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妃

她本是一直盯着我的脸，此刻听到我的话便是急急的摇手，脸都急的发了红，生生的才憋出了几个字，“不是……不……害怕……不怕……”
瞬时，我嘴角一抽，不怕么，不怕说话还说成这样……
她见我神色不对，立马的就想解释，“我想……想看看……你醒了……没……我……我来了好多次……今天你……醒了……”
我顿了一顿，很是耐心的听完，心想恐怕她是个结巴，对她要宽容，宽容……
“你一直来看我？”语气很温和，应该不会吓到她，很好。
她怯怯的点头。
毫无杂质的眼眸，便是让我连出气都不敢大声。
我温润的笑，学着杨世遗惯常的模样，声音又轻了轻，“你平常说话都这样么？”我的本意是，结巴可以治，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奈何，她似乎理解错了。
眼眶立马的就红了起来，手轻轻的摆动，水汪汪的望着我，“不是……不是这样……不是结巴……”
外面的诵经声停，她眼睛便往外看了看，再看向我的时候脸色便更红了，手轻轻一抬便指着一个方向轻声开口道，“无尘……师傅……要回来了……不回去……会生气。”
我又抿了口水，仔细的琢磨她的意思。
她水汪汪的眼睛便是眨了眨，脸依旧急的有些发红，“走了……会再来……”
这般说着，她动作便很是迅速的跑了出去。
最后一句，我听明白了。
阿一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我不着痕迹的将茶杯藏到窗子外面，抬眸清了清嗓子便问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姑娘了么？”
他倒是没注意到我坐到了窗户边，闻言稍微一愣便又转了个方向向我走来。
那药味顺风就飘了过来，当归，枸杞，党参，熟地……唔，很好，还有黄芪，果真是又要给我补血又补气么……病急乱投医，不外如是，幸好吃了这些对身子也无大碍。
我伸手接过，抬眸间便是又问，“没见过么，那个姑娘……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的……”
阿一的神色有些不悦了，答非所问的出声，“为国祈福要敬神明，是以，主子一到麒麟山便被安排住在神殿。不许人近侍，不许吃荤，一日一餐，以冰水洁身，日日祷告以净己身。”
他说着稍稍一停，眼神在我的面上一扫而过，我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很是随意的问道，“所以？”
“所以？”他一声轻哼，接着便是很冲的开了口，“公子你昏睡不醒，主子心忧至极，你刚醒不仅不问他去了哪里，还满心里想着什么劳什子小姑娘！”
这是觉得我白日做梦了么，我默，喝了一口手中的药，有点烫嘴。
他神色颇有些挫败，半响，幽幽的开了口，“主子说了，若你醒了，夜半时分，务必偷溜进殿见他一面……”
务必……偷溜……
瞬时，我嘴角一抽，喝药的动作便是一顿。
他满怀狐疑的瞅我一眼，又是加重了声音的开口，“公子？”
我点了点头，应声，“知道了，我会偷溜进去的。”
此事颇有些难度，是以，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结果阿一却很当真，接过我喝完了汤药的碗，不过一会就捧着纸砚笔墨过来找我。
隐约瞅着上面扭扭曲曲的画着几道线，路线图不成……我很是嫌弃，他却没有瞧出我的神色，给我展开后便开始讲解。
无外乎那神殿如何的守备森严，又如何的无隙可趁。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自不能徇私枉法下令让我进去，是以我如果被抓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太子让我去的。
如此，我被他烦的便觉得又有些困倦了。
他见我蔫蔫的，忽而便停了下来，只将那画了几条线的白纸往我怀里一塞，慎而慎之的交待，“主子乃国之根本，公子切勿再让他忧心费神了。”
我点头，他终是行礼退下。
麒麟山峰峦叠嶂，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便觉得是踩在云层之颠，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一个粉身碎骨。
是以，我十二万分小心的扶着一棵老松站立，须臾，叹气……终是默默的望向了那远在半山腰大殿里的杨世遗。
路程有点远。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可能还没走到一半便倒了下去。山峰之巅只将将的有几处房子，我住的地方算一处，其他几处虽然门窗大开，里面却没有人。
我使劲的揉了揉还有些没知觉的胳膊腿，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躲开那些守卫进去神殿。
将将的过了一刻，身后忽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再接着怯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身子刚刚好……不……不能吹山风……”
依旧是那个姑娘，那模样认真的像是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会立刻又红了眼圈似地。
是以，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轻缓着步子回了屋。
出乎意料的，她也在我身后轻轻浅浅的跟了上来。我进了屋子依旧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往外看，也不搭理她。她似乎有些不自在，软软的解释，“无尘师傅……不在……我来看看……”
我轻轻应了一声。
她便也不再说话了。
须臾，我肚子有些饿，起身的瞬间一愣，她趴在一旁的小茶几上眼睛紧闭，呼吸平稳，那模样分明是睡着了。
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也不知晓这姑娘怎么长大的。对人都是这么没戒心的么……
怕她着凉，几乎是立刻的我便拿了一件外袍罩在她的身上。阿一也不知晓跑了哪去，这等时候让我去哪觅食。
如此，正在犹疑着要不要出去找人的时候，不远处忽而便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洁白如雪的僧袍，正朝着这个方向徐徐走来，再近了些，便觉得他身材高大，面容却儒雅俊秀。
虽然年轻，那人身上却有一种即将成佛的祥和气息。
我以为他是路过，或者是来山巅打坐，却不曾想他停在了我的房间门口。
目不斜视，他双手合十先开了口，“小僧无尘，特地来带顽徒回去做功课。”
无尘……这个名字很是耳熟，是以，我侧了个身子让他往里面看，果然他一看到里面席地而坐，趴在小茶几上的姑娘便微敛了眼眸。
多此一举的，我便弯了弯唇角问，“是她么？”
俊秀的和尚心无城府，又双手合十的垂眸，“正是。”
麒麟山上无尼姑庵，更无普通村民之类的住户，是以，本来出现这么一个姑娘便让人觉得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姑娘的师傅是一个和尚。
这番轻声的对话，已然将睡着了的姑娘吵了醒，她眨了眨睫毛睁了眼，看到我先是反映了一下，眼眸闭了闭再看到无尘的时候，却是立刻的呆呆的坐起了身子。连带着，将我给她披着的外袍也弄掉了地。
我走过去，默默的将外袍捡起。
再回身，便看到她已经被吓着了似地站了起来，手指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似地，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人，半响软软的喊，“无尘……无尘……”
她不叫他师傅，只叫他无尘。
两个干净的像是雪一样的人。





漠北王妃 第97章 夜半狐妖
他听到她这般叫他的名字，脸色却是变也未变，更是直接的忽视我一般，不辨喜怒的开了口，“功课还未做完，不是让你不许乱跑么？”
那姑娘极是委屈的低了头，“无尘不在……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有人……我……我只是来看看……”
无尘没有说话，姑娘便往前了两步，抬头满脸的期冀，“带上我吧……下次去早课……”
站久了身子有些受不了，是以，她那边说着，我便自顾的坐到了一边的毡子上，再抬眸看无尘的时候，便看到他的眸子暗了一暗，接着却是清淡无波的开了口，“走吧。”
如此，他便向我施了一个礼，“叨扰了。”
姑娘跟在他的身后，出门前回头瞅我，嘴巴微微动弹，我知，她在说，“我会再来的……”
心思单纯的姑娘，让人很难不喜。
多多的走动，体力很快的恢复了过来。接近下午，阿一终于出现，端了一碗粥，那香味有些熟悉。
我已然饿的没了知觉，胃心时不时的抽痛，他将粥往我面前一放，我便是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很想发脾气说不吃，奈何肚子已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那粥的香味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脑子里一时有些模糊，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
阿一的眼神在被我扔到一旁的图纸上一扫而过，面无表情的模样，“公子好好吃，补充体力才能去见主子。”
我默，接过碗便舀了一勺，入口的瞬间，身子有些僵硬，里面有药草香，熟悉的药草香。我敢确信，这味道我吃了将近十年。
手不自觉地便有些抖，我将粥放下，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阿一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我便控制了情绪，含含糊糊的问，“这是寺里的饭食么？”
他不疑有他，低声的答，“是。近几日都有小和尚送了饭食过来，今日我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那小和尚要上山，是以，便顺道的带了回来。”
忽而，心里有点不舒服，或者，秦佑其实来麒麟山出家了？想笑，却觉得苦涩的厉害。眼神有瞬间的放空，只得默默的安慰自己，也许不是他，可能不是他。
我将粥吃完，递还碗的时候不忘安顿，“近几日身子虚的很，你给我煎药的时候，不能给我改善下伙食么？”
他听了我的话，倒是认真思虑的模样，少顷，蹙着眉望我，“麒麟山寺规森严，僧侣们一日一餐，且午后便不再进食，现下给公子的都算破例了……如何改善？”
从不知……寺庙生活如此清苦，脑子里不禁的便出现无尘的模样，长成那般高大，也着实为难了他……
这般想着，我便无奈的瞅他，“麒麟山缺银子么？”
几乎是我的话音一落，阿一看我的眼神便有些怪怪的了，须臾，慢悠悠的开了口，“禀公子，麒麟山乃是佛教重地，全天下的信徒皆以朝拜麒麟山大佛为荣。是以，香火鼎盛……也并不缺银子。”
不注意，我便咬了唇。
再接着，他竟是看着我叹了口气，“公子……他们这是修行，修行你懂不？没事做的时候多多看些书长点见识，这样的你，如何站在主子身边……”
忧心忡忡的语气，我却觉得这其中嘲笑的意味甚重，不过我闹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以也没搭理他。
只等着他话音落了，我便眼巴巴的瞅他，轻声的开了口，“阿一，你是有武功的吧，带我下山吧，去找杨世遗。”
他对于我直呼他家主子的名讳很是不满，但终是什么都没说，只幽幽的望我一眼，“主子若是看到我与公子你半夜三更的时候，还单独的在一起，恐怕会不喜。”
如此，他拿杨世遗作借口，我便只能闭嘴了。
及至天黑了，我燃着烛火，才发现外面那几处压根就没回来人。这般月光森森的夜晚，外面陡峭的山峰忽而的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阿一这个不称职的，现下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我瞅着床边的滴漏，不过才到戌时末。
半夜三更么……我扯了扯嘴角，还有一个半时辰。
对于山野鬼怪的事，我一贯是不信的。
小时候喜看山野杂事，也无外乎是喜欢那些妖精们的情情爱爱，合上书本多半也只觉得那是编书者的美好畅想，最多赋予一声叹息，再接着转个身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前曾逼着淇睿同我一起看过一本书，书名《夜半狐妖》，说的便是那狐妖半夜里专爱幻化成美丽的女子，或晕或摔到在夜间行路的书生面前，与之**一番再吸食掉其精魄，后来有一道长听说此事，便装成了书生去了那狐妖经常出没的山头。
这个故事的结局，许是很多人会以为道长与狐妖相爱了，或者道长爱上了狐妖将之放走了，再或者狐妖爱上了道长甘愿被收服了。
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的，是以书还没看完，我就眼巴巴的望着淇睿想让他去扮一回道长，去深山里给我带一只美艳的狐狸回来玩，他拗不过我，真的在半夜里去了深山。
只是故事的结局有些出乎意料，我闷在被子里燃着小烛火将书的最后一页翻完了之后，只觉的有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那书的最后章节，竟是写着其实世间没有所谓的狐狸精，有的不过是男人们**，一个他们不再回家的借口，没有勾引人的狐狸精，自然道长去了没有遇见什么美丽的女子，他遇见了一群山匪，不得对凡人使用法术，是以，他最后被活活的烧死在了那片山林里。
被欺骗的愤怒过后，我瞬间的便想到了淇睿，被子便这么猛的一掀，连鞋都都没穿就往外跑。
隐士村后面的山很大，夜里看着更有些渗人，我却来不及想别的，只傻了似地往那边冲。只想着不能让淇睿被人烧了去。
那般大声的喊，淇睿……淇睿……
空荡荡的山林里只剩下我的回音，喊着喊着便觉得恐慌的厉害，直到最后哭了出来，我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淇睿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般哭喊的累了，我便窝在了一棵老树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他靠着我的肩膀，睡得很是香甜。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他还没醒，我便死死的伸了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哭的惊天动地。
后来，娘亲说，那晚，淇睿没有被山匪解决掉，我却差一点就将我家的屋子给烧了着……
现下这般的情况，估摸着不会有山匪，我却有些担心会不会真有什么精怪。毕竟，老人们都说，最是钟灵毓秀的地方最能够聚集灵气，是以，也最能够生长出些不合常理的东西。
我纠结了一个时辰，终是提了一盏灯笼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图下了山。
这下山的路很是坎坷，夜里的路尤其看不清，走到一半的时候灯笼里的烛火更是被风给吹了灭，再要点却是怎么都着不了了。我气闷的很，索性便将灯笼给扔到了一边。
从山巅到山腰，统共摔了三跤，崴了五次脚。
终是一瘸一拐的走到神殿前的时候，我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忽而便觉得这定是阿一故意要整我使的花招。果然，我刚刚一露面，便有人上了前，对着我一行礼，极是诧异的问，“公子怎的这个时候才来？不是说好的戌时么？”
我震惊的时候，那边便已经开了口，“公子晚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主子要生气了。”
眼角的余光中，阿一的身影便从刚刚巡逻的队伍里一闪而过，那面上分明是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我咬了咬牙，耳边便又响起那铁甲卫的声音，“公子快进去吧，主子生起气来有些怕人……公子需谨慎……”
杨世遗平日里不生气的样子我已然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何况生了气。我颇有些郁闷，往里面走的时候，那些巡逻的人便也装作看不到我一般。是以，我便知道，杨世遗真的是一个人在神殿里。
即使是半夜里，整座大殿不管内外也都是灯火通明，我推门而进的时候，即刻便被这庄严肃穆的景象所震撼。
杨世遗着了一身洁白至极的衣裳端坐在佛祖金象面前，柔顺的黑发披散在后背，及至拖地。
我走到近前，在他身侧的蒲团上坐下，眼见着他没什么反应，我便双手合十，闭眼默念阿弥陀佛。只是不知为何，这般情境下，我想到的却是白日里的那姑娘还有她的无尘师傅。
佛祖面前，一切尘世杂事似乎全部变得无足轻重，我如此觉得，不知杨世遗如何想。须臾，我睁眼看他，他的侧脸洁净如斯，在柔缓的灯光之下便有些圣洁的味道。
不自觉的，我张了张唇便轻声开了口，“无奇……无奇？”
他没应声，我双手拖拽着膝下的蒲团歪歪扭扭的向他那边靠了靠，看着他的侧脸便又开口，“无奇啊，阿漾醒来了……来看你了。”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睁开眼睛，手下滑抓住了我的，很用力。掐的我手骨都有些生疼，他的神情有些说不清的意味，我便不敢出声，也不敢挣扎，只乖乖的让他抓着。
他的手有些冰凉，偏着头看我的时候，那眸色深的让人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我弯了弯嘴角，轻声的开口，“怎么了？”
神殿很大，足足有平常宫殿的三倍高，连带着便也显着我们两个人渺小的厉害，他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极是清晰而又缓慢的开口，“秦漾，若是你再敢一睡不起，我便让整个天下的医者为你陪葬！”




漠北王妃 第98章 佛祖在上
瞬时，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贯以良善睿智闻名于天下的无奇太子，居然在我面前说出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只是怎么着，这里也是佛祖面前，如此暴力血腥着实不好。况且，若是陪葬，该是让王郎陪才对……
我不知如何答话，只微敛了眼眸，“阿漾尽量。”
他的手在我脸上轻滑，及至我的嘴唇时停下，我抬眸看他，他脸上忽而便是深深的倦意，“阿漾，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
他那般看着我说，阿漾，我以为你不会再醒了。
我也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忽而便是深深的叹息，“你能醒来真好。”
是，能再看看这个世界真好，能再听到他的声音真好，能活着真好。我伸手反握住他的，冲着他十分欢快的笑，“嗯，我还是热的，真好。”
他笑，眉眼弯弯。我有些得意，惯常在旁人面前保持一个表情的杨世遗，我能轻易的挑动他的情绪。
只是他的手太过于冰凉了些，我眼神在大殿中一扫，佛像下只搁着一张小榻，再旁边却是一只大大的浴桶。
他看到我的眼珠胡乱的转动，起身牵着我便走了过去。
那浴桶里还有未化掉的冰块，我伸手去触，寒凉刺骨，急急的缩回来，耳边就听到他的笑，毫不顾忌。
尽管佛祖面前不得口出狂言，我却依旧有些不愉，只闷闷的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边开口，“无奇真的用这冰水洗身子么？竟不能假装一下么？”
我的意思便是让他用热一些的水，反正这里也没旁的人，而且这般天天的用冷水，没病也得生些病出来。
他的身子微微的一怔，似乎对于我的亲昵有些意外，只是瞬间他便恢复了正常，伸手使劲的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一边极其淡雅的开口，“为国祈福岂能儿戏？况且，举头三尺有神明……阿漾，你这般欺骗佛祖，不怕受到惩罚么？”
他这话说完，我下意识的便抬了头望向那大殿中央的佛像，悲悯世人般的眼神，忽而便有些心虚，我拽了拽杨世遗的衣袖，仰着脸笑，“那无奇明明知道是在侍佛期间，怎的还许了我入内？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
我以为我这话堵住了他，奈何，他却一本正经，双手合十的向着佛像行了一个礼，须臾，轻声道，“佛祖知晓我心中日日牵挂，是以，不会怪罪。”
总之，我说不过他。
他没问我为何晚到，我琢磨了一番，还是装作很不小心的告诉了他，彼时，我正窝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头发，随意的便开口道，“夜间的山路太过于渗人了些。”
他不语，我便又说，“原先还想不清楚无奇你为何要让我半夜三更跑下来……原来是要躲避佛祖么？也是……恐怕佛祖他老人家现在也该睡下了。”
我的话音落，他的身子便是一僵，很是漫不经心的反问，“半夜三更？”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异常。我打了个一个哈切，坐直了身子顺势扯了扯自己被刮破的衣角，再接着便是呆呆看他，“是啊，半夜三更。阿一告诉我，你让我半夜三更来找你。”
他的神色未见异常，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眸色变了变。
如此，我便心安理得的又窝进了他的怀里，一边闭着眼笑，一边默想，坏阿一，让你再算计我！
我不知晓我这算不算枕边风，毕竟我与他不是躺在一张榻上，也没有共同枕着一个枕头。
及至天亮，我睁眼，便发现自己还是睡在他的怀里，只是换了个地方，从地上的白毡上移到了榻上。杨世遗真的在清修，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来叫他起榻也没有人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我闭了闭还有些困顿的眼睛，再睁眼，鼻间还是他身上的味道，木棉花的味道。
他许是早就醒来了，察觉到我的动静便是揉了揉我的头发，暗哑着声音道，“醒了？”
不想开口，我便点了点头。
他低笑，不知为何竟带了几丝的促狭，“你睡了这几日，发上都有味道了……”
瞬时，我清醒的厉害，脸通红。三两下的爬起身子，四处张望下恨不得立马的跳进那桶冰水里。我发傻，他便这么看着，忽而便是开了口，“我会娶你。”
连尴尬都忘了，身子有些微的僵硬。
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只依旧把玩着我的手接着开口道，“你的身份不能当正妃，我可以许你第一侧妃之位。日后，就算是正宫有主，我也不会让她欺凌你。”当然，正宫之位有可能永远空缺。
早该想到的，杨世遗是喜欢我，但根本不可能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
见我没有应声，他看向了我的眼睛，很认真的保证，“我说过，我会护着你。”若是其他女人，他可能连看都懒的看一眼。所以他可能觉得，此番对我，我该对他感恩戴德。
确实，我很感谢他这般对我，让我更看得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一个想要得到却还未得到的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