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还有……
都是从潜邸出来的人,泠姬与杜氏的旧怨景妃不会不知。杜氏突然去投靠景妃,八成也是想求着景妃保她这孩子免遭泠姬毒手,景妃又何必把这事透给泠姬?
景妃又为什么让杜氏把事情压到现在都不说,就连皇帝降她位份时她都生生忍着没有说。
因为胎像不稳么?她倒确实在熏艾。
觉得景妃、泠姬、杜氏间始终有一环套不上,且因为这套不上的一环,让许多想通了的点变得自相矛盾。
席兰薇浅蹙着眉头,一时无暇理会芈恬在旁边不断的好奇追问。直至被问得烦了,才提笔在纸上敷衍着解释了一句:“杜氏投靠了景妃。”
“……哎?”芈恬望着那一行字显得很讶异,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只好接着追问席兰薇,“她拿什么投靠景妃?景妃用得着她?”
……哎?!
席兰薇似乎突然把那一环套上了。
眉梢带了释然的笑意,席兰薇吁出口气,笑吟吟地望向芈恬,转了话题:“谁说我在宫里过得不济?这不是刚晋了位份?”
芈恬看罢,视线从纸上移到她面上,啧了啧嘴,话说得酸溜溜的:“得了得了,才人娘子,妾方才失言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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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着,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转眼已入九月,院中雏菊渐渐开了,凉意也更甚了几分。
九月十六日……
席兰薇和睦歇着,仍是忍不住去想那个日子,手再度探到枕下,摸到那柄磨得锋利的短刀上。那寒凉的触感很能让人心安,却还是止不了她的害怕。
若是可以,她真想寻个由头禀到宣室殿去,那天不去了。
手上又握了一握那刀……
现在觉得心安有什么用,这东西根本就是带不进殿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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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汤赐浴。
房中热气氤氲,萦绕着淡淡香气。席兰薇撩了热水泼在脸上,大有一种要赴刑场之感。
不同于头一次侍寝时面对那一众冷冰冰的宫人,这一次,宫人们都侍奉得周到极了。两个宫女低眉顺眼地给她添着花瓣、加着热水,其中一个分明心虚的样子直让席兰薇觉得好笑。
——这就是上次那个一脚把盛花的篮子踢开、冷言冷语地催她快些的宫女。
上一次是没底气同她置气,这一回,席兰薇是全无心情。
霍祁还在永延殿。
自然,这个时辰早没有朝臣还在此议事了,他寻了本闲书来读,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心里头明白,他越在这里不慌不忙,宣室殿那位就得多慌一会儿,拿准了主意偏要晾着她。
看她日后再使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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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确实在榻上等得心慌。
但这“心慌”,却不是霍祁料想中的那种心慌。上一世的今日,发生了什么她很清楚,这一天宣室殿遭了刺客,恰好皇帝不在,侍寝的于选侍却被一剑刺死。
她们这一干外命妇听说的,是长阳城封了城、由禁军都尉府彻查,以及……死去的于氏被追封了正三品婕妤位,风光大葬。
她可不想这么坐到婕妤的位子上,也不想这么快就再入一次葬。之所以没有说出此事,是因为若是说了……就显得太蹊跷,不仅完全不可信,更可能在事出之后被疑为同党。
而之所以还是来了……
是因为此生已知许多内情的她,那么相信这次行刺是同那人有关的,她多想借此报了前世之仇。
数算着时辰,应该已过了一刻了。该此时响起的打更声没有传来。殿内殿外安静得异常,就好像……已经没有人候在附近,没有活着的人候在附近。
一声及轻微的摩擦声进入耳中,依稀能分辨出是在殿顶上。
席兰薇沉下一口气,翻身下榻,将多枝灯上的烛火依次吹熄。最后一盏熄灭之前,她清晰地看到窗外人影一晃。
褪下脚上木屐,席兰薇凭着记忆摸向案几。手在案上摸索着,终于触到一片湿润。
是那方端砚,里面还盛着墨。她执起砚台,走到殿门边,将墨汁尽数倒在地上,自己闪身躲到了门后。
心跳逾快,席兰薇屏着息凝视着殿门,视线能一直看到外殿。外殿半数的灯还亮着,映在被微风拂动的帘子上,肃杀一片。
为妃 第14章 过招
外殿倏尔一阵疾风窜过,弄得躲在内殿门后的席兰薇都觉得脸颊被刮得一痛,下意识地闭了眼。
再睁眼时,外殿的灯火也尽数熄灭,从外到内漆黑一片。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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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清楚地知道,刺客只有一个人而已。听说身手不凡,故而出入宫闱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有人说,他本是能逃了的、也没想杀那于氏,发现皇帝不在殿中后便躲去了房梁上,想要伺机而逃。
后来是侍卫闯进来,于氏那不知轻重的当即喊了出来,他才一剑刺死了她,而后自己也没能逃走。
席兰薇却知道轻重。她也想过,效仿上一世的于氏行事,乖乖在榻上待着,然后暗示侍卫他在房梁上……
只不过瞧了瞧这殿中情势,实在不可能。她在榻上的一举一动,如若房梁上有人,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才不想这么死了,甚至不想这刺客这么死了。她要活捉他,挖出背后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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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轻而稳,行得又很快,转瞬间已从席兰薇身畔而过,留给她的只是一抹剑光。
是冲着床榻去了。
而后,她看到那道剑光在榻前停了,从持剑的高度来看……这人大约跟皇帝差不多高——自是比她高了许多。
那人始终停着,好像在判断什么,过了好一阵子。席兰薇猜想,大约是想一剑毙命,故而想通过气息判断榻上之人现在如何吧。
可惜榻上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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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榻上没人,刺客在黑暗中一时疑惑了,判断不出是何情况。默了一默,总不能空走一遭,就算不能一剑毙命,待得惊醒了之后,他在黑暗中补上一剑也不是难事。
于是提剑刺去,剑尖刚触及榻前幔帐,惊闻背后风声不对,猛地一躲,有硬物“铛”地一声砸在耳边床栏上,离得那么近,震得耳中一阵疼痒。
竟有埋伏?!
并不觉得自己这一趟安排走漏了风声,刺客冷静着环视一瞬,黑暗中再没有动静。
而后……寻到了极其微弱的一呼、一吸……
当真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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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知道那一下没砸中他。只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没有砸中。如是砸中了,这硬邦邦的一方端砚可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向侧边撤了几步,手摸到剑架上。君子多有佩剑,皇帝的宣室殿中亦有两禀宝剑珍藏着。
诚然,这是她不该动的东西……
伸手握住,静谧中觉得那人的气息一滞,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手上微一用力,将那柄剑握了起来,剑身离架时轻轻一响。
这是不打算再这么和对方耗下去了。
将门之后,但到底是个女儿身,若论琴棋书画、规矩仪态,席兰薇比哪个长阳贵女也不差,但这剑术……也就学了那么一丁点皮毛而已。
这番较量,于她而言真是豁出去了。只想着若按着上一世,这刺客是个死、自己这侍寝的也是个死,搏一把输了不亏、赢了就算捡便宜。
论功夫定然比不过,但……她好歹对宣室殿比较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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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的人先发了声响,就算挑明。那刺客心知侍卫片刻后就会到,无心恋战,只想赶紧了结了这埋伏便逃。沉气提剑,疾步奔去,两剑相撞间白光一闪,而后是她手里的剑先迅速撤了。刺客便也速一收手,忙要去迎下一剑……
却见眼前身形一动,眼前的人似乎逃也似的跑了,在黑暗中他短短地一晃神,这人便没了踪影。
……好生奇怪的打法。
刺客屏息凝神,心知对方大抵是仗着对此地熟悉想刺暗剑,半点不敢放松。
安寂良久,忽听身后一阵窸窣,心底暗惊,却是未及回神便觉小腿一痛。
“铛”——席兰薇已进去的剑被迅速挡开,她几乎能嗅到剑刃离开肉体时带出来的些许血腥气息。
俯身一避,躲开预料中那会立刻划向自己的一剑,几乎能感觉到剑身是贴着脊背划过的,隔着中衣,凉意阵阵。
“铛”。两剑又一触,这一次却是把席兰薇逼到了墙边,对方的剑死抵在她的剑上,她的剑则已触到自己颈间。
他疑惑着觉出,这人……剑法不行、力气也不大么……
不再多想,赶紧了结了就是。不是没和宫中禁卫过过招,对身形有个大致了解,反手一刺,心下笃信是正中心脏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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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被陡然贯穿肩头的剧痛激得冷汗直流。好像能分明地辨别出那剑刃划过哪一处皮肉、哪一块骨头,在黑暗中给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势。
握着剑的手都疼得脱了力,不听使唤地垂了下来,剑刃磕在地上闷闷一响。
对方狠力拔了剑,又一阵剧痛。
一股温热涌出来,在肩头蔓延开来,然后一点点地低了温度,凉凉的一片。
对方似乎打算就此停手了,向后撤了脚。
决不能让他就这么走。算起来自己到殿中也有一会儿了,皇帝应该很快就会来。而在皇帝来之前,会有宫人先来候着,他们会发现这里出了事……
只要再拖上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她就能完成这件事。
卯足了劲,席兰薇颤抖着再次握了剑,拼力刺过去。
“铛”——这一次,感觉到对方挡得轻轻巧巧。她却好像再也没了力气,无力支撑地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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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身体触到他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和自己过招的竟是个女人?!
……这女人起初还打算拿砚台砸死他?!
行走江湖,他从来不杀女人,除非这人会要他的命——眼前这位,是想要他的命来着,只是没那个本事。
双臂架着她,脚下向侧旁一点,将方才刚好踩到的一张席子拽了过来,扶着她坐下。感觉她无声一挣,他蹙了眉,反手在她肩头的伤口处一按,就觉得她整个人都脱了力,任由他扶着坐下,却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一时想走,又实在好奇,便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应。
安静下来想了一下,他的思绪比方才清晰了一些,索性坐了下来,又道:“不是皇帝让你在这儿堵我的,不然,不会始终只是你一个。”
早该有人冲进来帮她才对。
席兰薇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还是满心惊讶。他得是有怎样的功夫,才能在这个时候……有闲情逸致坐下来问这些?
而她居然也不害怕了。反正也再做不了什么,他肯自己这么坐着耗时间……她还省事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坐着,如同他能感觉到席兰薇现在的虚弱一样,席兰薇也能感觉到他对她满满的好奇。
殿外可算响起了脚步声。人很多、十分嘈杂,呼喝着向这边而来,声势浩大。
“这帮废物。”黑暗中他轻笑涔涔,“这么久才发现宣室殿的人都没了么?够皇帝死上几回的了。”
明明是你做得太悄无声息……
席兰薇腹诽着,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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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刺客跃窗而逃后不久到了宣室殿,殿里灯火通明,之前被暗杀的宫人的尸体已尽数被抬走,但内殿的打斗痕迹仍是明显。
看了眼宫人正擦拭着的那柄宝剑,霍祁眉头紧蹙,站在榻边睇了睇正由医女包扎着肩头伤口的席兰薇,笑声中不见喜怒:“你还敢跟刺客过招?”
简直是不要命。
席兰薇咬了咬唇,遂勉勉强强地抿了笑意。见伤口也包扎得差不多了,便推开了医女的手,下了榻,抬头望了一望霍祁,往侧旁走去。
明显是要他跟着的意思,霍祁不解,还是随了去。方见她在案边停下,挪开席子,指了指地面。
低头一瞧,霍祁双目一亮。
地上几个墨色脚印很是清晰,大小、鞋底纹路皆看得明白。不禁面露赞许,再抬眼,却见席兰薇站在案前执着毛笔发愣——她想写东西,但那砚台方才被她丢出去了,墨也尽数倒在了地上,用来留着鞋印用了。
低一笑,当即吩咐道:“去取墨来。”
宫人忙研好墨送来,席兰薇满意地蘸了墨,落笔写下,拿给霍祁看,却是一句抱怨:“宫人们收拾得太快,原该留一地脚印,全清干净了,只剩了这一处,臣妾又没法拦……”
这原是为以防万一,若当真没能生擒那人,总得留下些查下去的线索。墨倒在殿门口,他入殿必会踩到,理应留下一地脚印才是。结果宫人们手脚也忒利索,她又说不出话解释不来,只好先用席子遮了这一处不叫人动。
看她面色微红显有懊恼,皇帝哑笑出声,把那张纸从她手里一抽,笑道:“有这几个也够了。不就一个人么?要那么多脚印干什么?”
遂转过身,挥手命仍在打扫收拾的宫人们退下,话语说得促狭:“都退下,才人费心留了证据下来万不能毁了。袁叙,速传禁军都尉府指挥使来见。”
为妃 第15章 转变
在禁军都尉府的人到来之前,各宫嫔妃就都到了宣室殿,这个表忠心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来得太多,依次地见礼、表关心实在让人听得烦不胜烦。皇帝饮茶安着神,起初还不时地应上两句,后来终是一蹙眉头,让面前正带着哭腔满面担忧的宫嫔的关切之语戛然而止。
于是已经问完安的嫔妃暗中庆幸自己到得早、没触着霉头,还没问安的嫔妃则提了一口气,有点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是好了。
皇帝淡淡扫了面前的宫嫔一眼,站起身从她身畔走过去,一直走到榻边。
席兰薇失了不少血,加之又是从紧张中一下子放松下来,虚弱犯困,阖目歇了一会儿就已是半梦半醒了。
恍然觉出有人在身旁坐下,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定一定睛,明眸便完全睁开了。
“好些了?”皇帝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理了一理她额前睡得散乱的几缕碎发。
席兰薇点了点头。倒不是跟他客气,歇了一歇委实觉得舒服了许多。
“喏,药也晾得差不多了。”皇帝指了指床头搁着的青瓷小碗,一握她的手,“起来喝了再睡。”
后面的一众嫔妃看得都说不出话了,都觉得让席兰薇捡了个大便宜——有病有伤的想让皇帝嘘寒问暖几句多难啊?怎么就让她赶上了啊?她们怎么就没那运气碰上个刺客啊!
尤其是在见到席兰薇因为剑伤起身困难、皇帝甚至伸手扶了她一把之后,一众嫔妃打从心里不舒服,却又好像没什么可不服的。总之弄得自己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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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坐起了身子就没再有过多的“娇弱”,剑伤在左肩,右臂活动无妨。直接伸手就拿了药碗过来,确是晾得差不多了,连吹都省得吹,一饮而尽。
弄得原是做了准备打算喂她喝药的霍祁愣了一愣,药匙还握在手里,搁下也不是、继续攥着更不是……
“陛下,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副使到。”宦官在殿门口沉声一禀,倒是解了皇帝的尴尬。顺手取了席兰薇手里的空碗,将药匙搁在碗中,一并置于案上。睨了嫔妃们一眼,吩咐道:“去正殿。”
没直接赶她们各自回宫,但也明摆着烦她们都在此待着,一众宫嫔里也没有哪个敢多委屈半句,齐齐一福身,到正殿候着。
“你歇着。”待得众人离开,皇帝转回头来向兰薇道,深入眼底的笑意看得她一怔。他又说,“朕去跟禁军都尉府交代清楚。”
兰薇轻一点头,心中一思忖,又在他离开前猛一拽他衣袖。皇帝再度回过头,仍是笑容不减、毫无不耐的样子:“怎么了?”
继而看到兰薇的视线投向案几,有话要写下来给他看的意思。皇帝踌躇一瞬,却是坐了回去,摊开手掌递到她面前。
“……”兰薇抬眸望一望他,没动手。
“写吧。身上有伤,别四处走动。”他温声劝道。兰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了手,在他手心上轻轻划着。
她微凉的指尖触在他温热的手掌上,一字一字地写下去。每写罢一字,她都抬头望一望他,见他点头示意她看懂了,她再写下一个。
一句并不算短的话写完,她是说:“臣妾随陛下同去为宜,彼时殿中无旁人,诸多细节,唯臣妾清楚。”
这话不错。霍祁想着一笑,手上一攥,将她仍搁在他手心里的纤指握在了手里,回说:“不急。你今日好好歇着,那些事明天写出来,着人呈去禁军都尉府便是了。”
也是个法子,然则席兰薇想了想,手指动了一动拨开他握着的手,又写了一句:“那地上的脚印也不能总留着,一会儿总要让两位大人来看,臣妾穿着中衣在此躺着,合适?”
“……”霍祁哑了。其实只要他不在意、加之榻前有幔帐挡着,没什么不合适的。但对上她满眼的期盼又觉得……她这是摆明了一定要去,就她那个脾性,他若是不答应,她必定动心思编出一个又一个理由出来央他。
一时心软,到底点了头:“身上有伤,多加件衣服,莫受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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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禁军都尉府的几人连同一众宫嫔在正殿等了又等,可算等来了皇帝。
目光停在被他护在怀里一并出来的席兰薇,一众宫嫔再度梗住。
席兰薇明显疲惫,神色恹恹的,面色较平日苍白些许。发髻绾得松散随意,只插了一支檀木簪子,松得好像随便一碰就能散下来似的。一袭藕荷色的交领襦裙虽是挑不出什么错,但这料子也忒简单——若不是席兰薇本来生得美,这一身打扮定瞧着比寻常商贾家的妾室还不如。
便难免有醋意大些的嫔妃在心中埋怨:如此衣冠不整,陛下还真敢带出来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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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了礼,各自落座。沈宁上前一揖:“臣听闻宣室殿内留了那刺客的脚印?”
“是。”皇帝点头,有意无意地笑睇了身旁的席兰薇一眼,又向沈宁道,“去查吧。”
沈宁再揖。回头命随行的禁军入殿查看,朝席兰薇一拱手:“才人娘子,臣听说娘子与那刺客交了手,不知娘子可伤到他了?”
“大人。”杜才人在旁清泠泠一笑,带着那么点嘲讽说得慢条斯理,“鸢才人敢跟那刺客交手已是胆子够大,但若觉得她有本事伤了那刺客……大人您未免太高看她了。”
席兰薇无奈摇头,懒得理会杜氏的敌意,提笔才要写个明白,身旁之人却先开了口,声音四平八稳的听着颇具震慑:“她伤了那刺客的小腿。”
余光一瞥,杜氏果然瞬间噎住,讪讪地避口不敢再说话了。
沈宁点了点头,又道:“那刺客功夫极好,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才人娘子如何伤的他?”
席兰薇挑眉,被他的口气弄得不太舒服,还是如实写道:“我对宣室殿更熟悉。”
“那他何以没杀娘子灭口?”沈宁再道,语气厉了两分。
“啪”地一响,席兰薇将笔拍在案上,怒目而视。这种怀疑让她不得不怒。
“才人娘子莫急。”沈宁沉下一口气,面色淡泊无波澜,从容解释道,“臣只是循理办事。来时听宫人说那刺客破窗而出后,禁军点燃烛火,见娘子只是安稳坐着,故不得不问。”
确实值得怀疑……
席兰薇消了消气,凝神写道:“我也不知他为何不杀我。”一顿,又写,“大人觉得我该知道得清楚么?”
分明还有不满。
沈宁接过纸一看皱了眉头,好像算个解释,又难让人就此释疑。刚一张口,下一句问话还没问出来,便见皇帝一摆手:“行了。”
沈宁不再言,静等皇帝发话。
“这案子该查要查,但不必疑才人。”皇帝说着看向她,笑而审视,好像带着几许认真的思量,“至于为什么不杀她‘灭口’,大概是因为她本来也说不了话吧。”
“……”沈宁彻底哑了。这话里倒是把信任表现得十足,只是……也太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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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本交代清楚之后,众人各自回宫、回府,席兰薇这个本该侍寝的便顺理成章地仍留在宣室殿。回到寝殿中,皇帝睇了睇她,便扬音一唤:“来人,传旨……”
后面想好的话还没说,忽见她猛摇了头。霍祁一怔,扫了眼已候在殿门口准备听旨的宦官,复又看向她:“怎么了?”
席兰薇咬了咬唇,执起他的手又写起来:“陛下是不是要晋臣妾位份?”
“自然……”霍祁道。话音一落,就感觉她又继续写了下去:“不必,臣妾也没做什么,只是想保自己的命罢了。何况上个月刚越良人晋了才人,再晋位份太易遭嫉。”
分析得明明白白,也丝毫不避讳直言议论六宫暗争。霍祁笑了笑:“什么‘没做什么’?单凭你有胆子跟刺客过招就值得佩服了。”
他说得轻松却认真,于是席兰薇歪头想了想,手指写下的一句话也轻松而认真:“那陛下先欠着吧。”
“……”霍祁哭笑不得,想了一想,好像只能应她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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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席兰薇起榻后仔细地梳了妆,踏出宣室殿就碰上了芈恬。
明摆着是来堵她的。
淡扫芈恬一眼,席兰薇脚下未停地继续往前走,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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