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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正危急之际,猛听怀里灵龙镇煞钉‘嗡!’的一声轻响,身子立时脱缚,收势不住,又一径儿望后退去,踩在小凳上,登时绊倒在地。急切间看一眼床上的刘小姐,却见她头发正由红转黑,已睡倒在床上。这才醒悟过来,她的头发刚才也变成红色了。只是当时着急,却没注意到这节。
又赖镇煞钉救回一命,胡不为心中暗叫侥幸。只是为何它早不鸣晚不鸣,偏等自己张皇欲死之际才响出一声来。难不成它也会开玩笑么?他当然不知,镇煞钉遇到真妖才鸣,而适才刘小姐被符水引动,正欲化妖,将生未生之际,却被镇煞钉又逼回去了。头发变红,便是她将化妖身的征兆。
经此变故,两人哪还敢逗留,匆匆跑下楼去,推门直出。庭前两个仆妇见他们出的狼狈,过来搀扶。刘小姐身染怪疾之事,府中知者不多。这两名仆妇却是她自小奶娘,向来伺候她的,尽知道她身上病症,并每日午间晚间的凄厉长号。刘老爷让她们守在楼下几日了,所以见到许多怪事,已不如何惊异。
两人回到书房,都气喘吁吁,一时不能平复。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只凭桌喘气。挨了许久,刘老爷甚是愧疚,讷讷解释道:“神医……唉,这般怪病吓人之极,倒惊住贵体了,我真不该瞒住……只是……我实在别无他法,还望神医海涵,恕罪则个。”胡不为摆摆手,心中只是惊惧。镇煞钉既然鸣响,那床上的女子必是妖怪无疑了。此非善地,可要赶紧逃跑才成。当下拱手向刘老爷道:“老爷,在下已竭尽所能了,但贵千金之病非我所能医治,老爷还须另请贤能才好,在下留在此地已无什么用处,就先告辞了。”刘老爷见他要走,‘啊!’的一声,待要挽留,却哪里张的出口。
胡不为又道:“小姐之病定是撞邪了,老爷不妨找来几名法术高强之人,或许能解除。”说完,再不他言,疾步向外去,想抱回儿子就向黔南直去,哪知门外飞快跑来一人,夺门进来,大叫道:“老爷老爷!快去看啊!小姐病好了!”刘老爷又‘啊!’的一声,腾然站起,喜上眉梢,来不及理会胡不为,如一团肉球冲出门去。胡不为见事情蹊跷,也尾随跟去。到得红楼前,看见两层楼上,窗户尽开,十数名仆妇丫鬟往来奔忙,人人掩不住眉间喜气。
却看见先前两名仆妇在向刘老爷诉说故事,凑过去一听,已听得梗概来。
原来他和刘老爷才跑出去不久,楼下的两名奶妈便听到楼上惊叫,刘小姐叫道:“呀!我的衣衫呢?!人都到哪去了?吴妈!成妈!翠儿!”那丫头在楼上不住口的叫奶妈丫鬟。两人均惊疑不定。小姐自染病后便不再苏醒来,便是苏醒,也只会抓人咬人,神志却是不清醒的。眼下她竟然会叫唤下人,难道却是已痊愈了?惊疑之下,吴妈大了胆子在楼下回她:“小姐,我们在楼下呢,你要做什么?”却见窗户猛的打开了,小姐用棉被裹了身子,临窗喊道:“我的衣衫呢?你们都干吗去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肚子好饿!帮我弄些粥饭来。”两名妇人是自小喂她奶,看着她长大的,一向当成自己女儿看待,见她吐字清楚,说话清晰,哪还顾什么危险,喜不自禁上去看她,却见小姐周身上下俱都完好如初,身上许多可怖色彩和虫足都已消尽了。当下脚不沾地,叫丫鬟仆妇来伺候,并四处报喜。而刘老爷和胡不为在书房偏院中,所以竟是知道消息最晚的。
这下喜从天降,刘老爷情知是胡不为的功劳,呵呵笑着,过来拉他手,笑道:“神医妙技,果然非同凡响,这下你不用走了!当此大喜,你不喝醉三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言语中喜不自胜,这句话倒确是真心所出了。胡不为哪料的到这般峰回路转,这片刻之间,一事数变,这天下之事,果然不是人所能测的。到底心存犹疑,偕刘老爷上楼去给小姐复诊。
刘小姐一听这个英俊中年人要看自己身体,哪里肯依。俏脸涨的通红,任刘老爷说破了嘴皮也不肯。磨了半日,又是恐吓又是哄话的,后来到底允了个折中的法子,除去衣衫,正面躺着,身上用被子盖了,止露出身侧来让胡不为看。饶是如此,她已羞得面红过耳,连到雪白颈脖,一并染成红云了。
胡不为在床边看,见她肌肤莹白,如若腻雪。毛足和彩斑果然都不见了。当即放下心来,知道定神符居然也有驱魔祛邪功效,心中极高兴。当夜众人痛饮,却仍只是家宴。因小姐患病之事,外间无一得知,所以虽然痊愈,也并不如何兴师动众庆贺。胡不为又被尊了上座,刘老爷一家真心感谢他,人人笑面相向,频繁敬酒。只那刘小姐,因午间让胡不为看了身体,一直羞赧。与他同桌吃饭,也深埋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临到她敬酒了,一张白脸又成红布,声若蚊嘤,几不可闻。她是良家女子,自小不乱出闺阁半步,哪知突然之间,自己身体却叫这个男人尽看了去,寻思下来,怎不让人惊羞交集。
胡不为自然不知这个女孩儿的婉转心思,又饮得酩酊大醉,刘老爷差遣那两个美婢伺候他。两女欣喜非常,眉目流春,忙不迭搀着胡不为向厢房直走,仍恣意挥霍去了。这边老子勾的美人心,儿子也自不凡,俗说将门无虎子,胡不为的儿子又岂是一般人物,只一日一夜,也勾得两个奶娘并几个十几岁随伺丫鬟神魂颠倒。两个奶娘见人尽多,一生也不知抱过几个小孩,却从未见这般伶俐可喜的婴儿。晚上也不哭闹,也不作怪。人笑他也笑,露两颗小小乳牙,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纯净异常。几个妇人亲了他无数回,跟他说话,直称“心肝儿宝”。一日一夜里眼中竟容不下他物了。
金兽香销尽,更漏隔夜长。
胡不为与两名美艳冤家杀得你死我不活的。堪堪到了寅时,听外面街道更夫梆梆梆击梆三声,终于都心满意足,抱在一起呼呼大睡。哪知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听到花园里长叫呼喊和鼓锣之声频繁作来。登时惊醒,知道又出变化,赶紧穿衣下床,将包着镇煞钉的青布包裹贴肉紧紧藏好了,冲出门去。
门前过道脚步杂乱,十余名青衣仆童拿着木棒铲儿之类,急匆匆向花园跑去。一个童子道:“这贼当真大胆,竟敢累次到刘府作怪!这下若不把他整治死了,没的让人笑话咱府上没有能人。”边上另一人笑道:“有你这般能人在这,这贼也算是自寻死路了。只是不知善财儿能人武艺如何,比的过护院的孙老大么?孙老大单手能提百斤石锁,还叫这贼一拳打的重残,却不知善财儿老大能挨得几拳?!”那善财儿听说,反讥道:“金锁儿,你也不用笑我,我不济事,难道你便高明了?便是象你这般的,上去百八十个都不够人打。”那金锁儿笑道:“****甚么事,我又没说自己是能人,便是挨拳头,也轮不到我身上来。”善财儿哼了一声,道:“往时你不是跟永福永禄几个学了许多武艺么?怎的事到头上了,却又装成缩头乌龟?”金锁儿见他说的大声,赶紧告饶:“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能把把嗓门儿?永福永禄几个早让这贼给收拾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学的几样花拳绣腿,济得甚么事?别回头让老爷知道我学拳脚,把我推上前去那可糟糕了。”那善财儿乐得嘻嘻直笑,道:“你也不用害怕,高师爷请来许多好汉……”几人转过弯道,声音渐渐小了。
听说是拿贼,胡不为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贼也算是大胆已极,竟敢到豪门大院偷盗东西,听几个小童对话,似乎还是多次来的,也忒猖狂了些。”他被惊吓醒了,又装束停当,一时也不欲再回房睡觉。看前院黑沉沉的,仆妇女子们都不起来,料想胡炭不会有甚危害。当下也迈步向后花园去,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飞贼是何模样。
转了几道弯,看见花园里站满了人,十几个童子提着灯笼,将一大片园子映的如同白昼。园子中央,一个高瘦的男子立在一丛牡丹前,穿一身红色条襟的黑袍子。想来就是大胆飞贼了。另数十名形貌各异的剑客手持武器,齐对着他。正是午间胡不为看到的那群武人。
刘老爷立在墙边,穿着睡衣,高师爷跟在身后。想来他是仓促中爬起床的,赶来看抓贼。看场中那贼已被团团围困,刘老爷道:“狗贼!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半个月来数次到我门中偷盗,还打伤我几名护院,敢是欺我府中无人么?!你从实招来,究竟是何来历,所欲何为?!”
那贼弓身驼背,却不抬起面目。也不回答。近前的一个年轻剑士又喝道:“听见没有?!问你话呢!你到底是来偷盗什么东西的?!”飞贼身子似乎震了一下,喉头‘阁阁’有声,听来便跟蟾蜍鼓息一般。众人听得怪异,却听见他缓缓说道:“蜜……蜜……吃……蜜……天……香……”声音粗嗄嘶哑,几个字似乎是从喉头挤出的,一个一个吐将出来,仿佛说话极为困难。
高师爷低声对刘老爷道:“老爷,这贼似乎是来偷蜜的。你看他的手,正是天香树的蜜汁。”刘老爷闻声看去,见那贼垂落双手,手掌上沾着一些粘稠淡黄的物事,空气里还隐隐有一丝甜香味道,果然是天香蜜。园中栽的几株天香树,是他早年从异域移植来的。形如苏铁,粗茎大叶,植来十余年,快有两人高了。这树每到夏秋时节便会泌出甜汁来,浓香如酒,常引得许多蜂蝶小虫来采。
可这贼光顾刘府近半个月了,几日前更将护院的几名打手武师打得重伤。若说单为这些区区小蜜而大动干戈,说来任谁都会觉得荒谬。当下冷哼一声,道:“狗贼,你不要避重就轻说混话。当这园里几十人都是傻子么?嘿!偷蜜?我就不信你来我府上这些时日便只光为偷蜜!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了,好好搜查身子,看可偷走什么值钱东西!”当时三名青衣童子应了,走上前去搜查,料想这许多人守着他,也不怕他反抗。
那贼果然并不抗拒,任三个小童在他袖里怀里掏摸。搜查片刻,一个小童骇然惊呼起来:“啊——虫!虫!虫!”踉跄后退,提起手来,火光下看得明白,他的食指上,一只尺许长的大蜈蚣紧紧咬住,红黑分明,展足勾尾。另两个童子也尖叫,抬起手来,一人手上都咬着一只百足虫子,一般形貌可怖。原来他怀里竟然暗藏着毒虫,引几个小童来搜了,不动声色之下便已将之伤害。
众人哪想到他在围困之下竟然还胆敢搞鬼,听得三个童子叫声惨烈,无不又惊又怒。当下‘呛啷!’之声大起,几个剑客挥动兵器,向他手足斩去,定叫他受伤伏帖了再行搜查。银光如练,带着呼呼声响斫向黑衣贼,那贼却不抵挡,但听‘扑扑’几声,几把长剑中的,如劈韧革。
几名剑客只觉得长剑仿佛斫在一块坚韧极有弹性的皮革之上。锋刃不能劈进分毫,手掌却震麻无已。当下相顾失色,不知道这贼到底使了甚么古怪法门,如此皮肉坚厚。见怪贼并不还击,又鼓起勇气,加大劲力砍劈下去。这次手下再不容情,但求把他伤了,哪还顾他伤的重不重。
‘当!’的一声大震,几把长剑同时砍中,齐响出这一声来,随即,四人啊啊大叫,抓着手掌咬牙后退。原来已是虎口迸裂,震出血来了。看看地上,四把长剑扭曲,刃处缺口,竟然被那怪贼的血肉之躯崩坏了。
众人哗然,眼看飞贼手足不动,已伤得四名剑客再无攻击之力,不禁惊骇。看来这人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忌惮之下,守在近前的几人登时后退几步,凝神防住,几个江湖郎中忙不迭跑来,开启药箱给剑士们敷药。那贼见众人忙乱,也不攻击,也不逃走,就垂落了双手,低头静立。众人看他也并无甚么特异举动,己方人数又众,只过不了一会,胆气又壮大起来,六七名侠客从人群中腾身而出,四名拿着亮晃晃得钢刀,另两个则握着长枪。分向怪贼的胸腹头颈钻砍直去。刀化白芒,枪点乌光,六件兵器袭去,飞贼再不敢托大,手掌一翻,以掌缘为刃,从上而下劈向当胸而来的两柄铁枪。
“喀嚓嚓!”两声脆响,两名枪客来不及变招,被飞贼从中劈断枪杆,两截枪尖飞上半空。而杆上大力更是传到手上,将他们的皮肉震开了。恰在此时,四柄明晃晃的钢刀夹风砍下,一破小腿,一破上臂,一向腰间,一向脊背。料想这贼便是生着三头六臂,这般四面合围的打法他也难防。
哪知那贼行动快极,刀刃堪堪及体,猛然化作一团黑风,迅疾无伦的闪出圈外,一拳一个,登时将四名武客打得飞开数丈。
场中登时暴出了惊呼。谁都想不到,以众凌寡,竟然还是不占优势,这飞贼当真凶恶。便人人心中打鼓的当口,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哼道:“让开让开!都让开!我来对付他!”胡不为凝神看时,原来却是日间说话的粗黑汉子,从外围迈步进去,提着一柄巨大圆锤。那锤生铁铸成,大如木桶,黑沉沉的怕不有三五百斤。黑汉子单手提着,浑不觉得费力,两只臂膀筋肉虬结,长着浓密的黑毛。果然好一条汉子!
内圈的十余人登时后撤。这黑铁塔挥动锤来可不是玩的,一个失手,大锤飞出,便是长着八九个脑袋也不够他砸了。一时人潮耸动,都跑到墙边站了,现出园中老大一片空地,尽够那黑汉子舞锤。此时盗贼却动了,想必是看到来者膂力非常,不敢再托大拿身躯承受巨锤。众人看着他慢慢转身,举手,抬腿,身子竟然波动起伏,腰腿颈项都绵软如条,说不出的怪异。只是他的动作僵硬得很,仿佛皮影戏中的人物,一起一落,节折宛然。
汉子持锤进去,也不多说废话,大锤便当头砸下。风声猛恶,一众牡丹给带得几欲倒伏,这锤在他手中便跟小童手中的秸杆一般,挥动开来举重若轻,写意自然。若非沉郁的风响如若雷鸣,众人直要怀疑是不是用纸糊成的。
铁锤堪堪临顶,飞贼身子却跟折断一般,两足直立不动,自腰以上,尽平平折倒下来。众人见势险急,又都惊呼。大汉不意想他有此怪招躲避,大锤挥过肚腹之上,却已落空了。他反应倒也敏捷,一招无效,将锤摆过头顶,顺势转个身子,那大锤余势未消,让他转身又一带又重重砸落下来,这下两力叠加,更重铁下坠之劲,击将下来何其威猛!
但听得‘呼!’的一声闷响,锤化乌光,重重砸向盗贼的腰间。眼看着就是一出血肉模糊惨剧,众人无不惊呼。
‘砰!’
劲气激扬,狂风飞卷过去,一众牡丹登时碧叶尽碎,星星点点,连着许多断枝飞到寻丈开外。离在一丈远处的剑客,被风带到,衣衫鼓动起来,猎猎作响,如在山巅当风之时。
再看场中,盗贼已上身****,仍平折着身子,双掌抵在锤下,却没受伤。他竟单凭筋骨力气挡住了这威猛无俦的巨灵神力!这份功力,实在可惊可畏。只是衣衫薄脆,早让罡风都撕成了碎片,一块一块布在身侧。
待得看清他身子,众人忍不住又暴出惊呼来。“蜈蚣!蜈蚣!”一时乱声纷喊,原来,那飞贼的身上,竟是一节一节黑色的垒块,油光映火,如甲如胄。且从颈到腰,上下一般粗细,肩胁两侧,长着数十支细长毛足,看来不是一只百节蜈蚣又是何物?!
又是妖怪!胡不为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见他身上怪状,竟然和午间看到的刘小姐有八九分相似,心中已自释疑。看来刘小姐所染怪恙,定然是这个妖物所致。
“咝——你……们……好……讨……厌……”妖怪挡过一招,慢慢折起身,艰难的说出这话来。语调平平,听不出其中喜怒。但每个人听他语调怪异,都觉得汗毛倒竖。他说话之时,嘶嘶有声,便跟耳中有万千毛虫穿过一般,听来满身都长鸡皮疙瘩。
黑壮锤客甚是武勇,虽然见对手是个妖怪,但只吃了一惊,复又豪气上涌,提着锤略退几步,喝道:“我就不信你身体是铁打的!再吃我这招试试!”双手握柄,向外甩力。脚跟不动,握锤平挥。只挥得片刻,身子已转成陀螺,大锤在身侧盘得如泼风般。象一朵龙旋风望百足蜈蚣卷去,这般借势借力的招法,威猛已胜百人。便是面前挡着一堵铁壁,也必让他砸穿出一个洞来。
场边众人见他招法精妙,纷纷喝彩。心想妖怪再厉害,终须不能挡住这龙象巨力。众人屏息,都想看着妖怪如何被大锤击死。哪知变起须臾,锤客离妖怪还有一步距离,妖怪已然身体暴长,上身展得极长,在空中弯一道拱形,已从旋风空处破入,攫上汉子的头顶。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劲风立止。巨锤脱离掌控,迅疾无伦望外飞去,‘轰隆!’大响中,烟尘弥漫,蜈蚣身后的粉墙早被撞塌半片,碎砖如粉。妖怪化出了巨长巨粗的真身,百只长足伸展开来,如一株大树般立在场中,刀腭咬合处,正是粗黑汉子的脑袋。汉子的身体却在地上仆着,不住抽搐,断颈处乌血喷出。众人哪想到这威不可当的金刚竟然死的如此凄惨,这妖怪又何其可怖,殊非人力所能胜。登时人心涣散,发一声喊,齐向院外涌去。
“杀……”又是一声嘶哑的厉啸,伴着千百只死蛙之命,黑色的毒砂如云如雾,漫卷出来,当者立倒。众人推着胡不为向外奔跑,却哪快得过妖怪的毒砂?墨云飞扬过来,场中但只听见一声清越的龙吟。人人仆地麻痹,再不能动弹分毫。
场中站立的,便只有胡不为一人。此刻怀中青光昭昭,震响不已,却是镇煞钉响出了适才那声龙吟,挡住妖雾毒害。胡不为面色苍白,惊惧的看着眼前身长数丈的怪物。见他一双眼睛如灯笼般,红通通的,衔着一枚人首,在半空瞪视自己。又是一次生死交关的恶事!胡不为双腿站竦,居然没有跪倒下来,也算难得。若以他以前胆气,只怕早昏晕过去了。只是历练即久,经事已多,到底将一颗心锻得坚强,虽见危难,已可稳住心情。
蜈蚣瞪了他一会,却掉头不顾,向墙边的刘老爷爬去。早前刘老爷行动不便,没来的及转身便被毒砂卷倒了,此时瘫软在墙根边,身下却压着高师爷。
“你……杀……了……我……妻……子……”妖怪扔了锤客的首级,巨腭频动,却发人语。刘老爷惊得屁滚尿流,连连大叫:“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你妻子是谁!我没杀她!”蜈蚣刀牙交钳,发出‘咔咔’的声响,又道:“你……女……儿……交……配……我……妻……子……”他说话不合语序,但胡不为已听的明白,他的意思是刘小姐交配过后便是他的妻子了。只不知刘小姐足不出户,却如何会跟这个怪物交配的。
刘老爷自然也听得明白,当下叫道:“我女儿不是我杀的!不不不!我女儿……不!你妻子没有死!她还活着!”蜈蚣摇头甩身,似乎极为痛苦,哑声道:“死……了……活……了……死……了”“你……把……她……救……死……了”这生死关头,人人心智清明,刘胡二人都听的明白,他的意思便是刘小姐救转回来以后,他的妻子便已死了。他的妻子,自然便是化成妖身的刘小姐无疑。
这下子刘老爷再也无辞,见那妖怪又爬近数分,慌忙又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急切之下,便溺失禁。登时臭气熏来,倒苦了身下的高师爷,闻得一股馥郁的粪气,酸臭不可当,待要掩鼻却哪能够,不住努嘴喷息,伸脖闭眼,直恨不得鼻子再长几分,好放到一边躲避。也无怪刘老爷如此不堪惊吓,他一生养尊处优,何曾遇过这等恐怖紧张之事,没当场吓死,已是天大造化了。
蜈蚣长足起落,慢慢爬来,到近前定了,牙间‘阁阁’又响。
“杀……”他说。
刘老爷听得这般阴森的判命之词,哪里还有其他念头,杀猪般叫起来,连叫:“不是我救她的!是他!是他!”双手不能动作,一双眼睛尽鼓向胡不为。
“是胡神医杀了你妻子!是他杀的!”听得这句话,胡不为登时心中冰凉。这人为了救命,居然如此恩将仇报。不感念自己救他女儿的恩情,此时却尽将罪责报复都扣到自己头上来了,凉薄如此,亏得自己先前还把他当成知音。这人之忘恩负义之处,与烈阳真人并无半点区别。
不容他再转念头,危险已经迫近。蜈蚣精甚是爱妻,听了刘老爷一句破坏性极大的言语,立时倒头转向,疾向胡不为行来,目光灼灼,刀牙大张。
“死……”巨首猛扑下来。胡不为大骇,双足使力往后急退,才跑了两步,听得‘嚯!’的一声尖鸣,一条青龙自怀中飞卷出来,迎上前去。怀中的玉牌和几个黑色瓷瓶给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灵龙镇煞钉又暴出护主了。
趁这当口,胡不为连跑十余步,回头看时,不禁心头大震。空中一头粗如人臂的青色大龙围着蜈蚣盘旋,身侧青光如莹,地上的灯火一时失色。花园内外,一片青光笼罩。这龙却早不是先前见到的那条细小模糊之物,此刻粗长了三四倍,髯须拂拂,爪牙宛然。身上的鳞片清晰可辨。它围着蜈蚣不住翻动,却不将之击死。蜈蚣便跟僵住了一般,长起半身,毛足不动,一对锋利的刀腭却大张着,与青龙对侍。
胡不为枉拿着一本炼器宝书,却不知这灵龙镇煞钉的功用。灵龙以人的精气法力为引,遇妖气则鸣,遇杀气则破,对妖是克制利器,对人却一无害处。是以狐狸精与钉子相近日长却不遭其害,盖因她心地纯善罢了。钉子若离了人气的引动,青龙便物化不出,去岁除夕时,胡不为被黑衣坛主伤害,却是那坛主另学奇怪法术,半人半妖,是人时钉子对他无害,化妖时便即斩杀。另两个黑衣人莫名其妙殒命,便是此理。而胡不为后来受伤钉子脱手,灵龙没了指引,不能护他周全了,终于让那坛主妖化击得差点就死。
此时隔来数月,他身上的法力已经增长,灵龙正是他法力的外显之征。他苦苦修习,眼下法力已是先前三四倍了。青龙比先前壮大三四倍,正是缘由于此。
胡不为理不清其中关节,只半扶花墙,睁目看着龙虫之斗。看见青龙壮大这许多,料想威力自然也是大的,心中稍稍安定。数次替他解危,胡不为对镇煞钉之能甚是放心。但见青龙盘旋如故,两物僵持不下,又自着急。
原来天下万物,互有生克。而蜈蚣正是龙蛇的克星。这百节之虫,常善守拙,待觑准机会暴出,便可咬住龙蛇的七寸要害。眼前这只蜈蚣有六七百年修为,又是青龙克星,而青龙以杀煞气息为凭托,破邪镇魔,却又克它妖气,生克正反之下,一时各有忌惮,是以两物对峙,谁都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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