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风暖
升平长公主心疼儿子,气得站起来,“三弟,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贺兰睿之撞倒的正是沈择青的席案,沈择青不得不站起来,恰巧,他方才听了贺兰睿之诬陷之语十分气愤,便向皇帝太后求情:“陛下,太后娘娘,这期间恐怕有误会,穆姑娘绝不是不守礼节之人!”
可是皇太后急于向晋王发难,根本不理他,只冷笑对晋王:“王爷倒是好手腕,为了一个奴婢连自己的甥侄都不顾,还是这个女人跟你有何关系?别忘了,她可是罪臣之女,当初穆耘谋反证据确凿,你自小由穆耘带大,不避嫌也就罢了,如今还藐视圣上,无视长辈,欺凌弱小,只为了袒护罪臣之女,实在好大的胆子,还是王爷认为这天下都该由你说了算?”
皇帝抬手压了压,笑眯眯对薄氏:“母后,您消消气,消消气,不值得动怒!”而后板着脸冷眼对晋王,“晋王,还不快退下,文武百官面前公然喧哗,像什么话!”
晋王被气笑了,“陛下,您可别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臣弟的!”他又看向薄氏,面容十分冷峻,“皇太后既然要这般发难儿臣,那儿臣便也明说了吧,其他的事,儿臣一概不管,但穆荑是本王的人,谁若敢动她,便是与本王过不去!想必深明大义的皇太后,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个奴婢令儿臣为难!”
晋王说这话时,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场,就像一阵强劲的风席卷在场中央,无人敢靠近半分,连那痛哭捣蛋的贺兰睿之一时间都不敢哭了。晋王便是**裸地宣誓对穆荑的偏袒与维护,假如薄氏不肯给他面子,那他也不必要给她面子了,反正已经撕破脸,不必要再掩藏。
薄氏真没想到他毫无畏惧,即便是罪臣之女有可能被御史及史官口诛笔伐他也认了,他这般把暗里的事挑明了说,反而令她不好从暗中为难,否则便是她心胸狭隘故意与小辈儿过不去。皇太后语噎,一时无话反驳,于是开始假哭:“可怜哀家,为先帝劳心劳力几十载,竟落到如此下场。陛下未登基大宝之前,可是哀家守着江山,如今寿辰上想要给外孙寻一名妾竟这般困难。毕竟不是亲生的啊,贵为先帝皇长女的升平长公主,也不如你们兄弟两亲厚啊。”
皇帝见状,惊吓了,赶紧起身好言好语安抚,生怕薄氏的话传了出去,令天下人攻讦他不仁不孝。国舅一党岂能善罢甘休,立马落井下石,指责晋王种种不是,眼看就要上升为君臣之礼、大逆不道之罪了,顾相一党也不示弱,奋起反抗,言辞激烈还击对方。
好端端的宫宴又被这一事给搅黄了,两方人马各执一词不肯相让,穆荑夹杂在中间忍受他们的指指点点,简直万箭穿心,实属煎熬。
晋王便在这时冷脸大喊:“够了!”
众人皆安静了,好像被这一声震慑。
他对皇太后冷笑:“如果皇太后非要把儿臣的女人赏给贺兰睿之为妾,做出败坏伦理之举,那儿臣当真无话可说!儿臣自小与已故凉侧妃及穆掌事青梅竹马,这两人本来就是儿臣的女人,只不过穆掌事缺了个名分,日后也要册封的,您非要拆散儿臣与穆荑,那儿臣当真无话可说了!”
他真是心狠,也豁出去了,就昭告天下穆荑是他的女人又怎样?虽然现在不是,但将来肯定是,也省得某些人再动歪念!
可这番话对穆荑来说犹如五雷轰顶,比贺兰睿之方才的话更甚,假如贺兰睿之只是毁了她的清白,那晋王便是毁了她的名节,毁了她的自尊,毁了她的一切,往后她还怎么做人?外面的人怎么传她和晋王,传她是晋王的妾?恐怕连妾也不如,她这是和晋王私通苟且了!也许晋王是逼不得已为她好,但也的的确确伤害了她,正如这些年,他总是以为正确地放手保护着她,然而总是令她如炼狱火烤,十分煎熬。
穆荑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难以言语,最终只是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
皇太后仍在冷笑发难:“好啊,这么说这个女人不贞不洁,丝毫不检点毫无妇德!平日里和你私通苟且也就罢了,还勾引睿之,当真是红颜祸水,好……好啊!”皇太后一副快气疯了的模样,实则心里不知有多得意。
晋王铿锵有力道:“本王的女人,岂容与他人有染!贺兰睿之什么东西,也敢沾染本王的女人?更况且何来‘私通苟且’之说?本王当年已向穆将军提亲,无论穆荑沦落何种境地,她将来都是本王的王妃!”
文武百官已炸开了锅,面对这惊天雷响,各持一词,自有说法,议论纷纷。
穆荑的心犹如被凌迟了,即便是跪着,她也快没力气撑住,假如这儿有柱子,她宁可抱柱而死,也不愿意摆在祭坛上那般任由他们火烤咒骂。
沈择青一直注视穆荑的表情,眼看她闭眼流泪,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十分难受,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拱手拜道:“陛下,皇太后,晋王殿下,沈某斗胆进言,请听沈某一席话再争论也不迟!”
沈择青的出现像一缕清泉冲破了这浑黄的洪水,因为王大将军回朝不久,尚未站队,王大将军也很聪明,未确定薄顾两党谁更稳固之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会轻易参与朝堂争斗,可是沈择青身为王大将军手下裨将,如今忽然跳出来,显然是要搀和这趟浑水了,众人忍不住猜测沈择青为谁说话,是否代表王大将军的立场?
即便被当成猴子,即便此刻跳出来有诸多误解,沈择青也认了,因为他不容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穆荑受苦而无动于衷。他道:“太后寿辰,理应尽兴,太后疼爱外孙贺兰公子,求陛下赐婚可以理解,陛下为表孝心然而又顾念兄弟情谊难以抉择也乃人之常情,然而穆姑娘是嫁与贺兰公子,还是嫁与晋王,是否先问问穆姑娘的意见呢?倘若光凭两方争论定夺婚事,传出去恐怕不好;倘若光凭一己之私为太后图一时之快而落下天下指责的把柄,恐怕也是对太后不妥。身为臣子应当高瞻远瞩,为君思量未来之祸才不至于失职,犯下过错,请皇上、皇太后仔细斟酌,万万不可为了一时之快而忽略众口悠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乃明君之言,请陛下三思!”说罢躬身一拜,十分诚恳。
全场皆安静了,大家都在仔细思量沈择青的话,到底站在哪一方?然而这一番话十分中立呢,好像并不代表谁的立场。
沈择青说话的确比较滴水不漏,然而皇太后不甘心,闫炳良死了,她心爱的小玩物没有了,岂能让晋王好过!于是冷笑道:“话虽如此,然而此女祸水无疑,两方争论不休若没个结果往后无安宁之日,即便没有结果也应当把祸水处置了,免生祸乱!”
“这……”皇帝也被气闷了,众臣面前皇太后与晋王戈矛相向,完全不听他这位皇帝的意见,这是把他摆在何地?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终于有魄力了一回,抬手道:“别争了!依朕之见,沈爱卿的话十分有理,那便按沈卿的话定夺!”他看向穆荑,极为严肃地问,“穆姑娘,晋王与贺兰公子皆为你争论不休,你自己说说,你到底要嫁给谁,是晋王还是贺兰公子?”
穆荑跪着,几乎埋首到地上,也许对她来说,这一刻才真真正正是暗无天日的开始……但她不甘心,多年来,一直为父亲而活着,什么困难都忍受过来了,难道就要这么放弃?
掌事姑姑 第25章 承诺
穆荑再一磕头俯首,声音饱含秋意的苍凉,像经历了一夜霜雨拍打憔悴枯槁的小草。你以为它死了,它还活着,你以为它还活着,可它已经丧失春意的色彩。“民女自认卑贱,何德何能得晋王殿下和贺兰公子两位贵人青眼有加,承蒙你们抬爱了,然而民女确实不配。”
顿了一下,她隐藏压抑,尽量使自己平静无波道:“若说民女是祸水,实则也当不起。贺兰公子欲娶民女,也只是抬为妾,可见爱之浅。晋王殿下非要民女不可?不见得,否则这七年来奴婢也不仅仅是在王府中为奴了。至于两位贵人何至于为民女大打出手,民女真的要问问了,两位贵人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在这七年里或是前几日向陛下请旨,而非得在宫宴上闹得不可开交,令民女成为罪人,将忍受陛下的惩治?呵,可见两位贵人真有心怜悯民女呢,而民女真可以成为你们的祸水了!”
穆荑冷笑,今日她豁出去了,权贵又怎么样?陛下皇太后又如何?反正一味忍让她也难逃一死或者被随意摆布的命运,倒不如把话说得明白!
“至于‘暗通曲款’、‘私通苟且’那就更可笑了!民女斗胆问问贺兰公子,民女何时对你说了那番话?民女以何种姿态苦苦挽留你?我们又在何地做了那些事,你有何凭证?还是你信口雌黄,随意污蔑民女的清白?”
“你……你你你……你……”贺兰睿之跳出来急欲反驳,但被穆荑凛冽、视死如归的眼神吓退了,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语,因为口说无凭,他的确是空口白牙乱说的。当初他编这个谎话不过仗着自己脸皮厚名声臭,不介意再臭了,而穆荑不同,她是清白女子,又端庄温婉,断然不会做撕破脸皮的事,他遇到的许多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吃了亏便自己忍受了,没法忍受便自尽了,谁像穆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出丑强行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给众人过目一遍,只要她做得出扒开自己伤口的事便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好比脱光了衣服给别人看,是不是清白还不一目了然么。别的女子断然不敢这么做,但穆荑做到了,因此他输了,他太低估穆荑的忍耐能力!
穆荑又问晋王:“王爷,当年回京,你娶了小凉,定民女为奴婢,便已经确立了你我的关系,民女自认为毫无亏欠王爷,甚至穆家上下也没有对不起王爷!您何至于这么玷污民女的清白?诚然,民女是您的奴婢,可以任由你处置,但您若真的以如此轻浮的手段随意打发奴婢,那奴婢也唯有以死保留尊严!”
“小芍……”晋王心痛。
穆荑却已经向皇帝磕头,“陛下,这两位贵人民女般配不起,然而民女清清白白,也忍受不了自身名节遭受玷污,倘若您真要处置,民女愿意以死谢罪,民女即便是死,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最有一句她咬牙切齿,说得洪亮大声,在场只要是有耳朵的皆可以听见。
穆荑在赌,这一局她下了很大的本,拿自己的命来赌,赌回自己的自尊,赌回自己的清白,甚至赌回自己的前途!
场中又炸开了锅,穆荑听到他们议论纷纷,隐约有人说道:“倒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不愧是穆将军之女,骨气犹存!”“即便是弱女子也有风骨啊!”“恐怕是一场误会吧,这样的女子岂会不惜自己的名节……”
薄太后盛怒道:“好,你非要死,哀家便成全!”
晋王冷笑:“看来母后的确是要让儿臣为难!”
沈择青忽然跪地请罪,那挺拔如山,坚硬不可摧的身影及薄唇紧合,表情严肃的脸面令在场之人皆悄悄安静了,霎时所有的目光皆投注到他身上。沈择青拱手道:“陛下,皇太后娘娘,臣斗胆替穆姑娘求情,请陛下及太后饶穆姑娘一命!国有法度,不刑无罪之人,穆姑娘并无过错,何至于死?倘若真要以什么作为交换,臣愿献出所有封赏及官爵,并非臣不爱惜陛下的器重,而是为臣先为人,倘若为人尚不能够受恩还情,救恩人于水火,还有何品德担当一位好臣子,当初沈某落魄之时承蒙穆姑娘点拨资助,穆姑娘对沈某有再造之恩,倘若沈某见死不救,那也不配为陛下的臣子了!臣以自身封赏及官爵求情,求陛下、太后娘娘不刑无罪之人!”说罢磕三个响头。
远方女眷席位的蓝小姐默默站起身,望着跪拜磕头的沈择青不发一语,眼里却闪过难以言喻的苦涩。
在场之人无不佩服沈择青的能言善辩,沈择青这是给皇帝和太后下套啊,前方是明君之路,后方是逞一时之快杀了穆荑,看他们是想要走明君之路还是杀死穆荑了。太后一时被沈择青噎住了,找不到话语。
皇帝甚为心烦,开始暴躁了,张开双手道:“你们到底让朕如何?”
穆荑却在此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离胜利更近了一步,接下来只要有说话的机会,她便死死地攀登胜利的鼎峰,哪怕这个结果也不是她想要的,但总比如今这窘境要好上许多。
她怕死,真的怕死,因为她死了就没人承载父亲的希望活着!她惜命,她还要活着看一个个仇人痛不欲生地死去!
顾丞相此时也不得不站起来说话了,他隐忍许久,沉默许久,仔细听着这场面暗暗分析有何突破口,如今沈择青跳出来,倒是给了他一丝契机。
他拱手道:“陛下,既然穆姑娘是清白的,她自身也不愿意嫁给晋王或是贺兰公子,此事便罢了,穆姑娘无过无错,也不至死!”
皇帝聆听一番,刚刚觉得此点甚好,没想到太后又反驳:“罢了?闹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皆看笑话,便这么罢了?”薄氏夸张地摊开右手列举在座之人,仿佛场面多么壮观,多么不能容忍似的。
“那依太后之见,该如何处置?”丞相十分淡定,也不朝老妖婆谒拜了,直接拢着双手垂下,歪着头问,一副你有何高见倒是说说让大家看看多高明的样子。
薄氏冷笑:“今日非有个论断不可!”
皇帝又万般为难了。
穆荑忍到此时,终于有所行动了,她十分恭谨又缓慢地朝皇帝皇太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请求:“陛下,太后娘娘,民女有错,不该出席宫宴引起纷争,如今这境地,民女再嫁给晋王或是贺兰公子都不合适,倘若真要论断、平息风波,便把民女赐婚给他人吧,他日远离京城便不再有祸水之嫌,民女也自认为无能耐再起祸端!”
“你要嫁给谁?”晋王冷声问穆荑。
穆荑面如死水,垂着眼平静无波回答,“民女斗胆恳请……北安军赫赫威名,众军士挺拔如山,沈将军更是名传京里,民女也曾……曾经仰慕沈将军英气,因此民女斗胆恳请……恳请嫁与沈将军,为妾为奴皆不在乎,只要能与沈将军在一起便是了却民女心愿。倘若……倘若沈将军不受,民女愿以死谢罪,此生不嫁!”说罢,她深深磕头,匍匐于地,再也不起。
如此,最大的赌注才真正跑了出来,她死死地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与其受人摆布,便抓住一切可能对自己最好的东西!
可想而知身后又炸开了锅,众人又是议论纷纷。沈择青呆愣了,目光直直地看向穆荑,没想到她自动请婚嫁给他,真真令他措手不及!
晋王愠怒道:“小芍,你气糊涂了,怎么能嫁给沈择青?还为妾为奴皆乐意,你莫不是疯了!”
顾丞相哈哈一笑,捋了髭须眯眼道:“如此甚好,甚好!既是穆姑娘主动提起的,便是自身意愿,且看沈将军是否答应,若真的答应了,陛下也玉成一段美好姻缘,也不必再忍受两厢争执之苦,陛下,您说是吧?”
顾丞相笑得像只老狐狸,他早就觉得穆荑是烫手山芋,会左右晋王的意见,倘若她真的嫁给了不相干的沈择青,令晋王死了心也是好事。
“好?当真是好?”晋王呵呵呵地冷笑,面目似乎有些狰狞了,冷眼盯着皇帝,“请陛下仔细思量思量,把穆姑娘赠给沈将军是否是真的好!”
皇帝皱着眉沉吟片刻,轻斥晋王无礼。他觉得顾丞相的意见不错,况且他确实烦了,左右逼得他无法动弹,真想草草了结此事,于是询问沈择青意见:“沈爱卿,穆姑娘有意嫁与你,不知你有何想法?”
沈择青看了看穆荑,他还在懵懂的状态,这件事于他而言,大概……如天上掉馅饼儿,还是他最想吃的馅饼儿就这样砸到他头上,似梦似真,虽然内心欢喜,但他都不太敢相信。
他望着穆荑,见她仍是俯首跪拜,心疼不已。不管穆荑为何做了这样的决定,她如此选择一定是被逼无奈的结果,况且如果不能嫁给他她便面临死亡或是嫁给晋王、贺兰公子的痛苦,于沈择青而已,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于是拱手道:“穆姑娘对沈某有知遇之恩,倘若她不弃,沈某欣然接受。但,沈某认为妻子是比肩同甘共苦的伴侣,沈某倘若娶妻便只携一人之手白头偕老,绝不容有第二个!沈某愿意迎娶穆姑娘,可不愿穆姑娘为妾为奴,请陛下降旨,配穆姑娘与沈某为妻,沈某定对她负责,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穆荑的双肩微微颤抖,即便跪拜着她也能体会到沈择青话语洪亮、掷地有声的气场,这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她迫不得已选择了沈择青,沈择青却给了她从未敢奢想的惊喜。那一番话语深深震撼她封闭的心,如开裂的土地忽遇急雨,惊喜,但也不知如何吸纳这天降的甘霖。
掌事姑姑 第26章 拥抱
顾丞相也在一旁怂恿,“陛下,既然沈将军愿意,那便玉成其美吧!”
太后左右思量,当初想要把穆荑赐给贺兰睿之,目的在于拆散晋王与挚爱,令晋王痛不欲生,如今虽事未达成,但穆荑嫁与沈择青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豁然开朗了,笑道:“穆掌事与沈将军郎有情妾有意,哀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如此,便免了与睿之的婚事吧,皇上,您且自个儿定夺定夺,呵呵呵……”
晋王怒极,咬牙切齿道:“陛下,您难道忘了之前对臣弟的承诺?”
皇帝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被逼得太紧了,他这个皇帝当得太窝囊了!不由得暗暗握紧拳头,冷声下令:“此事日后再议!”
沈择青愣然抬起头,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皇上却又收回成命,一时间颇觉微妙,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看向穆荑,穆荑仍是低头恭谨地跪着,面色平静无波,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但是此事,真的就这么暂且作罢了!
宴罢,皇帝传穆荑至御书房说话,他把近身的大太监及宫娥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两人,他看穆荑恭谨地跪在地上,越看越气,深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朕为何叫你而来?”
“民女不知。”穆荑处惊不变,面色无波。
“哼,不知?晋王为了你可谓煞费苦心,你就那么想嫁给沈择青?”皇帝咬牙切齿,她当时若说嫁给晋王,一切皆很简单,他也不必这么为难,谁知她拐出了另一出戏,搅合了一锅浑水!
“民女……恋慕沈将军!”穆荑选择继续撒谎。当时情况她只能选择沈择青。因为晋王与贺兰睿之她必须选择其一,否则薄氏必让她死,她若想活着且摆脱晋王和贺兰睿之,唯有嫁与旁人,只要了断晋王与贺兰睿之的念头她才可能有出路。然而她能嫁给谁,连贺兰睿之如此采花贼尚且嫌弃她年龄,更何况宴会上一闹她已成了烫手山芋,谁人敢娶?思前想后,她只能选定沈择青。
她深知她选择沈择青,沈择青不论多么艰难也会答应,说到底,她也不过利用了沈择青的重情重义和对她的朦胧的情感。
也许,她真不是什么善良女子,在生死面前,为求保命也会利用和牺牲别人!这些年因生活所迫,她到底还是对人格底线做了些许调整。
她不主动害人,但旁人若害她她也会以牙还牙,当濒临生死抉择、山穷水尽再别无他法之时,她会使出手段,在最小牺牲旁人的情况下以求自保,因为……她舍不得伤害自己,她不想死!
如此心理转变已与幼时的她有差异了吧,但在这险象环生的牢笼中,唯有自己长出刺,学会自我保护自己,才不至于如同娇柔的花朵轻易香消玉损。因为,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哼,你只与沈择青接触几次,便心慕沈择青?”皇帝不信,甚至不屑。
穆荑诚恳道:“沈将军英俊伟岸,品行出众,无需多接触,光听闻赫赫威名便足以令人心生仰慕。”
“你还真是……你还真是……朕真替晋王不值,亏他还为你千辛万苦杀了闫炳良,与薄氏闹得不可开交,你却这般待他?若朕真的赐你与沈择青成亲,你让晋王怎么办?”皇帝声音极大,气势震天。
穆荑仍是冷冷清清地道:“民女……与晋王毫无瓜葛,民女只想嫁与沈将军!”
“你信不信朕可以替晋王杀了你!”
穆荑嘴唇动了动,仍是恭谨内敛地道:“皇上贵为明君,您不会。”
“你们就是吃准了朕不会肆意杀生是么?敢以此威胁朕?”皇帝手拍书案,震得茶盏跳跃,发出很大的声响,若是旁人在场早已吓坏了,可穆荑仍是一动不动地低头跪着,面无表情。
皇帝终于心烦了,摆手道:“下去吧!”
穆荑深深一叩首,起身后退三步,便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去。
皇帝反而被她这番平静无波的模样给气坏了,气得肝疼!
穆荑出宫之时已是日斜西山,晚霞满天,白云飘渺,一眼望去,永安城覆压几百余里宽阔而平坦。
永安城占据龙首平原,三面环山,南有大河,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十分安逸。城坊中寻常百姓家炊烟袅袅,几座孤塔高耸入天,偶尔传来几声肃穆的钟响,宁静得像一幅画。
穆荑便静静地望着,而忽视了宫门口等候她的马车。但,那辆马车是晋王府的车驾,她也不打算上去。
身后传来几声颤巍的关门声响,穆荑回头,见禁卫军监门卫士兵正推动笨重的朱漆大门关合朱雀门。
那些士兵身着甲衣,面容严肃,一丝不苟,令她想起了父亲,父亲曾对她讲解禁卫军编制……
“静女,我朝禁卫军分为北衙、南衙两种。北衙沿用前朝旧制,分为十六卫,由各地折冲府兵五年轮番上京而成,每一卫皆领京中职责,但主要统领京外、边疆战事……南衙才是真正负责京城及皇宫守卫的禁军,分为羽林军、羽翊军、羽卫军三军,他们的将领主要由皇子、皇戚及陛下亲信大臣担任……”
“那阿鱼哥长大后也要担任禁卫军南衙将领么?”
“这……得看皇上如何安排了,人各有命,也许三皇子未必适合禁卫军将领之职,他有更广阔的的天空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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