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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罗再说
我是傻了吧。
一早晨饿肚子没吃饭把脑子饿坏了?他其实特别想吃,但陌生人太多,没盛夜行在他根本一个饼都买不到。
看路见星认认真真地一笔一画写完大名,盛夜行才领着他往校园内走。
走到教室门口,盛夜行看空荡荡的教室,一拍脑门。
是自己今早太走神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忘了今天第一节是体育课。
“走,跟我去操场。”
他说完就走,也不等人。
路见星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又急匆匆地跟上去。
看路见星跑得小脸通红,盛夜行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放慢脚步,等路见星一节一节地下楼梯,随口聊开:“你以前的学校上体育课吗?”
路见星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摇摇头。
盛夜行说:“我们这不是一般的体育课,是练习身体协调的。应该对你有用。”
知道路见星不回应,盛夜行又说:“我们班有些同学得的病叫’统感失调’,会协调不良,吃饭做事儿只用一只手,常忘了另一边。还特别容易跌倒,分不清左右方向,动作很慢……”
路见星下完最后一节阶梯,停下来看盛夜行。
他指了指胸牌前写的“高功能”,再指指自己,说:“我。”
盛夜行不屑道:“小问题。”
他想想,说:“你不会伤害到别人,问题就不大。我这才是不治之症,我一激动就毁灭世界。”
路见星勾勾嘴唇,抿着没笑出来。
盛夜行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躁狂症”这个概念。
因为一般来说,自闭症患者很难对别人感兴趣,但是自闭症谱系障碍分许多种,其中最严重的才是典型自闭症,是较为严重的广泛性发展障碍疾病。
如果有谱系障碍中的特征之一,基本就能有定论,问题只在于损伤的深浅。外界最多的误解就是“自闭症小孩不讲话”、“不会关心别人”、“极端孤僻”。
并不是这样的。
“你还会偷笑?多笑几个看看。”盛夜行看他逐渐靠近自己的身体,不习惯地往旁边挪了挪。
路见星察觉到他的躲闪,说:“想得美。”
他抛下这句话,跑下教学楼阶梯,动作倒比盛夜行还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盛夜行跟着跑几步,看他边抬手边往下踩阶梯,气极反笑。
他运动起来还是有些不协调,但明明就挺有脾气也能讲话。
有点意思。
体育课训练统感失调要绕柱子跑、钻长木桶、跳高、摸高等等,以前训练本体感觉功能,还需要堆积木。
操场上的积木往往被堆得一片狼藉,体育老师看了都想立即退休。
学校里将治疗训练和普通中学课程结合在一起是特色,但是丢了芝麻又捡不着西瓜,挺多训练对于盛夜行这种精神问题偏重的学生没什么用。
路见星弯着腰拉拉链,又“嚯”地一声把拉链卡到最高,戴上连帽衫的帽子,杵在人最少的角落里。
他埋头,努力做他的隐形人。
除了天生统感失调的同学需要绝对训练,其它没什么大毛病的男生凑一窝,拉着盛夜行打篮球去了。路见星融入不进去,自然就蹲在篮球场边儿上低头玩手机。
他玩手机的动作有点像上了年纪的人,一只手拿,一只手用食指点点点。
篮球场上有人喊起来:“哇——小自闭不跟我们一起玩?”
“喂,夜行,”经常和盛夜行一起玩儿街球的顾群山说,“我真觉得我们学校就这么一个自闭症。”
“嗯。”盛夜行应一声,把矿泉水一口喝干,拧了瓶盖投个抛物线入垃圾桶。
顾群山推他一把:“我服,你他妈喝个水都要耍帅。”
“不可以?”盛夜行把衣服下摆撩起来擦汗,露出少年人紧绷又潜伏爆发力的腹肌,朝顾群山笑:“你先把一身腱子肉练出来再跟我pk。”
“我输了。”顾群山举手投降。
盛夜行喝矿泉水,“爱拼才会赢。”
顾群山帮他拉衣服,笑嘻嘻的:“咱市里最近这么冷,老大你还是少显摆你腹肌了,着凉。”
“小自闭会打球吗?”有男生小跑过来,顶顾群山的腰,“群山,你去问问?”
顾群山看一眼有凳子不坐非要蹲着的路见星,莫名有点怵:“我不去。”
“他不打,”盛夜行说,“你们少惹他。”
顾群山愣一秒,笑了,“我操,这么快就开始袒护新搭档了?老大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盛夜行斜他:“你胳膊肘往里边儿长的?”
“嘿嘿。”顾群山挠挠头,“定西和路见星相处得怎么样啊……”
盛夜行指李定西,说:“看到李定西今天黑眼圈有多重没?”
“看到了!”
“惹了路见星的下场。”盛夜行言简意赅道。
李定西打架斗殴不多,但是是个爱惹事儿招麻烦的货。
但由于和盛夜行一个寝室,学校里敢先挑他麻烦的人少,都怕哪天盛夜行兴趣上来了要护犊子,那就大家一起放鞭炮玩儿完。
顾群山好奇,戳了戳盛夜行的手肘,“你和路见星说上话了?”
“没。”
他不爱搭理人,还凶得很。
从今天到现在,说的话不超过二十个字,昨天更厉害,从头到尾就一个“不”,完了今天一大早一个“早”,还满脸写着:别搭理我。
但是盛夜行没这么说。
他不能跟着这群没轻没重的男生喊路见星“小自闭”……
他自己也是十来岁就被一群陌生人喊过“小疯子”的人。
“奇怪了,”顾群山嘀咕一句,“都一个寝室一张桌子一组治疗了还没玩儿熟啊。”
“不熟。”
盛夜行撂下这句,捆校服在腰上,站起来要走,“也玩儿不熟。”
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到日后打脸有多疼。
下课铃响,一群男生前扑后拥地围着盛夜行往楼上走,路见星还一个人蹲在篮球场旁边儿玩手机。他开了摄像头,正在拍从篮球场水泥地与砖地衔接处努力生长出来的一株小草青苗。
拍了几百张他都不满意。
四十分钟内,他一直在做着重复的事情——拍照、修图、删掉。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又一成不变地循环着。
下一节课铃响起,盛夜行从厕所抽完烟回来,拐进教室才发现路见星不在。
来上语文课的唐寒也注意到他旁边位置空着,问:“路见星呢?”
“操场。”盛夜行收自己的书。
唐寒听完就往教室外走,简直气急败坏,说:“同学们,这节课先暂时上自习!”
没一会儿,路见星就一身发凉地被唐寒带回来。
他感觉到自己是“突然闯入”课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盛夜行旁边的座位。
盛夜行懒懒抬眼,随手指了一下空位。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愧疚……明明是自己忘了路见星,接受异样眼光的却还是路见星。
但其实自己也没有义务要带着他玩儿。
路见星抿嘴唇,大步走过来坐下了。
坐下之后,他全程不在状态,只盯着手里握得发烫的直尺,用略为锋利的一面在桌上一遍一遍地试图刻字。
“咯——”
刃面磨过桌面的声音不大,路见星眉峰紧拧,一颗汗珠顺着下巴颏儿滴上桌面。
“吱——”
全班同学不由自主朝这边望来。
盛夜行扬起下巴。
全班同学又转过去了。
盛夜行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也被吵得烦,但并不想路见星又被“攻击”,只能伸手去摁住路见星乱动的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说:“听课。”
路见星咬紧后槽牙,耳朵似乎动了一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摊到桌面上,埋头开始写字。
盛夜行没想到他这么乖。
操,昨晚二话不说抡凳子要爆人脑袋的是他双胞胎弟弟吧?!
上课没几分钟,坐前座的顾群山扭头,塞了个小本子给盛夜行:“老大,看看我写的《二中风云》。”
盛夜行笑一声,“造谣我了?”
顾群山说:“什么造谣!这叫传记。”
“写我翻墙出校把墙上玻璃渣子徒手掰扔了?”
“写了。”
“写我骑摩托在校门口追肇事司机了?”
“……写了。”
盛夜行觉得没意思,敲敲桌面,“写我上课抡凳子把来闹事儿的家长抡走了?”
“写了!”顾群山特积极。
盛夜行把本子翻了翻,随手扔还给他:“要换我来写,就写个《二中风云·二》。”
顾群山疑惑道:“哎?老大,那一呢。”
“不觉得二听起来比较牛逼?”盛夜行说,“一以后再写。”
顾群山:“排面。”
盛夜行:“谢谢,记得给我操销量。”
两个人正在压低声音扯犊子,盛夜行夹着烟的一只手藏在抽屉内,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滤嘴。另一只手整攥了一把药,准备下课兑温水给吃了。
一下课,班级简直变成菜市场似的吵吵闹闹,盛夜行嫌烦,推凳子要站起来透气。
没想到一旁哑火了快一上午的路见星忽然踹了他凳子一脚,小声道:“同桌。”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倒不是因为他说话,是因为他踹了盛夜行的凳子。
盛夜行的怒气值“轰”地一声蹿到头,又因为正好居高临下,着魔似的又看见路见星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白后颈。
心莫名其妙地又有点儿软,像被什么水泡过。
盛夜行直接把掌心里的药一口吞下去,没就着水。
咽下后,他才朝路见星开口:“怎么了?”
路见星闷闷地说:“听课。”
他眼神望着前桌人的后脑勺,手却翻开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笔记,点一点,又指了指盛夜行。
“你。”
意思是给你一份。





特别观星 5、不眠夜
第五章
盛夜行接过了路见星抄得工工整整的笔记,一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路见星确实是抄笔记给他了,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路见星像瞳孔无焦距,略显焦躁地坐在板凳上翘凳子腿,又不知道在草稿本上漫无目的地画什么,怎么喊他他都不应。
放学,路见星被唐寒叫去训练室进行干预治疗。
市二各方面硬件都非常到位,部分设施有些老旧。单独的训练室设在操场的另一头,隐藏在安静的树丛间,像误入校园的森林小屋。
为了后期治疗效果明显,唐寒还专门问了盛夜行有没有空去观摩。
毕竟是室友,已经相处了几天。
盛夜行把篮球袋一拴,打个哈欠:“没空。”
“夜行,”唐寒语气软下来:“最近你情绪好些吗?”
“嗯。”盛夜行闭闭眼,眼睛干涩,“吃药就没问题。”
上回自己因为发脾气砸了寝室几条凳子,又压不住说话的声音,他自己一怒之下把自个儿关进禁闭室待了好几天,出来人都变闷了。
他在禁闭室里也想砸东西发泄,找不到东西就拿拳头砸墙,砸得墙灰落一地,最后校医拎箱子飞奔过来给他包扎,还没来得及上绷带,盛夜行就说没事儿,就等它流血。
流血我舒服。
面对校医略为难言的表情,盛夜行在内心唾骂自己。
操,我他妈是变态吧?
“要先回寝室休息吗?”唐寒看他脸色不太好,语气软下来,“路见星的事儿……你不想帮就算了,老师不强求。你也没有义务说必须要帮他。”
“老师,我直说了,”盛夜行受了唐寒很多关照,也只好实话实说:“我治不了他。”
而且没精力管。
唐寒试图挽回:“但你可以……和他一起。”
“我忙。”盛夜行又拒绝了一次。
他明白,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地拒绝掉,未来自己的不作为或许还会影响到路见星。
他不能做如此吃力不讨好、害人又害己的事。
唐寒轻轻叹气。
正要走,盛夜行忽然说:“对了,唐老师。他不是小绵羊。”
唐寒看一眼旁边沉默的路见星,“小绵羊?”
“有空您找季川老师教教他防身,少受点欺负。别一打架就想开瓢,得不偿失。”
“开瓢?”
“嗯,开瓢。”
撂完话,盛夜行扭头走了。
他低头,从兜里掏出褶皱的纸。
这张就是上课的时候路见星给自己抄的笔记。
才进治疗室没几分钟,唐寒快被路见星给整崩溃了。
她把一只篮球、三只毛绒小狗放在一处,再加了一只玩具猫,摆出一起打篮球的造型后说:“见星,你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路见星瞟一眼,通过几十秒时间消化老师的问题,低头在纸上写:篮球(橘)1、猫(好看)1、狗(好看)2。
唐寒明白了,他感受不到“群体”,也不认为物与物之间会有交流共存关系。
她又把三张小男孩背书包上学的照片拿出来。三张图上分别是同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路过了河边、花园、马路。
唐寒又说:“这三张图讲的什么?”
等了几分钟,只见路见星眼神酷酷的,说话语调毫无起伏:“a河边,b花园,c马路。”
唐寒努力解码:“abc是?”
路见星:“三个人。”
“他们三个人,路过不同的地方?”唐寒重复一遍,“他们是三个不同的人?”
路见星点点头。
他也不能把动作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他看万事万物都是“个体”。
他们被称作“星星的孩子”。
初次听到路见星的名字时,唐寒还觉得巧,后来才知道是父母特意改的,说希望儿子能在别人眼里看见自己。
看见不再孤独的、能入他人眼的自己。
唐寒见他眉心紧拧,已经有些摆出抗拒姿态,拍拍他的肩膀,说:“见星,今天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下周我们继续单独训练,好吗?”
“嗯。”路见星低头喝饮料,把吸管咬扁了。
让他边说话边喝水已经是他的极限,单线程行为模式已经占据他的生活习惯。路见星就好比一台pc端电脑,只能打游戏不能连网,自己玩儿还好,碰上非人机就要出毛病。这台电脑也只能专心打游戏,听音乐也不能同时进行。
陌生的环境总是让路见星感到慌张,但他的所有情绪都如冰沉海底,藏得深不可测。
脑部发育出了问题不代表智力障碍。
他在做出努力。
回教室的路很长,他靠着走廊里边儿走,走得也慢。先天性障碍使他看路需要全神贯注,怕一个不小心就崴脚,会惹来同学笑话。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路见星已经知道什么叫“被嘲笑”了,也知道什么叫异样的眼光。
他对此非常敏感。
回教室收好书包,路见星去门卫传达室拿了母亲寄来的包裹。
他冷着脸不讲话,门卫还以为这生面孔耍酷,直到看见他胸牌上的“高功能”才忍住少说几句话。
放学时间,校园内人挤人,路见星把连帽衫戴得紧紧的,几乎想只露出口鼻呼吸。
他不禁想起早上跟着“那个人”走时,“那个人”像自动分频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自己只需要跟着走就成。
刚出校门,李定西老远看到路见星一个人走,扔下一帮哥们儿就冲过去揽他肩膀,振地一声吼:“我的小星星!”
路见星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李定西很尴尬地捞了个空。
他搓搓手,局促道:“星星,哪有你这样儿对室友的?”
路见星睨他:“……”
其实更像在瞪。
但李定西看不出来,路见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接纳”他。
李定西惋惜地拍拍他肩膀,揽一下表示亲密:“哎,算了。你说不了话。对了,我今晚要回趟家,我……”
路见星第一次抢断别人的话:“我,说,得,了。”
“啊……你说!你多说几句?”李定西热心地鼓励他。
“……”
路见星又憋不出来了。
他脑子里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像哑掉了,嘴巴完完全全不受大脑控制。
“没关系啊,咱慢慢治!哦对了,我是想说夜行今晚肯定也不会回来,宿舍就你一个人,你别害怕哦。不过你知道盛夜行是谁吗?”李定西说。
当然啊!
路见星迟疑一会儿,点点头。
“一个人你会害怕吗?”李定西说。
小星星又点头。
李定西刚想再火上浇油几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自己的脸忽然被人用整个手掌蒙住。
“李定西,造我的谣挨我的揍。没听过?”
盛夜行捏住他脸蛋往后扯,“老子今晚住寝室。走。”
李定西被捏得疼到嗷嗷叫唤,捂着脸发表疑问:“老,老大?你不是说今晚要进城吗?”
盛夜行摆手:“不了。”
现在夜里每天围墙墙角根儿都有教务处主任蹲点接人呢,保不齐一跳下去就踩敌军身上了。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为什么?”李定西挠挠头,觉得盛夜行不可能是为了路见星。
“追问我?想在寝室半夜被切西瓜了?”盛夜行看他一眼。
寝室半夜切西瓜就是被梦游的室友把脑袋当成西瓜给切了,李定西想到这儿惊觉项上人头不保,赶紧住嘴。
看盛夜行又要走,李定西没忍住:“老大你去哪儿呢。”
“买饭。”盛夜行说。
他说完看了看被拦着不让走的路见星,“吃饭吗?”
完了,自己好像就忘了告诉小自闭学校哪儿可以吃饭……昨天到现在,这他妈得有多少小时没进食了?
路见星没说话,盛夜行就当他默认。
他发现了,只要把小自闭的毛顺着捋,他没有要找家伙开你瓢的意思……
那就等于说:可以。
“吃什么?算我赔礼。我忘了跟你说在哪儿吃饭。”盛夜行也不知道唐春寒有没有给路见星交代在哪里可以用餐,他甚至觉得路见星都饿瘦了。
下巴尖尖的,好看。
李定西在旁边打岔:“老大,你这人干事啊。”
“闭嘴,”盛夜行斜他一眼,朝路见星重复问题:“想吃什么?”
剩下几分钟,盛夜行和李定西谁都没说话,憋着气儿等路见星开口。
终于,路见星动动手指,憋出一声小字:“面。”
三两素椒牛肉上桌,路见星挑了碗清汤豆汤面开始搅和。他一会儿用左手,一会儿用右手,面条怎么也缠不到筷子上去。
盛夜行在一旁一半儿都要吃完了,看他还没开始,伸手去夺筷子:“我来。”
可是,路见星对于生活自理这方面特别固执。
他躲开,用左手将筷子拿得稳稳地,动作又略显笨拙,挑起面条干脆一根一根地吃。
他看了盛夜行一眼,似乎想说:我可以自己吃。
一碗面吃了半把个小时,盛夜行埋头玩手机,终于打通关之后把店铺二维码一扫,拎起路见星后衣领就说:“吃饱了就跟我回家。”
家?
看路见星眼神疑惑,盛夜行趁机捏一把他“想”了好一段儿时间的后脖颈,说:“就是宿舍。待久了不就成家了吗?”
路见星摇头,没敢多屁话,跟着盛夜行慢慢地走。
出了校外市场美食街往回走,盛夜行也在途中发现了路见星走路比别人更慢的事实,只得慢下来。
他估摸着这会儿饭点后,把苦涩的药掰开了直接嚼着干吃。
晚上宿舍围墙外人员复杂,还不知道谁会翻进来欺负二中的“神经病小孩儿们”呢。
说实在的,把李定西一个人放寝室他就倍儿放心,可换了路见星就不行。
难道是因为路见星长得太招人了?
回寝室之后路见星也不怎么搭理人,乖乖地洗漱上床,在床上把台灯亮着不关,穿袜子要睡觉。
盛夜行从隔壁床探出半个身子,声音哑哑的:“关灯。”
路见星摇摇头,不能关。
累了一天是个人都犯困,盛夜行不耐烦,一种熟悉的炙热感喷涌上头,他快把自己大腿都掐出血了,“关灯。”
“不能。”路见星忽然说话了。
他头一次在学校里用两个字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而不是让身边的人去猜。
盛夜行啧一声,“不关灯我睡不着。”
路见星只是重复:“不能。”
他说着坐起来,用掌心去拢住光线,房间里亮度瞬间弱了不少。
盛夜行正奇怪那小破灯怎么还能调明暗,拉床帘就看见路见星光着腿蹲在床尾,眼睛里一闪一闪地瞧自己……
“算了,”看他这忍辱负重的样子,盛夜行也于心不忍,直接穿衣服下床,“我出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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