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兰薇……兰薇!”芈恬追着她,赔着笑脸解释,“你……你别生气,沈宁是身在其位,得谋其政嘛……”咬了咬嘴唇,芈恬一脸委屈,“他绝对不是真疑你。”
席兰薇板着脸冷睇了她半天,猛地笑了出来,在芈恬面露错愕时又憋着笑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听到芈恬在她身后斥她了:“又逗我……讨厌!我吓得都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请我喝茶!”
于是一路被芈恬抱怨着往云宜阁走,入殿,命秋白奉了好茶,芈恬喝了半盏才缓和了不快。瞥了瞥她,故意把话说得阴阳怪气:“今儿个进宫就听说陛下现在对鸢才人体贴得紧呢,让六宫都说不出话……”拖长了语调,芈恬明眸一转,说得贼兮兮的,“我还以为你不想争宠呢。”
“我是不想争宠啊。”席兰薇轻轻一笑,提笔写着,“但我不去争,又不意味着他要待我好我也不要。何必呢?我受不起么?”
为妃 第16章 廊下
不争宠,不意味着他自己待她好她也要避。何必呢?又不是受不起。
上一世受了那许多委屈,这一世就要活得更舒服才对得起自己。争宠之类惹人心累的事永远不会去想,没必要,不值当。只要自己活得好便是。
该归她的她坦然受之,不该归她的不动那据为己有的心思,她不信自己还会再凄惨一世。
“陛下又不是个无耻的人。”她在纸上这么写着,推给芈恬看。真正想说的是:“陛下又不是越辽王那般无耻的人。”
起码不会像越辽王那样成心欺她、好像恨不得她早一天死似的。
.
霍祁在永延殿听着沈宁禀这一夜查下来的进展,思绪飘离,不由自主地去想席兰薇。
这席氏……也神了,照理一个在闺阁里长大的千金贵女,心细没什么稀奇,可席氏这“心细”却是与旁人大不同的心细。她能从一点白印猜出他那日想喝杏仁茶还罢,这刺客近在眼前了,她居然还能想着把墨泼下留个足印?
担着指挥使之职的沈宁都不得不承认,有了鞋印和腿上受伤两项,他们在长阳城中查起人来省了不少工夫。
“陛下?陛下……”沈宁连唤了两声,把霍祁的神思扯了回来,定了定神,一颌首:“说。”
沈宁施一长揖,禀道:“陛下……您有没有觉得,这事里才人娘子冷静得过了头,就像提前知情似的?”
“沈宁。”皇帝声音陡然一沉,面色亦黯了两分,如炬目光从他面上冷冷扫过,“朕说过不必疑席氏。她是席将军的女儿,朕若说席将军想弑君谋反,你信么?”
不信……
都知道席垣忠心,旁人有弑君的心思就罢了,他是断然不会的。可除了他,大抵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女儿做这种事,这是足以灭九族的大罪。
沈宁忖度一番,复又道:“但是……陛下,此事既牵涉鸢才人,臣不得不疑。加之臣的内子与鸢才人私交甚密,臣理应避嫌才是,故此……”
“说吧,你想举荐谁。”皇帝淡睇着他,一副了然之色。
沈宁想从禁军都尉府提拔个人协助他的事皇帝不是不知,亦是觉得很该如此。沈宁缓了口气,禀道:“臣的一位远亲,算来是臣的表弟,不知陛下……”
“可以。”皇帝直截了当地点了头,“选贤任能不避亲。你禁军都尉府的事,你看合适便是了。”
.
席兰薇在廊下小歇的时候被人蒙了双眼。
蓦地惊醒,扭过头去看背后的人,要起身见礼却被他按住。霍祁笑了笑,跨过廊椅坐了下来,看一看她因为被包扎得很厚导致连衣服都显得鼓鼓囊囊的左肩,一笑:“跟你说点事。”
席兰薇不解,颌首,静待下文。
“沈宁把这事交给手下去查了。”霍祁一哂,“历练人才,朕便没有先行嘱咐什么。且看他会不会查到你身上来,若是查来了你也不必怕,朕听了信就会给你挡下来。”
他是当真不疑她。不管是如今对她转变了态度、还是从前不喜欢她的时候,霍祁从来都不觉得席兰薇会做出弑君的事。
席兰薇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霍祁便自觉地把手伸到了她面前:“有话说?”
“……”席兰薇又点点头,在他手上写道,“其实陛下不必挡着,查便是了。查清楚了,让前朝后宫都看个明白,反是好过陛下死命压着、却让众人心里都存疑。”
“嗯……”霍祁思了一思,当即明白了一些事,蹙了蹙眉,“后宫有人背地里乱说话?”
席兰薇一笑,指下划出四个字:“不是背地。”
是当着她的面说的。
是一个久不得宠的宣仪林氏,十分露骨地讽她定与那刺客有不轨之事——不仅是串通着行刺,而是实实在在的“不轨”,说什么禁军入殿时隐约能瞧出二人相对而坐,很是和睦的样子……
二人相对而坐当真不假,但黑灯瞎火的,瞧出“很是和睦”就属无稽之谈了。霍祁非要追根问底,席兰薇便将始末都讲给他了,写起来很长,偶尔有几个字霍祁辨不出,但整件事情说下来他倒也连贯着看懂了。
点一点头,霍祁笑问:“然后呢?”
头一次他要因为杜氏动刑要废她,席兰薇出言阻了,理由是自己有错在先;第二次全然是杜氏的错,席兰薇便什么也没说,任由着杜氏直接从充华降了才人。霍祁觉得,席兰薇在这种事上是分得很明白的,不会借着机会落井下石,但也不会随别人欺负、一味地做好人。
此番是林宣仪不敬在先,且林宣仪还比她低上一品,霍祁很好奇她是怎么做的。
“臣妾罚她抄经三日为昨日枉死宣室殿的宫人祈福了。”席兰薇也没藏着掖着,承认得大大方方,霍祁一颌首,又道:“没了?”
于是兰薇接着写下去:“顺便还告诉她,这么个性子,就别巴望着御前宫人在陛下跟前替她说好话了。与其花那份钱去疏通,还不如把俸禄留着自己过得好点,何必这么费一道周折,最后钱都让身边的宫人私吞了去还半点不知?”
“……什么?”霍祁反应不过来了。席兰薇的意思是,林氏拿钱去打点御前宫人在他跟前说话、那钱却反让林氏身边的人私吞了去了?他大惑不解地睇视着兰薇,“你怎么知道?”
“到底是个正六品宣仪,她寒酸过头了。”席兰薇写罢,抿唇一笑,“今日十七,宫中十五发月俸,目下该是最宽裕的时候。臣妾与她在宫道上相遇,恰有景妃娘娘身边的人来传了话,她还是连打赏的钱都拿不出,一时尴尬得紧。”
这说明确实是没把钱留着,但怎么就是想送到御前却被亲近的人私吞了呢?霍祁未及发问,兰薇就继续解释了:“她寒酸成这般。身边的两个宦官前襟上隐有酒渍未净,衣衫褶皱颇多、无精打采,可见昨晚入睡随意、今日无暇更衣——宫中宦侍多把钱寄回家中,如此饮酒作乐,倒像是发了笔横财。但他们随着林宣仪,臣妾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发横财’的路子。”
“那也未必就是私吞了林氏的俸禄。”霍祁听得饶有兴味,仍是作着反驳看她如何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日子了,陛下您没召见过林氏,林氏可是一直戴着那一套点翠首饰呢。”兰薇写着,手指起落间轻轻巧巧,好像有那么点促狭的笑意。
……点翠首饰?
“宫人们都说,是陛下您赞过一次她戴点翠好看。”兰薇写着,抬眸看他,他果然是一副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就像是她告诉林氏的:陛下根本不喜欢点翠,那日八成是心情好随口赞了你一句罢了。
偏了偏头,兰薇笑意中带了点顽意写了最后一句:“陛下常年不见的人却常年一副要迎驾的样子,且在宫中行事毫不知收敛、似乎随时能复宠一般的嚣张,她家世不是出挑的、宫中也无甚背景可言,陛下觉得她如此‘自信’还能是为何呢?”
只能是她相信早晚能有人替她说上话、劝着皇帝来了。
这种自信也实在……
霍祁和席兰薇都觉得难以理解。
皇宫这么大,他的嫔妃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很是正常,这些琐碎的事他连听都不想听,可今日……居然就这么无比耐心地由着席兰薇慢慢解释了这么久?!
好像就是不一样——不是事不一样,是她不一样。不同于别人碎嘴传这些事来添堵,她总是能通过一点细微之处看到许许多多背后的事情,就好像随便一个寻常的细节都能让她牵出来当做一个故事的开端。她总描述得轻松,却在说完前总能让听者吊一口气,非得等她说完才能在恍悟中松下劲来。
霍祁眼下就这么一松劲,回味之后还想接着逗她。眼睛微眯,他将她揽在怀里,凑近了一些道:“解释得这么清楚、让朕知道林氏在等着,你就不怕朕立时三刻就去了?”
“陛下不喜欢跋扈的女子。”兰薇衔着笑意继续在他掌心写着,“那么……她现在还跋扈着,会因为她等得辛苦就喜欢她么?”
“又揣测朕的心思。”他淡睇着她,“朕再罚你一次?”
“这次不是揣测。”兰薇驳得很快且毫无惧色,“陛下您表露得明白,不需揣测。”
……哪里表露得明白了?霍祁把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知说是问出来,她必定又是从细枝末梢分析一番,然后让他不承认都不是。
还就不肯服这个软,霍祁眉头一挑:“没有,你猜错了。”
低眉见兰薇在他怀里低眉一笑,手指又去写了,这回只写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那个字是:嘁。
为妃 第17章 楚宣
席兰薇把话说得明白,是以当禁军都尉府想要问她两句话的时候,皇帝也未多加阻拦。未免问完之后再传出别的话来,索性召了六宫同来,都当场看个清楚,谁也别事后议论。
席兰薇对此大是满意,不仅是因为可以免去诸多闲言碎语,更是能让六宫瞧明白了,她在宫里活着,凭的并不仅仅是她姓席。
六宫奉旨去了宣室殿,右首最尊的位子上坐得仍是执掌凤印的景妃,席兰薇的席位却被安排在了皇帝身边,同案而坐。
她肩上仍带着伤,水蓝色的交领上襦下仍有一处被包扎伤口的白练撑得不平整。可见伤得不轻,但好在伤得是左肩,好过右臂动不了。
禁军都尉府虽在皇宫内,路上仍很需些时间。众人便静等着,各自不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甚是无趣。
宫娥奉上茶盏,霍祁刚一揭盖子,视线落在旁边以手支颐发着愣的兰薇面上,笑了一笑没继续动,把茶盏往她跟前一递,低低道:“猜是什么茶?”
“……”席兰薇对皇帝每回见面都要让她猜谜玩的做法很是习惯,瞥了他一眼,提笔就写,“君山银针。”
又猜得奇准。霍祁气馁:“又怎么猜的?”
于是席兰薇没好气地再写一个字:“闻!”
他方才茶盏盖子都揭了一半了,阵阵茶香袭面,还需问她怎么猜的?!
霍祁颓然坐正了,品茶不言。
“陛下。”宦官在殿门口一揖,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觉得可算是来了。那宦官禀出的话确实,“越辽王求见……”
一阵骚动。
说起来,皇帝和越辽王是亲兄弟,从不把越辽王当一般的外臣。有时越辽王求见,碰上有嫔妃在,那一道帘子也省了,开几句玩笑也都无妨。
此番骚动,自不是因为藩王来求见而大惊小怪,而是……越辽王与席兰薇的那一层关系,众人都知道。
这回中秋越辽王来长阳,之后逗留了这么久,谁知是不是跟宫里这位鸢才人有关系?
于是在短暂的窃窃私语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皇帝好像没什么反应,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实则是落在席兰薇正徐徐写下的笔划上。
“陛下不必顾忌臣妾。”
一句话,八个字。写得认真稳重,笔触间力道均匀毫无慌乱。皇帝轻一哂,抬了头,淡然道:“传吧。”
少顷,见越辽王入了殿,四合云纹的紫色直裾袍摆拂过门槛,浓重的颜色有点儿令人生畏。髻上白玉冠色泽温润,好像方才带来的那几分让人望而却步的敬畏感只是错觉。他向殿内行了十数步,方躬身一揖:“皇兄。”
“二弟。”皇帝一点头,着人赐坐。霍祯坐下来,神色从容若常,伸手接了宫人奉上的茶盏印了一口,什么也未说。
霍祁一睇他:“有事?”
“并无它事。”霍祯搁下茶盏浅一颌首,“只听闻今日是要问那日行刺的事,臣弟担忧,特来看看。”
如此乍听之下很是说得过去,此次行刺来得太突然,满朝文武都对此很关心。但细一想,众人又都存了个疑影,静默少顷,可算是有胆子大些的嫔妃嘟囔着把这疑影说了出来:“查了也有几日了,偏今天是禁军都尉府找鸢令仪问话,殿下便来了……”
说得已足够明白。席兰薇面色一凌,轻浮的笑意好像在面容上添了一层霜雾。她凝视了那嫔妃须臾,一抹讥嘲的笑容现得分明,端得是有意让对方觉出她有多瞧不起她。
那嫔妃被她这份讥嘲弄得面色一白,碍于皇帝在旁边,忍着不快又嗫嚅一句:“臣妾也没说什么,才人娘子何必如此反应……”
霍祁斜睨着席兰薇,看她面上那份嘲讽一点没减,提笔就开始写了起来,不知她想拿什么话呛回去。
待得席兰薇搁笔,皇帝径自拿了那张纸来看,看罢忍笑交给宫女递过去,那宫女无意中一扫也是一副抿笑的样子。
那张纸上写着:“陆琼章若真想调好身材,就莫要死命地饿自己一整日、反在睡前忍不住吃东西了。”
这陆琼章和席兰薇同住祺玉宫,近来发福愈加明显,瞧着身子“见状”,可白日里无论是晨省时见到她、还是闲来散步时碰上她,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一次甚至差点栽倒在宫道上,分明是节食过了头。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见瘦、反倒胖得更加厉害——若是当真一点不吃,哪还有接着胖下去的?再说,那样活到今日非得成仙不可,可见是晚上睡前总扛不住。
席兰薇想着觉得可笑,倒也没想过拿这个挤兑她什么,毕竟事不关己。但今日是她找茬在先,她只好把这个写出来反找陆氏个不痛快了。
陆氏看罢,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再看皇帝忍笑的样子,更加气不过,出言驳道:“谁……谁睡前忍不住吃东西了?”
席兰薇索性懒得多理她了,只心中念叨了一句:嘁,那宫人大晚上忙着送进你房里的那许多点心,难不成还是等着放到早上吃的?
“禁军都尉府镇抚使到——”宦官悠长的声音响彻宣室殿,报得气势,实际却还没有方才询问是否召见越辽王惹人注意。
一众宫嫔该品茶便继续品茶,一个镇抚使罢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然而片刻后,仍持着茶盏的宫嫔们手上都一顿。
席兰薇眉头微凝,抬眸望向殿外,沉肃地看着,努力地想看到更远、看清来人。
一派安静中,一步又一步踏上长阶的脚步声很是明显。那么沉稳的声音,传入殿中时虽已显轻微,却仍让人听着感觉就像洪钟撞响般有力。
长阶级数很多,许久都未见来人是谁,但殿中众人都仿佛看到那穿着飞鱼曳撒的男子的身形,好像眼见着他足下的黑靴踏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终于出现在殿门口……
直至他真正站定在殿门口时,众人才恍然回神,知他一个镇抚使是穿不得飞鱼服的,只是穿着一身简单的宝蓝暗纹曳撒。颜色极正的浓重蓝色,穿在他身上,好像带着夺目的光彩。
他面容谨肃,在门口停了一停,视线在殿中诸人面上一荡,方提步入殿。每一步都仍走得铿锵有力,行入殿中一段距离,复又一驻足,拱手一揖:“臣楚宣,拜见陛下。”
这声音却让席兰薇一滞。
有些熟悉、很是熟悉,熟悉得让她浑身一冷,却又很快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这声音,实在跟那刺客……太像了。那在黑暗中一次次传入她耳中的声音,让她那时心慌又心安,如今在一片光明中再度听见,好像反倒心慌更多些。
席兰薇定了定神,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浅一颌首,示意他有话尽管问便是。
“这位可是鸢才人?”楚宣问道。皇帝一点头:“是,你有话便问吧。”
“请问鸢才人,那日可有看见刺客长相?”
楚宣言毕,等着对方作答。却见这鸢才人执起笔来,不觉一怔,正疑惑不解,听得越辽王在旁解释了一句:“楚大人莫要奇怪,这位鸢才人……不会说话。”
“不是不会说话。”皇帝即刻接了口,淡睨了越辽王一眼,幽幽解释道,“前些日子因故致了哑。”
语毕自己一滞,他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去想席兰薇会在意怎样的说法。
楚宣怔了一怔,视线挪到席兰薇肩头,问道:“娘子肩上的伤,便是那刺客所致?”
席兰薇一并答了,着宫娥呈给楚宣去看,纸上一共两行字:“未曾见刺客相貌,只大致之其身量、亦闻其声;肩头剑伤确为刺客所致。”
兰薇凝神,见楚宣接过那张纸去读,便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连一点轻微的变动都不想放过。她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但还是谨慎为好,便刻意提了记得那人的声音。
只见楚宣将纸持在手里细读了两遍,视线始终回荡在两行字迹间,微蹙着眉头仿若在思量什么,并无半分半毫的慌张失措。
微微屏息,兰薇心下思考着,如他是那人,他下一句会问什么;如不是,又会问些什么……
倒是没什么肯定的结果。
楚宣喟了一声,抬起头来缓缓道:“长阳已封了城,查了几日没搜出这人。才人娘子可否再与臣说说此人,记得多少便说多少……此事,总得抓住这人,才好知道始末。”
他的口气平静无比,甚至有几分因为寻不到进展而带来无奈。但是……就如那日在黑暗中,那刺客的声音让席兰薇莫名其妙的心安一样,此时他的神情,让席兰薇没由来的怀疑更深了些。
为妃 第18章 辩解
纵使心底生疑,兰薇还是将那日的事详细写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放过。
写至自己受伤后被那刺客扶着坐下时,微有一停,想了一想,还是如常写了下去。写罢这一段,搁笔停了,先呈给了一旁的皇帝。
皇帝轻怔,不解地看看她,席兰薇抿笑,手指在那一段上点了一点,皇帝便看下去。
字迹清晰、描述得也清楚,遂是一笑大是无所谓:“朕知道,无碍。”
她与刺客相对而坐的事,先前禁军就已禀过了。目下虽是加了那刺客扶了她一把之事,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兰薇继续写下去,很快收了尾。足足写了三张纸,由宦官交予楚宣,楚宣迅速看罢、叠好、收在袖中,遂一抱拳:“多谢才人娘子。”又朝皇帝一揖,语声清朗,“臣问完了,回去着手彻查。”
霍祁点头,随口应了句“去吧”。楚宣再一长揖,刚欲退出殿外,宣室殿一隅却有个娇娇柔柔的语声想了起来,温柔动听,却显无善意:“楚大人留步。”
楚宣站定了脚,回首一望,旁人的视线自然也投了过去,但见泠姬嫣然笑着啜了口茶,向皇帝颌了颌首,曼声道:“陛下,臣妾有一疑想问楚大人,不知可否?”
坐上帝王神色清淡,只觑了她一眼,微点头道:“问。”
“谢陛下。”泠姬蕴着笑容道谢,每一个字都说得轻缓,就好像刻意地拖长了语调、让众人都听听她的声音有多好听似的。
她站起身,缓步行向殿中,在离楚宣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了脚,眼波一转,徐徐问道:“本宫不懂这些办案上的事,只是实在疑惑,该是怎样的理由,能让那刺客不取席氏性命、反倒与她同坐呢?要说……这席氏又不会说话,刺客总不能是在殿中觉得无趣了,想同她聊天解闷吧?”
嘲意分明的话语传入诸人耳中,在座不少嫔妃都暗自点头表示赞同。就连霍祁也不由得皱了眉头,驳不得她这话——他不在意,只是因为相信这席家的女儿不可能与刺客有甚瓜葛,但泠姬的这一句疑问,却是连他也想不明白的。
泠姬视线微偏,从楚宣身旁直投到席兰薇面上,笑靥明媚:“鸢才人,你如何看?”
席兰薇垂眸静坐,闻言未动。这其中原因,她也是想不明白的。
这一席话本就只是想把这天大的疑团捅出来,问楚宣的意思不过是个幌子。是以话问出来了,众人反是都等着席兰薇的反应,没什么人在意楚宣的存在。
“请问您是……”楚宣在这一派静默中突然开了口,短短四个字,倒是询问泠姬的身份的。
泠姬秀眉轻轻一挑:“本宫是泠姬。”
“哦,泠姬娘娘。”楚宣遂露了些许笑容,垂眸一颌首,接下来的解释说得坦坦荡荡,“臣拿不准原因,只是想着先前所闻诸多描述,有个猜测罢了,不知泠姬娘娘可有兴趣一听?”
泠姬娇俏的面容上便显了点不耐,轻轻一笑:“楚大人说了便是。”
“诺。”楚宣又一颌首,带着沉吟踱了两步,朗然道,“听闻那刺客功夫极好,出入皇宫、收拾掉一干宫人不曾引起任何注意;在近百禁卫到达宣室殿后,仍轻轻巧巧地跃窗而出——如此,此人恐非世家宗亲所豢养的刺客,倒更像是江湖奇人。”
“江湖奇人?”泠姬听得不解、更不屑,“江湖奇人又如何?便是不杀席氏的理由了?”
“泠姬娘娘莫急。”楚宣轻哂,续道,“江湖奇人虽有出手更狠辣的,但亦有许多决计不会伤老幼妇孺。按鸢才人方才所写,她与那人过了数招,纵使发不出声响,那人也有太多机会知她是个女子。”他回过头望了一望席兰薇,语中带着些许思量,“若真如臣猜测这般,他不杀席氏,在情理之中,不需要鸢才人与他有甚瓜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