,现在名声虽损,但毕竟只是白璧微瑕,仍在正教之列,。可是青龙门却不同了,此门自立派以来便几乎是与整个江湖作对,事事站在天下正教的对立面,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座中许多人跟青龙门都有过节,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两只牛鬼蛇神赶来这里做什么?
“众位宽坐!不用起来。幸会幸会!幸会幸会!”那姓班的满面欢容,一进庄来便四面抱拳打招呼,也不理会众人的如霜冷面,旁若无人的自顾说话:“今日真是高朋满座啊!哈哈哈哈,躬逢盛事,荣幸!荣幸!”
“这位兄弟身材如此丰伟,相貌不俗,而且金顶铁拳,料必正是精擅抱关拳的胡济安胡师傅,久仰久仰!抱关拳外敛内放,行则畅如流风,击则沉如重铁,我们都是闻名已久了,实在不愧是关内绝技啊,有机会还要跟胡师傅切磋切磋。”
被指出姓名的秃头壮汉胡济安鼻中重重一哼,傲然抬目,并不给二人回礼。
“哎呀,邢兄弟,你看这位是不是双刀战马匪的刘宗膺刘老英雄?江湖传言老英雄生具异象,一字横眉,如今得见尊范,荣幸荣幸。当年老英雄双刀匹马血战黄沙,单独一人就把四处作恶的青旗帮给挑了,这件事大快人心啊,一人对三十二人,艺高人胆大,如此壮事让人想想就热血沸腾!刘老英雄果然人如传名,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刘宗膺眯着眼啜饮茶水,更不答话,冷冷的看着满面笑容的班可言,一双眸子里面精光闪烁。
“这位先生羽扇青衫,卓尔不群,如果班某所料不错,必定是盛名播于两广的铁案翰林楼鱼宴楼先生,幸会!幸会!”班邢二人一路问礼过去,点了差不多十三四人的名字,然而群豪中除了楼鱼宴涵养过人,展扇微笑回礼之外,其余众人都是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
好在班可言似已早就料知会有如此冷遇,并不介怀,神采飞扬的步入席座中间,笑道:“一直以来,班某就听说过星月交辉,风云际会,却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情形才算是。今日叨仰赵老英雄的寿筵,终于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邢兄弟啊,你我今日是不虚此行了,在座的这么些贵客,无一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往时想求见一面都难,可是现在都让咱们瞧见了,哈哈哈,这就是风云际会啊!人生之大快,舍此何是?”
那少年邢人万如若未闻,面色漠然,目光定定的只看向前方。
然而群豪中却有人按捺不住了,终于出声冷笑道:“青龙门坏事做尽,成为天下之敌,在座的各位都是铲恶锄奸的好汉,都算是你们的对头,你有什么好高兴的?照我说呀,你们两只妖怪可千万要当心,江湖险恶啊,小心别进得了庄,却出不了门。”
班可言听说,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说话的这位,料想是梅花派的贺千秋贺掌门吧,惭愧惭愧,青龙门冤名缠身,让贺掌门看笑话了。”
混坐在人群中的贺千秋听见点名,不由得气息一窒。他印象里面,似乎没跟此人打过交道,可是眼见那姓班的走在前方并不回头,何以只听声音就把他分辨出来了,这实在叫人奇怪,当下听班可言说道:“青龙门连续几年来便饱受流言所扰。我们门主本来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许多没有根据的传说必定会止于智者的,所以并没有特意出来辟谣。可是没想到,今日从贺掌门这样的谦谦君子口中也听指责之言,班某始知大错特错。唉!还是老话说得好,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人言殊可畏啊。”
“啪啪,啪啪,”话音刚落,当时便有人用力鼓掌,“好一句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坐在贺千秋对面的梅花枪派老前辈霍丁怒极而笑,立起说道,“推托得干干净净,看来阁下不止是雄辩之才,简直可以称是诡言之师了。苏秦张仪,与阁下相比何见其长?我梅花枪三条人命的血债,照你说来,也是冤枉你们的了?”
“姓班的,你青龙门可没忘了寿州裂掌一派吧?十六条性命,要你们血债血偿!”
有人开了头,群豪压抑了半天的怒火终于被点着了,纷纷叫骂:“姓班的,我可记着你们青龙门!我仁和镖局与你何冤何仇,让你们下如此辣手?你们劫了镖车不算,竟然还把我们二十二名镖师全部杀害,简直禽兽不如!”
“狗贼!青龙门天人共诛!我戚师妹的性命,你给我还来!”
“河间府薛家九条人命的血案,由不得你不承认!我们与青龙门不共戴天!”
“杀了这两个狗崽子!剁了手脚喂狗!”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到这里还装模作样!宰了他们!挖出心肝祭告亡魂!”
眼见着群豪情绪激愤,有性急的已经蹬了凳子,赤着眼睛就要上前拼命。贺家庄众弟子急忙分散开,上前护持拦驾。先前和洪翰堂几人周旋的那名知客弟子运劲鼓了鼓掌,“嘭!嘭!嘭!”几声轰响,空气震荡入耳,吵杂的诟骂声暂时缓和了下来。
“众位英雄!请听在下一言,”那弟子抱拳团团作了个礼,道:“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赵家庄本无意去干涉。只不过今日是家师七十大寿,入庄的都是我们的客人,大伙儿能不能赏个薄面,先放下门户成见与个人私怨?等过完寿礼,大门朝南开,千条万条大路,随便众位英雄快意恩仇,赵家庄决不干涉。现在若还有哪位英雄好汉实在气愤不过,非要寻仇,那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请移驾到庄外去自行了断了。庄内万万不可动手,赵家庄吉庆之日,不希望看见有流血之事发生。”
众人一听,才想起今日贺寿才是正事,在碎玉刀的贺辰上挑衅寻仇果然不妥。当下都各自按住了忿怒,渐次归席。只除了几个仇怨极深的客人,楔子一般立着,怒目盯着班邢二人,既欲拼出门去了断,与青龙门的恶贼销账,又犹豫功力不逮,旧仇没报又添新魂。
班可言自始而终,面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全不为群情所动。而那少年邢人万,更是眼皮也没有多眨一下。等待赵家庄弟子安抚住了群豪,班可言才拱拱手,深深作了一揖,道:“众位英雄兴师问罪,以江湖旧闻指责我青龙门,班某实在百口莫辩。只不过,事情不说不清,道理不辩不明,事情既然演变至此,班某少不得耽误众位片刻,给敝门上下申一申冤了。”
有人怒道:“伸你奶奶个腿!冤你奶奶个爪!”
班可言只作没听见,继续说道:“大伙儿都知道,江湖上的日子,刀头舐血,朝存夕亡。既然投身于此,便该有随时赴死之心。青龙门三年前崛起于江湖,几年来发展神速,门派既然要生存壮大,免不了要与人争名夺利,是以结下了不少仇家。我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罢?试问在座众位好汉各位掌门,谁手上没捏过几条人命?”
仁和镖局的那名镖头愤然道:“江湖人生死无怨这话没错,可是你们青龙门的手段也太过毒辣了,江湖上向来是劫财不劫命,我们镖局多年行镖……”
“听我说完,”班可言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不过话说回来,闯荡江湖,固然生不离死,然而毕竟也有是非之分,青龙门犯下的错误,我们也绝不回避,不瞒众位说,以前敝门为图迅速壮大,确实不分良莠收了不少品行低劣的弟子,他们做了许多为人不齿之事,青龙门责无旁贷,这个恶名我们必须来担。”
“我呸!假惺惺装什么好人?你青龙门通门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
“放屁!放屁!你倒会轻描淡写推托责任,青龙门这三年来闹得天怒人怨,上千条人命的案子,这岂是归罪于几个人就可以了结的?”
听众人骂的热闹,班可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等斥骂之声低下去了才续说道:“都别着急啊,凡事有凭,方可辩论。江湖传言飞短流长,敝门主近来也听到许多闲话,所以下定决心要大力整治,将那些害群之马逐出帮派。有句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青龙门虽然犯过错事,然而人终一生,又有谁可以能丝毫不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盼望天下英雄打开纳善之门,让青龙门回归清流,让我们也为中原术界出一份力气。”
“为表明青龙门的决心,我们已经着手对门中败类作了清理,经过我们刑名堂核实,确实由青龙门在册弟子犯下的滥杀无辜的事件,共有九十一起,侵害人数四百三十九人,致二百四十四人死命。其余的都是正常恩怨仇杀,这放在哪一门哪一派都不为过吧?若说我青龙门杀了上千人实在太多,这也没法子,本门上下共有四千余名弟子,算起来合四个人三年才杀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青龙门竟有四千多名弟子!”听到这个数字,群豪均是心中震骇。在座的许多掌门,大多是门人弟子不过百人的,纵有佼佼者,也不会多于五百人。青龙门立派不过数年,却收了四千多名弟子,这不能不说是个惊人消息。
众人沉默了片刻,才又有人冷笑道:“你说是多少便是多少,反正我不信。舌头在你嘴里,你要说青龙门一个人都没错杀,那也没人反驳,终究是死无对证。”
班可言道:“上有青天下有黄土,中间还有奇案司的捕快追查,想做了事情而不留痕迹,那真是千难万难。花溪谷的叶兄,我知道你的师弟因情生怨被我门中弟子所杀,所以叶兄心存芥蒂。我也不怪你,江湖上的恩怨江湖上了结,这件事能揭过当然最好,若是叶兄终究不肯见谅,那就没法子了,青龙门随时等你上门报仇。嗯,说到哪了……刚才说的是普通恩怨,至于滥杀无辜的门人弟子,我们也都已经作了相应补救和处罚。仁和镖局的董镖头,贵局镖车被劫一事也在其中。绿林好汉劫财不劫命,这个规矩我们懂。告诉你,犯事的是以前在青长山落草的快风十二虎兄弟几人,加入青龙门后不到一个月,旧习不改,在寒岩山下打劫贵局,实在抱歉。刑名堂已经把他们十二人都逐出门派,并各斩手足一支以示诫训,日后贵局见到这十二人,但请自便。兄弟今日来,就是给贵派送还所劫的镖银和二十二名死难镖师的赔金。”
“河间府薛伯怀薛兄,贵府九条人命的案子错怪了青龙门,经刑名堂查实,去年八月十九日戌时末,渔盐帮十七人趁夜到贵府寻仇,至于寻仇原因,你我都知道,不便当众多说。他们先在后院放火,然后从前门杀入,在乱中杀害贵府妇孺九人,然后故意大喊我青龙门切口逃离,又遗留下我门中信物。贵府据此便说是青龙门作恶,这未免有失慎重。青龙门虽与贵府有过过节,但仇不至此,现刑名堂已捉住了当晚作恶的渔盐帮十一人,在前天我动身时已经派人押往贵府当堂对证,等薛兄过完赵老前辈的寿礼,回去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喜三禽的桂兄弟,你门下弟子六人被人所害,这事情有些复杂……”班可言话还没说完,猛听见内堂中突然爆出一阵高声吵嚷,众人扭头去看,他便把话头中断了,杂乱的脚步声踏踏,几声愤怒的喝叱传入众人耳朵:“青龙门的狗贼在哪里?”
“别拦我!青龙门每一个人都是渣滓,杀一个是一个,老子跟他们拼了!”
抬目看时,却见一群服色各异的年青弟子忿然涌入前厅,也不知是哪几个门派的,十余人怒目带火,在厅前台阶站住了,狠狠扫视庭中。只不多时,便发现了站在重围中的班邢二人,一个眼如铜铃,胸口绣着云蝠图案的汉子性情最为急躁,当时便红了眼,三步两步跨过阶下空地,厉声喝道:“青龙门的狗贼!杀我兄弟,给我偿命来!”
“咻!呜呜呜呜!”人未至,刀已先鸣,那弟子飞身刚扑过矮栏,便反手抽出腰间的九环大刀,腕间发劲,将这柄重达九斤四两的兵器急掷出去。
“住手!”
“不可!”赵家庄众弟子齐声惊呼,六七名弟子同时纵上前来,然而却已经晚了,事发突然,距离又如此之远,如何阻止得住!但见一道流光直贯庭院,十余步的距离,瞬息即至,刀环上镂空的风哨只发出雷鸣般一声响,刀锋便迫近了班可言的面庞。
“好!”
“糟糕!”
群豪耸然变色,有人欣喜,有人吃惊。
也说不上来究竟有多少人在为这鲁莽的一击喝彩,又有多少人暗自着急。在这生死将判的瞬间,庭中百余人,各有各的想法。就在众人屏息等待血花飞溅的刹那……
刀却突然停住了。
硬生生停住,没有丝毫声响。那道飞速而至的流光在班可言的额头上方戛然顿止。就如同虚空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间探下来,攫住了这把兵刃。它就悬在班可言面前七寸处,仿佛从一开始就铸在那里一样。班可言面上的神色甚至还没有做出丝毫变化。
“好刀,”班可言微笑说。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刀上,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刀柄,拿下来,横到面前细看,“刀是好刀,只可惜主人的功力还略嫌不足,如果你能用螺旋劲贯进刀里,藏二分回钩,而不是简单的甩手一扔,那么速度会快很多。呵呵,当然,纵算是那样,你也仍然伤不了我。”他把目光投到了那掷刀的汉子面上,灿然一笑,那汉子的满腔热血,登时被这一笑泼得冰凉。
差得太远了,他奋全身力气发出的攻击,人家轻描淡写就拦住了,眉头都不眨一下。蜉蝣撼巨树,事岂有可为?!他还敢说什么报仇!原来的满心愤怒,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当然,此时此刻,感到低落的绝不会只有一个人的。同时受到震动的,还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江湖群豪。直到这时,众人才算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这两人敢于冒死闯进赵家庄,敢于在上千贺客面前如若无人谈笑风生,若无惊人技艺,何敢如此?青龙门果然深不可测,门人既多,又有如此厉害高手,难怪前几次声势浩大的正道围剿全都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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