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江山

终于，第四日清晨，叶紫弦到达了昔日的月国都城。这一路走来，叶紫弦发现了弊端，许是战争刚结束的缘故，路上的流民比往日要多得多，且多半处于伤残状态。对于流民，大多数人自是漠不关心的，叶紫弦却不免心疼。若非她实在有要事在身，又为了带骨灰盒，没有拿“空灵”和药箱，她必定会治疗他们的。
叶紫弦想着，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她要今早办完事，寻一处地方开始安生，并为附近的流民免费看病，为百姓们解决疑难杂症。
待到了熟悉的地方，叶紫弦打算先找家客栈住下，毕竟奔波多日，她已隐隐感到有些疲惫了。再者，宓影阁那里，还是夜间去比较好，免得引人注目。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哪？”叶紫弦刚踏进一家客栈的门，小二就热情地迎上来。
“都有，给我间干净的房间，稍后把饭菜送我房里。”
“得嘞，您请跟我来。”说着，小二在前面引路，带叶紫弦上了二楼。
叶紫弦一路看过去，许多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可见住宿的人并不多，一直走到南边，小二才停下。
“姑娘，你看这间怎么样？清新雅致，最适合姑娘了。”小二满脸堆笑着对叶紫弦说。
叶紫弦心里冷哼一下，什么清新雅致，这里的房间布局分明都一样，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左右自己只待一个晚上，没必要和一个小二斤斤计较：“好，就这间吧，多炒几个菜送过来，我饿了。”
“好，姑娘先休息，我稍后便送到。”小二说完，带上门离开。
叶紫弦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还算干净宽敞，能够凑合。不知道现在萧逸澜发现自己开溜了没有，都三天了，估计已经开始派人寻她了吧。现如今登基大典已过，不知这次萧逸澜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待吃饱喝足，下午又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叶紫弦叫来小二，替自己备了一大盆洗澡水，美美地除去了一身倦意，只等夜晚的到来。
外面变得万籁俱寂，天全黑的时候，叶紫弦收拾好一切，捧着流云的骨灰盒，自房间的窗户跳了下去，稳稳落地。一路自屋顶飞奔，很快便到了宓影阁的门口。这是充满幼时记忆的地方，亦是她长大的地方。
叶紫弦记得，上次来，还是雪国攻打月国，期间她向萧逸澜要了三日时间，企图拿下归降书，避免伤害过大。上次来月国，匆忙回到这里，还发现了通向地下的机关。只是自己没办法解出来，险些被箭簇所伤，这次，即便她有办法解开棋盘，也断然不会下去了，她现在是抛开过去一切，完全重新开始的人，怎能自投罗网，回到宓影呢？
为了给流云寻一处好地方，叶紫弦往密林深处走去。来到一棵大树前，见枝繁叶茂，树枝旁逸，打算将流云安置在此处。左右寻找着工具，发现自己走得匆忙，竟然忘了，想起宓影阁，不知工具还在不在。
叶紫弦将流云的骨灰盒暂时放在树边，起身往宓影阁走去。入目的一切，仍是记忆中的模样。那一砖一瓦，一楼一阁，都很熟悉，只是早已物是人非，哪里还有无吟和仆人的半分影子。
穿过水榭长廊，来到后院。叶紫弦记得，这里有许多工具，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在库房的一堆杂草里，叶紫弦很快发现了一块铁铲，忙拿着往回走去。虽说铁铲已锈迹斑斑，但有总比没有强，好歹能节约为流云安葬的时间。
叶紫弦开始在树下挖坑，从大小姐到皇后，从未干过粗活的她，这是第一次如此费力地做事情，并且之前因弹琴，手上的伤还没好，最近忙着赶路，也没顾上换药，没过多久，叶紫弦就感到双手掌心一阵刺痛。
“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叶紫弦抬起手，向掌心看去，却见白色的纱布被锈迹染成黄色。不过多亏了纱布的包裹，叶紫弦的手才避免了和铁铲的直接接触，缓减了不少痛苦。
叶紫弦不再顾着自己的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挖了一个大坑，把流云轻轻放进去。填平了坑后，叶紫弦思忖再三，终究没有给流云立碑，她怕有朝一日这里的宅子被收了，流云的安身之所会被发现，毕竟这处宅子曾经的两个主人都不在了。就让流云永远安静地待在这里好了，不要被任何人打扰，只有她知道便好。
“流云，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终于带你回家了，你一路走好。”叶紫弦跪在流云跟前，最后一次落泪。她不是个好主子，让流云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苦，最后更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叶紫弦久跪良久，终于起身，往客栈走去，明日还要送殷枫释回家，索性水国离月国很近。
再回到客栈，自窗户翻进房间，叶紫弦忽然想起在花国时，遇到诸葛铨的事情，也不知道诸葛铨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两位师傅，还有另一半的《天演》，一直放在画舫上，不知会不会对诸葛铨带来危险。死了一个应运辰，难保不会再出第二个。
待办完事去了花国，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诸葛铨。叶紫弦带着对未来的一系列规划，渐渐进入了梦乡。
翌日醒来，叶紫弦睁开眼，天才刚亮，叶紫弦将银子丢在房间的桌子上，自窗户去了后院，牵走了一匹马，往城外驶去。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叶紫弦终于到了昔日水国的所在地，现如今早已改成了天和的一个都城——水城。
显然萧逸澜还未来得及对每个旧国进行大面积调整，都城现今都很大，已旧时的国家面积为标准，只各地派了一队军队和大臣去管辖。叶紫弦站在城门口，看到水国也和月国一样，流民四窜，一派荒凉，不知道这种情况，何时才能好转。
叶紫弦不敢问水国的皇室安葬在哪里，只得下马四处寻找。她凭借着自己对常识和书籍中的判断，一路往都城的近郊走去。通常，皇陵需要很大的面积，多设在近郊山清水秀，又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过水国早已沦陷，自然不会再和别的皇陵一般，有重兵把守，但是，看墨相儒的样子，不难猜出，每个国家都会有死忠的勇士，叶紫弦相信，水国的皇陵，必定有人看守。
叶紫弦一路驾马，来到了近山脚下，这里溪水环绕，只山路崎岖，看了身边的马匹一眼，叶紫弦将马栓在了山脚的树边，一个人往石阶上走去。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往有人家，叶紫弦一路往前，依稀看到有一个樵夫经过。
叶紫弦心中万分窃喜，当日她特意从殷枫释身上取下了玉佩。这种皇族的东西，鲜少有人知晓，但守护水国族人的人，必定能一眼认出。
“老人家！”叶紫弦故意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抱着殷枫释的骨灰盒，又用手稍微挡住，方对着远处的樵夫大喊。
樵夫回过头来，却是位白胡子老头，一身傲骨地拿着柴刀，背着竹篓，往叶紫弦的方向走过来。
“姑娘，山路难行，姑娘怎么到了这里，快回去吧，乘天还大亮着。”老人家以为叶紫弦是不小心迷路的年轻姑娘，忙劝说道。
“老人家，我是来这里寻人寻地方的，没有迷路，只是失了方向罢了。”
“呵呵，你这小姑娘，净瞎说，既是寻人而来，怎的会没了方向，孤身一人求助？”
“敢问老伯，可是隐居在这里多年，可是只你们一户人家，若是的话，那我要找的就是你。”
老人家听闻叶紫弦的话，面色一惊，再细细向叶紫弦看去，终于发现了叶紫弦胸前若隐若现的玉佩。
“姑娘，你莫不会是……？”老人指着叶紫弦，一脸的不可置信。
“看来我找对了地方，也遇对了人了。”叶紫弦拿起玉佩，递给老人家。
老人家仔细摸索着玉佩，仍是怀疑地看了一眼叶紫弦：“敢问姑娘，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自是玉佩的主人那里而来，老伯，我既能找到这里，你便不需要再怀疑了。而且，我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叶紫弦说着，拿开挡住殷枫释骨灰盒的手。
老人家在看到骨灰盒的那瞬间，双眼瞪得老大，满目俱是惊恐和难以置信，嘴唇蠕动半晌，未吐出一个字来。





凤隐江山 第一百五十六章 懒回顾
叶紫弦见了老人的样子，当即确定此人必是守陵人无疑：“老伯，我想让您带我去殷族的陵墓所在地，我想好好安葬枫释。”
“这是……是小皇子？”老人听了叶紫弦的话，颤抖着伸出双手，抚上骨灰盒，细细用手摩挲着骨灰盒上的名字，口中喃喃自语，“小皇子……”
眼泪不可抑制地自老人眼角滑落，轻微的抽泣声自嗓子眼儿里发出来，显得异常沉闷。
“你随我来吧。”待老人的情绪稳定，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转过身，领着叶紫弦往前走去。
叶紫弦一路跟着老人走，没有再多说什么，慢慢走过山路，再穿过一条小溪，一块宽敞的平原映入叶紫弦眼帘。阡陌纵横，良田美景，一派其乐融融的农家场景。叶紫弦一时不由得看愣住，没想到隐藏在大山深处，还有这般美妙的居所。
“好美！”叶紫弦忍不住由衷赞叹道。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叶紫弦一眼：“待会儿你跟着我，不要多说话。这里是我偶然间发现的，所有居民基本上都是被战乱或家仇逼迫，到这里自谋生计的。我们不问各自的姓名、过去，只当重新开始，过想要的平静生活。”
听老人说完，叶紫弦的心蓦地一动，这不正是她一直向往的日子吗？果然，只要有心，便能寻得自己的世外桃源。叶紫弦在心底默默地想。
“姑娘随我来吧，你要寻的地方，需得穿过这个村庄。”老者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偏过头对叶紫弦说。
叶紫弦紧跟着老者，一路上，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有人对老者热情地打招呼，老者也回以温暖的微笑，果然没有人问及叶紫弦。
一直走到村庄尽头，老者仍弓着背领路往西走，眼见着日落西斜，叶紫弦感到周遭的气温都降了几度。
“姑娘，看到不远处的山洞了吗？殷氏所有人都在那里，当年月国乘乱突袭水国，危难之际，我便和将军一起，带着先祖的尸骨往别国逃，后来将军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我兵分两路，我也曾经中过埋伏，但一想到，只有我一个活着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便强撑着自己活了下去。”
叶紫弦听着老人对过往的描述，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先前的满目眼泪仿佛也只是叶紫弦一时眼花看错了，便能明白，老者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一定太多了，导致他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异常坚强，再加上本就是军人出身，自是比常人要勇敢许多。
进得山洞，叶紫弦便感到寒气逼人，捧着殷枫释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这里的环境，比较适宜保存东西，方便我每年给他们上供，是最好的埋葬地了。”老者点燃火折子，轻车熟路地往前走，看得出对这里的路很熟悉。
七拐八拐到了山洞最里面，叶紫弦才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了。面前不知道到底几处坟墓，和流云的墓一样没有刻名字，只面前摆着五份果盘。
见叶紫弦迟疑，老者解释：“当年大乱，根本来不及带走一切，这里多半是衣冠冢。至于他们的尸首，我已不过问世事多年，不知有没有被月皇挖坟。我看，小皇子并没有完好的尸身，想必也是突然死的吧，不方便运送尸体，才进行了火化。在战场上，倒是常用这种方法。”
“您猜得不错，就是死于战场。”叶紫弦点点头。
“恩，能征战而死，也是种荣幸，不像我，只能世代守着这里了。”老者的脸上有一丝惋惜划过。
只可惜，殷枫释并非战争而死，而是为她而死。叶紫弦心底泛起一丝歉疚，终究没有告诉老者，殷枫释的真正死因。
“姑娘，把小皇子给我吧，我来好生安葬他。”老者对着叶紫弦伸出手。
叶紫弦将殷枫释递给老者，她不想知道老者的姓氏和来历，也不想知道老者会守在这里多久，只要她自己知道殷枫释在哪里便好。安葬好殷枫释，二人一齐对着墓穴叩首，又站立良久，作默哀状，老者才领着叶紫弦沿原路返回。
到了外面，叶紫弦才发觉天色已黑，老者看了一眼叶紫弦：“不知姑娘怎么来的，若是一个人走夜路不方便的话，不妨今晚先在村庄住下，我和娘子说一声便是。”
叶紫弦诧异：“老人家您已娶亲？”
“是啊，这里所有人都没有过去，只问将来，每家都是后来组合的，却幸福得很。”老者弯着腰，叶紫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分外亲切。
想来，平民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吧，没有权力的纷争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最真挚的感情。但在历朝的后宫里，这样纯粹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存在。叶紫弦摇摇头，逼自己不再想起过去。
“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有事要办，不便久留，这便自己下山了。”
“那我送你到咱们见面的地方吧，你一个姑娘家的，跋山涉水过来不容易。还有，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你对地形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叶紫弦也不推辞，老人说的很有道理，她的确被方才的山洞绕晕了头，现在天黑了出来，完全不知道方向了。
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叶紫弦万分庆幸有老者在，否则她真的极有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滑到，并无人施救。
“姑娘，到了，前面就是平原了，方便你走，我不问姑娘的过往和今后了，也不想问姑娘的姓名，姑娘若是日后得空，便来看看小皇子，看看我，若是忙，也没关系，我会看好小皇子，我的后人也是。”
天色很暗，叶紫弦看不清老者脸上的表情，只得郑重道别：“多谢。”再不多言，转身驾马离去。这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庄，不需要怀念过去，也不需要烦恼将来，只需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去花国的路有些漫长，叶紫弦身上少了两个骨灰盒，倒是轻松不少。眼看着过去了多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叶紫弦打算马不停蹄地赶去花国。花国现在也算是个自主管辖的都城，城主是原先的二皇子。萧逸澜在这方面，甚是大度，居然能容忍亡国后人存活在世，并且管辖一方土地，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心中目标笃定，再不做任何滞留，叶紫弦一心往现在的花城驶去。
五日过去，终于看到了花城的城墙，一大批流民正涌现在城墙附近，导致四处满目疮痍，鼻尖不时传来不好闻的气味。
叶紫弦先驾着马通过了花城，一路上在思忖，不知萧逸澜有没有颁布如何安置流民的诏书，战乱过后，无家可归的人似乎比往日更多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叶紫弦打算先去青歌家看看，若是没有被人占了，便先住在那里。一旦稳妥了自己的住处，叶紫弦打算去药店买药材，做出大量的药，像先前那样，为城墙附近的流民免费医治。
到了住过的小巷，发现每家门前几乎都贴上了对联和福字，看来战争带来的伤害，远没有百姓迎接新的一年重要，到得最里间，只有青歌家的门上光秃秃的。没人会在意这家的主人去了哪里，是否生还，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叶紫弦推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自鼻尖传来。花国的气候本就湿润多雨，屋子许久没有人住，自是容易有味道。叶紫弦放下包袱，巡视了一圈，既然战乱没有冲垮这里的一砖一瓦，那也算是缘分，不如就此住下。
来到房里，墨相儒和青歌旧时用过的衣服、器具都在，叶紫弦抚摸着眼前的东西，只觉得他们还在一般。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叶紫弦没有丢弃原先的任何遗物，只是放到了另一个房间。看了一眼厨房和后院，叶紫弦列下清单，写下需要买的食物、饲料、药材，打算下午花大半天时间采购。
被她带回来的马不知是谁的，不过她会好好照顾的。带足了银两，管好门，叶紫弦便提着篮子出了门。过去小户人家的屋子大多是不上锁的，因为知道没什么人会来偷东西，哪个小偷那么笨，不去偷大户人家的院子，跑来偷平民呢？
索性先前在花国待过一段时间，叶紫弦倒没有花太多时间去适应环境，或摸索地方。但因为需要采购的东西太多，叶紫弦还是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完成，回到家的生活，已近傍晚，叶紫弦抬头看了一眼天，乌云压顶，即将降雨的样子。
叶紫弦忙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刚关上门，就听天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转眼间，大雨便稀里哗啦落下来。叶紫弦忙拎着一篮子东西往屋里走去。多亏了自己运气好，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否则必定淋湿。这是继宓影阁之后，叶紫弦的第二个家。




凤隐江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济四方
叶紫弦听着外面的大雨，看着雨水慢慢积压，自屋檐上滴落，一整夜都在屋子里，将买来的药材捣成粉末。明天起，她会像之前一样，为需要帮助的人治病。
待到天亮前，大雨终于停了，叶紫弦准备好一切，收拾出一个新的药箱，背在身上出了门。城门刚好开启，叶紫弦走出去，就见到马厩下一堆流民，为了避雨，统统挤到了马厩下。此刻雨水仍是顺着马厩的顶端往下落，流民们大多还未醒来。
叶紫弦一眼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小孩，许是在睡梦中被旁边的人挤了出去，腰部以下都露在马厩外，只半个身子盖着毯子，脸上显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医者的敏感度，令叶紫弦的心颤抖了一下，忙跑上前去，伸手探向小男孩的额头。
指尖传来滚烫的热度，叶紫弦伸手抚上小男孩的左手腕，果然，因突然大雨，天气转凉，夜间风大，小男孩又不小心睡着了，这才感染了风寒。
正治疗着小男孩，周围的流民陆续醒来，有眼尖的流民根据叶紫弦的穿着打扮，一眼认出了叶紫弦。
“哎，那不是打仗前救我们的仙女吗？”周遭的议论声逐渐响起，流民们交头接耳地在确认叶紫弦的身份。
叶紫弦抬头看了一眼：“大家安静一下，现在这位孩子病了，我需要谁帮我抓副药来，记得让医馆的药童煎好。”
“我！”“我！”“我！”……附和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帮叶紫弦，毕竟大家都曾经或多或少受过叶紫弦的恩惠。
“好了，不要争了，就你吧。”叶紫弦看着一位看上去尚年轻些的流民，毕竟年轻人跑得快些，递给眼前人一点碎银子，又写好了方子，再次叮嘱道，“速度要快。”
待年轻人走后，叶紫弦对着其余的流民道：“大家和往常一样，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排好队，我都会一一解决的，即便是旁人来，也得和你们一样排队。这里没有流民和普通人的分别，至少在我眼里没有。”
“好！”众人听了，皆欢呼起来，要知道，鲜少有人像叶紫弦一样，能够待他们如此礼遇，又懂得为他们着想，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的。
叶紫弦又开始了和上次来花国时一样的忙碌，索性那位年轻人很勤快，身上也没什么问题，一直愿意帮叶紫弦跑腿。转眼一个上午过去了，队伍没有丝毫变短的意思。附近的普通居民，听闻叶紫弦妙手回春，又不要钱，也都纷纷赶来，和流民一起排队。叶紫弦看了一眼面前的情形，忍不住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要知道，这才是她一直想看到的，天下没有阶级的区分，所有人的身份皆为平等。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一个饭盒忽然出现在叶紫弦的面前，叶紫弦诧异地抬头，就见一位不认识的妇人正看着自己微笑：“姑娘，早上我的孩子承蒙你救治，眼下已经好了，见你一天没吃东西，特意备了些饭菜来给你，还望你莫要嫌弃，都是自家做的。”妇人说着，便要打开食盒。
叶紫弦忙一把拦住：“夫人不必客气，救死扶伤本是医者的本分。”
“姑娘你莫要推辞了，累坏了可怎么办，我们日后可都指望你了，再说了，若不是你，我孩子的性命都没有了。”
“女菩萨你收下吧！”“仙女你吃些东西吧！”……周围人见叶紫弦推辞，都向着妇人说话，露出心疼的样子。
“好吧，那我先回家一趟，一个时辰过后再来，你们也都先吃些东西去吧。”叶紫弦起身，对着眼前的长队说。
众人很听话地四处散开，叶紫弦笑着对妇人道：“我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吃东西，能不能将食盒借我带回去，晚点我送去你家。”叶紫弦指了指自己的面纱，对妇人道。
“哦，没问题，不过还是晚上我过来取吧，左右我也是无事。”妇人极客气，“不知姑娘住在哪里，若是同路，我正好送姑娘一程。”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叶紫弦才得知，原来早上救下的那个发高烧的小男孩便是妇人的孩子。他并不是什么流民，只是喜欢和邻家的小孩打闹，这才把全身弄得脏兮兮的，昨晚开始，妇人就在四处找小男孩，却一直找不到，万万没想到孩子会跑去马厩下躲雨。看来小男孩本是打算先找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再回家，却没想到，自己发高烧陷入了昏迷。
原来妇人就住在叶紫弦屋子的隔壁长巷，二人在妇人家门口道别，叶紫弦独自回家。一路上，叶紫弦万分庆幸，自己还真是不太会做饭，记得唯一一次下厨，还是给萧逸澜做点心，谁知难吃得要命。想到当日的情形，叶紫弦忙摇摇头，逼自己忘记。什么萧逸澜，什么过去，我现在是没有姓氏的玄月姑娘。
叶紫弦开心地走回家，打开食盒，饭菜香扑面而来，足见妇人的心灵手巧。叶紫弦一层层打开，将菜摆放在石桌上，入目是两道荤腥和两道素菜，看上去分外可口。想不到济世救人还能免费蹭饭，叶紫弦摸了摸饿坏的肚子，忙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即便她这个天生少食的人，也未必能受得了。
其实先前叶紫弦一直在担心，自己不会做饭怎么办？难不成天天下馆子吃吗？虽然她身上带的银两不少，可总得留着些，以防有什么急用，再者，她每天都是分文不取地给别人看病，哪里有什么收入可言。想不到不用她烦恼，就有人送饭上门，简直太好了！先把今天过完再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